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检测到您试图屏蔽广告,请移除广告屏蔽后刷新页面或升级到高级会员,谢谢
158 诊断(H)
嫣昭昭指尖尚在谢辞衍紧绷的腰腹间流连,时而似轻抚,时而又似小奶猫伸出爪子轻轻挠他,比起小奶猫,她倒更像是个勾人神魂的妖精,让人想移开视线都无法。
她唇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眸中水光潋滟,似有星火摇曳。纤细的指尖故意放慢动作,于他腹部的沟壑间游移,指腹感受着他肌肤下滚烫的温度与脉络,像极了医者在探查病症,却又处处撩拨,惹得谢辞衍呼吸愈发沉重起来,连喘息声都愈发抑制不住,自喉间接连泻出。
“皇上心跳怎的愈发快了起来?”她故作沉吟,半阖着双眼,睫毛下漏出一缕暗光,瞥向他时像羽毛扫过心间。似觉得指尖探查得不够准确,嫣昭昭俯身用莹润的朱唇轻吮住他胸前的挺立红果,察觉男人身子微僵,更进一步地探出一小节粉舌来戳了戳。
“唔嗯——”谢辞衍蓦然闷哼一声,周身肌肉骤然绷紧,眸底欲色翻涌难耐,如燎原之火,几欲要将眼前不断肆意撩拨他的女子吞吃入腹。
他喉结滚动,嗓音低哑得近乎危险,“嫣太医......可诊断完了?”
嫣昭昭偏头轻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尖,呼出的气音于他而言全然是无声的致命勾引。“臣妾已然告知皇上,这相思病得将欲火给泄出来才是。”她轻轻摩挲着腹部的指尖又往下滑了几分,在几欲要触到那昂扬的滚热肉刃时,又倏然抽回手,连原本紧贴的身子亦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些,“现下看来......皇上这病症,怕是需得更深入的医治。”
她话音刚落,谢辞衍眼底的最后一丝克制皆尽数崩断。他咬牙,猛地扣住嫣昭昭的手腕,翻身将她压在温暖的锦被中,灼热的胸膛紧贴着她,鼻息间的呼吸相互交错,男人嗓音哑得近乎凶狠,像粗粝的掌心摩过耳廓,激起一片战栗。“嫣太医既说要深入医治,那不若便由朕亲自来,让太医诊得更透彻些。”
嫣昭昭尚来不及反应,他已低头封住她嫣红柔软的唇,湿濡舌尖长驱而入,似大军攻略城池般激烈又汹涌,将她所有未出口的娇吟尽数吞没。谢辞衍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缠住她那尚未反应过来的舌,似是迫不及待要将她给拆吃入腹,再无法逃开。
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的腿根儿上,顺着雪白的肌肤网上抚摸着,动作学着她适才的模样刻意放缓。若即若离,时而抚弄,时而又揉捏,像条没有骨头的蛇在游弋一样。带着薄茧的指腹自外向内摩挲着她寸寸敏感的地方,每一下都带起痒意,像被羽毛划过,又酥又麻。
指尖循着滑腻的肌肤寻到了那湿腻泛滥的花穴口,不过轻轻一摸,掌心便沾满了她不断淌出的汨汨春水,多得只要他稍稍抬掌,那如甘露般的春液便能顺着手腕一路往下滑。
“昭昭身为太医为朕诊治,怎的下面湿得如此厉害?”他低笑,唇瓣贴着她的耳垂,嗓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戏谑,“该罚。”
她被吻得气息紊乱,喘息着偏头,似要躲开谢辞衍细密汹涌的吻,却被他扣住下颌,那双满是侵略性的眸子里满是灼人的欲念,“嫣太医躲什么?方才胆子不是挺大的么?”他指尖骤然加重了力道,指腹狠狠摁压着她挺立的花蒂,花穴受到刺激,瞬然溅出一缕春水来,于半空中划出一道淫靡的弧线。“现在知道怕了?”
嫣昭昭眼尾泛红,好似于绯色中绽放开一朵诱人采撷的合欢花,眸中氤氲着水雾,媚态横生,却自以为凶狠地抬眸瞪了眼男人,红唇微启,“明明是皇上先勾引的臣妾,怎的现今还倒打一耙。”她心底不服,朝男人扬眉挑衅,嘴上是一点也不饶过他,“皇上这般急躁,可是那相思病加重了?”
“急躁么?”谢辞衍眸色更黯,指尖骤然加重力道,惹得身下人颤着身子低呼一声,他才满意勾唇,,嗓音低哑得近乎危险,像夜里摩挲的刀鞘,藏着未出刃的锋芒。“既然嫣太医说朕急躁,那朕便让你瞧瞧......真正的急躁,是何模样。”
话音未落,他已俯身而下,将怀中女子圈得更紧,唇舌沿着她的颈侧一路往下,唇畔在触到那硬挺的红梅后,顺势叼起,用牙齿上下细细磨着,又用舌头细磨慢掂着,随后又觉不够,学着她方才的样子在那红艳的小红豆上戳了戳,白皙圆润的胸脯上瞬间便留下了暧昧的红痕。
“唔嗯——”嫣昭昭本就在刚刚撩拨男人的时候有了感觉,她本以为是她在把控节奏,能忍得住,可现在主动权已被强制转交,她整个人便犹如江上的浮萍般,浮浮沉沉,浑身酥麻,眼前朦胧又模糊,那欲望被他彻底给勾了出来。
可她此刻却不乐意服软了,哼哼唧唧控诉道:“谢辞衍——你!”
可她话且尚未说完,男人深埋在花穴中的指尖忽然又顶深了些,指腹还坏心眼地摩挲着她敏感的地方,剩余的话瞬然皆哽在喉头,只剩下一声比一声高的细碎长吟。
“大胆,嫣太医竟敢唤朕的名讳?”谢辞衍嗓音极低,近乎蛊惑,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笑意,另一只正抚着她光洁背脊的手悄然抬起,又在她软弹的小屁股处落下,发出“啪”的一声淫靡脆响。“嫣太医方才不是说朕的相思病加重了么?朕现下便来用药,还得劳烦嫣太医......受累了。”
他尾音微微上扬,像钩子一样轻轻一挑,挠得人心尖发痒。指尖抽出带起一缕淫靡的春液,他将手指抬高了些,迎着嫣昭昭的目光探出舌尖将指尖上流淌的春水给一点点舔舐、卷入嘴里,宛若甘霖。“嫣太医这药......可真甜。”
嫣昭昭双颊更红,下意识抬腿想要踢这个没个正行的男人,可她刚抬腿,那人便好似知道她要作甚般,一把扣住了她欲往上踹的脚腕,随即将人拉得更近了些,“嫣太医急什么?”他抬腰,在那泥泞的花穴外蹭了蹭后,蓦然挺进,往深处探去。“这便给你。”
“唔啊——”嫣昭昭仰颈长吟,纤纤十指深深陷入他的背脊里。
谢辞衍捏紧她的腰肢,提起又放下,腰腹发力,柔嫩花穴被他好一阵向上顶弄猛肏,春水四溅,穴口处因抽插的动作激烈不停喷涌出淫浪的潮水,淌湿了俩人的交合处,连底下的被褥都湿了一大片。
“哈啊、谢......谢辞衍......唔嗯——”
闻见自己名字的谢辞衍眸色一深,摆腰狠狠将肉刃挺到了最深处,力道极重,像极了惩罚。“嫣太医屡教不改。”谢辞衍将她拦腰抬起,扣住她的双脚将那孽物肏得再深些,一口一个嫣太医的喊着,似爱极了这个称呼。“叫我什么,嗯?”
嫣昭昭花枝乱颤,如在疾风骤雨中迷失了方向的浮萍,软绵绵的身子好似被抛至云霄,又重重落回到他怀中,好一阵上上下下。她浑身酥软,根本受不住他凶悍的肏弄,只得顺着他吟喊道:“唔啊、皇......皇上。”
平日里不爱她喊自己为皇上的谢辞衍此时却无比满意,好似眼前正在狠狠肏弄的女子真是他的太医般,低哑的嗓音不断蛊惑着她,“嫣太医再多喷些水可好?”修长的手指刮过红梅一路往下,滑过小腹,摸上她敏感至极的花蒂,淋淋水渍瞬间落了他满手。“喷出来给朕喝下,想来这加重的相思病应能得到些许缓解。”
嫣昭昭双眸迷离失神,耳畔嗡嗡作响,她脑袋凑近似想听清他说的话,可她这般模样于他身下,胸腔里那簇邪火蓦然一跳,烫得他浑身发麻。
嫣昭昭像极了开在了他手心上的合欢花,于他指尖下绚烂的绽放着。
159 穴位(H)
嫣昭昭被困方寸之地,饶是她再如何挣扎,亦是逃不出谢辞衍的手掌心。只得任由他肆意玩弄着自己的花蒂,长舌亦闲不下来地含住她的那点红梅,好一阵吮吸舔弄,啧啧水声响彻整个养心殿,既淫靡又慌乱,听得人面红耳赤。
可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半点不知羞耻为何物,甚至抛下他一国天子的身份,肆无忌惮地玩弄着她。
俩人交合之处早已是泥泞一片,那男人又坏心眼地捏起那挺立的花蒂往外扯着,一副势要她将春水给尽数喷洒出来才肯罢休的模样。她呜咽着,嗓音娇媚,仿若能掐出水来,“唔嗯——不、不要......扯啊、哈嗯——”
谢辞衍闻言,倒是破天荒地停了手,果真不再弄她。只下一秒,又听男人低低含笑的嗓音,“若是嫣太医能答出朕所问的问题,朕便住手不再弄你,还让你重新将朕掌控在身下,如何?”
嫣昭昭本就不服气被谢辞衍夺去了主导权,明明此时应该是他谢辞衍被她压在身下撩拨玩弄一番才是,现下既有能将人反压回去的机会,她自是不会拒绝,脱口便道:“好!”
他垂眸低笑,像看着猎物懵懂无知地踏入了陷阱中,裹着胜券在握的餍足。“嫣太医可别反悔就行。”
话落,谢辞衍忽然抬起指尖轻轻摁在她浑圆酥胸的直下两肋的位置。嫣昭昭瞧着他的动作有些不明所以,刚想开口,陡然身子传来一阵异样感,酥软得不行,好似浑身都没有力气,只剩下酥软几欲达至顶点的快意。“嗯啊——”
谢辞衍唇角笑意更深,“嫣太医可否告知朕,此处是何穴位?”
嫣昭昭意识如沙塔坍塌的那瞬,身子好似已全然背叛了自己,每一根脉络都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嗜咬着。她咬牙,眼角泛着绯色,像合欢花沾染上疾风骤雨般,失去了艳丽的生机。她又不是真的太医,岂会知晓这是什么穴位!
她原以为谢辞衍是在故意作弄她,想着他应也不会知晓穴位,便赌气嚷道:“不知!”
男人指尖加重些力道,嗓音更低,“此处是期门穴,乃肝经最后的闸门,只要于此处稍加力道便能让身子彻底酥软下来。”他指尖缓缓往下蜿蜒,“嫣太医这职位当得不那么称职啊......”
嫣昭昭怔楞瞬然,似是未料想到谢辞衍竟真的知晓穴位。可男人却没再给她发愣的空隙,那带有薄茧的指腹已然落在了她脐下的位置揉摁着,他亦不再问她,倒是自顾自边弄边说了出来,“这儿是胞宫所在,揉按此处便能引出深宫那如幽泉般的春水。”
“嫣太医想喷么?”
谢辞衍掌心游走之处,似点燃起一串隐秘的火焰,灼热的酥麻节节攀升,快意如潮水漫涌,从尾椎一路攀爬,在背脊炸开,每一寸肌肤都酥得发颤,酸软得几乎化成一滩春水。“嗯啊、好......好麻、呜......嗯啊——”
嫣昭昭被他弄得尿意澎湃汹涌,心慌意乱中,她呼吸愈发急促,满脸醉人的桃红,断断续续发出声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不、不要......唔嗯——”
深埋在湿软甬道中的肉刃往上深顶几下,耳畔瞬然传来令人瞠目咂舌的啧啧水声,淫靡十足,可谢辞衍却犹觉不够般,拇指与食指捏起了那正轻颤着的花蒂,缓道:“嫣太医可知此处是何穴位?”他埋在她颈侧,深吸了一口独属于嫣昭昭身上的合欢花香气,嗓音哑了好几度,“若是说对了,朕便住手。”
嫣昭昭神智几近崩塌瓦解,身下敏感得紧,快意直上青云,哆哆嗦嗦间又泄出来一股春水,险些尿出。她声音飘散,连尾调皆往上扬,除呻咛外,根本再说不出话来,只得不停摇头,眸中氤氲起水雾,贝齿咬着嫣红的唇畔,像一只可怜呜咽的小兽。
可她却不知,这般模样却更激得谢辞衍兽性大发,想彻底将她这只浑身娇软的小兽给拆吃入腹。他紧紧盯着她,那双眸子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欲火,粗哑低沉的声线中含着隐隐约约的兴奋。“此处乃灵泉穴,被誉为情欲之源。”谢辞衍滚烫的舌头吮住了她的耳垂,像一团烧得正烈的火焰,引得她欲火焚身。“如此汹涌泛滥,皆因嫣太医对朕......有欲。”
“嫣太医想喷便喷吧。”男人低笑一声,指骨拂过花蒂,屈指微微弹动,“别忍。”
那根紧绷着的弦终究是应声而断。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碾磨着他的神经,脑子昏沉一片白雾,终在他一记深顶狠肏之下,那阀门再堵不住满溢的春水,尽数倾泻喷出。
“嗯啊啊啊——”
透明的潮水如春雨急流,悬河泻瀑直涌而出。
嫣昭昭脑子瞬然一空,好似什么都再思考不得,耳畔嗡嗡作响。男人似还在说些什么,可她却已然听不真切,只听见他在耳边落下的低声轻笑。
她大口喘着气,紧咬着唇,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侧头去瞪他,“你、你无耻!”嫣昭昭憋好久才吐出句骂人的话来,却没有一丝震慑,反惹得男人唇边笑意更深,与......一记蛮横顶肏。
嫣昭昭身子尚敏感得紧,刚缓好的快意又一次不经撩拨地接踵而来。“唔......你、你别动......”
谢辞衍摸了摸顺着她大腿处缓缓淌下的花汁,喘息一声比一声更重,“现下看来,嫣太医许是也有同朕一般的“相思病”。”滚烫的孽物在她身体里跳动,似在彰显它的昂扬。“可要朕为你诊断缓解一二?”
嫣昭昭的脸红了又红,花穴被他的话又是激得一紧,一开口便是媚人的娇吟。快意涌上,她既难耐又心生荡漾,“快、快些。”
谢辞衍失笑,将那肉刃抽出,继而猛然将人轻松单臂抱起,缓步走到衣柜不远处的穿衣镜前。她背靠着男人,双脚于他臂弯上被羞耻分开,一时间她尚在往外淌出水渍的花穴与湿腻淋漓的腿根儿皆映入了眼帘,羞赧地忙别过头去。
“好好看着。”那孽物挺直立于她的花穴中间,时不时碰到还会瑟缩几分,好似早已按捺不住要将那狰狞凶悍的肉刃给纳入穴中,搅一搅里头的每一寸媚肉。
肿胀的龟头缓缓戳进,一点一点往里顶去。她穴肉翕张,似干渴了许久的人喝到一碗水般急切,想要得更多。
谢辞衍看着镜中姝丽无双的女子,眸中皆是赤裸的欲色,“现下进入的便是锦弦穴。”他蓦然猛顶,那孽物急不可耐地整根没入,直挺进她花心深处。“乃你我欢好的......极乐之地。”
汨汨春水再次流淌溢落,“嫣太医可要记牢了。”
160 塌陷(H)
嫣昭昭被抵在穿衣铜镜前,笔直细白的双腿被悬空架在谢辞衍的臂弯里,朦胧又清晰间,她瞧见淅淅沥沥淌着春液的花穴吞吐着那根粗长滚烫的孽物,层层叠叠的媚肉被撑开直顶入花心,每一次肏弄都带出黏腻淫靡的啧啧水声。
镜中映出她酡红的脸,明明她心中羞涩不已,可镜中女子眼尾的那抹绯色像被碾碎的合欢花汁液般,为她缀上了醉人的媚意。只看一眼,便足以让人心跳加速,欲念攀升。
她霍然闭眼不敢再看,一声声的媚喊长吟被身后男人激烈的挺弄撞得支离破碎,语不成调。可谢辞衍却爱极了她现下的这个模样,媚骨天成,肉刃每一回挺入抚平里头软肉褶皱时,花穴皆会流溢出春水来,温暖地包裹着他孽物的每一寸,不停翕张着似要他插得深些,再深些。
“嫣太医好似十分喜欢这个姿势。”男人借身子直立之便,将怀中卿高高抬起,却坏心眼地只探入圆润硕大的龟头深埋穴内,浅尝而止玉门关,旋即又在嫣昭昭身子稍稍放松时蓦然狠捣入花穴深处,直抵宫口,肏得她花穴滋出一线春水来,还有零星几点溅到了铜镜上,更是淫靡不堪。
“你瞧,又喷水了。”谢辞衍俯首舔着她带有合欢花香气的颈侧,舌尖所到之处皆激起她点点颤栗。“嫣太医可是水做的?竟孟浪如此。”
“哈啊、谢......谢辞衍、唔......别、不......不要、嗯——”
她咬唇,眉宇间是抹不开的欲念之色。嫣昭昭被肏得狠了,便下意识绞紧那根肉刃,湿腻不堪的媚肉骤然收紧,立马惹得谢辞衍闷哼一声,孽物瞬然又涨大了一圈。她绞得越紧,他便越是肏弄得更加用力更狠些,青筋盘根交错的狰狞阳物便入得更深,那肿大的囊袋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她的小屁股,发出的声响与男人低哑的喘息夹杂在一块,更是淫靡得连月亮瞧了他们都要找乌云来遮挡,羞得发红。
谢辞衍肏得又快又狠,铜镜映出俩人疯狂交合时的淫态。嫣昭昭头上的发簪早已不知掉落何处,青丝散尽仰起漂亮的颈承欢,每一回肉刃贯入皆带出“噗呲”的水声,花穴连连打颤,淌出的春汁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
“嫣太医可听见了?”男人熟知她每个敏感的地方,故意似的将那孽根抽出至穴口,而后又猛然挺腰尽根没入,力道极重,浮起一阵激烈的酥麻快意。“水多得快要将朕的孽物给溺在里头了。”
嫣昭昭爽得浑身哆嗦,花穴好似闻见他这话般,媚肉瞬然又是一阵翕张收缩,水意绵绵不休。“唔、别......别说了、哈啊......好麻——”
那宛如电流窜遍全身的极致快意汹涌袭来,那酸软又酥麻的感觉自花穴深处中炸开,而后朝各个感官蔓延,被肏得神智靡乱,甚至根本不知晓自己在吟喊着什么,只是喉间根本止不住嗓音抑制不住地往外泄,四肢百骸都在发软。“唔啊......谢、谢辞衍......皇、皇上......好麻、哈啊啊啊——”
嫣昭昭被肏得娇喘连连,春水四溅。“哈啊......我、我......唔啊啊——”她浑身抖若筛糠,身体各处好似已然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般,每一处都变得敏感至极,明明没有触碰,却情不自禁地在发热,好似花穴那舒爽的快意通过皮肤底下的脉络传至每一处,才会舒爽至此。“不、不不......不行了、皇上、谢郎君......又、又要......”
她吟喊不止,娇软的嗓音萦绕在耳畔,更是一剂磨人心智的春药。此刻,嫣昭昭心底那劳什子的羞耻心早已不知被她扔至何处,她似难耐又似难受,一遍遍地喊着谢辞衍,一遍遍地喊着不行,可脸上的媚态与花穴却又不断在挽留紧绞着他,不愿他离开。
谢辞衍额间青筋凸起,箍住她腰肢的手亦不自觉更用力了些。他微微昂起首来,下颚紧收,敏感的龟头与亵裤摩擦得厉害,实在舒爽,马眼不断溢出清液,与嫣昭昭流淌而出的春水混合在一起又一并肏至最深处。
“水极多的嫣太医可是又要喷了,嗯?”他亦不等嫣昭昭有所回应,骤然将身上女子抵摁在了那面铜镜上,白皙浑圆的酥胸压在冰凉的镜面上,女子不适地挣扎了一瞬。随即男人滚热蒙上一层薄汗的胸膛蓦然覆上了她的背,热意瞬间便包围起了她,更是叫她无法从谢辞衍身上逃开分毫。
“现下这般是“直捣黄龙穴”。”孽物在翕张的嫣红穴口中进出不断,带出一缕缕的晶莹泛着亮光的春水。“嫣太医可知不断刺激你此处的话,便能让你再喷一次。”
“嗯啊啊——”嫣昭昭眼前阵阵白光骤然炸开,好似那一朵朵的烟火于她眼前纷纷绽放般,宫口微微痉挛着绞着龟头,好似在作无声的邀请,让他再肏得更深一些。
谢辞衍岂会放过这般诱人的邀约,托起她的臀尖往上一顶,整根没入的龟头直抵敏感的宫口,碾磨着打转。他掐着她的腰挺身插入,回回都撞在宫口那圈软肉上,“嫣太医可准备好喝下缓解“相思病”的药了?”
嫣昭昭脑子已然无法思考半分,更是一时不明他在说什么,身子软麻一片,似一滩水般化在谢辞衍的怀中,声音断断续续,吟哦不断,“不、唔啊......不喝......唔嗯——”
谢辞衍蓦然轻笑,喘息更重。“不喝。”他眸中欲色更深了些,后腰阵阵发麻,嗓音似砂砾般哑然,大掌落在她花蒂上揉了揉,“朕的浊液再加上嫣太医此处的春水,便是最好抑制相思的药。”
话落,他又笑了笑,似呢喃般在她耳畔道:“可朕的相思病顽劣,想来不出两日便又要劳驾嫣太医为朕开药了。”
修长的手指探至穴口,被粗长孽物牢牢堵住的花穴泛着润泽水意,他食尾二指拨弄着那被撑开的的花唇,中指往上一探白嫩摸到那藏在层层叠叠花瓣中的花蒂,随即便用指甲轻轻刮扫着。
嫣昭昭蓦然一震,仰首高吟一声。“嗯啊——别、别弄那......”
谢辞衍却丝毫没有缩回手的打算,反倒轻声笑开,“嫣太医会想要的。”他挺腰,孽物依旧凶勐热烈地在那泥泞的花穴中抽插起来,带着些许薄茧的指腹在花蒂上揉动、时而又刮蹭两下。
“唔啊啊啊——”最后几下肏得又深又重,男人猛地将她紧压在镜面上,随即一股滚烫的暖流便骤然灌入花穴深处,将她里头已然敏感得发颤的地方都给浇了个遍。
那激烈的快意瞬然爬满四肢百骸,随着一声破碎的娇喊声落下,一股透明的水柱蓦然激射而出,全数流淌到有些模糊不清的铜镜上缓缓往下流淌蜿蜒,整面镜子都落下了大片淫靡水渍。
嫣昭昭脑子一片空白。
好似连魂魄都已然飞离了身体般,直往天灵盖上涌去,浑身哆哆嗦嗦,时不时抽搐着。
谢辞衍将那双目已有些呆然的女子给抱入怀中,熟稔地缓步走到浴桶处欲为怀中卿清洗净身。可稍缓过来的嫣昭昭却忽而怒目瞪了他一眼,娇娇软软的,更叫人心尖塌陷。
净身后,他便将嫣昭昭小心地放倒在已然换过的被褥上,正准备同往常那般拥着她入个好眠时,腰侧忽而被踢了一脚,软绵绵像在挠痒痒的力道。谢辞衍一怔,回过头去正欲开口,迎面砸来的却是他平日里所睡的玉枕。旋即床榻上传来了女子浸了春水似发软的嗓音,强绷起几分恼怒凶意来,倒像只被惹急了的小兔子。
“你不许上来!”鼻间泄出一声冷哼,“到外间睡!”
当夜宫里便传出一则趣闻。
堂堂一国天子的谢辞衍不知因何惹恼了皇后,被赶出了养心殿。
161 悱恻
金乌初升之时,帐纱半掩的床榻中拱起一团人影。嫣昭昭懒倦翻身,无意识地惯于张开手去寻身旁自带暖意的男人,可今日不同的是,指尖所触竟是一片冷意,凉得她睡意皆醒了大半,缓缓睁开双眸瞧了瞧,身旁空无一人。
她脑子尚有些乱糟糟的,思绪混沌,直至瞥见身上斑驳暧昧的点点红痕时,昨夜那些个淫靡荒唐便如画卷般于眼前慢慢浮现。他唤她“嫣太医”时候的语气,唇齿缠绵时的炽热温度,于那面穿衣镜前一幕幕的缠绵悱恻,都足以让人她羞红了脸。
嫣昭昭也随即想了起来为何谢辞衍此刻并不在床榻上。
她轻哼一声,想来现下那人应还睡在外间的床榻上吧。
虽是心中恼怒他昨晚的所为,可到底还是心系着那人,恼也恼不透,忘又忘不清,连呼吸间好似都尚残存着他独有的好闻气息。嫣昭昭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寝衣,随即样装着不动声色的模样悄然打开了已然上锁了一夜的房门。
可她尚未踏出房门,便见门外身穿着一袭玄色龙袍的谢辞衍神色慵懒地倚在柱子旁,眼底有些乌青之色,带着几分疲惫的倦色。闻见声响的谢辞衍忙抬眸往她这儿瞧了一眼,随即一扫萎靡的神色,迈开步伐径直向她走来。
嫣昭昭本就还赌着气,眼见他过来,正欲抬手将门关上给他点颜色瞧瞧,可见他神色疲倦、衣领微乱,一脸没睡好的模样,忽而便有些不忍心。指尖下意识一滞,门到底没掩上,心也蓦然跟着软了半分。
她抬眼瞥了他一眼,转身自顾自地便往里走,略长的衣摆拂过微凉的地面,带起点点晨露的凉意。
谢辞衍跨步上前,沉吟地跟在她身后,神情中透着点点小心翼翼,连呼吸都压低了些许,生怕惹了心上卿不虞。见嫣昭昭环着手臂坐回床榻上,他眉梢微挑,立即到长案上给她倒了盏水过来,才终于开口,语气温软,带着少见的讨好之意,“昭昭嗓子可还哑?”他将茶盏递到她唇畔边,嗓音更柔了几分,“喝点水润润可好?”
嫣昭昭尚残留些绯色的眼尾扫了他一眼,瞪他,却带着浓浓的娇嗔之意。“这会儿倒是想起我的名字来了?”她略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皇、上!”
谢辞衍轻笑,眸色似水,“乖,先喝口水再生气。”
昨儿喊了一夜,嗓子早已干哑得不成样子,每说一个字都似有粗砂碾过喉间,难受至极。嫣昭昭倒没有再拒绝,微抬起下巴一脸倨傲的模样,抬手便要接过他指间端着的杯盏,却被男人给挡了挡。
“还请昭昭给我个机会侍奉于你。”他的嗓音低沉又柔软,像有根羽毛拂过她耳尖般,连那颗恼怒他的心都被轻轻撩动。
嫣昭昭一愣,心头泛起点点悸动来,到底没再拒绝,就着他的手一口接着一口喝下了杯盏中的水。
看着谢辞衍眼底下那抹碍眼的乌青,她到底没忍住开口,语气生硬,“你昨晚睡哪了,那么大片乌青。”她轻声嘟囔着,语气中却再难掩心疼,“丑死了。”
男人闻言眸底倏地略过一抹得逞的笑意,藏得极快,下一瞬便敛起眉眼,垂下头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的意味,神情乖顺得宛如一只害怕被抛弃的小狗。“昨夜你不在,我又如何能入眠。”他身子微微往前倾,胸膛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肩头,“终归是睡不了的,还不如离你近些,这颗心方能稍安稳些。”
嫣昭昭环臂的指尖蓦然紧了紧,绷着的身子也更软了几分,只剩那张嘟起的嘴尚有些硬,心有不甘道:“谁让你昨夜......那样啊!”她不满嘟囔,“明明该是我主动才是......”
同谢辞衍一样,她亦偏爱瞧男人那副被撩得手足无措,喘息加重的模样。可他昨夜却反将她给压在榻上,说那些个羞人的话,甚至还......弄得那样狠。
昨夜细节愈发清晰起来,嫣昭昭双颊不由又染上几分似醉意般的红晕,眼波轻颤,羞恼中带着点点娇赧。落在他眼里,更是撩得他心头一紧,几欲稳不住脸上故作委屈的神色。
昨夜被那炸了毛的小猫儿给赶出殿后,他低低一笑,眼底尽是无奈与宠溺之色,却并无一点堂堂天子深夜被赶出房外的恼怒之意,仿佛无论嫣昭昭再如何闹腾,他都乐意宠着她。随即,被赶出殿的帝王便迎着微凉的风走到了偏殿处理公务,将至五更卯时,才让底下奴才伺候他换龙袍上早朝。
虽是一夜未眠,可他面上却不见半点倦色。从前他为摄政王之时,呈上的奏折遥比现今还多,一批便是一夜,他早已习惯。可自嫣昭昭同他睡在一张榻上后,他亦同样习惯了身旁有她在侧,早朝时底下朝臣说的每一句话他好似皆听不清般,无一刻不在想那小猫儿可醒了没有,以致根本无心早朝,便只好借口退朝,早早地便候在了她寝殿门前。
他深知心上卿的性子,故意松了松领口,衣襟微敞,神情里带着几分故意为之的疲态,叫人一瞧见便会生出几分不舍。果不其然,昭昭见着他后并没有将寝殿门给掩上,甚至还能让他随着入内,便是能抱在怀中好好顺毛了。
谢辞衍趁机径直将人给整团抱起放到自己双腿之上,嫣昭昭意识过来后抬手挣了一下,没挣开便轻哼一声随他去了。男人扯唇轻笑,指尖抚上她垂落在腰侧的柔软青丝。“嗯,怪我。”他随即话锋一转,“也怪昭昭。”
嫣昭昭瞳孔满是震惊,抬手握拳便要打在男人的肩头上,却被他大掌给一把攥在了手心,旋即便被送到他唇边落下一吻于手背上。
“怪昭昭迷人至此,让我用尽浑身解数皆不能抵挡半分,更怪昭昭于我心上乃神女之姿,叫我只想......”他嗓音低沉,贴在她耳侧说话,句句撩人,字字落在心上皆是酥麻。“亵渎。”
那两个字他说得极低极慢,蕴满了情意与炽烈的火般,一语落下,便叫她红了脸,乱了心,哪还有旁的心思再恼怒昨夜之事。“你胡说什么呢......”
谢辞衍指尖捏起她的下巴,让其对上他的视线,“皆是肺腑之言。”他目光灼灼,一点点凑近,薄唇贴近了她几分,彼此的气息皆缠在了一处,相互交融。“昭昭于我而言,便是神女。而我,便是你的裙下臣。”
见嫣昭昭双颊又悄然染上几分绯红,他眉眼缱绻,满是柔色。“不知神女可否赦免于我?”
她娇嗔般瞪了男人一眼,“净会胡诌。”指尖触了触他眼底的乌青,还是没忍住道:“既已上了榻,便去歇一歇吧。”
箍着她细软腰肢的手紧了几分,“既已在榻,神女在怀。”他嗓音更哑,“我更想与神女一同到那巫山云巅之处。”
大掌一扯,身上的寝衣便被男人给剥了个精光,嫣昭昭尚来不及惊呼,便已然被男人给压在身下,那双眼再没有分毫惫意,只有满眸的欲色。“还望......神女垂怜。”
早晨被撩开的帐纱再次落下,借着日光隐约可见那张床榻正轻轻晃动着,帷幔轻颤间,仿佛连空气都沾染上了暧昧悱恻的气息。
不一会儿,帐纱后便隐隐传来了女子娇喘轻吟的嗓音,忽高忽低的吟喊声叫人耳热心跳。榻上人影交叠、相缠,男人紧扣着她的纤腰,一手支在榻边,呼吸灼热,发了狠地吻着他的神女。
神女仰首,搂着男人的脖颈,被他从唇角一路吻落下来。帐纱随着动作俩人愈发激烈的动作微微晃荡着,几欲遮不住那榻上的翻覆春光。
良久,宫里再次传出一则趣闻来。
帝后二人情笃如初,昨夜才唤过数次热水,折将近至天明,今晨又有宫女俯首进殿时,隐约听得帘后传来几声缱绻低吟,似还未歇息。
162 军营
秋意微凉,御花园内桂花树悄然盛放,黄叶纷纷,香气浅浅,若有似无。
入了秋,便是秋闱将至之时,同时嫣昭昭的生辰亦已临近。
犹记得,昨岁谢辞衍便是于秋闱营帐附近的一处湖心亭上为嫣昭昭贺岁,送了她一支流萤簪子,至今仍时时见她簪在发间。
谢辞衍原是不打算到宫外皇家别院的猎场狩猎,只想与嫣昭昭二人共度庆贺。因于他们而言,这一回是他们能够正大光明一起过的第一个生辰,意义更是非凡。
可不去猎场的消息才刚传下,翌日他的案桌上便多了几十道奏折,全数皆是劝解他继续操办秋闱之事。上奏的理由亦殊无二致,全然都在说这是他登基继位的第一年,秋闱岂有不办之理,此乃狩猎,更是借此大肆昭告天下百姓,盛国已然易主,而今帝王正是他谢辞衍。
谢辞衍好一阵头疼,可到底还是应承了下来,却非为了自己,而是瞧见了那句昭告天下百姓的话。比起自己,他更愿让天下百姓知晓,嫣昭昭乃众所供尊一国之母,更是他独一无二的皇后。从前废帝在位时,嫣昭昭只空有皇后之名,实则受尽委屈,除却昨年,此前根本从未以皇后身份去过皇家猎场,而今他便要将她的委屈一一碾碎。
得令以后,底下奴才极有眼色地赶忙操办起秋闱之事来,不过半月光景,便已将行装尽数整备妥当。因着天子现今并无他人,无需顾忌后妃不能见外臣,帝后二人便与一众受邀在列的大臣们一道启程去往秋猎之地。
虽说是一道,可距离甚远,外臣亦极有分寸地不会贸然上前来打扰帝后,只日夜盼着能尽早到秋猎之地。而今天子后宫空虚,虽曾说过废黜后宫之言,可仍有些大臣暗戳戳地起了心思,特意带上了家中貌美的女儿一同去往猎场,便是希望能被皇上给相中,一举封妃。
可到底,这些个大臣打的如意算盘终究是落了个空。只因皇帝只在秋猎的第一日携皇后出现在猎场上,他高射一箭正式为秋闱揭开了帷幕,却并无亲自上场狩猎,端坐在龙椅上兴致缺缺地瞧了一会儿后,便带着皇后离开,此后第二日,便再无人见到过帝后。
可这厢于谢辞衍而言,秋闱却远没有嫣昭昭的生辰来得要紧。
秋闱的第一日,他象征性地带着嫣昭昭一同出席,完成了身为帝王的职责后,再无与那些个大臣虚与蛇委的兴致,径直悄然带着他的心上卿一同离开了猎场。
“你这到底想要带我去哪啊?”嫣昭昭一路不断撩起车帘往外瞧去,却见周围景色依旧如常,皆是密林环绕时,终究耐不住好奇开口问了身侧的男人。“弄得如此神秘。”
谢辞衍低头一笑,眉眼间皆是拿她无甚办法的温柔,“莫急。”偏头抚了抚她垂落的发丝,“再有一会儿便到了。”
车銮再往前走,便离了那密林环绕的树林,就连拂面而来的微风都带着燥意,透着一种远离繁荣京城的粗粝与荒凉。嫣昭昭再往外瞧时,尽是无边无际的荒原与低矮的丘壑,地是枯黄与铁灰交织的色泽,营帐如林,从远处似有若无地传来士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离得近了,嫣昭昭亦随即反应过来他们现今去的是什么地方。
“你这是把我带到边境的军营来了?”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陌生的悸动,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也从未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站在这样的地方来。迎面的风吹动了她的发,潋滟的双眸澄亮,唇边笑意悄然绽放,像秋风拂过湖面,带着掩藏不住的雀跃与欣喜。
“喜欢么?”谢辞衍大掌握住了她的小手,自然地与她十指紧扣着。“夫人可会觉得我很无趣?竟带你到军营来了。”他语气重带着点点试探之意,生怕嫣昭昭会不高兴。
“我很喜欢。”女子回握着他的手,嘴角一弯,眼底仿佛藏着一束亮极的光。“到这儿来,想来就能了解从前的谢辞衍究竟是何模样。”
她靠在男人的肩头上,轻声低语,嗓音带笑。“我想了解完整的你。”
谢辞衍将她带到军营来,于她而言遥比秋猎来得有意思多了。从前他尚未被废帝所忌惮之时,常会带兵出征,即便称帝后也常会从他嘴里的话中提及起从前的军营模样,她能听出来其中的怀念之意,更会对以往的他感到好奇,一直想探究属于谢辞衍的过去,却苦于往事不可追。现下终于能有机会让她可以了解过去鲜活的谢辞衍,她又岂会不喜欢。
此前,这处是谢辞衍为摄政王时候的军营,只后来废帝惧他会功高震主,便勒令他不许再带兵,还命霍随替代了他成为统领御下。直至去岁,谢辞衍意欲提前夺位,才让霍随跟他一块回的长安,想来他亦好多年未曾踏足过此地了。
他的眸光看着周围并无甚变化的一草一木,旧日的回忆霍然涌上心头,心头忽而泛起淡淡的怀念之意。
车銮一路畅通入了军营中,谢辞衍小心护着嫣昭昭下了马车,才刚站立,便听耳旁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各位兄弟们!”霍随双手拢起放至嘴边,大声嚷着:“本将军我回来了!”
里头的人似有所感般,一群接着一群身穿着简易军装的士兵们忙不迭地从营帐内出来迎。见着谢辞衍与霍随一行人,脸上皆洋溢着喜不自胜的神情,脚步匆匆上前在他们面前神情恭敬地跪下作辑,齐声道:“末将等请皇上、皇后娘娘、大将军安!”
谢辞衍无甚波光的眸中在见到昔日熟悉一起并肩作战的将士们亦随之多了点点笑意,他正欲抬手让他们不必多礼,话却在还没出口时,已然被霍随给截断。“什么时候你们也讲这些虚礼了?”他似有所不满,“从前你们见着我不都一口一个霍随地叫么?今日倒是喊上大将军了?”
边境军营离长安甚远,除却练兵之时,他们这一群大老粗皆混在一块插科打诨,霍随在他们面前亦无甚架子,熟稔下来后将士们倒是没再喊过他一声“大将军”。
为首跪下的那名将士闻见这话,不由稍稍抬首暗自瞪了霍随一眼,那神情中满是嫌弃之色。
这一眼,被眼尖的霍随给瞧见了。
他轻挑着眉尾,一把撸起袖子,向那人走去。“秦冽你小子是不是在瞪我?!”霍随朝他抬了抬下巴,神情倨傲张扬,“走啊,去练武场比拼,真男人用拳头说话!”
谢辞衍轻叹一口气,眉眼间是不加掩饰的无奈之色。“行了,赶紧起来,这些客套便就免了吧。”他走到霍随身边,大掌扶上秦冽的手臂,“你俩也别闹了,赶紧起来。”
在这军营中,以他们三人的话为军令。而谢辞衍、霍随及秦冽三人更是一同出生入死过多回的生死之交,是一起扛过命的交情,哪还需要这些虚礼。
秦冽闻言也不扭捏,随即便也站了起来,神情却没有丝毫放松,语气沉沉道:“不成,如今您已是天子,怎能不讲礼。”
一到军营,谢辞衍便与那在养心殿中批阅奏折的帝王判若两人,也只有在这儿,他才会露出那点在嫣昭昭面前才有的鲜活气息,少了几分帝王的肃然之色。“此处不是皇宫,你我亦不用拘于君臣之礼。”
他嗓音多了昔日带兵出征的意气风发,“除却帝王的身份,我依旧是谢辞衍,从未变过。”
秦冽霍然笑了,一直紧绷着的肩膀也随之松了下来。他先是飞快瞥了眼谢辞衍身后站着的嫣昭昭,随即又瞥见立于霍随不远处的女子,笑容一下变得富有深意。他撞了撞霍随的肩膀,不由调侃,“你小子也是出息了啊,去了一趟长安,这就找着媳妇了!”随即他语气又变得惆怅起来,长叹一声,“你说我经常和这么些个大老粗待在一块,什么时候才能讨到媳妇啊!”
他话一出,碧落瞬息涨红了脸,就连霍随也悄然红了耳尖,忙抬手捂住了秦冽那张臭嘴,咬牙切齿低声道:“那是娘娘身边的侍女,你是人未老眼先瘸么!”
163 杂耍
霍随话音刚落,秦冽脸上霍然闪过一丝惊愕,像是没料想到竟会误会了。他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脖颈,朝碧落道:“对、对不住啊姑娘。”
碧落脚步不由往后退了退,垂首轻摇了摇头。随即她又不可控地抬眸看了眼立于她身前的霍随,他如此优秀的人身旁所站也应是个能与之相配的女子,而她......又如何能有资格成为他的......
如此悬殊的身份差距早已摆在她面前,她不该,也不应贪恋那抹不属于她的旭日余晖。
“行了行了,你们都赶紧起来,跪什么跪!”霍随忙快步上前,亲自将几个离得近的老兵们从地上拽了起来,“皇上是个明君,可不兴这一套,别把咱们的皇后娘娘给吓着了!”
这一番豪爽的话语一出,众人也终于不再紧绷着脸上的神色,纷纷笑起来。原本还带着几分肃然拘谨气息的军营,也因着霍随的打趣,生出几分往日里熟络的气氛来。
嫣昭昭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亦不由泛起阵阵暖意来。这些人看向谢辞衍的眼神中皆澄若秋水,那眼底的光如风中残烛般,不会因岁月而黯然,仿佛亦是在怀念他们心中的将军执枪而立,策马奔腾的模样。
谢辞衍眸色沁上一层暖意,不动声色朝霍随望去。后者额首会意,立马揽过秦冽的肩头,悄然问道:“先前来信让你准备的事可备好了?”
秦冽眼色有些闪躲,说话时显然有些底气不足。“算、算是准备好了吧。”
但显而易见,霍随全然没有察觉出他语气中的含糊之意,底气十足地回过头去朝谢辞衍挑了挑眉,那模样似在笃定地告诉他事情已然全然安排妥当。
谢辞衍唇角笑意深了些,随即牵起嫣昭昭的手带着她缓步往已然收拾好的营帐里走去。“舟车劳顿一番,你也累了,先去歇息可好?”
嫣昭昭欣然额首应下,她昨夜本就没有歇息好,今晨便坐上了车栾来到此处,自是累极。谢辞衍那双眼睛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一刻皆无法挪开,自是察觉出她眉眼间的倦色。
军营已然收拾妥当供他们几人住下,谢辞衍拥着怀中卿亦想着陪着歇息一会儿,却未料想到有卿在侧竟一梦香甜,待到二人再醒来时,已然将近暮色四合时分。
谢辞衍瞧了一眼天色后,亦不着急,亲自从他们带来的行装里取出一袭绯红色的衣裙来给嫣昭昭换上,甚至还蜜里调油地给他的心上佳人点了唇妆,这才依依不舍地携手出了营帐。
奇怪的是,天黑下来的军营竟与她白日里来时有些不同。谢辞衍牵着她走了另一条去往溪边的路。街道两旁前张灯结彩,红绸飘扬,每一根柱子上都悬着一盏精致的琉璃灯。越走近,便愈发多热闹的声音传入耳里,好似有谁在不远处大声叫唤着。
街道不算宽敞,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被踏得隐隐泛着微光。旁侧支着三三两两的小摊子,各占一角,虽不成型,但却自有章法。
“来啊!这位客官,可有兴趣捏个糖人?”
嫣昭昭有些疑惑,此处乃军营想来里头不会有这么一条摆着小摊的街道才是,她正欲侧头问身旁的男人,却被一旁叫嚷的嗓音吸引了过去,拉着谢辞衍便兴冲冲往那摆着糖人的摊贩去了。
摊主是个年轻的少年郎,见他二人走来有些紧张腼腆,手脚有些慌乱地忙举起支在面前的糖人递给嫣昭昭,“夫人瞧瞧这糖人可合您的心意?”
嫣昭昭眸光一亮,忙接过他手里与自己有几分想象的糖人,全然没有注意到身侧谢辞衍眸色闪过一丝复杂,又侧头看了一眼那少年郎,像是心中憋了话,却欲说还休。
“阿衍你瞧,这糖人捏的好像我。”
谢辞衍敛起那抹复杂的神色,垂眸看了一眼她手上正拿着的糖人,眉眼间的一颦一笑确与眼前笑腼如花的女子有几分相似之处。他捏了捏嫣昭昭的脸颊,“是有几分像。”他弯下身子,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轻道:“可终究不及我心中神女的倾城百媚,她是我心中唯一的心上卿。”
嫣昭昭双颊蓦然一红,轻嗔着推了他一把,那双潋滟的眸中却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来,这是公子的。”那摊贩又拿起了另一支糖人递给谢辞衍,那模样分明亦同他有几分相似,眉眼间不苟言笑,负手而立,瞧着就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样。
嫣昭昭将自己的糖人与他的碰在一块,唇角笑意更浓,笑得愈发灿烂。“回去我便好好收着,等拿回宫里放到养心殿去。如此在你批阅奏折之时......”她摇了摇手上的糖人,“就可以瞧见我啦!”
“好。”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应承了下来,好似就算嫣昭昭提出再出格的要求,他都会一脸宠色地应下。“但我还是更希望夫人能亲自到养心殿来让我好好瞧瞧。”
看着她愈发绯红的双颊,谢辞衍失笑,不再逗她,牵着她的手继续往里走。
可越走,嫣昭昭便越发地觉得不对劲。
此处显而易见地被人给布置成坊间的庙会,里头是一片热闹的杂耍场,个个都在各显身手,可......
“那正在表演转盘杂耍的......好像是秦冽?”嫣昭昭扯了扯身旁脸色更为复杂的男人,往那转盘子的地方走去。
秦冽见帝后二人正往此处走来,忙直立站到长凳上,双手舞动着长杆,杆尖上数枚素色盘子飞旋着,在精致的琉璃灯照耀下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可下一瞬,便是一连串盘子碎声接踵而至。
惊艳不过一刹。
嫣昭昭先是瞧了眼一地的狼藉,神情复杂地张了张嘴,似是想问些什么,却一时不知该从何处问起,复又闭上了嘴。
而谢辞衍似是终忍受不了般,扶额摁了摁疼得欲裂的额角,“为什么你会在此处?”他忍不住开口又问,“不是让你们去请杂耍到此来表演么?”
“您、您听我解释。”秦冽极不自然地咳了声,心底发虚得厉害,更是不敢对上天子的双眼。“不是我不请,是请不来啊!”
说着说着,他语气幽怨了几分,“我一开始去请的时候,那杂耍班的老板还满面笑意,还一口一个贵客地喊我。可谁曾想他一听是要到边境军营里来表演,就立即变了脸色,还以为我是在耍他,立刻就把我给赶出去了!”
他嗓音压低了些,听着居然还有几分不可察的委屈,“我再去之时直接向老板亮明身份,可谁又能料到人家根本不敢到咱这军营来啊,还、还连夜跑了。”秦冽梗着脖子,似是说着说着亦觉自己底气十足,“那我不就只能喊上弟兄们上么!”
谢辞衍长叹一口气,实在是可气又可笑。
边境一带四周荒凉,人烟稀少。既没有如长安那般繁荣的市集,更不见热闹的庙会景象。他原是想让嫣昭昭体会民间庙会的热闹气息,才让霍随写信给秦冽让其安排好游园庙会之事,着实未曾想到其中会有如此波折。
他正欲侧头向嫣昭昭解释,可身侧女子却已然上前一步巧笑嫣然地朝秦冽道了一句谢。“多谢你们的心意。”葱郁的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狡黠地眨了眨眼,“亦多谢夫君的用心,我很高兴。”
目之所及,皆是谢辞衍为她筹谋的心意。嫣昭昭立于其中,一眼便瞧出了他的心思,他为她,于旧时年少最是肆意风华之地,设下一场盛会,倾尽所有,却只为博她一笑。
她眼底是止不住的灿烂光华,炽热的眸光直看着眼前倾心全意爱着她的男人,杨唇一笑,似把燃烧得正烈的火般,映照入他的心底,叫人心跳皆漏了一节拍。
谢辞衍喉头一紧,灼热的掌心握住那根纤细的手指,强忍着欲把人一把揽进怀里的冲动。可偏生,秦冽是个极不长眼之人,全然没瞧见一双有情人眼底的暗流涌动,不适时开口打断道:“那可需要我将人都撤了?”
话一出口,秦冽却觉周围的空气好似更凉了几分,他缩了缩脖颈,抬眼便见往昔上战场时杀伐果断的主帅将军蓦然向他扫来一记眼神,那目光冷若冰霜,锋利如刃,尚未开口便觉那眸中暗藏着三分杀气与七分警告,他也终是反应过来自己于此地实属碍事。
他讪讪闭嘴,笑容干巴,“算、算我没说......”
“不必撤。”嫣昭昭轻笑一声,旋即又开口道:“既是一众将士们的精心筹备,若不瞧瞧才是糟蹋了他们的一番努力。”
她拉了拉谢辞衍的手,“阿衍你说呢?”
男人再看向心上卿时,那些冷色已全然敛尽,只余满目缱绻,“你说好便好。”
秦冽瞬时欣喜几分,望向嫣昭昭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意。他们不曾知晓,为了今日的这一场杂耍表演,将士们练了多久。他们素来惯执刀枪,是战场上的武夫,学起杂耍来何其艰难。可却因那是他们主帅将军,那个多次在战场上护他们性命的谢辞衍所心爱之女子,他们便甘愿为博她红颜一笑而倾力以赴。
哪怕连面粉都从来未曾捏过,亦愿意去学着捏糖人,从未转过盘子的他义无反顾地站上长凳,更有将士为吹火圈,嘴上都烫了个泡。
若皇后不看,他们确可省去这番辛劳,但将士们的努力却亦同样付之东流。
“那便请皇上与娘娘随我来。”秦冽走在前头为他们引路,绘声绘色地一一给他们介绍着。“现下眼前所见便是我们将士们的招牌好戏——胸口碎大石!”
那三三两两的将士见帝后走到跟前,其中一人忙躺上了案桌,其余二人合力将一块石板给压到那将士的胸膛上。随即俩人双手高高举起锤子,一举砸下。
“啊——”
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声瞬然响彻耳际,可——那块石板,竟连一丝裂痕都无,更遑论是碎了。可被压的那名将士已然是脸色泛白,咬牙切齿道:“不是说已经在石板底下先行划开一道裂缝,只需锤子轻轻一落就能碎么!”他再忍不住身上沉甸甸的石板块,上手抬了抬,“那锤子锤得我都要碎了,它还没碎!”
执锤将士先是茫然一瞬,随即骤然反应过来忙抬起那块石板瞧了瞧,旋即极心虚地笑了笑,“抱、抱歉,拿错石板了......”
嫣昭昭闻言忍不住笑弯了腰,生生憋得双颊通红。
秦冽手掌紧了紧,忍住想军法伺候二人的冲动,啐了一句,“丢人现眼的东西。”
他忙转身,又为俩人继续引路,“皇上娘娘,咱别管这俩没用的玩意,前面还有我们精心准备的......”
可今日老天爷好似存了心要打秦冽的脸般,他无论说谁的表演精彩,那人便会出岔子,引得众人一哄而笑,可他要是说那人定表演不好,反倒赢得满堂喝彩。
一番下来,秦冽索性闭紧了嘴,一脸阴沉。
这么一轮热闹下来,嫣昭昭只觉心头泛起一层层细腻的暖意,仿佛秋日的阳光洒落心湖,柔和又温热。她从未来过军营,也从未想过于她印象中肃然杀戮的地方,竟能给予她如此真切的温柔与欢喜。
而这一切,皆因谢辞衍。
将士们甘愿嬉笑、出尽洋相,不过是因着那个他们愿意追随的主帅将军。而她,却在此地感受到了嫣家都未曾给过她的温暖与归属感。
穿过热闹笑语的错落杂耍,再往深处行去,便只余一处摊子喧闹着,十数盏花灯随风轻曳。
那摊主,竟是霍随与碧落二人。
164 鸵鸟
夜色渐浓,军营四周燃起的琉璃灯于风中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红绸晕染开一片暖色,仿佛给肃然冷硬的军营披上了一层温柔的纱。
霍随渐俩人一同站到花灯摊子前,他不由朝谢辞衍轻挑了挑眉,模样带着十足十的自信与慵懒之色。“这位客官可有兴趣猜灯谜?”他故意顿了顿,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故作神秘继续道:“每答对一题,就能赢得一份礼物。”
嫣昭昭极少猜过灯谜,闻见有礼物更是双眸一亮,显然是被勾起了兴致。她迫不及待地随手拿起一个花灯题面,——小小东西似银钩,夜晚出来白日收,猜二字。
她唇角的笑意骤然加深,不假思索便道出了答案,“月亮。”话落,她颇为自豪地侧头瞧了谢辞衍一眼,那神情像极了讨夸赞的猫儿一般。
男人抬手轻拍了拍她的发顶,毫不犹豫便开口夸道:“昭昭真厉害。”
得了夸,心满意足的嫣小猫又回过头去接着看下一个题面,“生在山中,藏在府中,用时手中,走在口中。猜一字。”
嫣昭昭越念,声音便越发小了起来,眉心轻蹙着,似被花灯的题面给难住了。谢辞衍瞧了一眼,便心下了然,坚挺的身子更贴近她几分,语气带着些些揶揄,“被难住了?”
方才她还洋洋自得地要他夸自己,若这会儿便说不会,未免太掉面。思及此,嫣昭昭只得故作轻松,装作轻描淡写的模样,只那出口的话语多少透着点点心虚。“怎么会,我、我只是......在思考。”
谢辞衍轻笑,伫立原地又等了她一会儿,见她实在想不出来便俯身于她耳侧轻言提醒,“夫人可还记得,每每我吻你之时,皆是如何做的?”
此话一出,嫣昭昭双颊悄然染上绯色,脑海中不自觉便回到了那些令人心脏狂跳的回忆中。谢辞衍那人,亲吻她时可从未循规蹈矩过,从不知轻缓为何物,那长舌总要撬开她的唇齿,探入她口中贪婪地吸吮、轻舔着,那不断深入的缠绵每每都能让她腿软得几欲站不住,只能被他给抱在怀里。
她双颊更红了些,垂下那双已然蒙上一层欲念的眸子,再开口时,嗓音也似被砂子磨砺过般,带着微哑,“是......舌吗?”
对面那头的霍随不知他们这厢的羞赧涌动,闻见答案,他一拍手掌,又道了一声喜。“恭喜答对!”
“原来昭昭都记得,我每一回,是如何吮着你的舌吻下去的?”他趁周围人不备,舌尖悄悄扫过她已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廓,嗓音低哑得发颤,像是含笑咬着她心口般,“我很高兴,昭昭。”
她全然未料想到谢辞衍竟敢在人前做出这般举动,耳尖像是被烫了一下,骤然一颤,整个人瞬然僵住。那一节舌尖带有他独有的炽热温度,好似仍在她耳廓上游弋不去,连心尖都被他挑得发麻。
嫣昭昭红着脸不动声色地掐了掐男人的腰侧,抬眸狠狠瞪他,示意他收敛些。“谢辞衍你别闹。”
她原想着男人定会得寸进尺,再三缠着她,可却未曾料想谢辞衍竟真的乖乖地立于她身侧,陪她一块看着下一道花灯的题面。嫣昭昭脸色不自然了一瞬,旋即才继续答着花灯,接下来的题面都较为简单,偶有些稍难的题面谢辞衍都会轻声给她提示,便也一路顺利来到了最后一道花灯题面前。
——烟火三千不及卿,青灯照夜心难平。
嫣昭昭盯着那盏花灯出了神,眉心微蹙,轻声一遍又一遍念着题面,唇畔紧抿,连指尖都不自觉卷起了袖边。良久仍未得解,她垂下眼睫眸中闪过丝丝沮丧,似有些许不甘心地呢喃着,“怎么这般难啊......”
谢辞衍见她苦思冥想的模样,不由轻笑,嗓音低哑勾着她,“还猜不出来么?”
她轻哼一声,咬着唇显然是不服气的模样,眼神中却透着几分的隐隐期待,“我、我快想出来了......”
“嗯?”他低笑,也不再逗她,凑到她耳旁,轻道:“谜底是念卿。”
嫣昭昭瞬然一愣,侧头看他。
他对上她略有些茫然的视线,彼此的距离靠得极近,引得一旁的碧落皆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生怕冒犯了帝后。可霍随却是极有兴致地定睛瞧着,似十分好奇一双比翼的有情人是如何相处,更是想知道......
心悦一个人,究竟是何感觉,会叫人如此甘愿沉沦。
他眸光似无意般瞥过脸颊有些绯红的鸵鸟小姑娘,见她那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不知怎的,心脏那方寸之地骤然变得柔软下来,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唇边那抹懒散肆意的笑意,早已柔成一弯温意的笑。
可彼此沉溺于对方世界的二人,全然未觉霍随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谢辞衍低哑的嗓音中带着笑意,像摄人心魄的钩子,一句轻语,便足以叫人心尖一颤。“如我念着昭昭那般,念卿思卿,相思之意,日日不休。”
嫣昭昭眉眼全然软了下来,嘴角的笑意再掩藏不住,情不自禁道:“此相思,我又岂会不晓。”她心念一动,做了这辈子于人前最出格之事,她极快在谢辞衍的唇角处落下轻柔一吻,一触即分。“谢辞衍,我亦然。”
一直盯着俩人瞧的霍随自是瞧见这一举动,他眸色骤然变深了些,下意识挪了挪脚步以宽大的身躯挡在那鸵鸟姑娘面前,语气带了几分嫌弃,“行了行了,谜猜完了就赶紧让这个人带您去取礼物吧。”霍随一句话说得简洁利落,毫不客气,似乎急着把眼前二人给打发走。临了他还不忘摊主的身份,“我这儿的花灯都被你们给猜光了,该收摊了。”
谢辞衍睨了他一眼,许是因着心情极好的缘由,他并未同霍随计较,当真揽着嫣昭昭细软的腰肢离开了摊子跟前。他耳朵尖,依稀还听见那堂堂一国天子恬不知耻地低声道:“昭昭再亲我一回,可好?”
女子轻声嗔了他一句,似是嘟囔了什么,可人已然逐渐走远,霍随终究没有听清。
他回身将嫣昭昭方才猜过的花灯一一取下,随即又换上十盏样式精巧别致的新灯,动作不紧不慢地挂好最后一盏。转过头来,便朝那边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鸵鸟小姑娘招了招手,眉峰轻挑,语气里透着几分坏劲儿,“别躲了,过来接着猜啊。”
一直垂眸的碧落闻见声响下意识抬起头来,见霍随确是在同自己说话,心跳不由又加快了几分,指尖亦紧攥着衣裳下摆,面上却佯装镇定,平静无波的模样。“直视帝后是不敬之罪,论理该掌嘴五十。”
霍随一噎,随即又轻叹口气。
“那你便看我。”他嗓音低低的,眼角眉梢皆带着笑意,偏生语气还正经得紧,“我又非帝后,你看我不算不敬。”
“所以,看着我。”他声音低柔,带着一丝慵懒的蛊意,像夜风拂过心湖泛起的涟漪,“你看我,没人敢罚你。”
他抬眸看向碧落的眼睛,眼尾含笑,似认真又似调笑,于这静谧夜色中,像是轻轻许了她一个可以肆意妄为的随心所欲。
碧落怔愣片刻,眸中惊色一闪而过,愣愣看着他那双含笑的双眼,一时竟忘了移开目光。下一瞬,像是被灼了般骤然回神,下意识便想后退一步,可脚却好似生了根般动惮不得。“请将军不要开如此玩笑。”
因为,她会当真的。
霍将军这般耀眼,宛若骄阳临世,而她这般凡人连抬眼仰望已是恩赐,更遑论伸手去碰。
霍随唇角的笑意微敛,仿佛瞬然收起了锋芒。“行,不开玩笑。”他微抬下巴,示意她走近来,“你家主子眼下也无暇顾及你,既来了何不猜个灯谜?”
她唇畔轻动,欲言又止,终还是未能说出拒绝他的话来,只低低应了一声,抬脚走到离他稍远的地方去。
见俩人之间足以站下两个壮汉的距离,霍随眉心微蹙,心里烦躁不已,只觉那距离瞧着特别碍眼。他大步一跨,径直站到她身侧,见她下意识又想要挪开脚步,霍随更是心里好一阵不是滋味,下意识伸手抓住那不断想逃开的鸵鸟姑娘,“过来,猜灯谜。”他顿了顿,才豁然觉得这样拉着她并不合适,随即松开了手,低声补充道:“这些灯谜皆出自我手,要是你能猜出来,小爷还会给你送个奖励,如何?”
一听灯谜竟是霍随所出,碧落心尖微微一震,所有的拒绝皆在这一刻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珍视。她轻咬着唇,神情不自觉变得认真起来,目光聚焦在一盏盏花灯的题面上,仔细地扫视每一行字。
花灯题面出乎意料的简单。碧落所识的字不多,全都是自家娘娘所教,她以为会在霍随面前献丑,可却未料想到谜底皆是她为侍女时常会接触的物品。前面九盏花灯碧落皆答对,现下只剩最后一盏。
——一只小小的鸟,飞过千万座山,带回一句话。猜一动物。
她双眸一亮,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丝丝自信,“是老鹰吗?”
知晓谜底的霍随一顿,随即迅速反应过来,赞道:“真厉害啊,小爷这儿的题面可难倒不少人啊,没想到你竟如此轻松就猜出来了。”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使然,那个瞬然,他就是不愿看到她难得闪烁起的细碎光芒熄灭。
“奖励小爷先欠着,待下回再补给你。”他扬起眉,眼中带着几分调侃,整个人透着少年将军的肆意风发之气。
鸵鸟姑娘的脸好似又红了几分。
“走吧。”他勾唇一笑,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小爷要去准备下个环节了,你随我一块。”
风声轻拂,悄然吹动一盏花灯,灯面上的谜底赫然显现出写得较为潦草的二字。
——信鸽。
165 永乐
星河澄澈如洗,万籁俱寂中,一弯月华静静洒落,照亮天幕间点点繁星。
谢辞衍带着一脸兴奋的嫣昭昭回了营帐,那满眸皆是期待之色的女子一入营帐便迫不及待地上手搜着他的身,边摸边问道:“不是说要给我礼物嘛?在哪呢,快给我瞧瞧!”见袖中没有,她更是大胆地将双手探入男人的里衣内,那温软的掌心好几次蹭过他胸前的肌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谢辞衍失笑,“小流氓。”他一把将她不断作乱的手给箍住,抬起指尖刮了刮她的鼻尖,“礼物可不在我身上。昭昭不妨找找其他地方?”
嫣昭昭瘪了瘪嘴,抬眼看着眼前眉目缱绻的男人,忽而就想使使小性子。她骄纵道:“我腿酸,不想寻了。”
仔细看着谢辞衍脸上的神情,可他却连一丝不耐都无,甚至连眸底皆是纵容的神色,“无妨。”下一瞬,他不由分说地便径直将人给拦腰抱入自己怀中,抬步便往里间的床榻上走去。
嫣昭昭双颊绯红,以为这人是想与她共赴巫山,又羞又恼,抬手便给了他一下。“你才是真正的流氓!”她咬了咬嫣红的唇畔,恰似开得正艳丽的合欢花,娇艳欲滴,像极了诱人俯身采撷的妖精。“不是说带我来寻礼物么?你、你现下......”
见她误会了,谢辞衍低低一笑,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向身后。
嫣昭昭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转身。下一瞬,便见她身后的床头处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少说也有十数份。她双眸骤然一亮,唇角不自觉高高扬起,像春水荡开涟漪一般,笑意明媚,带着不加掩饰的欣喜。“这么多,都是给我的么?!”
她上手轻轻摸了摸装着礼物的锦盒,眼底盛满了细碎的光芒,惊喜得不像话。
身后男人贴了上来,鬓角蹭了蹭她的脸颊,低语,“若昭昭愿意,我也不介意成为你众多礼物中的其一。”他似笑非笑,语气揶揄又带着点撩人的意味,“或许也不必劳烦昭昭动手,我自行解开衣襟,待你亲自一探究竟,可好?”
嫣昭昭双颊更红,连耳尖也都染上娇俏的绯色,“你、你莫说了......”她嗔怪,语气却软得不成样子,一双潋滟的眸子分明在勾他。
谢辞衍笑开,倒也没真的要她拆开他这份“礼物”,嗓音低低的,带着点点蛊惑的笑意,“昭昭不想拆开这些礼物,好好瞧上一瞧?”像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又似是蓄谋已久的邀约。
可嫣昭昭岂会有不赴约之理,脸上兴奋之色未消,抬手便接过谢辞衍给她递来的一个小锦盒给打开,里头静躺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长命锁。上面镶嵌着一朵细腻的牡丹花纹,花瓣层叠交错,金光闪烁,花心处坠着一颗红宝石,熠熠生辉。
嫣昭昭有些疑惑,只因长命锁大多都会赠予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这......”
谢辞衍抚了抚她额角的碎发,声音温柔如春日拂柳,轻轻一落,似能融入心尖。“这是你初生的生辰礼。”他望着她,眼中尽是化不开的柔情,仿佛天地万物皆褪了色,只余她一人立于他心底,“我的昭昭,自诞生起便该被万般珍重。无论嫣家当年待你如何,这份降生礼,是我亲手为你补上的祝福。”
“愿我的昭昭,来时带福,生而吉乐。”
她怔怔地看着他,指尖微微颤了颤,有些不敢触碰那枚满含心意的长命锁。半晌,才低下头去,眼眶微红,唇角却轻轻扬起,仿若细淌的溪流悄然漫过心湖,她未言一语,心头翻涌起的千言万语一时亦说不出口。
谢辞衍又在一侧取过第二份锦盒放落在她手上,示意她打开。
那玉坠温润如水,通体莹白,隐隐泛着淡青的光泽,宛如初晨雾中的一抹新芽。背后纂刻着一个小小的“昭”字,坠身系着一根红绳,将玉色衬得更见温润,玉未入手,便已觉心神安宁。
“昭昭的一岁生辰,愿你此后岁岁安宁,事事吉乐。”
她鼻尖微酸,睫羽轻颤似是要落一场无声的雨。“你、你......怎么......”嗓音微哑,低低呢喃着,“怎么能如此好,叫我拿什么回报你。”
话落,她抬头望向他,眸中含着欲落未落的泪光,满眸皆是藏不住震惊与喜悦,还有丝丝无措的依恋。
他嗓音低沉,语气无奈却又格外柔软。“我所做的这些,从来都不是要你回报我。只要你安好,平安喜乐,于我便是最好的馈赠。”
谢辞衍每给她递上一份锦盒,嫣昭昭的眼眸便红上一分。那一盒盒锦礼中藏着他满满的心意,那些未曾被记挂起的年岁,如今被他一一补全。如此情意,叫人如何不动容。
“这是你的及笄礼。”他打开锦盒,取出里头那幅画卷,与前几份礼物迥然不同,帛纸略有些旧,边角甚至泛起了微黄,可却被他收藏得极好。
嫣昭昭唇角多了点点揶揄的笑意,她以为谢辞衍是给他取来了什么珍藏古画。可当他展开画卷,看着那上面的一笔一画时,她半晌未动,似被震得说不出来话。
画中是个熟睡中的小姑娘,穿着一袭芙蓉花色的襦裙,头上绾着的发微乱,神色恬静,嫣红的唇角勾着,像是春天枝头上开的第一朵花。
“这是......我?”她喃喃。
谢辞衍轻笑,嗓音比画中少女的睡颜还要柔,“这是我第一回见你的时候。”他眸色缱绻,极近珍视地用指尖抚了抚画中少女的眉眼。“那会儿我正出征,想你想得紧,却无一物可思,便将你的模样给画了下来,就像你在陪着我一样。”
嫣昭昭盯着画卷许久,指尖不自觉微攥。画卷上的一笔一画太认真温柔,那满腔情意浓烈得她都能清晰感受到当时的谢辞衍有多思念她。她心底蓦然一紧,眼眶泛酸,“我......”
似察觉心上卿欲落下泪来,他忙俯身于她眼角落下一吻。“别哭。”嗓音带着说不尽的温意与满足,“当时我无法拥有你,只能看着你的画以解相思。现下你就在我怀中,也就无需再看画了,便送予你作及笄礼,于这一日再次告诉你,昭昭是我想记住的惊鸿一瞥。”
见她眼底泪光欲涌,谢辞衍登时又慌又怜。再过一刻便是她生辰,他怎舍得让她在这样的良辰中落泪。只得忙低声哄着,“快别哭了,今年的生辰礼还没瞧呢,昭昭降生之日是个极好的日子,该高高兴兴的才是。”
闻见还有生辰礼,她不禁一愣,心中耐不住又生出了期盼又好奇的心思,忙抬眸看他,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眼睛分明写满了“想看”二字。
谢辞衍将人稳稳抱起走出营帐,足尖轻点便纵然一跃而起,带着他的怀中卿直往军营中最高的城楼去。晚间凉风有些微凉,他从后拥住她,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眼见时辰差不多,他抬手指了指渐深的夜色,示意嫣昭昭往那处瞧。“瞧好了。”
忽地,一声炸响划破寂静无光的夜空。
第一束烟火冲天而起,绽放于苍穹之上,宛如盛开的花朵,照亮了整片夜空。紧接着,是一束紧接着一束的火光交织,一朵接着一朵,似远在天边的繁星下凡,又似锦绣织天,将漆黑的夜幕映得白如昼。
赤金、银白,桃粉,各色光芒于夜空中争相绽放,一开既散,落英缤纷,仿若一场梦境。人影与光影交叠,嫣昭昭面上是止不住的惊叹与喜悦之色,眼底皆倒映着绚烂的烟火,美得不可方物。
谢辞衍将她楼得更紧,怀抱传来的温度胜似一切火光。“生辰吉乐。”他于她耳边道,“愿我的昭昭余生顺遂康健,安宁永乐。”
她没有回头,双眼专注地凝视着谢辞衍为她精心准备的烟火。指尖轻轻落在他的手背上,微微收紧,于无声中悄然回应着他满满的珍贵心意。
嫣昭昭心中涌起一股温暖的感动,眼前的烟火如此璀璨夺目,却比不过谢辞衍为她所做的这一切。她何其有幸,能得他一腔情意。
而另一头的荒漠之地,被天子委以重任正卖力燃着烟火的霍随气喘吁吁,额角漫着细汗,显然是累得不行。待燃完最后一束烟火时,他拖着几近虚脱的身子往回走,便见军中士兵急冲冲朝他奔来。
“将、将军!”他慌张不已,连话都说不利索。
“怎么?你是对本将军有什么不轨的心思?看我一眼就愣住,连话都不会说了。”他语气轻挑,语调慵懒,似以往那般同他们插科打诨的模样。
“碧落、碧落姑娘她......被流匪给劫了!”
霍随脑子一空,下一秒脸色骤变,眸色狠厉阴沉,全然没有半分刚才的慵懒的模样,周身气息冷意并发,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要被他给凝住。
166 流匪
夜色沉沉,山风猎猎,今夜的风似比平日的还要更寒上几分。
“究竟发生何事?!”霍随面色铁青,眉宇间骤然凝上煞气,薄唇紧抿着。他步伐又急又重,几欲没有思考便提上佩剑往军营外走去。他脑海中忽而便想起那怯生生的小姑娘,现下被掳了去,多半已是红了眼眶。
思及此,他心中更是郁结难消,“我不是让你保护好她么!”
他原是让小姑娘随着一同到此处来给帝后放烟火,可随即他又觉不妥,山路难行何故要折煞于她,便让她在军营里等着自己,又担心她会迷了路,这才让值夜的将士照看她一二。可现今偌大一个人竟就被如此轻易给流匪抓了去,简直荒唐!
将士鲜少见过霍随有如此阴沉难看的脸色,更是心底发虚,语气不免也带上几分懊恼。“属下知错。”今夜可谓是一片祥和安宁,就连他们也能感受到其中浓烈的热闹氛围,心瞬然便野了几分。将军命他保护好碧落姑娘时,他一时人有三急,便让她留在原地稍候,却怎么也未料想到他就走开这么一会的功夫,回来便瞧见流匪将人给捞上了马,疾驰而去。
他瞬然便慌了,下意识便策马到将军放烟火的地方来禀报。
见将士还欲说些什么,霍随却已没有耐心再听。他动作利落翻身上了将士骑来的马,拉紧缰绳,“你回去领上一支军队随我沿路留下的标记寻来,暂无需向皇上禀报,可听明白了?”
将士忙抱拳,“领命”二字尚未说出口,面前霍随将军的身影早已策马一骑绝尘,消失不见。
山林深处,林木苍郁间藏着一处隐秘谷地,常年雾气缭绕,崎岖小径被杂草掩住,寻常人难以察觉。那处破石垒起的简陋屋舍却布防森严,正是流匪倭寇的藏身之所。
碧落身上的衣裙早已被荆棘划破,乌发凌乱,唇角亦挂着血痕,脸颊上还留有赤红的手掌印。她被蒙住了双眼,手脚亦被粗麻绳给捆着,身子微微发颤,瑟缩靠在冰冷的墙边。
耳畔传来粗犷男人的嗓音,时不时恶声恶气地抬手猛拍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框框巨响震得人心惊。碧落身子一颤,险些被吓得哭出声来,又怕惊动门外的流匪,只得紧咬着干裂的唇畔,强忍着不发出半点动静。
可下一瞬,那扇木门被猛然推开。紧接着,一阵恶心黏腻的触感猝不及防落在她脸上,是那流匪布满脏污厚茧的手抚了上来。“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比我们寨子里的婆娘都标致。”耳畔响起不止一人的淫笑,那人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乖乖和老子说,宫里的皇后娘娘是不是去了军营?”
碧落脸色更白了些,心里更是又惊又怕。这些流匪的目标竟是皇后娘娘!
她飞快摇头,一听这群流匪的目标竟是娘娘,心中惊惧更甚,却也愈发坚定。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泄露半点风声,绝不能做出任何有损娘娘之事。
流匪似也猜到她不会开口,倒也不急,眼中却露出更阴狠的神色来。他的手缓缓攀上她的肩头,伴随着“嘶拉”一声,身上的衣裳应声而裂,光洁的肌肤暴露在冷风中。“不说也无妨。”他咧嘴冷笑,“让老子几个先好好享受,回头再把你的尸身丢回军营去,看他们如颜面尽失。”
他话音未落,手已然摘下蒙住她双眼的布条,力道粗暴地将她压制在地,眼底满是扭曲的恶意。“让那群狗杂种瞧瞧,老子是怎么玩死你的!”
碧落身子死死蜷缩,几欲被恐惧压得无法呼吸,眼泪顺着脸颊簌簌而落,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来。她拼尽全力扭动着身子挣扎,手腕早已被磨破,血迹沿着绳索渗出,可却也难抵流匪的寸寸逼近。眼见那人压近,她忽然猛地仰头,唇齿紧咬,眸中浮现出一丝决然之色。她宁可死,亦不愿被这群流匪玷污,舌尖抵在齿间,只待狠狠咬落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破风之声骤然划破山林的死寂。
“锵——”
寒光乍现,一柄飞剑自门缝破空而入,带着凌厉的杀意直直刺入那流匪的肩头处,鲜血乍溅,他惨叫一声,生生被掀翻出去。
碧落咬舌的动作猛然一顿,呼吸一窒,整个人尚未反应过来,下一瞬那不断颤着的身子骤然被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鼻息间皆是浓烈的硝火气息,却莫名令人心安不已。
“别怕。”霍随哑然的嗓音传入耳中,却全然再没有以往同她说话时的慵懒之意,那双好看的眼眸浸满杀意。“我在。”
他将碧落小心护在自己身后,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抬脚踹飞了拦路的流匪,长剑出鞘,剑气纵横,那些尚未完全回过神来的流匪还未来得及出手,便已被逼退至墙角,惨叫声不绝于耳。
霍随转身,目光迅速于她身上扫过,确认她是否有伤着何处。瞥见那几处被撕扯开的衣服及那裸露在外的肌肤,他神色一窒,随即别过头去,耳尖悄然泛红。手上却未有耽搁分毫,动作利落地脱下外袍披在她肩头,紧接着执剑出鞘,几道寒光忽闪,便将缠在她手脚处的麻绳给尽数断开。
他亦不敢耽误分毫,大掌握上她的手腕便往外奔去。闻见这头声响的流匪执刀接踵而至,霍随无法,只得暂时先松开她提剑杀敌。霍随执剑而立,身形疾若奔雷,穿梭于流匪之间,每一步皆稳准狠,剑锋所至皆血光乍现。他神色冷峻,出招狠辣,宛如沙场悍将,步步杀伐果断,毫无迟疑。
碧落的眸光一直落在那于黄泉中救她性命的男人身上,一颗心不断提起,生怕他会被卑鄙的流匪所伤。她眸光忽然一紧,几欲是在这一瞬屏住了呼吸,眼前这一幕仿若被拉得极长。那流匪狞笑着拉开弓箭,箭矢直指霍随的背,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然更快一步动了起来,“小心——”
她声音颤抖,几欲撕裂般响亮。
霍随闻声下意识转身,余光只捕捉到那破风而来的冷箭,刹那间已来不及躲避。忽而,一抹温香扑入怀中,随即,他便听见了箭矢没入皮肉的闷响。怀中人身子一软,缓缓从他怀里滑落。
即便是最后一刻,他下意识伸手截住,那箭矢已入她肩胛一寸之深。
碧落疼得眼前一黑,几欲昏过去。眼前霍随的脸变得模糊,他好似在喊自己的名字,可她却全然听不清,耳畔嗡嗡作响,好似一切声响都离她甚远,只有肩上的疼在死死撕扯着她的身体。
霍随一把扣紧怀中滑下的碧落,眼底杀意翻涌,抬脚勾起地上掉落的刀柄,寒光一现,刀光破空而出,直直钉入放箭之人的胸膛。
涌出的鲜血很快浸湿了披在她身上的外袍,怀中温热的体温逐渐变得微凉起来。霍随眸光森冷,抬手将那长箭折断,将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翻身上马。
刚出那伙流匪的藏身之处,迎面便撞上一支营中的军队。霍随顾不得多言,只在寒风中丢下一句让他们善后的话,便勒紧缰绳策马,疾驰向军营而去。
碧落只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后背中箭之处疼得她阵阵发晕。她被霍随揽在怀里,他身上的温度和硝火的气息将她包裹着,即便有他在为自己挡风,她还是觉得冷,身子无法控制地颤着。她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男人身上的温暖,可她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霍随察觉怀中女子正在发抖,他垂眸往她那双逐渐失神的杏眼瞧去,此时碧落巴掌大的脸上苍白如纸,唇色发白。
“碧落......”霍随嗓音艰涩哑然,心头好似被乱箭攒射,慌乱翻涌,几欲连呼吸都失了章法。“再忍忍,很快就到军营了。”
167 呓语
霍随策马奔驰,眼见军营大旗于风中猎猎作响,他几乎是立即翻身下马,抱着碧落便往营帐里冲。
“快,叫军医!”霍随低喝,嗓音发紧,平日里的慵懒冷静早在此刻全然覆灭不再。
他将人小心谨慎地放到床榻上,顾忌着她肩上的伤,便让她俯卧躺好。见碧落好似还在发抖,霍随蹙着眉拿过一侧的被褥盖在她身上,又让守在外头的人取些暖炉过来。他仍觉不放心,伸手探了探碧落的额头,察觉她冷汗涔涔,心头一紧,忙取来帕子沾了热水,细细为她拭去额间的冷意。
手覆上去的瞬然,霍随这才猛觉自己的手指正微微颤着,如何也无法似他在战场上杀敌时的冷静果断,只觉一颗心揪紧得厉害,连指尖都止不住地发颤,唯恐一个不小心,会再让她多受一分痛楚。
垂眸瞧着眼前娇小虚弱的女子,就是这样一副娇弱的身子竟在那时候朝他扑了过来,给他挡了那支暗箭。他怔怔看着,渐渐失了神,心底难以置信,胸口似被什么给碾过般,闷得发疼。颤着的指腹不受控制地贴着她冰凉的脸颊慢慢滑过,动作极轻,喉间滚动几下,终是未能吐出半个字。
营外传来脚步声,顾军医匆匆赶来。军医目光一凝,先俯身细看了一眼箭伤边缘渗出的血色,没有发黑,想来箭上应是没有抹毒,提着的心先放了一半。他隔着方帕搭脉诊断,好半晌才收回手站起来朝霍随禀报道:“回将军,姑娘失血过多,眼下气血亏虚,须得尽快将箭拔出,方能稳住伤势。”
见霍随额首,军医便转身取来剪子,欲剪开碧落背后早已血迹斑斑的衣裳。军营不比宫里,鲜少会有女眷,更遑论医女,顾军医只得亲自下手拔箭。正欲动手时,却被霍随蹙蹙眉拦住,嗓音低沉,“我来。”
他不知自己怎的生了这般心思。明明晓得顾军医是为救碧落性命,医者眼中本无男女之别,理应无碍,可心头却似有根细针频频扎着,酸涩难当。思及此,他心中豁然私念横生,不愿旁人得见她一寸肌肤。
顾军医瞧了眼一脸着急情绪的霍随,心下瞬然,便先行转身。
霍随暗暗咬牙,低声道了句得罪,硬着头皮先将她的外衫解下。目光扫过那片被血迹晕染的伤口处,他动作又不由又轻了几分,小心将里衣也给褪了下来,只露出一件素白诃衣,细细的系带缠在脖颈和腰间。
一眼望去,素衣之下肌肤白皙如绸,衬得箭伤格外触目惊心。
霍随耳根一热,背脊微僵。他先细细清理了伤口周围的血渍,随即将伏在床上的人轻轻揽入怀中,让她趴卧在自己膝头。他抬眸盯着那支断箭,眸色一沉,下一瞬抬手一掷,利落地将箭拔出。
以往征战沙场时,那些未伤及要害的箭伤皆由他来拔,久而久之,早已练得手稳心定,知晓如何能将痛楚降至最低。可眼下,他却霍然对自己不信任了起来,生怕自己的举动会让她再增多些痛楚。
这瞬间,趴于他腿上的女子猛地一颤,一声压抑的呜咽声从喉间挤出,像是被生生撕扯般的痛楚。他咬紧牙关,加快手上动作,将伤口小心包扎好,抬眸语带催促,“快,把最好的药拿过来!”
军医早已吩咐人去熬药,此刻久候未至,他亦心中焦躁,忙不迭掀帘出营查看。
“疼......好疼......”碧落意识模糊,身子却止不住颤抖,疼得委屈又无措,低低地哭出声来,似在呓语着什么。他俯身细听,只听她哽咽着一遍遍喊自己的名字。“霍随......霍随......”
霍随听着她一遍遍唤着自己的名字,心脏骤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狠狠攥住。她嗓音带着平日里不曾闻见的软糯,带着难抑忍耐的痛意,一下下撞进他心头,几欲要将他所有的理智都给碾碎。
他抬起尚在微微发颤的指尖,原本欲落在她脸颊上的动作,最终却克制地转了方向,轻轻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捋至耳后。他喉头发紧,沉声低语,“知道疼,下次就别再那么傻替我挡箭了。”他沉吟,旋即又开口,“谁都无需你来护着......傻子。”
碧落听不进任何话,肩胛受伤的地方传来阵阵钻心的痛意,也不知自己衣衫不整地伏于他怀中,甚至还无意识往他怀里蹭着。
霍随浑身一紧,臂弯微微收紧,低头看着怀中无意识蹭着他的女子,只觉喉头有些发涩。他瞬然有些不知所措,却没敢动,只是无声地护着她,生怕她会碰着那伤处。
顾军医火急火燎地捧来一碗刚熬好的药匆匆而入。霍随见状,下意识拢起床榻上的薄被褥盖到她身上,这才小心将她扶起,半抱在自己怀中,抬手向军医道:“给我。”
霍随接过,舀起药汁先吹凉一番后才喂给碧落。只是这会儿女子却因伤处疼痛难耐的缘由,咬着牙极不配合,大半的药汁顺着脖颈一路滑落到锁骨,没入至更深之处。
几番折腾下来,一连换了两碗药汁,霍随才将碧落该喝的药都给喂下去了,衣裳上也沾了不少药汁。
顾军医适时开口,“姑娘身上衣衫尽染血迹与药汁,需得更换,可军中并无女眷。将军可要遣人告知娘娘,劳她帮个忙?”
经他提醒,霍随这才猛然想起碧落被流匪掳走一事尚未禀报帝后。今夜是娘娘生辰,他原先想着,若能顺利剿匪便也不必打扰那一双有情人。可眼下,却是不得不打扰一番了。
半晌,嫣昭昭双颊殷红,一脸潮色未褪的模样,匆匆披着谢辞衍的披风赶来。“碧落如何了?为何好端端会在军营中遇上流匪?”她匆匆而至,气尚未顺略有些气喘吁吁开口。身后谢辞衍面色阴沉,眸中隐隐带着几分哀怨,斜睨了霍随一眼,旋即又敛了神色,抬手轻轻为嫣昭昭顺气。
霍随将尚靠在他怀中的碧落极轻地放落到床榻上,旋即站起朝帝后作辑,“此事容我稍后再禀,现下可否先请娘娘为她换一身舒适的衣裳?”
嫣昭昭亦没再继续追问,只让一屋子的男人皆全数退下,拿了身干净的衣裳缓缓给碧落换上。随后,她坐在床榻边,眸中满是疼惜之色。碧落自小便陪在她身边,是在她孤寂一人时会陪着她看话本写字的人,更是于她艰难时不曾离弃过她的人。与其说她是自己的侍女,或许说是她的妹妹会更合适些。
她正欲在此陪着碧落,营帐外的霍随却不知怎的迫不及待开口问询,欲要入内来。她虽有些疑惑,可还是开口让人进来了。
霍随瞧了眼床榻上穿戴好正侧躺熟睡的碧落,心下怔松,紧绷的眉眼亦柔和了两分。“多谢娘娘。”他作辑,“皇上于外头候着娘娘。”
话落,他径直走到榻边守着碧落。
嫣昭昭更是满眸疑惑,忍不住开口道:“你......要在此守着碧落?”
霍随一脸坦然,似未察觉自己此举早已越过了男女之间的界限。“自然。”他垂眸看了碧落一眼,“我守着她便可。”
他语气微微一滞,眸中暗光流转,像是对自己落下誓言般,嗓音低哑轻喃着,“此后,我绝不让她再受半分伤害。”
嫣昭昭心中虽满是疑窦,可眼下并非是开口问询的好时机。她知晓霍随性子,断不会对碧落做出些逾举之事来,这才稍安下心,撩起帘幕,退出了帐外。
谢辞衍迎上来,将她给紧拥在怀中。“别担心,有霍随在便不会有事。”他指腹揉了揉她蹙起的眉间,“我们先回去,待明日再过来。”
嫣昭昭尚在醉心思考霍随的举动,并未有过多思考谢辞衍的话,只额首应下便自然地随着他走了。
见她走得稍缓,谢辞衍豁然一把将人给拦腰抱起,疾步往回走。
嫣昭昭大惊失色,惊呼了一声,“谢辞衍你作甚!”她忙侧头看向两边,见没有人才稍稍放下心来,手上动作依旧在挣扎着,“快放我下来。”
谢辞衍俯身,“昭昭如此走路,不会不适么?”他视线缓缓往下移,落在她双腿之间时还轻挑了下眉尾。“嗯?”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嫣昭昭双颊更红,更是不好意思起来。
谢辞衍抱着她,步履沉稳地往那尚慌乱一片的军营走去,就连夜间凛冽的寒风,仿佛也都被他的低言话语给燃起了情意的滚烫。
“今夜的昭昭只管继续湿,旁的......皆由我来。”
168 暮光
次日,碧落艰难地睁开眼,身上疼得好似有长满倒刺的火舌在舔舐她那般,每一寸骨肉都在叫嚣。
她抬眼看了眼周围的摆设,不像是在自己的营帐中,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动了动身子正欲起身,背后的疼痛却愈越发清晰起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她微微颤着的身子被宽厚的臂弯给拥住。那淡淡的硝烟气息自他身上缱绻而来,鼻尖微动,她立即便知晓,此时环住自己的人,是霍随。“你身上有伤,经不得折腾。”
他说话的声音极近,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尖。意识到这一层,碧落身子不由一僵,耳缘悄然染上些些绯色,呼吸亦有些急促,连带着动作都透着几分拘谨与手足无措。
“将军,我......”
她一开口,嗓音却因干涩而散着微微的沙哑。霍随闻言眉心微蹙,旋即便在旁侧的案几上取来了一杯温水,将杯盏凑至她唇边,嗓音低哑,“张嘴。”
碧落更是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了,下意识便要抬手接过杯盏,“我、自己......”
霍随不肯听她推拒,径直打断了她的话,嗓音低哑得几欲缠着耳骨,“伤得这样重,还逞什么强?你伤得重,军医嘱咐过不能乱动。”他眉梢微挑,眸色稍沉几分,“乖点,张嘴,嗯?”
男人尾音压得极低极重,像一根羽毛拂过耳畔,震得她耳蜗微微发麻,连心跳都跟着慢了半拍。她下意识蜷了蜷有些发麻的手指,耳尖一片发烫,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但她还是没再拒绝,乖顺地就着霍随的动作,低头迅速喝了几口水。
霍随满意地勾了勾唇,抬手拿起帕子,细细拭去她唇角溢出的水渍,低声问道:“身上伤口可还疼?”他作势便要上手探查一番她的伤处。
碧落微微僵了僵,眼睫轻颤着垂下,下意识便摇了摇头。她已然被霍随这细致体贴的举动弄得心神不宁,耳尖红得发烫,心头一阵慌乱,脑海中亦开始乱糟糟地胡思乱想,指尖愈发用力地攥住了身下的被褥,像只无处可逃的小兽。“奴婢不过一介卑微之身,怎敢劳烦将军伺候?”她垂眸轻声,恭敬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眼底中满是无措。
她岂能靠近如同旭日一般的霍随,那耀眼的余晖仿佛能将一切脆弱的东西给融化殆尽。可偏生,她这般最无资格仰望暮光之人,却贪恋上了不属于她的温暖。
微微抬眼,碧落的视线还是未忍住停留在了霍随身上,却在仅仅一瞬便移开了目光。她掩去眼底的挣扎与期盼,忙垂眸移开视线,生怕会在不经意间便会泄露出心底那点见不得光的念想。
“我记得我同你说过的,别常端持着奴婢的身份。”霍随眸色沉沉地凝着她略有些凌乱的发顶,声音低哑而认真。“于我而言,你只是碧落,无关身份,不论过往。”
碧落倏地怔住了,指尖更是无措地揪着被褥,心跳快得她都觉得快要跳出来了。她咬唇,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可嗓子里却只余细碎的颤音,根本说不出话来。
霍随看着她不安颤动的眼睫,像受了惊的小鸵鸟般局促,心头蓦然一软,眸光也不由得沉了几分。他低低笑了一声,嗓音又低又哑,像揉碎了的晚风。“你可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他这话说得暧昧,叫碧落心头一跳,既怕自己会错了他话里的意思,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耳根比方才还要红些。“还、还请将军莫要说这般容易叫人误会的话......”
霍随闻言低低一笑,嗓音压得极沉,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蛊惑之意。“那便误会。”
碧落闻言猛地抬头,后脑一时不慎便磕上了霍随的下巴,身后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哼。她下意识想要转身查看,却被霍随眼疾手快地摁住了身子,不许她乱动。“别动。”他眸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头疼,“又忘了身上有伤?动什么?”
她没忘。
只是她自小便是做奴婢的命,就连最寻常的喜怒哀乐也不能轻易显露在脸上,生怕被主子瞧见不快,。身上的疼痛更是不敢表现在外,因为做奴婢的,首先该顾念的是主子的情绪,其次,是府中他人的情绪。最后,才是自己。
思及自己的身份,她微微一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中浮现一抹自惭,再没有一丝亮光。她不着痕迹地收敛了欲靠近霍随的动作,与他之间生生拢出一寸冷淡的空隙。
他敏锐地察觉出眼前人蓦然的疏离,眉心微蹙,正欲说些什么时,营帐外忽而传来了些许响动。下一瞬,顾军医便背着药匣出现在了俩人眼前。
见霍随那般胖若无人地将人半搂入怀,他眼中不禁添了几分调侃之意。只一眼,他便别开了视线,尽责地坐到床榻旁的小凳子上,让碧落伸出手来给他探脉。“姑娘这伤......”他目露笑意,正想说伤情已然逐渐稳定下来,接下来只需好好静养即可。
霍随却霍然朝他递来一记满含警告的眼神,他有些不明所以,犹豫了一瞬。
“我这伤......是很严重么?”
碧落话落瞬间,霍随于她身后看不见之地蓦然朝他额首点头。
顾军医心中早已揣度出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牵扯,瞬然会意。他摸了摸下巴的长须,故作深沉道:“确实......伤得不轻。”说着,又看了霍随一眼,见那人满意额首,他这才继续补充,“这段时日可得好生静养切不可牵动伤处。”
他言语间全是她的真实病情,话锋却蓦然一转,笑眯眯道:“当然,若想恢复得快,还得寻个合适的人细细照料,少走动,多依赖些旁人才是。”话音刚落,他似不经意地扫了霍随一眼,见后者向他投来一抹赞许的眼神时,不禁背脊一挺,神色间也多了几分得意。
“伤得如何?朕与皇后在外头未听真切。”谢辞衍牵着嫣昭昭的手一同入了营帐。
碧落下意识便欲下床朝帝后问安,却被霍随给一把摁住,挑了挑眉,“又忘了?军医让你少动。”
可此刻他们二人的举动总归不妥,她轻轻挣了挣,却被霍随一把扣住了腰身,制止住了她的动作。她正欲开口说话,自家娘娘已然走到塌前。
嫣昭昭见状,亦忙说,“不必行礼了,你快多休息才是。”
碧落唇角多了几分真实的笑意,“多谢娘娘。”
她走到床侧,握住了碧落的手,眼底满是担忧之色,“你觉得如何了?伤口可还疼?”
碧落回以一笑,“已经不疼了,娘娘不必担心奴婢。”
霍随闻言,眉头蹙得更紧。“怎会不疼?”他下意识开口,“箭扎入血肉里,岂会不疼?太医可都说了,需得好好静养,细细照料才是。”
谢辞衍神色怪异地瞥了霍随一眼,随即又望向军医,“他说的可对?”
顾军医可真是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忙走到皇上跟前,模样有些踟蹰,可仅犹豫了一瞬后,便果断决定出卖霍随,这欺君的罪名他可不担。“回皇上......”
“自是对的。”霍随脸不红心不跳地径直打断,“一字一句皆是顾军医所言,他说碧落伤势严重,需得静养,可对?”
顾军医又抹了抹另一侧的冷汗,他以往也没少受将军的恩,现下这般倒真让他为难。他朝天子再走近两步,轻声道:“碧落姑娘伤势虽重,可伤情却已是稳定下来,接下来只需温补静养即可。”
谢辞衍挑眉,看向霍随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意,“哦?你既如此清楚,那便接着说。”
“顾军医还说了,她得少走动,多依赖别人些,无必要的话最好是连床榻都别下了。”他添了两句顾军医并未曾说过的话,可说出来却无半分心虚,好似他所言就是属实。
顾军医额角上的冷汗已然多到抹不完了,颤颤巍巍道:“再、再仔细养几天便可下榻,若要下床的话确得多依赖别人,可......这人,不一定非得是霍将军。”
谢辞衍瞬然便全然明白了过来,目光扫向那坐于床榻上神色自若的霍随,“霍将军倒是细心。”
“自然。”霍随唇边含笑朝谢辞衍作辑,语带认真道:“碧落既是因我而伤,那由我来照料亦属应当。”
谢辞衍眸底带了丝丝几不可擦的笑意,倒也没有拆穿霍随的心思。“既是如此,那便好好将养。”他看向榻上犹不知晓自己已然被霍随给盯上的碧落,“这段时日你便好好在此休养,把身子彻底养好了再回到你家娘娘跟前伺候。”
嫣昭昭不知晓他们几人的暗流涌动,听霍随如此说后,心中更是担忧得不行,“他说得对。你还年轻,可别因此落下了病根,安心养着,不必忧心我。”
碧落并不愿被霍随照顾,可奈何军营中无女眷,她正欲开口推辞,话还未出口便径直被身后的男人给打断,“娘娘安心,我定会将她照顾好。”
169 佯装
营帐内的灯盏爆了个灯花,霍随极自然地拔剑,用刀尖挑了挑烛心,火光于他眉骨间投下一抹深峻的阴影。碧落半倚在床榻上,一双杏眼盯着他略有些忙碌的身影,药汁的苦味缓缓在舌尖漫延开来。
这已经是她今日所服的第三服补药了。
而今......她将迎来今日第四服。
霍随将案桌上那药凉好后,便径直捧到碧落跟前。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汤勺,正舀了一勺送至她唇边,示意她张嘴。
“将军不必如此待奴婢。”碧落语带无奈。自那日后,霍随几欲每日皆守在她身边,除了夜里歇息与短暂的更衣洗漱外,其余时候皆寸步不离。喝药、送膳,他事事亲力亲为,甚至......就连她欲去茅房,他也要亲自陪同在侧。
“将军厚恩,奴婢铭记于心。”她垂下微微颤着的眼睫,指尖无意识地绞弄着身下的被子,试图缓解她现今不安的心情。“但眼下,奴婢的伤已然无碍,自可照料好自己,实在不敢再劳烦将军。”
她不自然地避开他炽热的视线,咬了咬唇,终是开口轻声道:“将军贵为一军之帅,实不必为奴婢屈尊劳力。”
霍随轻呵一声,手中举着药盏的动作却未曾有半分退让,仿佛她不喝,他便会一直这么举着。“那你以为,我为何要为你做到这般地步?”
碧落闻言倏地一震,攥紧被褥的指节微微发白。她垂着的眼帘不敢抬眸看他,只怕自己会因他的话而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下意识便想逃避。“将军心怀仁义,奴婢那日替您挡了一箭,您心中愧疚,所以......”
“所以你觉得,我待你这般,全是为了报恩?”霍随忽而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眸中反倒多了几分讥讽的意味。他似终是累了,将手中药盏重重搁于案桌上,语气一寸寸压低。“我霍随若要报恩,大可赠以银钱,甚至可以奏请皇上赐你身份地位,哪怕将你抬至世家千金,亦不是难事。”
霍随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绝不是因为她救了自己而在那瞬间将恩情当作了男女之间的情意。他对碧落的心思,早在他们一同游灯会之时便已然有了不一样的情愫。那会儿他辗转反侧,满心满脑子皆想着那个将他名字唤得极好听的女子,他只当自己是从未见过其他女子而起了一时的旖旎。
可每当他瞧见她时,眸光都会不自觉地被她所吸引,每见着她笑,他都会愉悦起来,甚至会为博她一笑而尽做些蠢事,做了一整晚的花灯。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与眼神,仿佛都能轻轻拨动他心中的弦,奏响起军中打仗时的战乐,令他沸腾不已。
他以为自己疯魔了,甚至在那次回宫后,从不去那劳什子烟花之地的他竟破天荒地随着宫中弟兄们一块去。他以为自己不过是年纪到了,想女人了,可当那些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欲想接近他时,脑海中忽闪而出的便是她那张未着粉黛的素净脸庞。那瞬,他只觉那女子笑得腻人,远没有碧落素面朝天的一眼来得动心,就连笑起来亦是一股讨好的脂粉笑,丝毫没有她的自然。
他没坐多久便先行离开,走在清冷的街道上瞧着两侧的摊贩时,他想的唯有一件事。
——下回,也给她做回花灯猜上一猜吧。
他微凉指尖箍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直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眸色。霍随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锤,敲落在她心头,“我偏生选了最迂回的方式待在你身边,事无巨细地照拂你,让你的世界里皆是我的存在。”他语气稍轻了几分,却更叫人无处遁逃,“碧落,你当真不明白我的意思么?”
碧落脑中忽而“轰”的一声,像是被什么给猛砸了一下,整个人都怔住了。她细密的眼睫颤了颤,眸中闪过一抹惊惶,下意识想要移开视线,下巴却被男人给紧紧桎梏着,动弹不得。“我......”
他的眼神太真,说出的话太重。
她不敢接,更不敢信。
一株生于缝隙间、尚且艰难求生的小草,又怎敢奢求那万丈光芒的旭日,只为她一人停住。
“我不明白,也请将军......莫要再说这种话了。”碧落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像风一吹便会散开,却又带着掩不住的动摇。
霍随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低低一笑,那笑意里带着几分自嘲,唇角扬起的弧度也多了几分苦涩之意。他缓缓俯身,靠她更近了些,眼底的光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灼热与慌乱的气息正相互交融。“既不明白,那我便再明显一些。”
他眸色幽沉,炙热的气息几近贴上她唇畔,压抑许久的情绪终在此刻尽数失了控。霍随低头便吻了下去,不容她有丝毫躲避的机会,像是要赌上所有般,将所有她佯装不知、不晓的情意全然倾注于这个吻中。
他的手紧扣住她的后颈,带着一种几欲要将人吞没的压迫感。霍随的唇极烫,初时只是唇畔轻轻触碰,似是试探,又似怕吓到了她,只得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反应。他以为自己能保持着绝对的理智,可当碰上她柔软带着点点苦味的唇时,这份克制便已然被撕裂殆尽。
霍随动作愈发深了起来,唇齿纠缠着,带着不容抗拒的掠夺,像是要将眼前人给揉进骨血里般。另一手落于她腰间,稳稳托住,稍一用力便将她带入自己怀中,几欲要嵌进他胸膛。
碧落轻轻颤了颤,唇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喘息,似犹豫又似无声的回应迎合。
霍随稍稍放开了她,嗓音早已哑得不像话。“现下,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绯红得像熟透果子的脸颊,忽而勾唇,“我心悦你,心悦碧落。”他视线落在她轻咬着的唇畔上,又禁不住凑近几分,“也仅心悦碧落,无关其他。”
话音刚落,他再一次封住了她水润的唇,动作比方才还要肆意大胆些,手上却依旧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肩胛处的伤口。舌尖撬开她紧咬的牙关,慢慢卷入她的气息,深吻入喉。
他的唇舌流连忘返地缠着她的,每一下的触碰都带着火般,把她烧得心神皆乱。碧落此刻就似那艰才难筑起的冰墙,现今却被眼前男人轻易地以一把火就将那堵墙都给燃个干净,那是她连奢望都不敢有的亲密,更是她以为不会停留在她手上的余晖。
现今,那抹余晖竟真的停留在她手上了。
碧落指尖不断颤着,紧张又无措地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袍。他以为她是想逃,便将人给揽得更紧了几分,那股独属于霍随的气息猛烈又霸道地将她席卷。她脑中一片空白,周遭好似连一丝声响都无,就连风都好似在这一瞬间停滞,连呼吸都失了章法,只余他唇齿间撩拨的温度,以及心口将近失控的悸动。
唇畔分离,眼前女子早已是双眸如秋水,脸颊醉红,像极了山林里盛放得正艳丽的红果子。二人皆呼吸凌乱,他身前的衣袍亦皱得不成模样,他却丝毫不在意,一双眸子盯着垂首不敢看他的碧落。“你呢?心悦我否?”
“霍将军......”她缓缓抬手,极轻地推拒开他覆在自己腰侧的手,泛着怔然与慌乱的眸子倔强地垂着,不敢与他对视半分。“奴婢身份低微,不配您......更不配您这般怜惜。”
话一出口,她的指节已然绷紧,指尖用力得泛白。她又岂会不心悦那抹余晖,只是纵然再喜欢、恋慕,都无法抹平她与他之间的天壤之别,他那般高高在上之人,若真与她这般身份低微的的奴婢在一块,那抹耀眼万丈的余晖便会遭万人指摘,她不忍、也不愿霍随因她而背负上任何一丝不该属于他的污点。
霍随静静地瞧着她,良久未语。
半晌,他终是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半分轻快之意。那笑声低沉,却分明满含自嘲之意。“成。”他缓缓退开,嗓音极轻,但落入耳中却宛若有千斤重般,“我亦不愿强人所难。”
霍随拿起随身的佩剑,抬脚便要往营帐外走去,眼角瞥见那碗尚未喝的补药,还是开了口,却并未转身,“药记得喝了,案上有甜糕可解苦味。”
闻见此话,碧落下意识地叫住了霍随。“霍将军!”她脱口而出,然而心中明白,这一声呼唤再没有任何将他留下的理由。
闻见她喊住自己,霍随下意识脚步一顿,身子微微侧过了些,却见床榻上那人却半晌没有下文,便正欲抬脚离开。可腿刚一迈开,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沉声道:“我要你,自己走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