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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筹码
「此时入宫,正好」
老太监刘瑾言笑容灿烂。
苏灵兮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公公了,出发前灵兮想和蓉儿说几句话」
说罢,她不再理会对面的老太监,旋然转身走向了不远处被中年妇人牵着的小女娃。
刘瑾言刚想说几句客套话,见对方不愿与自己多做寒暄,把话噎到了肚子里。
对面新封的圣女倒是不把自己这大胤第一宦官放在眼里,老太监眯了眯眼,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冲着门外尖着嗓子唤道:
「门外几个不长眼的,没看到苏圣女准备启程了么?该备车的备车,该抬轿的抬轿,都愣着干什么!」
随即一甩拂尘,抬眼望天。
院子另一头,苏灵兮轻轻走到小女娃身边,原本牵着她手的中年妇人松开了手退到一旁。
「蓉儿,姐姐一会儿要出去一趟,大体要很晚才回来,你跟着吕姨,别乱跑,京城很大,如果跑丢了,姐姐可不一定能轻易寻到你」
苏灵兮弯下腰,手轻握住对方的小手,柔声道。
小女娃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语气有些不舍:
「灵兮姐姐,蓉儿知道了,这房子很大,吕阿姨对我也很好,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跑的」,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到了白衣女子面前:「哦,姐姐,给你这个?」
苏灵兮一愣,有些好奇这女娃准备送自己什么东西,却见对方有些脸红的说道:「昨天那几个宫女姐姐送来的糕点我偷偷吃了几块,这块最好吃,我就想着包起来准备拿给给姐姐尝尝,但姐姐一直闭门修行,就揣在身上到现在,姐姐要是路上饿了,就吃这糕点,可好吃了,桂花味道的!」
看着对方手上的糕点,苏灵兮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想到了以前自己也是这么做好了点心送给师傅吃。
伸手轻轻接过那装着糕点的小纸包,女人眉眼弯弯,左手摸了摸小女娃的头。
自从来到大胤京城,因为她特殊身份的缘故,从未踏出过幻海阁,更不要说带着林婉蓉逛逛繁华的都城了,说来也难为这小女娃被整日闷在幻海阁之中,苏灵兮心中颇感愧疚。
女子起身,对着身旁的中年妇人盈盈施了一礼:
「我不在阁内的时间里,也劳烦吕姨对蓉儿多加照拂」
「姑娘这说的哪里话,伺候您和小蓉儿本就是我的分内事,您就放心吧,这里是皇城,阁外周围又有高手保护,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中年妇人笑着躬身说道。
苏灵兮未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门口刘瑾言一行人。
老太监笑道:
「不知圣女平日出门是喜欢乘车还是坐轿?老奴差人都备了,圣女可以随意选择」
苏灵兮望向了门外,
「乘车就行,刘叔叔费心了」
「诶!不打紧,圣女出门,该有的排场,老奴岂会怠慢……」
这声刘叔叔,又说的刘瑾言心中舒畅。
苏灵兮上了车,刘瑾言也乘了另一辆马车,车队便沿着京城路面向着宫中行去。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不疾不徐,前面马车的车帘被掀开,老太监望了望天,此时太阳已高悬,他眯起眼睛,撂下了帘子。
另一辆马车紧随其后,马匹的动作微微摇晃,但苏灵兮身处其内,盘坐于马车软塌上的身形却纹丝未动,像是坐于室内床榻般稳定,她闭起双目,对外界街道的嘈杂充耳不闻。
行进约莫小半个时辰,车队驶入了高耸的宫墙。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靠在了一处宫殿门外。
老太监下车来到了后一辆马车前,弯腰行礼:「圣女,已经到了」
车厢内应了一声,苏灵兮款款走下了车。
白衣如雪,清冷如霜,殿外一众的太监宫女皆是眼前一亮。
刘谨言领着苏灵兮缓步走上台阶,进入殿前时,站定一甩拂尘,忽然拔高声调,高声道:「启禀圣上,苏圣女驾到」
殿内肃然,一个中年男人的浑厚的声音从殿内深处响起:「请苏圣女入殿!
」
「请苏圣女入殿!」,身旁,尖细的太监高声重复。
「请苏圣女入殿!」,靠近门口的太监再次重复。
老太监刘谨言略一躬身,让出了位置,笑道:「有请」
苏灵兮倒也不怯场,微微点头,抬脚迈入殿内。
大殿内正中央有一方池水,几处莲花点缀,池水氤氲,衬着殿内犹如仙境,苏灵兮眼眸微抬,似乎也有感于此方天地的意境。
随后,她注意到了大殿前方正中央高坐龙椅上的大胤皇帝,对方正微笑地望向她,苏灵兮也冲他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
老太监刘谨言跟在其身后指向了皇帝右手边的上座:「圣女,时辰也不早了,就请落座吧。」
苏灵兮莲步款款走了过去。
「妙啊!」,就在此时,一个声音骤然在大殿中响起,声音不大,但在座的各位都听得清楚,说话之人显然内力深厚。
苏灵兮也颇感意外,没想到这大殿之内还有高手。
她寻声望去,却见皇帝左手边的上座一位身披红色僧服的光头和尚正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人看起来约么40岁上下,皮肤倒是十分光洁,身板微微发福,倒也不像个高手的样子,但刚才话语之间所展示出来的雄浑内力,却告诉苏灵兮此人不一般。
「极乐大师,不知何妙之有啊?」,坐在高位上的皇帝,颇感诧异,侧头礼貌的询问这光头和尚。
「回禀陛下,本僧前些时便听闻大胤朝新添了一位武学宗师,一剑竟破了那拓跋蛮的神功,那时本身正在西域闭关,错过了这巅峰一战,此次前来,除了方才和陛下商讨的事宜之外,也是想亲眼见见这位新晋武学宗师,未曾想方才得见,竟是如此一个绝代风华的大美人,妙哉妙哉呀……」
在座的众人听到,西域高僧竟然说出如此轻浮的话语,皆颇感意外,倒是均未接话,苏灵兮听闻此言眉头一皱,未曾言语什么,转头又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很快便落了座。
皇帝却是不以为意,拍了拍手轻笑道:「大师果然见识非凡,苏圣女天资卓越,是我大胤不世出的人才,自然气质出众,有了苏圣女鼎力相助,是我大胤之福啊!」
「能力压拓跋蛮,这份实力可不是天资卓越能够形容的,陛下还是过谦了」
,极乐和尚双手合十,笑道,但眼珠还是轻轻扫过对面那已经坐定的一袭白衣。
皇帝捋了捋胡须,眼神颇为得意。
苏灵兮坐的位置处于皇帝右手边首座,与那极乐和尚,刚好遥遥相对,其下座是一中年道人,那人笑眯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正是新晋国师,冲虚道人吕良。其身后站着一年轻道士,让人不解的是,这小道士满脸通红, 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瞟向左边,目光又迅速收回。
冲虚道人十分了解自己这小徒弟的脾气秉性,清咳了一声,压低声音对身后小徒弟说:「更久啊,第一次面见圣上莫紧张,别失了礼数」
小道士,有些委屈,默默嗯了一声。
吕良嘿嘿一笑,此事便糊弄过去了,他转向左边一拱手:「灵兮仙子,一别数月,别来无恙啊」
「灵兮见过道长」,圣女是个冷淡的性子,逢人打招呼,一句话带过。
这吕良一副仙风道骨,为人倒也热情,和苏灵兮寒喧数句,显得并不生疏,大殿之中,一派祥和。
高坐中央的皇帝看众人皆已落座,抬了抬手,大殿内逐渐安静下来,他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了右手边的白衣仙子身上,笑着说道:「苏圣女,这位是来自西域佛国的极乐高僧,此次前来我大胤,是为了将西域佛法传于我大胤,此次会面便正是为了商讨此事,如今邀圣女和国师前来此处,朕也是想听听二位的想法。」
眼见大胤皇帝提到了正事,坐在对面的极乐和尚神情不再如先前一般随意,正襟危坐,遥遥望向了苏灵兮和吕良二人。
苏灵兮静坐其位,手指微屈,似在无声地敲击扶手,目光波澜不惊。她向来对这些佛道之争并无兴趣,此番前来,不过是陛下召见,吕良则恰恰不同。
只见他嘿嘿一笑,瞧了一眼对面的光头和尚,似乎心中早已打好腹稿,对着极乐和尚拱手道:「极乐大师,佛道两家虽理念不同,但都是修身修心,如能多多交流,相互借鉴学习,那自是好事。贫道听闻如今的西域人人皆信奉密宗佛法,首领阿依努尔更是唯大师马首是瞻,想来如果密宗佛法传至我大胤境内,用不了数年,我大胤子民也定会对密宗佛法有所改观。贫道本也想让我到中原道家发扬光大,既然大师想传法中原,那不妨也让贫道传道西域如何?」
此话一出,大殿内气氛瞬间一凝,极乐和尚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渐渐的冷了下来,他盯着对面似笑非笑的老道,语气不客气道:「我西域佛国之所以被称为佛国,正是整个西域只信我佛门,国师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又何必明知故问。大胤乃中原大国,道家并不是立国之本,本僧无意参与政事,仅仅是传法中原,道长见识广博,不至于连这二者的差别都分不清吧?」
吕良还未开口,身后的小道士张更久却有些怒了。
他心想这和尚也过于狡辩,明明是他理亏在先,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倒打一耙。
不知不觉间他的双手紧紧握住,但限于身份,他并未很明显的表现出来自己的心思。
虽说殿内双方暗自交锋,但皇帝高坐龙椅却不着急下场,如看戏一般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国师吕良听闻对方语气如此傲慢,不由气笑:「大师此言差矣,道门若是如寻常宗门,陛下又何必立本宗为国教,既是国教,那与佛门之于西域有何分别?
若大师不愿本宗传道西域,那我大胤又何尝愿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纵使西域佛门,也不能无视规矩吧?」
吕良此话一出,对面的极乐和尚,以及其下座的诸位西域高僧皆是面色阴沉。
「诶,国师言重了。西域极乐高僧亲自前来,那便是有诚意的,国师也自当放宽格局。大师想来中原传法,朕不会阻拦,至于国师提到的传道西域一事,也请极乐大师多加考量,毕竟诚意是相互的,现如今北边兵强马壮,慕容擎野心勃勃,更是需要西域和大胤同进退」
大胤皇帝抬手说道。
光头和尚一听此言却也不好再过计较,对着吕良冷哼一声,算是默认,随机他双目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光忽然落在了斜对面白衣圣女身上,忽然笑道:
「陛下,您刚才所言本僧也知其中厉害,天云宗不是不可以在西域传道,但正如我刚才所讲,立国之本不能如此草率,除非陛下可以答应本僧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大师不妨直说。」,皇帝眯着眼睛问道。
「若天云宗真有意与我佛国共修正法,需派遣德高望重者驻留西域,以示诚意。」,极乐和尚说到此处顿了一顿,不再急于往下说。
「德高望重?想来大师心里已有人选?」,大胤皇帝试探着问。
极乐和尚似乎就在等对方说这句话,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本僧仰慕苏圣女剑道已久,若由圣女领队入西域,我佛国当开门接纳。」
此话一出,大殿众人皆是啧了一声。
原本一脸淡漠的白衣圣女皱了下眉,疑惑的望向对面的中年和尚,不知对方为何要让自己作为谈判的筹码。
大胤皇帝也是一脸的诧异,眯着眼不置可否。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凝。
还是国师吕良一声咳嗽,打破了寂静:「极乐大师,这是何意啊?圣女是我大胤柱石之一,岂能随意入驻他国?奉劝大师三思,不要以为北面虎视眈眈便狮子大开口」
大胤皇帝面沉如水,并未阻止吕良的责难。
苏灵兮也沉默的望向对面的和尚,神色冰冷,似是对吕良言语的默许。
「既然这样,那恕本僧不能同意国师的提议,至于佛门传法中原,这本是陛下的提议,既然诸位不愿满足本僧的请求,那就此作罢吧,西域和中原的盟约便也不用再谈了。」
「这……,大师何必如此,有什么事情你我可以商量……」
大胤皇帝一听对方这话,顿时坐不住了。
极乐和尚见自己的威胁有效,眼里瞬间闪过得意神色,面色更加阴沉,似乎吃准了大胤皇帝不能拿他怎么样,反而有恃无恐起来。
吕良眼神扫过大殿高座上的皇帝,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皇兄这么多年,性格还是未改,对方稍加逼迫便漏了怯……
老道身后的小道士张更久更是焦急的频频望向侧边的白衣圣女,心中震惊和愤怒之余,更多的则是担心,此刻的他只恨自己人微言轻,心中也在盘算若是这极乐和尚恬不知耻的用两国盟约相要挟,回头他怎么都要求师傅带着苏灵兮离开此地,大不了回天云山做回隐居宗门,总比在这里受这份鸟气强。
就在这光头和尚得意洋洋之时,却见白衣圣女悄然起身,面色沉静似水,眼神冰冷的望向和尚所在的方向,缓缓开口说道:「想要和我切磋功法,不难,现在就行」
说罢,却见她伸出右手,白嫩修长的手掌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大殿中央的池水摇摇一点。
顿时,一道水线从池中飞出,快捷如闪电般袭向光头和尚。
极乐和尚怎能想到对方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女娃居然当着大胤皇帝的面对自己出手,面色一变,那道水柱来势极快,光头和尚哪里顾得上说话,双手快速在胸口结印,一道金光从对方掌心涌出,瞬间形成一个半尺有余的光盾护在胸前。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光盾成型的那一刻,水柱已经猛然撞了上来,众人想象中的轰响声未发出,却见那道水线居然被这光头和尚手中的光盾给接了下来!
张更久探着头张望,脸色焦急,心中恨不能这一道水线直接取了这老秃驴的性命才好。
大胤皇帝更是瞠目结舌,原本脱口而出的「不可」二字在水线被光盾所阻时被他硬生生给咽回了肚子,心中五味杂陈,一半是畏惧,一半又是期待。
站在皇帝身后的老太监刘瑾言也是一惊,纵然其跟在皇帝身边见多识广,却又哪见过这般阵仗,这可是皇宫啊,这可是当着皇帝的面啊,两个绝世高手的对决可不是闹着玩的,闹不好是真的会出人命的,老太监倒也是忠心耿耿,这一瞬间就侧身护在皇帝身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要知道,这极乐和尚能够立足西域这么多年表面上看似是靠着讲经说法,实则是强横的武力为依托,一身护体神功金刚不破,号称是当世最强防御,不仅是皇帝,就连一旁观战的国师吕良也是细细观察,啧啧称奇,这武魂境高手的对决可不多见。
与殿内其他人不同,苏灵兮当初与拓跋蛮一战他可是亲眼见过的,眼尖的他一眼就看出来苏灵兮未出全力,此击与当初刺向拓跋蛮那可撕裂一切的剑气不可同日而语,因此老道士也是淡定,坐在座位上纹丝未动,捋着山羊胡全当时欣赏高手对决了。
也正是此时,众人才看清楚那道水线的模样,水线细且长,被半透明的乳白色光华所包裹,其顶端居然形成了一个如剑尖般的形状,一道气旋在其与光头和尚掌印前的光盾之间隐隐汇聚,那几乎凝如实质的光盾居然被慢慢顶成了一个弧形!
仅仅遥遥一指便有如此威能!
大胤皇帝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愧是武魂静高手,不难想象这一指要是点在他这个九五至尊身上,明天太子就要登基了。
极乐和尚也是心中震惊,他也是第一次和对方过招,哪知道对方随手一击居然有如此威力,若不是他不败金刚神功已修炼至大成,刚才那一击就够他喝一壶的,即便现在挡下了对方的攻击,但依旧能够感受到其势头并未减弱,他望向对面的白衣女子,喝问道:
「小圣女,本僧只是提个条件,若是不愿,那边罢了,何必如此相逼?」
苏灵兮右手微抬,体内真气催动那道水线试图突破对方的防御,她语气清冷:
「灵兮不懂国事,但先前听闻大师之言,却明白大师是以我为由步步紧逼,怎么说是我相逼于你?我不喜欢你以我作为筹码讨价还价,如果你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商量正事,那便好好商量。如果不是……」
极乐和尚瞬间感受到掌心处所承受的压力剧增,不得不调动八成功力加以抵御,剩余两成则是游走于全身,地方敌人暗中偷袭,汗珠从其头顶渗出,随即化作丝丝缕缕的雾气蒸腾。
「那我这么做便是对了」
苏灵兮把话说全,仰起头望向对方,竟有些小孩子气。
大胤皇帝赵懿静静的望向眼前不远处的这名女子,熟悉却又陌生,他想起了那日幻海阁顶与这名女子对坐饮茶的情形,温婉端庄的形象却怎么都无法与此刻意气风发的她对上,但不知为何赵懿此刻却想静静的走向她,将其拥入怀中细细把玩。
怦然心动……
掌心压力骤增,极乐心中苦笑,没想到自己费劲心力将不败金刚之身练至大成,却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的攻击之下如此吃力,本想在大胤耀武扬威的心气被挫了几分。
他心里明白,自己未出全力,对方也一样未出全力,在这大殿之内,双方默契的并未大打出手,所谓的切磋,不过是集中于掌心方寸之间,虽说那道水线此刻已被自己压制的无法前进一分,但这毕竟是在自己身前,与那苏灵兮所在之处相隔数丈,自己本就讨得便宜,就冲这一点,自己已然落得下风。
不远处,几名西域僧人皆已起身,默默运功的同时一脸警惕的看相那白衣女子,大有一副若极乐和尚落了下风便要冲上来同归于尽的架势。
「罢了罢了……」
殿内响起一声叹息,随着那道水线失去光华支撑洒落在地的声音响起,光头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随即说道:「圣女年纪轻轻便可与本僧不相上下,后生可畏啊」
苏灵兮却不知可否,只是轻轻又坐回了座位上,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大胤皇帝这才反应过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笑着说道:
「哎呀呀,原来是两位高人互相切磋,真是大饱眼福,大饱眼福啊,哈哈哈」
「是呀,是呀,大胤圣女、西域高僧,这等巅峰对决,若是流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呈陛下的洪福,咱们这才能亲眼见证啊」,老太监的马屁赶紧跟上,笑的合不拢嘴。
此时,张更久悬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下。
吕良捋着胡须一副世外高人模样,却是侧头看相苏灵兮所在方向,点了点头一脸欣赏。
「从今日开始,西域允许国师传道,与此同时,就按陛下先前所言,佛门也会在中原传法,至于盟约之事,陛下不必担心,本僧自会和阿依努尔说清厉害」
,光头和尚此刻一扫先前的嚣张气焰,说话到很实在。
「好!大师既然承诺如此,朕心甚悦!朕会命国师和首辅分别拟定文书,尽快敲定具体细节,这几日就有劳大师费心了」,皇帝笑着说道。
极乐和尚坐回原位,缓缓点头道:「多谢陛下」
与此同时,大殿偏门,一名太监悄悄溜了出去,沿着宫殿廊道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殿门外,他轻轻叩了几下门,不多时,一位穿着粉衣的年轻宫女探头出来,见除了这太监外四下无人,便拉着对方进了门。
殿内,檀香袅袅
那名太监跪于地上,尖声说道:
「奴才叩见娘娘」
「多余的规矩就免了吧」,一个慵懒的女子声音响起:「跟本宫说说,皇上叫那什么圣女来宫里做什么呀?」
粉衣宫女紧跟着补充道:「可要说清楚哦,所有细节都不能落下」
第15章 深宫之约
景曜殿外,午后阳光斜洒而下,碎金般跳跃在青砖地面之上。
苏灵兮自殿内轻步而出,只见殿门口站着一位犹显青涩的小道士,正是天云山清虚观内那位才满十三岁的张更久。
他抬头望向殿门,目光与苏灵兮恰在半空相交。
那一瞬,张更久如遭电击,脸色微红却不敢动弹。
苏灵兮却出奇地回眸,一抹浅笑漾动在眸底。
她弯腰施礼:「更久小道友,多日未见,近来可好?」
声音如清泉流淌,温柔如这午后阳光。
张更久只觉胸口一股暖流涌上,喉间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一阵狂喜,却依旧稳住身形,抱拳回礼:
「弟子张更久,那日观内闭关,未曾见到师父与仙子赴京。今日……今日偶得圣女关照,弟子愚钝,甚是……甚是荣幸。」
虽说这小道士平日里也算伶牙俐齿,却见了苏灵兮时,竟也言语紧张。
苏灵兮见他言辞谦恭,浅浅一笑道:「你天子聪慧,武学进境可喜。适才见你身形轻灵,步伐却更加沉稳,看来不负师门栽培。」
张更久连连摇头:「灵兮姐姐过奖了……,弟子不过依葫芦画瓢,还差得远呢,虽得师傅教诲,却始终无法领略所学功法之深意,更惶惑师傅的功夫又远不及仙子姐姐。」
他的话语有些磕磕绊绊,却语气真挚,目光却始终未离开对方那一袭素白衣裳。
苏灵兮也知对方刻意低调,况且自己与对方虽有几面之缘,倒也并不熟络,但不知为何,早已习惯自己一个人的她竟会对这小道士心生亲近之感,遂走上前来聊上几句,她忽而看相对方脚踝,神色略显诧异。
张更久也是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脸上猛然一红,将双脚向后缩了缩,原是他忽学青云身法,将足踝磨得皮开肉绽。
苏灵兮正欲开口叮嘱,忽然一阵太监急促脚步踏入门来,见来人是老太监刘瑾言。
对方瞥了一眼小道士,转头笑着禀报皇帝之意:「传陛下口谕,请圣女速入御书房觐见」。
苏灵兮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对老太监点头道:「灵兮知晓了,请刘叔叔引路……」
刘瑾言见对方应允,瞬间喜上眉梢,作揖道:「好好好,老奴这就帮苏圣女带路,随我来吧」
小道士本想多和仙子姐姐说上几句,谁知被那皇帝唤去了,心中失望至极。
却见一袭白衣微微弯腰,将一物塞到他的手中,随之而来的是耳边一声轻柔的话语:
「将药膏涂抹到伤处,一个时辰内便可恢复……」
对方说罢回身,步履如云,轻飘飘地消失在景曜殿的大门处。
张更久看着那飘渺的背影,脑海中久久回荡着她话语的温柔,心头犹如悬着一轮皎月。
他忍着高兴,装作平静地回转身。
清风徐来,道袍轻轻飘荡。
少年的情愫犹如宫殿群中骤然吹拂的这阵微风,来的莫名其妙,却又撩拨心弦。
他紧紧握住了那小瓷瓶,掌心处传来瓶身上隐隐还保留着的温度。
……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宽阔的书案前,大胤皇帝赵懿手摊宣纸,目光悠然,却在苏灵兮踏入房门的一刻,陡然明亮。
他笑着道:「灵兮仙子,近来闭关如何?听闻你心境大进,方才更是亲眼得见仙子神功压服那西域高僧的壮举,朕心甚慰」
皇帝刻意避开圣女二字,却仍用初次见面时称呼对方的「灵兮仙子」。
苏灵兮淡淡一笑,脸上并无得意神色,弯腰略施一礼:
「陛下过誉。西域僧人底蕴深厚,灵兮仅占先机,对方似未尽全力。若再相较,未必能胜。」
赵懿眉梢一挑,话锋一转:「极乐大师曾言,尚愿再见仙子一面,朕已帮你婉言谢绝。但他所谈之事,关联重大,非书函可详,故请你移步于此,面言此机密。」
说罢,举袖暗示,侍从退至门外。殿中只余檀香与烛影,气氛微妙。
苏灵兮略一思量,却只是嗯了一声,神色自若,轻声问道:「陛下有何密事,灵兮洗耳静听。」
赵懿望着眼前的绝色美人,鼻中嗅到从其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皇帝心中啧啧称奇,他不自觉的喉头滚动,作为九五至尊,此刻掌心竟也微微渗出细汗。
但即便如此,作为见过大世面的一国之君,起码的风度还是能够保持,他缓缓舒了一口气,声音略微压低,语气试探道:「不知灵兮仙子是否知道,我朝国如今运艰难,朝堂之上风声鹤唳。外有北域摩拳擦掌,又有西域假借传法伺机而动,面对内忧外患,朕无时不刻都在思量破局之法,也是度日如年……」
苏灵兮微收目光,心知其中定有别意,颔首不拒。
赵懿缓缓踱步,随手拨动帘幔,并暗中观察,确认侍从皆退至门外远处,此刻并无外人。
他的声音微低:
「仙子,你自入京路途颇多艰险,今日之事又需你助我大胤稳固局势。朕心中深知,其中之艰难。你才华脱俗、不染凡尘,然终为女流,本不当负此重任,朕知你恩师紫玉仙子与我大胤开国先祖之渊源,可此事却不能为外人道也。仙子欲护我大胤江山稳固,不惜立下雷劫之誓,然朕却无以为报。一想到此事,朕便寝食难安,心中愧疚,朕苦思冥想数日,倒也想到了一法子,不知仙子可愿一闻?」
苏灵兮听闻对方说的郑重其事,心中不知为何由内而外生出一丝寒意,却又不知缘由,心想既然对方有此一问,那便听听也好,随即应到:「陛下但说无妨,灵兮愿闻其详」
皇帝眼中光芒一闪,深吸了一口气道:
「朕素知仙子道心超逸,倘若……倘若能与朕结为道侣,秘结双修,共守大胤江山,则朕当于深宫之内立下誓约,许你苏灵兮为朕结发同心!及天下安定,朕必册你为皇后,母仪万方;若仙子所生皇子,朕必立为太子,继承大胤基业,运筹六合。且朕应允会为你恩师紫玉仙子于太学之旁立碑,撰载其盛德丰功,流芳后世。你若肯应诺,与朕同榻共枕,你我共御外敌,如此可天道共助,大胤自当永保无疆!」
言至此处,他停顿,目光柔和却如深潭一般,他也之言多必失的道理,此刻心意已表,遂不再多言。
其意不言而喻,便是邀请苏灵兮成为自己的隐秘禁脔。
苏灵兮眉眼如画,静静注视着赵懿,眼中似有隐秘情绪流转其间。
赵懿微微扬颔,目光深沉如水,柔声道:「倘若你心存顾忌,朕亦不强。只是国之大事,环环相扣,若无灵兮相助,朕恐此山河难寄后人。今既有此一机,愿以长夜寸心许卿,不求同朝共枕,只盼灵兮甘心为国,留此深意于后。若能存心照拂朝纲,朕自可暗结誓言,与卿共守一方江山」
赵懿拱手退后,一脸恳切,似将性命托于她身。殿中烛影摇曳,便将此情此意尽数映于檐瓦之上。
苏灵兮心下微动,指尖轻抚剑柄,良久未发一言。
半晌,她垂眸行礼:「灵兮闻陛下千般厚意,心甚感佩,然自蒙紫玉仙子指点,已于云岫之间立下雷劫誓,誓心既坚,不容凡情所动。若非国运危殆,断不敢扰乱朝堂。但今日国事当务,愿以一腔赤诚辅佐,鞠躬尽瘁于朝廷之上,不复深宫之约。恳请陛下体察女流本分,勿以此情自扰,灵兮愿尽余力,护大胤江山万代无疆。」
赵懿神色几分错愕,眼眸之中闪过失望神色,但他毕竟一国之君,更知道孰重孰轻,他旋即轻笑:「善。朕既知你心志凛然,雷劫在胸,非儿女私情所能动摇。今日之言,不过朕一片心意,欲示谢忱,决无强人之意。既然你意有所坚,朕当妥帖搁置,暂不复提及。朝堂之上,朕自当与你共商国计,诸事俱举,不容迟疑。朕心所重,不过灵兮之才。然适才朕所承诺的后宫之事,本出自朕之初心,即便如今你不应允,但朕的承诺,亦不会改变,如仙子回心转意,朕定不负卿!」
苏灵兮说道:「谢陛下体谅,灵兮愿以毕生微力,护大胤安定」
赵懿回以一笑,并未再继续追问,唯有目光中闪过几分迟疑。
片刻后,他话风一转:
「近日北域战火渐急,西域暗潮汹涌,如何破我大胤之危局……」
烛光下,两人神色转归国事之思,殿外风声渐起。
……
夕阳西斜,天光仍亮。
马车轻摇,苏灵兮靠坐车厢软垫,正在缓缓调息。
车轮碾过地面青石,不时发出吱呀之声。
她静静闭目,回味刚才与极乐和尚的互相试探。
复又想起与大胤皇帝的对谈,她轻轻叹了口气。
也无怪乎师傅先前每每提及过往,都会不自觉露出一股深深的疲惫之感,此时的苏灵兮也逐步感受到了大胤朝堂之上的波诡云谲。
车行约莫半个时辰,正驶过一片林荫道,忽闻近处马蹄骤响。
苏灵兮睁开双眼,扭头望向马车的一侧,抬起手掌快速一挥,马车车帘瞬间荡起!
只见一个影黑如鹰隼般从侧面的高墙之上极速掠下。
马车车夫哪里见过这般架势,手中皮鞭下意识猛抽马背,马匹吃痛之下打着嘶鸣前脚高高抬起,却见那黑影如闪电般已跃至马背,借着马匹起身的力道,竟是以极快的速度扭转了身体方向,如同鬼魅般窜入了车厢之内!
被黑影踏中的马匹好似被千斤重物压迫身体般重重跪在地上,原本还在快速前进的马车竟是在石板路面上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赶车的车夫也被黑影重重一撞,飞到道路一旁,俩眼一黑,晕厥过去,生死不知。
车厢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谁也不知车厢内发生了什么。
然而再下一瞬间,木制车厢周身发出一阵嘎吱声响,随即居然爆裂开来!
一阵劲风随着车身的解体向四周冲去,木屑飞的到处都是。
一袭白衣和黑影沿着两个方向退开,在原本车厢位置不远处显出身形。
黑衣人蒙面,身形高大健硕,双目深邃,阳光射下,照见他黑色短打武衫下肌肉虬结,身躯之外隐隐有一层劲风围绕着,隔着不远便能听到其衣衫在劲气的驱动下发出咧咧之声。
对方显然实战经验丰富,未及苏灵兮有所动作,那人已踏前两步,挥拳疾攻。
拳风呼啸而至,劲气卷起地面灰尘,犹如山崩欲来,扭得空气都颤抖。
这层劲气,赫然与那极乐和尚的金刚护体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难道是那中年和尚?
苏灵兮美眸微眯,也来不及多想,双臂交织做十字状抵在胸前,身体却迅速已脚下为轴,斜向后仰倒,对方的刚猛拳风随即而至,刚好擦着苏灵兮手臂衣衫而过,拳劲扫过其身,女子秀发飞扬,起身后一颗淮阳树居然炸开一个脸盆般的大洞!
苏灵兮心中一惊,来人的实力之刚猛竟不再拓跋蛮之下,为何如此般高手竟能悄无声息出现在京城重地?!
但不论如何,此时的她已然确认此人并非极乐和尚,虽然对方拳劲也是练体之术,一身化劲游走全身,但高手对决岂能以假乱真,其催动功法的本源和西域金刚体术还是有所区别,先前那可以远距离撕裂树干的一拳已然无法再模仿金刚劲,对方索性也不加掩饰了。
即便如此,苏灵兮的被动局面依然没有化解,对方显然不是空有蛮力的角色,在其堪堪躲过一拳后,居然能够在一瞬间变拳为掌,须臾间转刺拳为掌拍,此时苏灵兮已足尖为支点,身体仰倒的姿势,已然避无可避!
黑衣人眼看得手,目露得意之色,手上的速度竟是加快了几分。
随之此时,原本还处于下风的女子居然以右足为支撑,左脚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向了对方右臂腋下,这一脚看似不快,但却蕴含十足力道,黑衣人能够明显感受自其踢起足尖之上的劲气还未碰触自己身体,却让其右臂隐隐有酸麻之感。
多年的实战经验告诉他这一次对攻不能赌,自己看似处于上风,实际却一招被对方反制。
他不再犹豫,从丹田爆发出另一股劲力,硬生生止住了手臂的下压,旋即身形猛然一拧,旋转着向侧面飞出。
随着刺啦一声响起,一大片黑色布料四散,黑衣人向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其右臂一大片衣衫都被扯下,露出古铜色的手臂肌肉。
黑衣人心中后怕,若是对方那一脚踢实了,饶是自己练就一身钢筋铁骨,也免不了右臂要疼上一阵了。
苏灵兮此刻也已站定,静静的注视着对方,脸上显出少见的凝重之色。
却见黑衣人右手缓缓上抬,一块白纱被其握于掌中,竟是苏灵兮衣袖上的布料!
女人左侧手臂露出一抹白皙,嫩滑如羊脂美玉。
「阁下是谁?为何袭击与我?」
顾不上自己衣服被扯的事情,苏灵兮开口问道。
与此同时轻轻吐气,二指并拢,抬手一点——屋檐下流年的积雨,顺势聚成细长的水线,如长鞭搅动。水线带着灵力,在苏灵兮双指方寸间伸缩,其上环绕劲气如蛟龙出渊,犀利无比。
刹那间,黑衣人紧皱眉头,一股汗意从背脊涌出。
直到此刻黑衣人方才醒悟,先前这女子看似被动,实则已然留了手段,如果先前对方用此招数,自己的右臂可不是疼上几天这么简单了。
此时再看对方,其身姿飘渺如烟,果然如传说中深不可测。
他口中低哼:「你果然不简单。」
男人似乎刻意用内力改变了声带发声方式,说出的话如同从其胸腔发出,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
苏灵兮见对方避而不答,刚欲追问,却见对方一个转身,纵身越过墙头,瞬间消失不见。
她见对方居然逃了,心中更是好奇疑惑,双足点地正欲旋身追赶,却不曾想其脚下一软,一阵眩晕袭来,脚下一个踉跄方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面色陡然苍白,右手扶住胸口,一口鲜血喷出!
苏灵兮双眸现出震惊之色,显然也被自己此刻身体的异状吓到了。
一向冷静甚至有些淡漠的少女,此刻竟也如同一般女子般感受到心中的惶恐。
这是潜藏在人内心中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任她也无法避免。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依旧站在原地,脸颊却更显苍白。
原本挺直的腰渐渐弓起,一丝鲜血顺着其嘴角渗出。
就在此时,女人忽而凝神,转身望向不远处,眼神泛出一丝寒芒。
脆弱之时,更生戒备之心。
当她看清来人身影,
原本冰冷的眼眸缓缓转为柔和。
来人竟是那个少年……
为什么会是他?
刚想到此处,
女子眼前一黑,身子斜向一侧倒去。
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
她看见那道身影正向自己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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