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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岁礼
林雨露收到过许多岁礼。
还年幼时,严厉的爹娘从未在财物上亏待过她,一年一年将她的八宝阁都添置满了,钗裙首饰、名贵摆件。娘说日后她要出嫁,这些也都不能算作嫁妆,要一直留在家里,若日后她在夫家受了委屈,便回家来,大不了林府养着她一辈子。
除了爹娘,楚渊是第一个送她岁礼的人。
家变之后,她已及笄,本也不会再有岁礼。
除夕夜后,他却一定要哄她向他拜岁,多说几句好听的,然后便要顺利成章将岁礼给她。她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能再收岁礼,更何况他亦不是她的长辈。
楚渊说,你爹娘若在,那么宠爱你,也一定会再送你岁礼。既然他们此刻不在,那便由我送你,也算是不辜负你爹娘对我的期望。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她知道,若一切顺利,他登帝位,她就会登后位。
林世并不是什么大世家,林父算是白手起家,起初只是一个小官,被宗亲世家欺辱压迫是常有的事。后来娶了娘,有了她,为了让这个家能在京中站稳脚跟,费尽心思。楚渊是个明主,未登皇位,便能从朝堂上一众世家脓包中找出一个个有能力亦有野心的人为自己所用,并不在乎其身世地位。
他和林父之间,有着心照不宣的约定。
他登位,雨露予他为后,林家从此也会是皇亲国戚。他本该是她的夫君,他原本该给她彩礼,何止是岁礼呢?
眼下,楚浔是第二个了。
回暖玉阁的路上,雨露捏着那枚玉佩,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或许也该像其他御妻那样,等着与他说说话,祝他这位帝王万载岁岁无虞,皆得所愿。她没有向他拜岁,他明明可以来时埋怨她一番,要她拜岁再送她岁礼,可他似乎只是想送她岁礼,并不为那几声祝愿。
殿中灯火葳蕤,画春拿着红灯笼,正欲交给侍卫高挂在殿门口。
她将那枚月栖狐的玉佩放回锦盒让侍书收好,踩在雪地里一步步向前,道:“我来吧,搬个竹凳来,我亲自来挂。”
画春忙回过头,对她认认真真拜了三拜,笑道:“祝我们姑娘今年福备箕畴,万事顺遂。”
她没喊她小主,只唤了姑娘。
雨露笑笑,接过她手中红灯笼:“好了,小丫头,给你和侍书备了岁礼,等会儿回殿去拿,也给其他人分些银钱,天太冷,叫大家都回去吧。”
竹凳搬了来,还剩下几个来给她拜岁的宫人也都回去,白鹤这两日替她掌事也累了,院子里便只留侍书和画春两人。
她个子矮,拿着红灯笼踩上竹凳,也还差一截,只好踮起脚尖去勾,侍书和画春在旁随时准备扶着她,她也放心。
指节勾着金丝结,她差一点挂上去,忽得被人从身后抱起来,生生向上提高了一截,让那金丝结勾在了铁环之上,微微晃动。
他怀里沉香冷而熟悉,惹得她呼吸滞了几息,他便将她抱下竹凳,在她耳边道:“怎么又过了一岁还是没长高,踩着竹凳也挂不上,露儿打算一直留在十七岁?”
“怎么就这样闯进来了?”
没想到他就这么闯进来,雨露赶紧把楚渊推进殿里,画春和侍书便替她从外面将门关上。
“不然呢?”楚渊被她推进殿,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头在她眉心吻了一下,笑道:“你想本王怎么过来?夜里翻你的窗吗?”
说罢,他抬手摸了摸她松散下来的发髻,那里本来簪着的流苏在殿上被抓了下来,现在像是少了些什么似的。楚渊替她将那支用来挽发的银簪也取了下来,让她一头青丝落下,停在腰间。
“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他问。
雨露弯了弯眼睛:“我以为你是怕小县主抓痛我。”
“一开始是。”他又替她取下了几支簪子,让她发间再没有一点缀饰,捻着她的几缕长发,望着她道:“后来就觉得,那簪子给了颂儿也挺好的,你最好不要戴他送你的任何东西。”
雨露怔了一息,垂眸一笑:“那可没得选了,我现在身上的衣裳也是陛下送的,以后你还能让我——”
“那就脱了。”
楚渊忽得扣住她后脑吻上去,抵开她的齿缝,让交缠的舌尖卷入口腔,毫不克制地吮她唇瓣上淡了的口脂,让这个吻变得有些甜,又越来越缠绵。
她被吻得呼吸急促,抬手抵在他肩上,却被他紧握住手,带着身子被他压到身后的雕花木门上,撞住一声清脆的鸣响。这个吻结束时,她衣裳的系带已经被他扯下来,从外袍到里衣都一层层落下。
“殿下——”她终于躲开了他的吻,轻唤了一声,喘息着偏头让他的吻落在脸侧、流向了颈间,然后一点点覆盖住她身上那些楚浔留下来的痕迹,带着一点狠厉。
“唤我什么?”他咬在她肩上,威胁似的。
她被咬疼了,立刻改口:“阿渊……阿渊哥哥……”
这句许久没出口过的呼唤,让她的身子骤然间被抱起来带向了离他们最近的贵妃榻,这榻并不宽,雨露双手向后半撑在榻上,任他倾身上来吻她的身子,想扯掉她身上肚兜的系带,却没扯开。
楚渊吻她的动作一顿,幽深的眸望向那红色的绳结,眯起的眼睛昭示着某种危险的意味。
“他给你系得。”他没有用问句。
那不是能轻易被扯开的丁香结,而是一个军中常用的止结。雨露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却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可她双手撑在榻上,没有手去解开那系带。
楚渊伸手将那个楚浔亲手系上的结解开。
雨露便摸索着抬手解开他的腰带,让他的外衣滑落下去,在他的气息靠近肩膀时,低叹了一句:“是你把我送到他身边的,明知道………为什么要生气?”
楚渊呼吸一滞,将她身上最后一层布也扯了下来,然后将她双腿掰开抬起,让一双玉足踩在了榻边,抵在她腿心的蜜户之上,重重一沉腰。
那里早上刚刚被楚浔弄伤过,即使抹了药,这时候被进入还是有些疼,雨露仰起头痛吟了一声,听到他在自己耳边闷哼了一声,然后竟就这样停在了里面。
肖想她身子太久,真正进入时,才发现那种被她包容着裹紧的感觉原来比他想象的还要舒服。楚渊太了解她疼得时候声音是如何的,于是只在她里面缓缓地律动,吻着她的唇,含糊地回答她的问题。
“我也以为……不会。”
他双手扣在她倾斜着的腰上,覆盖了楚浔手上虎口留下的痕迹,又吻在她脸颊和耳边,留下惹她颤栗的滚烫叹息:“你走了才发现,原来会这么想你,这么不想你离开我……”
“不想他碰你,不想他抢走我更多的东西。”
曾经青涩的情意似乎在某一刻有了真正的结果,却已经过了需要被采摘的时节。雨露眼眶泛起粼粼水光,将两只撑在榻上的手抬起来攀到他肩颈,在他耳边小声哽咽:“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欺负我……我恨死你了……”
楚渊骤然顶得更深,然后开始了无法克制的占有,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腰肢,律动愈发激烈,让一次次紧密贴合发出声响,像带着痛苦和爱意的鞭挞。
听见她因为自己从唇隙间流出的呻吟,他咬在她耳垂,喘息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歉疚:“那就恨我……”
情欲决堤,贵妃塌吱呀的响声渐渐盖不住呻吟和喘息。雨露从将手攀在他肩颈上时便没有一点后路,只能承受,承受他的疼爱和挞伐,阴户跟随本能求欢的反应涌出湿滑的潮液,让他那契子般的阳物能越来越畅快得湿漉漉地进出。
她在他耳边甜而媚的呻吟,唤他的语调是带着哭腔的:“阿渊哥哥——”
她的身子太让人舒服,门迭于户的软肉紧紧裹住了他,还挛缩着向他讨要更多似的,湿滑的潮液该比那用于助兴的凝春脂还要有用的多。她动情时身上有淡香,像是香雪丸中不知道哪种花蕊的绽开。
被勾动到意乱情迷间,楚渊竟然想,怪不得楚浔那种人也会在她身上失控。
没法子不失控。
她身子像块蜜糖做的,连身上泛起的薄汗都是甜的,勾人的,更何况是身下这方像被自己滚烫的阳根融化到湿淋淋的,吐着蜜水的玉户。胶着地进出间勾扯出糖丝,因为他没有抽出太多而扯不断,又不断的重新粘连。
“露儿……”
他唤她名字的语调是她从未听过的,情难自抑的,带着粗重的喘息,用炽热的吻将她的闺名卷入耳中。
雨露不敢叫的太大声,于是在他越来越激烈的律动时,一口咬在他肩膀呜咽,向他求饶:“阿渊……慢点……我忍不住……”
“慢不下来。”
他喟叹了一声,用吻堵住她的唇,用吻吞没了她抑制不住的呻吟,许久才松开了她嫣红的唇瓣,喘息着说:“你身子这么会咬人,怎么慢?”
说话间,他的动作越发不受控制,绷紧了小腹的肌肉,一下下撞她的跨,顶她的穴,竟瞬间将她逼得去了高潮,玉户里浇出一汩汩蜜水来。雨露仰起头叫了一声,然后便死死咬住了他肩膀,拼命抑制自己快喊出来的呻吟。
她去时咬紧的穴让他闷哼了一声,紧接着便是狂风骤雨般地抽送了,雨滴淋淋,是她阴吹出的水。楚渊第一次要着她这销魂窟似的身子,完全失去了忍耐的想法,只想泄进去,泄进她身子里,让她的丹穴被自己的精元灌满。
情至浓时,他用想揉碎她的力气撞进了最深处,滚烫的阳物在那里跳动着,酣畅淋漓泄在里面。
他们正抱在一处接吻,滚烫的身体交缠贴合着。楚渊想对她说话,想对她说,其实我想你过的更好,若跟着我能成事自然最好,若是我不能,留在他身边,以他的性子,也能给你那个我欠你的,至高无上的后位。将你送进宫,也想逼自己,总有一天要从他身边抢回你。
可他没说出口。
一字一句都没有。
廊外有人越跑越近,画春和侍书在门口拦住了那人,厉声质问。
隔着一层门,雨露吓了一跳,身下紧紧裹住了他还没退出的阴茎,神色慌张,抓着他的肩膀不放。他的手摸到她的背一下下抚过,有安抚的意味,声音也带着情欲过后的喑哑。
“别怕。”
他有一瞬间,想,若是真的东窗事发,他就带她走,不再执着于抢回那个位子,只把她带走,也把她的心带走。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两难
长乐宫漪兰殿。
那宫人找来得急,听了几句只说什么那碟兰花酥闹出人命来,于是雨露来得匆忙,只来得及拿手帕简单擦了身,便随手披了两件衣裳,还软着两条腿便往漪兰殿跑。她设局给贺兰,可没想真要她的命,那点心里不可能有毒,除非是她狠下心自己往上面撒了毒,小丫头年纪轻轻,怎么这么不惜命。
她匆匆推开门时,未簪珠钗的一头青丝凌乱披散在身后,披风的系带都松散了,迈进漪兰殿时差点摔了一跤,被跟在身边的画春扶了一把。
漪兰殿主位坐着满脸怒容的宁妃,殿下已跪了一片宫人。
雨露心下一慌,也跟着跪了下去。
宁妃没有说话,只坐在那里,像是等着什么。
几刻钟后,几个宫人进来禀报:“娘娘,暖玉阁和漪兰殿都搜过了,都没有找到青鳞草。”
雨露怔了怔,她以为若是贺兰蓄意构陷,很可能会想办法把东西塞到自己那里。
宁妗蓉瞥了雨露一眼,心知未必是她做的。但北境的贺长风过两日便回京,此时贺兰中毒,到底是需要寻个罪人出来的。那点心出了暖玉阁,便是经她的人送往御膳房转宴,不是她接这个罪,就是自己来接了,陛下再宠她,也不会为了她委屈贺家。
“沉才人总算来了,”她蹙眉,将那一碟只动了几口的兰花酥推到桌沿,“兰婕妤在宫宴上并未动这点心,回来时才动了两口,便腹痛不止,太医在里面诊治,刚刚才没了性命之忧。”
“不知妹妹做点心时是否哪步出了差错,将这青鳞草的汁液加了进去?”
雨露直到听她说起贺兰没有性命之忧,才松下心神,阖上眼换了几口气,复睁开眼睛,望向她冷静道:“娘娘,臣妾未曾失手,也不曾蓄意给兰婕妤下毒,这点心经手之人太多,恐怕不能定嫔妾之罪。”
宁妃一双瑞凤眼眯起,语调带着威胁意味,慢悠悠说:“旁人自是没有理由给咱们兰妹妹下毒的,不是沉才人,难道是本宫了?”
“嫔妾不敢。”
漪兰殿的地砖冰凉,雨露跪在地上的两条腿发酸,略微动了动。她以为贺兰最多装装样子,没想到她真的宁愿自己涉险来构陷她。这碟点心虽是在楚浔面前亲手做的,可贺兰若有三长两短,楚浔也必得给贺家拿出个交代来。就算他明白她是清白的,就算他想护着自己,可………
她不敢赌天家人的真心,尤其帝王真心束之高阁,在权衡利弊之下,摇摇欲坠。
在片刻的思虑后,雨露正要开口,便听宁妗蓉坐在主位上敲了敲那碟子,主动给了她一个两全的法子:“想来,沉才人性子沉稳不会如此冒险,是不是,身边的下人,手脚不小心呢?”
雨露得宠,陛下或许不会舍得她死;而贺兰是贺家的人,陛下要给贺家交代,即便这小丫头是故意构陷,陛下都未必会拂了贺家的脸面。
宁妗蓉赌不起,她得替皇帝保下雨露。
于是她一双眼凌厉地扫向雨露身边跪着的画春。画春被吓得抖了一下,眼眶一红,刚想喊冤,却立刻反应出来这是要找个人来顶罪。
迟疑几息,她眼角划过一串泪,立刻想要叩头认罪,却觉身旁的雨露一双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了她。
“娘娘,嫔妾身边的几个侍女都是细心之人,也断然没有胆量做这种事,嫔妾可为她们担保。”雨露捏了捏画春的手心,示意她不要自乱阵脚,稳了稳心神,看向桌上那碟兰花酥,深吸一口气,准备一赌:“娘娘,那兰花酥是嫔妾亲手做的,可否予嫔妾一观?”
宁妃没想到她不愿找人顶罪,一双柳叶眉蹙得更深,压着火气抬了抬下巴,让人给她递过去。
那迭兰花酥同刚做好时并无什么差别,不是被人替换,只蕊芯处闻起来有淡淡清苦,是被人点进了青鳞草的汁液。只是这毒草特殊,一入食物便会融进去,太医只能查出是有还是没有,查不出剂量。
来漪兰殿前,楚渊为了宽慰她,对她说过,即便真定了她的罪,他也不会让她真的有事。可那是最后一条风险重重的路,他要救一个后妃,谈何容易,是不是真愿意为自己做到那一步?
她得自己来赌。
青鳞草长在北境溶洞,极其难得,且采摘之人一次只能采下一株,否则自己也会中毒。若贺兰手中有足够多,一定会想办法塞进暖玉阁,可她没有,那她手中恐怕也只有少量。
要每块糕点都淋进致命的剂量一定不够,太医查不出剂量,所以很可能只在每块糕点上淋一点,吃了半块,自己服了剩下的所有,好让人以为这每一块点心中加得都是致死的剂量。
不能让画春和侍书来顶罪,不能赌楚渊和楚浔的真心,不能就这样被构陷而死,让蕴之和娘担心。
深深几息之后,她终于抬起手,捏起一块。
宁妗蓉忙问:“你做什么?”
“嫔妾赌,”她深吸一口气,一双杏眸微闪,望向宁妗蓉:“这半块点心,不会让人毒发。”
宁妗蓉不会不让她赌,否则她自己也会被牵扯进来。果然,宁妃神色复杂的瞧她片刻,似乎有些不忍,但还是狠了狠心,默许了。
画春一把捏住她的手,眼泪汪汪道:“小主,奴婢来,您别以身犯险。”
“画春,我没道理让你来替我赌。”
雨露想挣开她的手,却被她按的死死的,小丫头不知道哪里这么大的力气拦她,于是她微微扬起唇角,对她笑了笑:“你爹娘都在宫外等你,你娘好不容易治好了病,嫁妆我们都替你备着了,今日做什么犯两次傻?”
画春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眼泪盈眶,摇了摇头,她哭起来手上力气一松,雨露立刻挣了开。
刚挣开她的手,她还没将那块兰花酥往嘴里送,却又被一双手从身后抓住了。
那人的手背隐隐有青筋凸起,指节修长分明,几个指腹间有握兵器握出的茧,想是深夜匆匆赶来,手掌冰凉,却用力捏住了她细弱的手腕,甚至有些发狠。
“沉雨露,谁准你赌了?”
他像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语气冷得令人胆寒。
漪兰殿再次跪了一片,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
可那一瞬间,除了那句话,雨露什么都没听见了。在很短,可又似乎很长的寂静中,她回头望向他英气逼人的冷削的脸,看见他一双一向叫人瞧不出情绪的凤目里流出她没见过的情绪。
楚浔没说话,殿里便不敢有人出声。
他捏着她的手腕,压抑着怒气。
除夕夜已经快过了,他也不过刚从紫宸殿脱身得以休息片刻,又匆匆赶来,面上还有些许憔悴。楚浔自北境回来三年,凌厉的五官加之神韵中还未抹去的,沾过血的凶杀气,让人看着便想跪下认罪。
雨露呆怔片刻,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雨露跪了太久,腿软到踉跄了一下,便被他掐着腰一路按到殿中椅子上。
她青丝凌乱的披着,披风之下只一件单薄外袍,显得有几分瘦削,一双杏眼不知何时含了泪,望向他的眼神楚楚可怜。楚浔瞧她片刻,偏过头去缓了几息,平复下来,用指腹抹了抹她眼角泪痕。
“不许哭。”他声音还冷着,“胆子这么大,哭什么?”
说罢,没等她反应,楚浔转过身去走向宁妃让出来的主位掀起衣袍坐下,将那碟兰花酥重新放回了案上,屈起几根手指敲了敲木案,发出几声沉闷的响。
“太医呢?过来回话。”
当值的太医立刻从内室出来,跪在了殿中,擦了把额前的汗,颤巍巍回道:“陛下放心,兰婕妤只吃了半块,处理得当,已经没有性命之忧。”
“什么毒?”
“青鳞草。”
楚浔冷笑,阖上眼睛静了几息:“既然死不了,就把她给朕从榻上拉下来。”
众人大惊,漪兰殿的宫人没人敢去动手,最后是宁妃身边的两个大宫女进了内室,扶着大惊失色的贺兰下榻。
她脸色苍白,唇色淡得快看不见,见到楚浔便扑上去到他身侧跪下哭得梨花带雨:“阿浔哥——我还以为我见不到你——也见不到哥哥了——”
这时候再提一句贺长风,她以为楚浔会更想替她做主,可她一回头竟瞧见雨露坐在檀木椅上,垂着眼静静瞧她,毫无恐惧之色,一时更慌了神,呐呐:“阿浔哥……你……”
楚浔扶了扶额,不耐烦的神色几乎摆在脸上。
这几年他这近乎空架子的后宫没什么事端,让他觉得就这么放着替那些世家养女人也可以,没想到此时,也不过偏宠了雨露一个,还是闹出事来了。
“都出去,宁妃、沉才人留下。”
他开了口,殿中的人便如释重负全都退了出去。
片刻,殿中便只有几人了。
宁妃见他的脸色便明白他是不耐烦了,赶忙开口:“陛下,臣妾想许是沉妹妹身边的下人手脚不小心,本想拖去掖庭审问一番,但沉妹妹心善,这才——”
宁妗蓉是个心思缜密的,楚浔知道她的意思是将这事拉个人出来顶罪,替他将两方都保全,也撇清自己身上的关系。
他抬眼又向雨露看过去。
那女人乖乖坐在椅子上垂着眼帘,整个人都有些呆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也没有在听这边的话了。
“沉雨露。”他唤她的名字。
雨露回过神来,下意识要跪。
“坐着。”楚浔皱眉,“刚刚没跪够?”
他问:“在想什么?”
雨露望向跪坐在他身边神情恍惚的贺兰,知道楚浔既然屏退了众人,就是要给她留个面子,于是抬眸轻轻开口:“暖玉阁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因臣妾而死,这是臣妾的答案。”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楚浔提到这事,又有些生气,却尽量压低了声音,“运气好没死,洗脱罪名也只能搅搅混水,死了,等朕给你收尸?”
雨露被他训了,红着眼偏过头去,赌气嘟囔了一句:“死就死了,不用你给我收尸。”
被训一句就急着反咬他,还知道怎么说最扎他的心,楚浔几乎被她气笑了,正想缓缓语气再开口,被打断了。
“阿浔哥——”贺兰隐隐意识到不对,但还是捏了捏他的衣袖,哭道:“是她害我的——是她见不得你宠我——就像之前——”
“行了贺兰。”楚浔躲了躲她的手,头痛得厉害,语气也颇显无奈:“你之前还只是犯了些小错,现在是在做什么?”
他低头望她,一字一句地开口:“你哥虽在北境救了朕,也是身负重伤差点没命。”
“贺家一门都是忠勇之士,是朕没替贺老将军和贺长风教导好你,让你除了娇纵,还有了拿自己性命构陷旁人的心吗?他马上就要回京看你,比起你这条命,朕更不知道如何跟他交代让你在后宫变成这副样子……”
他话里话外竟慢慢没了气愤,只有无奈和隐隐的自责。
贺兰被他的话惊得身子一颤,忙指着雨露向他哭喊:“你就是因为她才这样对我的!你为什么不信我了?”
“非要朕拆穿你?”楚浔偏过头不再看她,叹了口气,“先不提兰花酥是朕和露儿一起做的,那青鳞草是毒也是药,贺长风托人送回京,本是打算每次只取一点治你夏日的热疾,怕你忘了,特意写信告诉朕。”
“露儿手里根本没这东西……”
他本来寡言,不愿多说,说完这些,便不再想开口说话。宫宴上饮了酒,一会儿气雨露胆子大到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一会儿又气贺兰越发移了性情,一时间头痛不已。
漪兰殿寂静无声,芯烛爆开的声音都能耳闻。
宁妃一时不知该为楚浔口中喊的“露儿”震惊,还是该为他一番训斥贺兰的话震惊,愣了好一会儿,主动开口询问:“那……这……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雨露沉默着看向坐在高位的楚浔,咬了咬唇。
静默中,楚浔扫了她一眼,终于站起来走下座位,将她从檀木椅上拉起来径直向外走,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兰婕妤禁足,至贺小将军从北境回来,便跟去北境军营,不必再回京了。”
“贺兰,你自己去看看,父兄是怎么用命给你拼出的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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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长命女(加更)
雪地上踩过两串脚印,一串在前,一串在后。
都在长乐宫,从漪兰殿往暖玉阁的这段路却并不近。楚浔扯着雨露的手腕,一路沉默着带着她穿过红瓦砖墙,雨露自暖玉阁来时被楚渊要了一回本来就腿软,又跪了许久,走得有些踉跄,却也没有出声。
走到半路,楚浔原本的头痛终于被冷风吹得舒缓,察觉到雨露跟着他的步子走得艰难,轻叹一口气,停了下来,转头看她。
“这又是怎么了?”楚浔解开身上的大氅往她身上披,盖住她身上那件披风,将她整个人都裹严实了,语气是抑制过了怒气的无奈,“下面还疼着?还是方才跪久了?真这么娇气?”
裹住自己的是他大氅上混着酒气的龙涎香,是楚浔的气息。雨露抿了抿唇,鼻子发酸,没忍住,几串泪珠瞬间流过泛红的眼尾,淌过脸颊,在月光下像条波光粼粼的小溪。
“就娇气了怎么样嘛!”她哽咽着喊了一声,抬起一只手背抹抹眼泪,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便背过身去继续擦眼泪。
楚浔只觉得刚刚缓下的头痛又复发,一把将她从背后拥住了,像是拿她没法子,叹息着吻过她耳边,极不熟练地哄人:“别哭了,受委屈了?”
她哭得停不下来。
却不知是委屈还是欣悦更多,仿若久旱逢甘霖般,心田汲取着那丝丝缕缕的情绪,化为一滴滴怎么也忍不住的泪。曾经被爹娘娇宠着的年岁已经越来越远,这几年似乎总在为了活命为了娘和弟弟努力地做些什么,就像刚刚在漪兰殿,她也全当自己没有退路,只有赌这一个选择。
没想到有人愿意给她第二个选择。
是她需要用身心来欺骗感情的,是下旨抄了林府结束她那被宠爱的闺阁时光的,现在又重新给她宠爱的楚浔。
“别哭了,行不行?”
楚浔的语气越放越软,但还是生疏,很生疏。
“还要朕跟你道歉不成?别太过分了,沉雨露。”
他将她转了个身重新面向自己,抬手用指腹擦她脸颊的泪痕,可她睫毛一抖,摇摇欲坠的露珠又要覆一道新的。
楚浔呼吸滞了几秒,终于真拿她没了法子,深吸一口气,捧着她的脸看她哭得委屈巴巴的样子,别扭半天,硬巴巴地开口:“朕的不是,不该凶你,不该让你受委屈,可以不哭了吗?”
雨露呆了一息,睫羽上还挂着泪珠,却忽然笑了出来,赶紧抬手挡住半张脸,偏过头又忍不住用余光瞥他,见他脸色发青,终于憋住了笑。
“沉雨露。”他绷着脸看她那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神情,咬牙切齿:“朕看你是想被干死。”
知道他真能干出这事,雨露赶紧噤了声。
“臣妾错了,陛下。”
她适时服软,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看他脸色,怕他真生气。
“错哪了?”楚渊脸色还是很差,见她不哭了,便斜睨她一眼,转而看向别处,等着她认错。
雨露不晓得要怎么说,支支吾吾半天:“不该笑陛下。”
本来等着她乖乖认错的楚浔神色一僵,闭了闭眼,语气越发阴森:“再给你一次机会,错哪儿了。”
她想起他在殿里对自己发的火,却不知道他那样生气是不是因为在乎自己,并不敢说出口,她怕若不是,楚浔会冷笑她太把自己当回事,痴心妄想以为他有多在乎她。
于是她没要这个机会,干脆不说话了,只垂下眼睛望着两人脚下之间那一小片白雪,用云履轻轻踢了踢。落在楚浔眼底,这简直就是胆大包天的小狐狸不仅不知错,还在他面前堂而皇之的走神了。
他被她气笑了:“故意气朕?”
雨露抿着唇并不抬头。
于是他怒气冲冲捏起她下颌,让她看向自己,然后低头在她那殷红的唇瓣上狠狠咬一口,几乎咬出血来。雨露吃痛,眼睛又红了,不敢说话,眼睛里却写满了嗔怪。
“你!”
楚浔深感无力,酒意未散还头痛得厉害,在宫宴后敷衍拜岁一个时辰,回金銮殿歇了一刻钟,又匆匆赶过去处理漪兰殿的事,一去就看见她跪在那儿孤注一掷似的不惜命。
这会儿天都要亮了,他直觉自己再跟她耗一会儿,可能会酿成登帝位三年来第一次被气晕倒的大祸。他连晕都不敢晕,因为他一晕,气他的这个就要挨批斗,不知道要有多少折子争先恐后参上来请他保重龙体诛杀妖妃。
雨露一抬眼,终于看出他脸色已经不单单是气得难看了,慌了下神,忙问道:“陛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楚浔没精力跟她耗了,叹了口气:“既然设好了局等她往里跳,为什么反而不等朕来解决了?是认定朕不会信你帮你?”
夜风穿过红墙,倏然间将她长发扬起。
但她身上披着他的大氅,一点都不冷。
她被他咬破的唇微启,似乎在犹豫该如何向他诉说,可几欲开口都没将真心话说出来。她摸他握在自己手臂上冰凉的手,像是无声的讨饶,最后低声喏喏:“没想到贺姑娘会拿自己下手……对不住……”
“此时也算臣妾的过错,您若为难,将臣妾交出去领罪……”
“放心,贺家不会。”
楚浔心想,贺长风若是知道事情真相,巴不得她将贺兰送进掖庭受刑清醒清醒,要怪也只会怪他没看顾好贺兰,不会怪到雨露身上。
他并没有让她这样悄无声息地揭过话茬,反握住她的手,与她几根纤长的手指交迭缠绕,又垂下眼,认认真真问了她一遍:“真的不知道朕为什么生气?”
雨露还是不敢说。
病一回就是三天三夜,多疼几回就伤着,再坐久了跪一会儿便走不好路。他想问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身子有多弱,竟也敢去赌那半块一定有毒的兰花酥要不了自己的命。
可他也不敢说。
是的,楚浔确实不敢说,他自己都不明白,是不是真得比雨露自己还要顾惜她的命,还要怕她受委屈受苦。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说出口,有些东西一定会变化,会逼着他们两个都要开始承担彼此的一切,在深宫、在大权未定、在他这个皇位都还没坐稳的时刻。
他没有准备好将束之高阁的真心捧到她面前,也一眼就瞧得出她未必现在就想要这份真心。
那就,不必让她承担了。
于是楚浔想通了,他不再逼问她,而是轻叹一声:“罢了,以后别再如此冒险。”
雨露点了点头。
他便抬手将她鬓边凌乱的青丝挽在耳后,问了一句:“岁礼拿到了?喜欢?”
楚浔并不知道送女人什么东西能讨她们欢心,数来数去也不过是些钗裙首饰名贵珍品,给她备礼的时候,想得是,只要不出差错便好。
倒也不大在乎她是不是给自己拜岁了,只是觉得小丫头还这么小,恐怕还不能好好适应长大后不被骄矜宠爱的日子,舍不得让她太委屈。
“喜欢。”雨露柔柔一笑,却是主动提起,“臣妾还没给您拜岁。”
他哼笑道:“现在才想起,想说什么?”
她思付片刻,竟一时没想到什么足够好的。
“想不出?朕帮你想。”楚浔见她踌躇不展,起了趁机逗弄她的心思,悠悠道:“念首长命女,就算你拜过岁了。”
他以为她不会听话,反正她从来不大在意他的身份,不会也不必对他的话言听计从,没想到雨露真的会念,于是反倒有几分错愕。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雨露躲了躲,目光有些闪避,捏着大氅间的系带与墨绒,慢慢念了最后一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她声音轻而柔,就这样飘渺地传进他耳畔。
楚浔一整晚终于得了片刻愉悦,抬手将她揽进怀里,抵在她发间,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要记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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