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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河边草 / 2025/05/02 04:07 / 511 / 15
【小说】夺妻(阿灯)

第1章 救了个恶毒少年回家
  曲寒星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外头正是一阵絮语交谈声,他屏着呼吸,全神戒备着,不一会儿,纱布帘子被人从外头掀开,一道倩影款款走了进来。
  渐渐靠近,他能闻见她身上的睡莲香气,清幽馥郁,很奇异的,能让他狂躁的心镇定下来。
  然而,下一刹,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似乎是袭向他的。
  他机警地从榻上弹起,猛地一把擒住对方手腕。
  这少年力道居然如此之大,施清秀疼得不由发出一声痛呼。
  玲玲见状也吓了一跳,但她性子一向泼辣大胆,当即双手抓住少年的手臂,怒斥:“你这个无礼的家伙,还不快点松开我家小姐!”
  曲寒星还是第一次见到敢这样怒斥他的丫头,心头也窜起几分怒火,当即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将这小丫头的手折断,突然,一道轻柔如水的女声娓娓响起。
  “玲玲,还不快点松手?”
  他不由抬眸朝她望过去,这女子面容清秀,不过蒲柳之姿,突然被他擒住手,她居然也不害怕,还能那般淡定地命令那丫头,倒是不简单。
  “小姐,可是他……”
  玲玲觉得委屈,还不是这小子先动的手?!真是气死人了!
  但是小姐都发话了,她也只好听话松开手。
  曲寒星环视一圈,见屋内也就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观气息,都不是习武之人,是以,他也卸下戒备,松开了施清秀的手。
  施清秀解释道:“小公子,今日早晨,我刚好从石泉寺礼佛回来,途经山路,见小公子倒在草丛边昏迷不醒,这才贸然将小公子带回府中诊治,还望小公子莫要误会才是。”
  原来如此,曲寒星心里暗嗤,这对主仆可真是引狼入室啊,都不清楚他的底细,就敢救他回府,当真是愚蠢。
  那不如,他就在此地休养生息,待身上的伤口好了之后,便杀了她们,将这座府邸的财宝一敛而空。
  脑海中,各种阴暗思绪已经转了几转,但他面上却是不显,反倒是笑得一脸天真无邪,拱手拜礼:“原来是姐姐救了我,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他向来嘴甜,又生得一副讨喜模样,舒眉朗目,眉梢间还带着三分未长开的稚气,说话的语调与口气俨然是一副邻家少年郎的口吻,叫人一听便心生好感,也就能不在意他自来熟的称呼。
  今日早晨的时候,玲玲本来是极力不赞同她救这名小少年的,说他无端端落得一身伤,又倒在草地里没人管,说不定是什么为非作歹的江洋大盗呢。
  可是,施清秀见他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若是见死不救,也是于心不忍,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将人救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过遵从本心罢了,小公子不必道谢。”
  施清秀笑着说道,转瞬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询问:“对了,小公子可是龙门镖局之人?”
  曲寒星听见“龙门镖局”四个字,眸光顿时一暗,脸微微一沉,他重伤至此可真是多亏了张洪义啊,那个龙门镖局的总镖头。
  不过转瞬,他又恢复成笑容灿烂的模样,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稀奇地“咦”了一声后,反客为主地问:“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施清秀见他这副反应,便猜出他确实是龙门镖局的人了,只不过,他年岁这般小,应该不是镖师,而是某位镖师的儿子也说不准。
  她伸手示意站在她身后的玲玲,玲玲见状便将一块墨玉臂鞲放到她手里。
  “你瞧瞧,这可是你的东西?”施清秀将臂鞲递给曲寒星。
  曲寒星低眸望去,那块臂鞲上雕刻着龙门麒麟兽纹,乃是龙门镖局的图腾,也难怪施清秀将他误认成龙门镖局的人。
  这块墨玉臂鞲是他在和张洪义打斗时,无意间从他手臂上得来的,当时情势危急,这块墨玉臂鞲掉到他身上了他也没发现,糊里糊涂地带着它从湖州逃命到此地。
  “这正是家父去年赠予我的生辰礼,这可真是多谢姐姐了。”
  曲寒星脑子也很机灵,随口一句话就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套上了龙门镖局中人的身份,他一脸欣喜又难掩激动地接过墨玉臂鞲。
  “虽说这么问有些冒昧,但我若是不问清楚的话,也不敢贸然留小公子在府中养伤。”施清秀面露歉色。
  曲寒星笑眯眯地道:“无妨,你我素昧平生,姐姐肯救我一命,我已不胜感激,纵使姐姐现在要赶我出去,我也不会生气的。”
  当然不会生气,他会当场杀掉她们主仆二人,鸠占鹊巢,也省得和她们多费口舌。
  施清秀觉得他性子当真善解人意、讨人喜欢,微微一笑:“赶倒不至于,只不过,小公子,敢问你父亲是何人?”
  “这……”
  曲寒星面露难色,在龙门镖局,这块墨玉臂鞲也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只有高位者才配饰带,而龙门镖局只所以全国出名是因为出了个张洪义。
  传说,他曾押镖经过雁门关,那里流犯蛮夷四处流窜,还有恶名昭彰的山匪窝,是个三不管地带,寻常人不敢往那里去,宁愿绕远路也要避开此关卡。
  可是,张洪义为了不耽误运镖交货的时间,硬是带着镖队往雁门关去。
  这一去不要紧,可他不仅安然无恙,还顺便剿灭了土匪窝。
  要知道,那帮土匪窝可是出了名的难除,官府都拿它没辙,结果他倒是将那土匪窝给灭了个干净。
  这下子,张洪义彻底在武林中出了名堂,就连皇帝老儿都亲笔题字、赐下牌匾,至此,龙门镖局彻底打响了名号,成为全国一流的大镖局。
  不过,这些他都不感兴趣。
  现在,这块墨玉臂鞲倒是逼得他不得不认仇人当爹了,光是这么一想想,他胸口砍伤就又隐隐作痛起来,总有一天他要和张洪义清算这笔账。
  曲寒星心底冷笑,面上却还是无害模样,装模作样地蹙起眉头,嘴角往下一撇,便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声音也低了几分。
  “姐姐,你别为难我了,我与张大镖头哪里攀得上什么关系?”
  他语气失落:“我不过就是镖局里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而已。”
  施清秀迟疑,心里暗自腹诽,可是这块墨玉臂鞲成色极好,像是御赐之物,龙门镖局除了张洪义,她想不出还有谁有资格佩戴这块臂鞲。
  不过,曲寒星不承认,面露难色,说不定其中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准。
  或许,曲寒星是张洪义的私生子?
  听说张洪义的妻子是个母老虎,眼里揉不得一颗沙子,若是张洪义敢背着她有外室的话,身为私生子的曲寒星,他自然也是不敢认的,只好留在镖局暗中照拂。
  思及此,施清秀看向曲寒星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怜悯,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瞧见对方注视他的同情眼神,曲寒星心底冷嗤,这个女人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东西,现在倒以为他是一个小可怜了,真搞笑。
  “那你又为何会受伤倒在石泉寺山脚下的草丛里?”
  曲寒星面色诚恳,解释道:“姐姐,此事涉及镖局机密,恕我不能详细告之。”
  施清秀也能理解,龙门镖局毕竟不是一般的镖局,说不定和朝里那些达官贵人有什么业务来往也说不准,他不方便说,她也就不问了。
  张洪义是出了名的绿林好汉,他的儿子又能差劲到哪里去?
  想来也是个侠肝义胆的少年郎。
  想到这里,施清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笑着对曲寒星说:“还未请教小公子姓名呢?”
  “在下曲寒星。”
  在他看来,施清秀再过不久就是一具尸体了,是以,他都懒得去编个假名字哄她。
  施清秀一听,更加怜悯他了,居然连父姓都不能随吗?
  她善解人意地道:“曲公子,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养伤吧,日常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可尽管告知我。”
  曲寒星满脸感激,笑容甜腻,声音清越地应下了:“姐姐真好。”


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5/02 04:22:39

第2章 到时候,他就让她死得痛快点罢
  施清秀此时正在书房写回信,她夫君去了京城谈生意,今日一大早,驿使就将丈夫报平安的家信送过来了。
  秋霖在京城一切顺遂,只不过,他恰好碰上户部尚书为母亲举办七十大寿的诞辰,是以,便想多留一阵子,亲手制作五福捧寿灯笼给老夫人祝寿。
  这当然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杜秋霖在杭州这一带是出了名的灯师,旗下所经营的清秋灯铺更是声名远播,连江浙一带的达官贵人也时常差人过来购买。
  此次,杜秋霖去了京城便是有意将自家灯笼推销出去,看看有没有希望被官家人看中,一举成为皇家灯铺。
  丈夫如此有事业心,施清秀自然也支持他。
  不过,再过不久就是乞巧节了,秋霖此番定然是赶不回来了,是以,他又在信中同她道歉,说等到家后再跟她赔罪。
  虽然有点失落,但施清秀也不会真的因为此事同丈夫生气,总归他也是为了这个家才会辛苦在外奔波。
  她回信写道无碍,又鼓励了秋霖一番,便同他说起曲寒星的事情,交代了救他的经过,以及对方的凄惨身世,到了信尾,她又含蓄地表达了对他的思念之情,希望他尽快回杭州与她团聚。
  好不容易等墨水干了,施清秀将信纸折起塞进信封里,恰好此时,玲玲进来了,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白釉青花瓷碗里冒出缕缕香气。
  “小姐,你快趁热喝了这碗灵芝鸡汤补补身体。”玲玲笑着说。这可是她辛苦熬了一个时辰的呢。
  施清秀无奈摇头一笑,她自幼身体康健,也不知秋霖到底是太过紧张她还是如何,每每出门一趟都要搜罗当地珍贵药材,不惜价钱高昂也要买下,不日就随着信寄过来给她。
  这不,今早驿使还送来了一颗靑灵芝,秋霖在信中说是给她补气血用的,嘱咐她务必要熬汤来吃,莫要辜负他一番心意。
  可惜的是,施清秀实在不爱吃这些东西,她本想叫玲玲搁在桌上,转头又想起曲寒星来,他当日伤势严重,眼下正是需要进补的关键时刻。
  思及此,她便道:“玲玲,你将鸡汤送去映波阁给曲公子吃。”
  玲玲一听,小嘴顿时噘得老高了,满脸写着不高兴:“小姐,他一个臭小子哪里用得着吃这么好的东西?再说了,这可是姑爷特地寄过来给你吃的。”
  施清秀没好气地嗔她一眼,“罢了,你将补汤放下吧。”
  玲玲顿时喜笑颜开,太好了,看来小姐还是顾忌着姑爷的呢。
  结果,她刚放下,施清秀就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她将信封递给玲玲,吩咐道:“你将信封拿去驿站,叫他们送去京城。”
  又端起托盘,“我去映波阁看看曲公子。”
  她这阵子忙于处理灯铺的账本,倒是疏忽了曲寒星,身为主人家,她总该在对方养病期间多去看看,也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玲玲气呼呼地喊:“小姐!”
  施清秀假装没听见,自顾自走了。
  ……
  踏过鹅卵石小道,进了一扇月亮门,施清秀站在门口,提高音量唤:“曲公子?”
  她之前本来想安排两个小厮照顾曲寒星日常起居,但是被他拒绝了,左右他伤的也不是手脚,施清秀也就由着他了。
  现在,他应该就在映波阁好生休息才是。
  映波阁虽是客舍,但空间构造也足够宽敞,她若是声音小了,怕是里头的曲寒星都听不着了。
  结果,等了一盏茶功夫,里头都没有动静。
  施清秀疑惑,他这是去哪了?
  曲寒星施展轻功,灵敏地躲过家丁视线,绕过池塘柳树,临近映波阁的时候,却蓦然瞥见一抹纤细身影,他双眸微眯,好半响才认出来人是施清秀。
  她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心下不耐烦,但曲寒星还是从侧边墙壁飞身而过,从后门绕进映波阁。
  他今日提气飞行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等落定在映波阁的时候,胸前伤口好似隐隐崩开,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曲寒星捂着伤口,暗骂一声:“该死。”
  桃花眸望向紧闭的门扉,眸光多了几丝阴狠。
  这时,外头又响起几声有规律的敲门声,“曲公子,你在里面吗?”
  她声音略微有些着急,许是担心曲寒星一个人昏倒在里头了。
  曲寒星收敛神情,拖着脚步去给她开门。
  等施清秀瞧见他的时候,他脸上已经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揉着眼睛,声音含糊地问:“谁呀?”
  施清秀见他无碍,这才松了口气,她微微一笑,解释道:“曲公子,我过来看看你的伤情。”
  “原来是姐姐啊。”
  曲寒星露出歉意表情,惴惴不安地赔罪:“对不起,我刚才实在是太困了,这才眯了一会儿,没想到姐姐会来看我。”
  他模样本就生得俊秀乖巧,又做出这副小心翼翼、急忙解释的情态,施清秀反倒生出点愧疚来,她这阵子未免太过冷落了他,以至这个少年心生不安。
  她便道:“无妨,我也只是刚来而已。”
  曲寒星听闻此话,神情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刚才模样,瞧见施清秀手里的托盘,他便殷勤接过,“这种东西我来拿就好,姐姐快进屋坐会儿吧。”
  施清秀没想到他会突然抢过托盘,本想拒绝的话也堵在了喉咙底,曲寒星已经端着托盘进屋了,她只好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刚坐下,曲寒星便去小厨房沏了杯绿茶出来给她,施清秀接过,笑道:“好了,你快坐下休息吧,让你一个伤患照顾我,我怎么安心呢?”
  她抿了一口绿茶,入口甘醇,毫香清新,水的温度是刚刚好的,看来曲寒星倒是沏茶的个中高手。
  她没忍住,又再度浅浅抿了一口,倒是比玲玲泡得好喝多了。
  曲寒星见状,便知晓她喜欢他泡的茶水,看来,施清秀也不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命数,他不过掌握了茶水的火候而已,她倒是失了雅人风度。
  回想起他今日偷偷看到的库房情形,心中便多了几分计较。
  这座府邸的库房里头藏着的不过些寻常字画、瓷瓶宝器,更多的便是金条、银元宝与铜板。
  府内雇佣的家丁更是普通人,怕是拳脚功夫也不曾学过,他故意放慢速度从他们头顶掠过,他们还迟钝地什么都没发现。
  若不是张洪义将他伤得实在太重,他今日在探清这座府邸实力的时候,就会直接大开杀戒了。
  但现在嘛,还得再忍忍。
  无所谓,只要结果是令他满意的,过程他并不在乎。
  从小混迹街头、受尽白眼的小乞丐哪里会在意给人赔笑脸?
  不仅不介意,他甚至还做得十分出色呢,不然也不会一步步爬到今天这等位置。
  “姐姐喜欢我泡的茶吗?”
  曲寒星笑着问。
  施清秀察觉他看出自己的失态,还有点不好意思,抿唇一笑,颇有点难为情:“倒是叫曲公子见笑了。”
  曲寒星嘴角笑意加深,脸颊两边的酒窝越发凹进去了。
  要是认识他的人就会知道,通常情况下,他笑得越甜蜜,那就代表他心里的计划越恶毒可怕。
  只可惜,单纯如施清秀完全看不出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只是觉得他外形俊逸,性情又温顺聪慧,倒是和玲玲很般配。
  玲玲性子如火暴躁,曲寒星恰好也能够包容她,思及此,她望着曲寒星的眼神便多了几分亲切。
  她拿开盖子,将那盅鸡汤递给曲寒星,瓷碗温度将她两边手心捂得暖暖的。
  “幸好鸡汤还没冷掉,你快趁热吃吧。”
  曲寒星低头去瞧,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的好东西还真不少,眼下还是被施清秀惊了一下,碗底的青灵芝被切成碎片,混在鸡汤里,使得汤底越发浓郁鲜香,正好可以给他补这阵子流失的气血。
  施清秀倒真是太用心了,她库房里头没有什么稀罕宝物,这颗青灵芝可抵价值千金。
  没想到她居然会给他一个陌生人食用,真是善良得有些过头了。
  他难得拿正眼瞧她,悄悄打量之下,他才发现,施清秀身上穿着的纱裙可是泸丝云绸纱,价格并不便宜,是今年刚时新的绸缎款式,耳边带着的那对青绿珊瑚水滴耳坠,更是价值不菲。
  他心里暗衬,这女子倒是懂得享受,也足够慷慨,连这等上好的青灵芝都舍得给他吃。
  既然她对他这么好,他当然要好好回报她才行了。
  等灭门的时候,他就让她死得痛快点罢。
  一剑砍掉她脑袋如何?
  也省得她多受几分死前的皮肉痛苦。
  以她温吞的性子,怕是还没反应过来,尚且生不出害怕的情绪,头颅就已经掉在了地上。
  毕竟,他剑法一向很快,也很准,从不曾失手过。
  至于那个胆敢冒犯他的玲玲……
  曲寒星嘴角笑意更深,漂亮的桃花眸微微眯起,闪过愉悦情绪,届时,他就先砍掉她的双臂,待欣赏够她痛苦挣扎的求饶模样后,他再一刀、一刀地凌迟她罢。


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5/02 04:30:06

第3章 曲寒星误会了
  这几日风平浪静,曲寒星安分待在映波阁养伤,张洪义这厮够狠,当日举着那把九环刀硬生生砍下来,要不是他及时退开,恐怕当场得被劈成两半。
  不过现在也没好到那里去,那道刀伤自他左肩劈下,斜着贯穿到右边侧腰,中间连肋软骨都被刀锋割裂了半寸。
  他可是在映波阁躺了好几日才能下榻的,又多亏了施清秀给的那碗灵芝鸡汤,他现在外伤好得七七八八了。
  只不过,内伤却是难愈,张洪义打他的那一掌可是灌注了七成内力,他五脏都险些移位,幸得自己内功修炼得还算不错,眼下还能强撑着,勉强装出副没事模样。
  “扣扣扣——”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曲寒星正盘腿坐在榻上运功调息,眼下也不能贸然中断,免得气血上涌,更加重伤势。
  是以,他便权当没听见,理也不理。
  外头静默了一会,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外头又响起三声有序的敲门声,还有施清秀温柔如水的声音。
  “曲公子?你又睡着了吗?”
  她话语里还带着打趣的笑意,并没有因为他屡次怠慢而感到生气。
  曲寒星一挑眉峰,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还真有点复杂。
  待一个小周天运转完后,他沉沉吐出一口浊气,这才下榻出了内屋。
  他开了门,来人果然是施清秀。
  她一见到他,便不动声色地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见他气色尚好,心头这才松了口气,眉头微蹙,面露担忧之色。
  “我听陈伯说你这几天都一个人闷在映波阁,我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你。”
  他刚来的时候,映波阁每日不是大夫就是小厮们进进出出,大门整日都是开着的。
  但自从他伤势逐渐开始好转之后,他便总是将门扉紧闭着,就连小厮送来饭菜,他也只是吩咐他们放在门口就好,他自己会出来取。
  他这般古怪举动,难怪这家府邸的管家陈伯不放心了,亲自将此事告知了施清秀。
  “姐姐,我没事,”曲寒星笑着解释,面上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这几日只是待在屋子里运功调息而已,怕有人打扰,我才终日将门关上了,害姐姐误会,还亲自跑一趟,真是我的过错。”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地朝施清秀做了一揖。
  施清秀哪里会怪罪他?
  她本来就只是担心他而已,但曲寒星也太小心翼翼了,真是个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孩子。
  她连忙虚虚托住他双臂,“曲公子言重了,我也是碰巧有事来找曲公子才特意跑过来的罢了。”
  曲寒星诧异:“何事?”
  他想不通她能有什么事情找他?
  施清秀低下头,有些难为情。
  从少女时期开始,她所认识、熟悉的男子也只有杜秋霖一个罢了,杜秋霖与她早已定情,她面对他的时候,脸皮都很薄,何况现在是对着完全不熟悉的外男曲寒星?
  虽说曲寒星年纪尚小,但他身量却是高挑,她站直了身也只到他胸口,她有时候着实有点没办法将他当小男孩来看待。
  更何况,她也是第一次做红娘,难免有点不熟练,不知曲寒星会不会看出她的意图,她心底担忧。
  曲寒星见她耳朵忽然涨得粉红,觉过味来后,心底嗤笑,原来她前几天送他灵芝鸡汤是有深意的啊……
  她是在同他示好?
  他以前也曾混进武林宗派当弟子,为的就是窃取武功秘籍,学得一招半式,他记不清是哪家的宗门夫人看上他,只记得当时她也总是熬一些大补的汤药给他喝,为的就是让他与她欢好,一解她的空闺寂寞。
  他刚开始的时候,假意与她好,在利用她取得该门派的武功秘籍后,他就杀了她。
  在她跳脱衣舞撩拨他的时候,他笑着将她揽入怀中,然后,亲手喂她喝下穿肠毒药。
  他至今记得那个女人毒发时,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怒视他的情形。
  她痛得在地上来回打滚,怨恨地哑声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她似乎是真的很不明白啊,明明自己什么都给他了,真心、信任、宗门至高的武功秘籍……
  她把所有能给的东西都给了曲寒星。
  曲寒星笑得嘲讽极了,脸上甜蜜的笑容好似都淬了毒,他的声音比夜风还要冰凉。
  “夫人,比起上你,杀你,能给我带来更大的快感。”
  他似乎不像是个正常男人,那么漂亮、勾魂夺魄的女人倒在他怀里,他不心猿意马,心底反倒全是算计。
  那女人活生生疼死了,死之前,那双美目还死不瞑目地瞪着他。
  曲寒星完全不在意,随便拿了个麻袋将她套起来,便趁着夜色离开了。
  他将这具美丽的尸体卖给了江湖臭名昭着的老邪医。
  那个身形佝偻的男人有个为人唾弃的癖好,他喜欢奸尸,不过只奸极其漂亮的女人,像施清秀这等普通姿色的,他还看不上眼,那他这会倒不能拿她去给自己换点固本丹药了。
  曲寒星的视线又慢悠悠转回到施清秀脸上,他微微勾唇一笑,笑容潋滟,眸底却满是嘲讽,他故意弯下腰,凑到施清秀面前,与她挨得极近,是暧昧的距离。
  “姐姐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他说得极为诚恳。
  施清秀一听,登时大喜过望,“当真?”
  曲寒星嘴角酒窝越陷越深,声音也含着古怪笑意:“自然当真。”
  让他想想,用哪种方式杀掉她比较好呢?
  施清秀勉力装出一副淡定模样,笑着说:“今日正好是乞巧节,曲公子可愿与我出去逛逛?今晚延昌街会很热闹呢。”
  唉。
  不知怎的,曲寒星有点失望,还真是恪守规矩的大家闺秀,能想到就只有约他逛街了吗?
  当真无趣。
  不过,他倒是想到杀死她的绝佳办法了,等他们游香桥的时候,他就趁着人多眼杂,推她下桥吧?
  (注:逛香桥是古代乞巧节的游乐项目之一)
  到时候,她会害怕成什么样子呢?
  一边哭一边求救吗?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好兴奋。
  面上,曲寒星却是将兴奋情绪尽数转成了惊喜模样,语调雀跃,就像寻常喜欢热闹的少年郎一样。
  “真的吗?姐姐肯请我一同出游,我当然乐意去了!”
  “那真是太好了,曲公子,戌时前后,你若是有兴致的话,便来前厅看看吧,等拜完了织女,我们便去延昌街看看。”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5/02 04:37:48

第4章 游延昌街
  到了戌时三刻,曲寒星才施施然从映波阁出来。
  杜府前堂,一众小厮正忙前忙后地收拾供桌,陈伯在一旁指挥,见他来了,陈伯朝他咧嘴一笑,“曲公子。”
  曲寒星点头以示回应。
  今夜明月如盘,夜色美好,三两丫鬟正凑在院中穿针验巧,施清秀被她们围着,不时看看这个丫鬟绣的花,又看看那个丫鬟绣的云,还耐心地与她们讲怎么改针法可以绣得更好。
  她嗓子本就纤细,说话的时候又轻声慢语的,听着就如水一般温暖动听,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侧耳细听她在说些什么,即使她所说的内容与他完全不相干。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忽然,玲玲大声质问他。
  曲寒星蓦然回神,玲玲站在施清秀身边,正一脸警惕地紧盯着她。
  这丫头似乎从一开始就有意针对他啊。
  曲寒星不爽地用舌头顶了顶上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权当没看见玲玲,而是好声好气地同施清秀解释。
  “姐姐,你叫我戌时过来找你,我便来了。”
  真真是端的一副无害模样。
  玲玲也看他不顺眼,油腔滑调的臭小子,她一看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真讨厌,她不禁伸手环住了施清秀手臂,一副怕她被曲寒星抢走的护主子样。
  施清秀颇感头疼,她都不知道为什么玲玲和曲寒星一见面就要掐起来,准确来说,是玲玲单方面攻击曲寒星,这也是她白天为什么不带玲玲去映波阁的缘故。
  “玲玲,”她伸手拍了拍玲玲手背,故意压低语气,训诫道:“不可对客人无礼。”
  虽然心里不服气,但玲玲可谓是施清秀的最忠实舔狗,当即满口答应:“知道了,小姐。”
  她可不想在乞巧节这天惹小姐不高兴,毕竟,姑爷这么重要的日子还不回来陪小姐,小姐已经够惨的了。
  这院子里都是人,施清秀可不想在此地撮合这对冤家,省得尴尬,便笑着道:“我们出发去延昌街吧。”
  玲玲一听能出去玩,当然高兴,就是没想到小姐居然还要带上曲寒星!真气人!
  她刚想呛跟在她们后头的少年,施清秀就先警告地拉了拉她手臂,玲玲只好作罢。
  本来一开始曲寒星是跟在她们后头的,可到了街上,人流熙攘,她们主仆二人都差点被挤散,曲寒星便走到施清秀身边,伸出一只手臂为她保驾护航。
  三人慢慢踱步着。
  施清秀神色从容淡然,她其实游兴不高,往年都是秋霖拉着她出来,她便出来了,现在秋霖远在京城,她一心牵挂着他,都没有心思游玩了。
  只是,为了给玲玲觅得如意郎君,她才拉着他们来延昌街。
  不过,现在,她要如何撮合他们才好?
  她完全没有经验,眼下居然黔驴技穷了。
  可是,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她也好歹得做点什么才是。
  街边有小贩在吆喝:“捏面人嘞~捏面人哟~”
  她眼睛顿时一亮,有了!
  当初秋霖也是用这个办法撩到她的,现在用在曲寒星和玲玲身上,应该也能奏效。
  曲寒星见状,眉头一挑,从府邸出来后,施清秀可一直都是沉思模样,完全没有心思多看街上风景一眼,现在可是想到了什么?瞧她乐的。
  施清秀拉着玲玲往一边的摊子走去,玲玲本来正嘴馋另一头的红糖姜饼,人就“被迫”到了面人摊子前。
  “店家,帮我捏两个面人。”施清秀道。
  店家本来还以为是捏她和身边那个丫头的,结果,施清秀扭头瞧了曲寒星一眼,指着他和店家吩咐道:“就捏他们两人的。”
  曲寒星不明所以,估摸不准施清秀这一出卖的是什么葫芦,玲玲则是兴高采烈的,她年纪还小,当然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店家左瞅瞅曲寒星,嗯,一个丰神俊朗的翩翩少年郎,右瞅瞅玲玲,哟,一个微胖可爱的圆脸小丫头。
  这两人倒是挺般配,只是这小公子生得如此出众,那小丫头平日里可要多防着点了。
  瞧瞧,那些路过的姑娘就差没把眼睛黏在曲寒星身上了,偏偏那小丫头还只惦记着对面香喷喷的红糖姜饼,没过一会就松开施清秀的手,哒哒跑去买饼了。
  啧啧,店家一边捏着面人儿,一边感慨,真是好事多磨啊,看来对面这位小姐可要多费点心了。
  这位店家在延昌街摆了十几年的摊,自然轻易便猜出了施清秀的意图,前面不远处就是香桥了,传闻说,只要有情人将自己的面人儿插在桥面上,就会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等捏完了面人,施清秀拿了钱给店家,接过面人后,一人分一个,曲寒星和玲玲都伸手接了。
  她便带着他们往香桥走去。
  在乞巧节,香桥是独属于小鸳鸯的一座桥,一对对情侣在桥面上插上面人儿,祈求织女娘娘的保佑,玲玲没想太多,见周围人都这么做,便也效仿。
  竹签插入桥面特制的孔里,锵锵,一个可爱的小丫头面人儿便立在上面,鹅黄裙摆栩栩如生地随风轻扬着。
  施清秀看向曲寒星,笑着开口:“曲公子,你也将面人儿插进桥面吧?”
  看其他情侣依次将面人儿插进桥面的做法,曲寒星此时已经觉过味来,心情颇不爽,亏他还以为施清秀是因为不好意思才让店家单独捏他们两个的面人。
  结果,搞半天,施清秀居然是想撮合他和那个玲玲?
  呵,真是搞笑。
  她怎么会觉得自己看得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越想越气,曲寒星差点翻脸,都懒得再跟施清秀虚与委蛇。
  他随手一甩,就将面人儿丢进香桥底下的河水里。
  正在此时,一个行人脚步匆匆地从后头走过来,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施清秀刚没注意看曲寒星,视线一晃,那个穿着束袖黑衫的少年面人儿已经掉进了河水里,顷刻就不见踪影。
  她顿时着急起来,“曲公子,你的面人儿!”
  那个行人以为自己撞掉了曲寒星的面人儿,便拱手道歉。
  曲寒星没有说话,他心情差着呢,施清秀替他回了那个行人:“无妨,公子下次走路还是小心点吧。”
  她面上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这句话到底带了一点情绪。
  那个行人听罢,神情讪讪的,又弯腰朝她和曲寒星拜了一歉礼,这才走开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施清秀不免有点发愁。
  面人儿掉进河水里可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寻常的面人也就罢了,可这面人上头可是曲寒星的肖像,寓意实在是不吉祥。
  玲玲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施清秀才好,目光倒是同情地扫了曲寒星一眼。
  曲寒星不解:“怎么了?”
  他语气有点冷淡,脸上也不像之前那样带着笑意。
  不知是为何,明明身处热闹的香桥,周围都是来往的行人,但他穿着一袭黑衣,整个人身上都莫名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异类气息。
  就好像别人都在参与、制造这场热闹,而他却孤身站在角落,仿佛一出现就会破坏掉这场欢喜景象。
  施清秀走近桥面,低头往下瞧,水面上都是漂亮的花灯,她面上却露出忧愁之色。
  曲寒星站在她身后,桃花眸沉沉地盯着她纤细背影,他抬起手,一点点挨近她后背,只要他一推,施清秀就会掉进河水里。
  手,越来越近。
  即将要触碰到她的前一刻,施清秀忽然转过身来,同他解释:“曲公子,你的面人儿掉进河水里实在是不吉利,这可真不好,你日后恐怕有水祸之灾呢。”
  曲寒星不屑一顾,真好笑啊,他以前和人陷入生死搏斗的时候,为了求得一线生机,硬生生跳下万丈瀑布也没死。
  难道这个小小面人儿就能拿他怎么样了吗?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欣赏着她为他担心忧愁的模样,心情忽然好了几分。
  罢了,先不杀她了。
  等过阵子再说。

女神的超级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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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遵循母亲的遗言,装成废物去给别人做上门女婿,为期三年。 现在,三年时间结束了...

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5/02 04:37:55

第5章 找面人儿
  是夜,杜府众人都睡着了,只有施清秀还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她还是放不下今晚曲寒星掉的那个面人儿,当年,秋霖的面人儿也是掉进了河水里面,也不知是为何,那一夜,她的心狂跳,总觉得天就要塌下来了一样,惶惶不安。
  大半夜的叫醒他,要他带着自己去香桥底的河水下游找面人儿。
  这种行为真可谓是愚蠢。
  小小一个面人儿掉进河里,怎么可能还找得到?
  可是,杜秋霖见她忧愁得睡不着觉,二话不说,帮她披了件外袍便带着她去找。
  他知道,若是他一个人去的话,她会愁得更加胡思乱想。
  当时他们刚成婚,还没做生意,自然也是没有下人的,是以,秋霖亲自拿了打捞的渔网等工具,她拿了烛火,便往河水下游去。
  可惜顶着寒风找了好半天,依旧是一无所获。
  当时她没忍住哭了出来,秋霖柔声安慰她:“秀秀,别哭了,这只是一个面人儿,又不是我,你就哭成这样,若是有朝一日掉进河水的是我,你岂不是要生生哭死过去?”
  “呸呸呸!”她难得怒了,骂他:“不许胡说!”
  她就是担心这会是个不详预兆才会半夜急得睡不着,拉着他出来捞面人儿,可他还这么云淡风轻地说这种玩笑话,这不是故意戳她心肺吗?!
  杜秋霖见她生气,不敢再胡说八道,又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轻声劝:“夜深了,更深露重的,我们还是回家去吧,要是冻病了可不划算。”
  她累极了,身子也乏了,实在没心力再去找面人儿,听他好声劝她许久,也只好依他,随他回去了。
  想到这里,施清秀脑海中又回想起曲寒星的面人儿掉下去的那一幕,越想,心越乱,最终还是决定起床,叫下人一块去找找看。
  不然,她总莫名觉得不安心。
  ……
  曲寒星本已经睡着了,却被廊道上的动静吵醒了,他意识立马清醒过来,警惕地凝神注意着外头动静,家丁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匆匆地从廊道经过。
  这是发生了何事?
  曲寒星不解,便下了榻,脚步轻快地出了门,偷偷跟在那两名家丁后头。
  到了杜府偏门,他隐匿在暗处,于一群家丁中间,一眼就瞧见了施清秀,她披了一件白色印青竹的斗篷,一双黛眉微微簇起,似有愁色,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说来也怪,那灯笼做得倒是十分精细,用料讲究,灯罩上还绘着仕女图,曲寒星细看之下,只觉得那画中仕女似乎与施清秀有七分相似,气质都是那般清淡温婉。
  一名小厮打开了偏门,施清秀走了出去,众人追随,手里还拿着渔网竹篙。
  曲寒星提气跟在他们后面。
  到了香桥底下的溪水下游,水面上,从河岸两边拉过来的一道绳索拦住了漂流的花灯,花灯被溪水打湿,烛火早已熄灭,胡乱堆叠在一起,早没有了今晚盛放在河面上的盛况。
  施清秀站在桥边,提着灯笼为小厮照亮水面,小厮们要么用渔网打捞水面,要么用竹篙划拉堆叠在一起的花灯,一盏盏看过去,也不知是在找什么东西。
  曲寒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搞不清施清秀大半夜这是在做什么傻事。
  他懒懒窝在岸边一颗老树上,抱着臂,桃花眸半阖地望着下方这一幕情形。
  施清秀走到台阶下,河水打湿了她的裙摆,但她并不理会,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水面。
  时间渐渐溜走,皎洁的明月也被云层挡住了,河堤岸边昏昏暗暗,只有施清秀手里提着的灯笼散发出微弱荧光,整个夜静悄悄的。
  曲寒星今晚喝了汤药,此刻正昏昏欲睡。
  家丁们也忍不住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施清秀心急如焚,便自个儿也蹲了台阶上,拿灯照着水面找起来。
  风呜呜地吹,曲寒星睡意更浓,突然,施清秀惊喜的声音响起:“我找到了!”
  家丁们纷纷停下动作去看她。
  她自觉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将那个面人儿藏在了广袖里。
  曲寒星被她惊醒,桃花眸猛地睁开,朝她望去,施清秀作势要带着家丁们往回走了,他便也跟了上去。
  到了施清秀住的玉柳阁,曲寒星索性便跃上高墙,躲在屋檐上,揭开一片瓦朝里头看去。
  施清秀脱了披风,坐在梳妆台前,她正在发呆,眼睛一直傻愣愣看着手里的东西,被她的手和广袖挡住,那样东西只隐约露出一点点边缘。
  曲寒星双眸微眯,定睛细看,才发现她看的似乎是……他的面人儿?
  所以,她大半夜叫家丁们出去找了老半天,就是为了这个他随手丢弃的面人儿?
  回想起今晚她说他恐怕有水祸之灾的情形,他觉过味来,所以,她是因为太过担心自己才会如此的吗?
  第一次被人这么珍视,曲寒星只觉得心口像是突然就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点痒痒的。
  他罕见地呆住一瞬,待回过神的时候,桃花眸复杂地瞧了施清秀一眼,见她郑重其事地将面人儿妥善放在柜子里,这才起身离开。
  第二日,施清秀叫他去正厅一起吃饭,曲寒星便去了。
  饭桌上,都是清淡的饮食,像是专门为他一个病人准备的一样。
  施清秀拿了公筷给他夹菜,温婉笑着叫他多吃一点。
  晴光正好,阳光透过雕花竹窗射进来,细碎又斑驳地照在她身上,少女肌肤白如莹玉,连脸上细小的绒毛仿佛都泛着柔光。
  曲寒星不动声色地一寸寸细细瞧着她,细弯的眉,盈盈的眸,秀气的鼻……
  视线再往下,便是绽放美好笑容的淡粉色唇。
  她不是名动江湖的绝世美人,只是一个小家碧玉的江南商女,但周身舒缓的气度如雨后天晴那般,让人看一眼便觉心境空明澄澈。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施清秀总觉得今日一大早曲寒星看她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似乎有点过于灼烈了。
  那不是弟弟看姐姐的眼神,而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种目光,充满侵略性,又刻意敛着。
  借着给他夹菜的空隙,她刻意抬眸多看了他一眼,但少年一眨眼,桃花眸底又是清澈笑意,不含任何冒犯意图。
  也许,是她多心了。
  昨夜,她做了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到底是做贼心虚了,才会胡思乱想。
  昨天晚上,她在一盏莲花花灯的花瓣缝隙里找到了那个面人儿,欣喜若狂之下,本来想还给曲寒星的。
  可是,一细想,又觉不妥,谁会大半夜不睡觉跑去河水里捞一个面人儿?
  这简直匪夷所思。
  是以,她思量一番,觉得还是不能还给曲寒星,便将其放在了梳妆台的柜子里,权当是个心里安慰吧,便当做是她找到了秋霖当年丢失的面人儿。
  饭食毕,施清秀还留他在花厅喝茶,曲寒星本来以为她是想将面人儿还给他,却不成想她提起另一件事来。
  她身在绍兴的一位好友生病了,她需要前去探病,好巧不巧,她那位好友的夫君花重金买了一朵天山雪莲,委托龙门镖局从西域天山护送到浙江绍兴,此次押镖人正是张洪义。
  施清秀问:“曲公子可要一同去绍兴?咱路上也好做个伴。”
  曲寒星笑得甜蜜:“当然好啊,多谢姐姐了。”
  他内伤难愈,这朵天山雪莲岂不是正好可以治愈他吗?
  至于张洪义?
  呵,他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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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5/02 04:46:29

第6章 轻薄
  施清秀去绍兴的话,自然是会带上玲玲的,但她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玲玲一见到曲寒星就会开炮掐架。
  这不,一路上,三人同坐一辆马车,玲玲就看曲寒星不顺眼了。
  “小姐,你干嘛让这小子坐马车啊!”
  玲玲抱着施清秀手臂,噘着嘴不满地道。
  施清秀颇为头疼,无奈地劝:“玲玲,人家曲公子有名字,你莫要胡乱称呼他。”
  曲寒星倒是好脾气,半点也不跟玲玲计较,反而劝施清秀,“姐姐,我没关系的,玲玲姑娘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但是玲玲半点不领情,她眼睛一瞪,怒斥曲寒星:“你小子少装好人!我才不相信你这么好心呢!”
  在被施清秀搭救之前,玲玲曾做过一段时间的乞丐,她年纪虽小,但看人还是很厉害的,打从初见开始,她的直觉就告诉她,曲寒星整个人很危险。
  至少,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
  曲寒星眉心一跳,倒是讶异,玲玲这丫头还真是看他不顺眼啊。
  虽不知是何缘故,但他也懒得深究,反正,在他眼里,她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这……”施清秀也不知为何玲玲会如此针对曲寒星,颇觉为难。
  玲玲央求施清秀,“小姐,我们把这小子赶走吧!大不了我们给他点钱财就是了。”
  从杭州到绍兴的路途那么遥远,她真的很担心曲寒星会在半道对她们谋财害命,虽说她们也有带府内护卫,但还是小心点为妙。
  施清秀一听,顿时生气,曲寒星到底是个伤患,玲玲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她这些年也不是这样教导她的!
  玲玲一看施清秀脸色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刚想挽回,曲寒星就摆出一副委屈模样,可怜巴巴地看着施清秀。
  “姐姐,你真的会赶我走吗?”
  说完,还虚弱地咳了两声,好一个绿茶精在世。
  玲玲双眼一瞪,刚想骂他,施清秀就拉开她的手,吩咐道:“玲玲,你去外头车辕上坐着吧,莫要在车厢内吵着曲公子养伤。”
  “这怎么可以!”
  玲玲不同意,她当然要留在车厢里保护施清秀啊。
  但是,施清秀看起来被玲玲气得不轻,声音冷了下来:“还不快去!?莫不是我平日里太宠着你,你现在都不听我话了?”
  “这……”玲玲瘪着嘴,恹恹道:“当然不是,玲玲从来最听小姐的话了。”
  说完,她只好慢吞吞地出去了。
  车厢里只剩下曲寒星和施清秀。
  施清秀面露歉意,“曲公子,真抱歉,玲玲年纪还小,不懂事,但是她对你没有恶意的,你莫要同她计较。”
  曲寒星笑着道:“姐姐不用和我道歉。我不会因此责怪姐姐的。”
  “还是曲公子善解人意。”
  他不跟玲玲计较,施清秀也就放心了。
  “姐姐,你我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曲公子’、‘曲公子’的叫我?这也太生疏了,不如你叫我的名字吧?”
  她声音这么好听,他忽然很想听她叫他的名字。
  施清秀踌躇,这会不会太亲密了?
  曲寒星毕竟是一介外男。
  见她犹豫,曲寒星又故作委屈:“姐姐不肯吗?”
  “可是我哪里不好,姐姐才会这么排斥我?”
  “当然不是。”
  见他误会,施清秀只好解释,“曲公子自然是极好的。”
  他不依不饶:“那姐姐为何不肯唤我名字?我可是一心将姐姐当成亲人看待呢。”
  又可怜兮兮地说着谎话:“在镖局,夫人对少爷总是和颜悦色的,可是,对着我的时候,不是打就是骂,难道我天生就叫人讨厌吗?”
  “怎么会?”施清秀急了,连忙哄他:“曲公……”
  曲寒星抬起那双桃花眸,眸底水润地望着她。
  施清秀只好被迫改口:“寒星当然很好,你莫要自我怀疑。”
  曲寒星如愿以偿地听见她喊他名字,这才高兴起来,“姐姐真好。”
  他还学着玲玲那样拉起施清秀的手,肌肤相触,施清秀顿觉不妥,刚想抽回,曲寒星又撒娇一般地摇了摇。
  她不由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他手背安抚他,罢了,到底是个半大少年。
  ……
  外头景致不错,都是青山秀水,施清秀手挽着帘子看了好一会,困意便上来了,加上马车又很颠簸,一摇一摇的,她着实挡不住困意,便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曲寒星本来正抱着双臂靠在车壁边休憩,忽然,一具柔软身体依偎进他怀里,他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施清秀睡着了。
  她闭着眼睛,睡得很熟,浓密睫毛在下眼睑处投照出一小片阴影,睡颜恬静,看着便很是无害。
  马车许是经过陡峭处,又猛地颠了一下,施清秀身子一歪,整个人差点跌了下去。
  曲寒星连忙伸手抱住了她。
  她的腰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纤细,他不由紧了紧臂膀,将她环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托住她大腿,将她整个人更往自己怀里搂去。
  清幽淡雅的睡莲香气顿时争先恐后往他鼻子里钻去,他深吸了一口,竟有点陶醉。
  他深深埋进她颈窝里面,含糊不清地感慨:“姐姐好香啊。”
  突然,他就对她生出了轻薄之意。
  仗着对方睡得很沉,便肆意妄为。
  一开始只是手指,试探地摩挲着她肌肤,指腹慢慢划过她那对弯弯的柳叶眉,又轻轻点了两下她的眼皮,在对方不安地颤抖着睫毛时,反倒像是被取悦一样,笑得潋滟。
  他的手掌摸着施清秀脸颊,大拇指擦过她淡粉色的唇,玩味地轻轻一压,触感柔软,一下子就陷了进去。
  要是,换成嘴唇的话会如何呢?
  他忽然生出好奇来。
  玲玲现在又气又委屈,小姐从来对她极好,怎么现在这个曲寒星一来,她就失宠了!
  可是,待她自个儿气消了,又巴巴地想回车厢和施清秀好了。
  她刚转过身子,风吹动车帘,里头情形顿时叫她惊住。
  曲寒星居然……抱着小姐在亲!
  她刚回过神来,想要动手赶他。
  曲寒星这厮就抬起眸朝她望来……
  那一眼,何其可怖?
  眼神黑沉沉的,带着无尽的恶意与杀意,他的手还握住了施清秀的后脖颈,好像只要她敢轻举妄动的话,他就立马掐死施清秀。
  玲玲遍体一凉。
  天哪,小姐到底是救回怎样一个可怕的少年啊!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5/02 04:56:37

第7章 抵达绍兴
  到了绍兴,施清秀便命车夫直奔知府府邸,门口,穆弄玉居然在等候他们,施清秀受宠若惊。
  由玲玲搀扶着,她连忙下了马车。
  她作势要朝穆弄玉行礼,穆弄玉就拦住了她,“好了,清秀,你也太见外了,怎么每次见到我都要行礼?”
  施清秀浅浅一笑,“这是应该的,见到知府夫人,我一介平民百姓自然不敢乱了礼数。”
  穆弄玉作势嗔她一眼,并不生气,脸上笑意倒是和善可亲。  久在病中,她脸色苍白,身形也十分消瘦,施清秀托着她的手肘,扶着她走过门槛,只觉手里好像握住了一节枯枝一般,干瘪得厉害,眸中便流露出同情之色。
  真是可怜,堂堂知府夫人,怎么就偏偏患上了不治之症?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天山雪莲能够起死回生的奇效了。
  “我病久了,心中便觉十分怅惘,爱文又总是忙于政务,无暇分出太多时间来陪伴我,我便写信叫你来绍兴了,清秀,大老远让你跑一趟,我心中还真是过意不去。”
  虽是这么说,但她神情却是淡淡的,并没有像她话语中那般感到抱歉,一看就是场面话,毕竟是知府夫人,平日里施威惯了。
  施清秀并不会仗着对方亲近便刻意拿乔,穆弄玉毕竟是知府夫人,与她身份不同,她与她说话之间,总须斟酌顾虑一些才是。
  “尹夫人言重了,能来知府家做客,可是我的福气呢。”
  穆弄玉的夫君是绍兴知府,为人不错,曾与杜秋霖是同窗好友,因此,她便与穆弄玉认识了。
  对方身份贵重,但施清秀也不是那种会拍马逢迎的人,每次面对穆弄玉的时候,态度都是不卑不亢、恭敬有加的。
  没想到反而因此得了穆弄玉的青眼,与她倒颇为交好。
  这次,她病得重了,就写信叫她过来陪伴。
  穆弄玉笑而不语,余光瞥见曲寒星,顿觉讶异,何时施清秀身边多了这么个俊秀少年?
  在她印象中,杜秋霖向来爱重施清秀,对她身边的异性都是很警惕的,何以会叫这少年郎跟在施清秀旁边?
  若说是府内护卫,他这通身的气度与样貌看着也不像是寻常人。
  穆弄玉问:“那位是?”
  施清秀见她注意到曲寒星,便为她引见,她回身朝曲寒星招了招手。
  曲寒星本安分待在玲玲后头,无意与穆弄玉发生接触,见施清秀忽然叫他,他便脚步轻快地飞奔了过去,脑后的高马尾也跟着一甩一甩的,一派蓬勃朝气。
  “姐姐叫我何事?”
  他背着手,笑容灿烂,连那双桃花眸都弯成了月牙形状,一看就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可不就是好吗?
  之前他被张洪义伤得那么重,本以为命悬一线,没想到阴差阳错被施清秀搭救,她不仅很讨他喜欢,而且亲起来的感觉也很好,他当然开心。
  施清秀倒是不解,何以曲寒星这几日心情都很开心的样子?
  明明之前在杭州,他也不这样啊。
  思来想去,施清秀便将原因归结为曲寒星在为即将与张洪义重逢而开心,到底还是一团孩子气。
  她笑了笑,便对穆弄玉道:“这是我在家乡的一位弟弟,名叫寒星。恰逢他也要来绍兴,我便与他同行。”
  又看向曲寒星,“寒星,这位是绍兴知府夫人,你快见过尹夫人。”
  曲寒星听罢便面向穆弄玉,双手抱拳,颔首道:“寒星见过尹夫人。”
  穆弄玉细细打量他一番,心中暗衬,倒不失为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嘴上客气地道:“你这阵子便随着清秀安心在府内住下吧。”
  说完,她又拉着施清秀说起话来,或是询问她赶路辛不辛苦,又或是询问清秋灯铺的经营状况,施清秀一一回答。
  说了一会话,穆弄玉便觉精神头不济,只好由丫鬟搀扶着去内院休息了。
  ……
  尹府管家为施清秀一行人安排居住的厢房。
  本来,管家是打算将曲寒星安排和杜府护卫一起住的,可是,曲寒星不同意。
  他拉着施清秀的袖子,同她撒娇:“姐姐,我不想和一群臭男人住在西厢房,我想同你住得近一些,到时候也好保护姐姐。”
  无端端被骂臭的杜府护卫:“……”无语地白了曲寒星一眼。
  施清秀笑着劝道:“寒星,尹府很安全的,日夜都有守卫巡逻,你不用担心我。”
  “听话,乖乖跟尹管家去西厢房。”
  说着,她就要抽出自己的袖子,奈何曲寒星揪得很紧,她怎么都抽不出来。
  曲寒星又摇了摇她袖子,各种讨价还价,说什么都不肯去西厢房住,最后在杜府护卫来拉他走的时候,他居然手脚并用地跳上柱子耍起赖来了。
  尹管家见状,不由朝施清秀投去诧异的一眼。
  曲寒星脸皮厚,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子闹腾都不害臊。
  但施清秀脸皮薄的很,看见周围人或是吃惊或是看笑话的眼神,脸颊涨得通红,心底不想叫曲寒星留在东厢房跟她住,怕传出去不好听,面上又实在拿曲寒星没辙。
  半响,她只好朝玲玲示意,要她说话,结果,玲玲两眼发直地瞧着曲寒星,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施清秀心底奇怪,自从那一日被她赶出马车,玲玲对曲寒星的态度就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之前她一瞧见曲寒星,就要吹胡子瞪眼。
  现在,她却总是用这种眼神盯着曲寒星,半点回不了神了,莫不是喜欢上了曲寒星?
  之前她表现出来的讨厌其实只是假装的?
  再过不久,曲寒星就要跟着张洪义回龙门镖局了,所以玲玲不舍了?
  施清秀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猜对了,既然这样,那她自然要好好帮帮玲玲才行啊。
  “好了,你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施清秀作势呵斥曲寒星,语气却是柔和的,并没有生气模样。
  曲寒星抱着柱子,回过头来瞧她,一脸可怜巴巴的哈巴狗样,桃花眼水汪汪的,像盛着一弘秋水:“姐姐还是执意要赶我走吗?”
  施清秀没好气地嗔他一眼,“你都抗拒成这样了?我还能拿你怎么样?”
  “快下来吧,莫叫大家看笑话。”
  “那……”曲寒星迟疑:“这么说,姐姐就是同意了?”
  施清秀无奈点头。
  曲寒星见状,顿时欢呼,“哇”的一声从柱子上跳下来,又跑到施清秀身前,“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施清秀伸出食指戳了他脑门一下:“你呀!”

新婚夜,植物人老公忽然睁开眼
简默
父亲公司濒临倒闭,秦安安被后妈嫁给身患恶疾的大人物傅时霆。所有人都等着看她变成寡妇,被傅家赶出门。 不久,傅时霆意外苏醒。 醒来后的他,阴鸷暴戾:“秦安安,就算你怀上我的孩子,我也会亲手掐死他!”

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5/02 05:10:36

第8章 买香糕
  夜间,东厢房内  施清秀刚沐浴完,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玲玲给她通发,她本睡意昏沉,忽而,头皮被玲玲扯痛,她“嘶”了一声,彻底清醒了过来。
  玲玲见状,忙不迭给施清秀道歉:“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施清秀并不生气,转头看着玲玲,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便拉着她手,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玲玲蓦然眼圈就红了,她真的很害怕施清秀会出事,可是,她又不知该如何跟施清秀解释,施清秀才能对曲寒星生出防范之心。
  一来,施清秀在马车上被曲寒星轻薄了,这本就有违礼法,小姐的父亲是个刻板秀才,施清秀在老爷的影响下,从小就饱读《女诫》,若是说了,玲玲担心,她会为了清白而以死明志。
  二来,曲寒星这小子实在是深不可测,她之前本想趁着小姐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叫府内护卫打走曲寒星,可是,曲寒星却提前警告了她。
  “你若是不想我杀死你家小姐的话,你就安分一点,不该说的话,半个字也不要跟她提起。”
  说完,少年随手摘叶为刃,便将林间奔跑的野兔给猎杀了,这等实力,根本不是杜府护卫可以抗衡的。
  思及此,玲玲更加忧愁。
  而且,到了绍兴知府,曲寒星居然还死皮赖脸地跟着小姐一起住在了东厢房。
  她想想真是害怕极了。
  可在施清秀面前,她还是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转而说道:“小姐,今晚我留在房内与小姐一起歇息好不好?”
  闻言,施清秀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这等小小请求啊,亏她还以为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她抬手点了点玲玲的鼻尖,语气宠溺又无可奈何:“当然可以啊,你犯不着为这等小事红眼眶。”
  说着,她拉着玲玲就往榻上去,两人收拾齐整,便并肩躺在榻上。
  施清秀很快就睡着了,可玲玲却是半梦半醒,她努力保持清醒的意志,就是担心隔壁的曲寒星会半夜跑过来伤害小姐,好在,这一夜倒是风平浪静,曲寒星没有出现。
  ……
  第二日,天朗气清。
  施清秀便陪着穆弄玉在后花园赏景,二人说说笑笑。
  忽而,施清秀瞥见曲寒星吹着口哨,脚步轻快地从曲径拐角道走出来,看样子是往东厢房的方向去的。
  她喊住他:“寒星!”
  曲寒星转头朝她望过来,见她笑意盎然地看着自己,脸上便不自觉地带上了笑,他走了过去,声音清亮:“姐姐!”
  施清秀嗔他一眼,眼神示意他先向穆弄玉问好。
  曲寒星见状,便望向穆弄玉,脸上笑意却落了几分,颇有点冷淡与敷衍:“尹夫人好。”
  说完又迫不及待地跟施清秀说话:“姐姐,你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他还故意将双手背在身后,不叫施清秀看见他手里提着的荷叶包。
  施清秀刚没注意到他手里有拿东西,眼下叫她猜她也猜不出来,只好瞎蒙了好几个答案,曲寒星都说错了。
  微风拂过,一旁的穆弄玉闻见一股清香味道,心中便有了猜测,揶揄道:“可是绍兴香糕?”
  曲寒星表情一顿,施清秀就知道穆弄玉猜对了,便也跟着附和:“我猜也是绍兴香糕。”
  “姐姐耍赖!”曲寒星故作不平:“这明明是尹夫人猜出来的!”
  又讨价还价:“我得给姐姐惩罚才行!”
  “什么惩罚?”施清秀一脸不解。
  曲寒星弯下腰,头颅几乎凑到施清秀身前,“姐姐帮我擦汗吧!”
  明明是八月时节,他却满头是汗,也不知一大早是去做些什么了。
  施清秀觉得此举不妥,过于亲密,面露为难之色。
  曲寒星又道:“我可是一大清早特意跑去东街给姐姐买的香糕,姐姐难道半点都不领情吗?”
  “这……”难怪她今早寻不到他人呢,原来是这样。
  曲寒星见她还是犹豫,便伸出一只手拉着她袖子,一个劲地撒娇:“姐姐,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施清秀当真拿他没辙了,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的呢?
  她只好拿出帕子替他擦汗,动作很是轻柔,少年一脸满足地望着她,眼神很专注。
  穆弄玉瞧着这一幕,心中生出怪异感,她总觉得曲寒星似乎对施清秀不是单纯的慕姐之情。
  那种眼神,与杜秋霖看施清秀的眼神是相差无几的,甚至,更为明目张胆。
  曲寒星带来的香糕着实软糯香甜,施清秀与穆弄玉坐在亭子里,就茶吃着糕点,曲寒星在一旁陪着她。
  见她吃得高兴,他心里也欢喜,不枉费他插队买来的香糕。
  昨夜,他特意寻了个药庐炼制了一些毒药,为从龙门镖局手中偷盗天山雪莲做准备,待炼好后,天色也蒙蒙亮了,他出了药庐,走着走着便闻到一股糕点的香甜味道。
  循着香气找去,便见一队长龙排在一间糕点铺门口,看来这间糕点铺的糕点确实好吃,不知施清秀喜不喜欢吃糕点?
  想了想,他便跑去给施清秀买了香糕。
  施清秀吃了两块,却见曲寒星一口也没动,便拿了一块递给他,“哝。”
  曲寒星却摇头拒绝:“姐姐吃就好了,我不喜欢吃甜食。”
  施清秀便收回了手,将香糕递给站在后边的玲玲。
  渐渐的,太阳被云层挡在后头,风大了起来。
  穆弄玉被风一吹,就咳嗽了起来,施清秀连忙为她拍背,好一会,她才缓过气来。
  施清秀担忧地问:“尹夫人,天山雪莲何时能到?你的病情可拖不得。”
  穆弄玉气虚道:“昨夜,爱文与我说,张大镖头一行人已经到了紫云镇,紫云镇与绍兴不过相距百里,估摸再过五六日,他们就能到绍兴来了。”
  施清秀这么一听,这才放心下来,“那就好。”
  一旁的曲寒星面色沉静,桃花眸闪过深意,看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得尽快离开此地,赶去紫云镇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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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5/02 05:17:22

第9章 想抱她
  没过两日,穆弄玉就病得重了,成天躺在榻上起不来了,施清秀去探病好几次后,穆弄玉担心会将病气过给她,便叫她莫要来了,施清秀只好减少了去的次数。
  只不过这样一来,她成日里便闲得无聊,又因为是在别人家做客,她不好到处瞎逛,只好安分待在东厢房那一带。
  没过两日,她就收养了一只狸花猫儿,这只猫是自个儿从狗洞钻进来的,施清秀见它饿得喵喵叫,便时常拿小鱼干给它吃。
  不久,这只狸花猫和施清秀就混熟了,施清秀还特意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丘陵。
  这日,天气明媚,施清秀就抱着小丘陵在亭子里坐着,玲玲站她背后给她捶背,曲寒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施清秀好不亲热地抱着一只灰白色的斑纹猫咪。
  那只大猫懒洋洋地赖在施清秀怀里,两只爪子还不安分地扒拉着施清秀披在胸前的头发。
  施清秀也由着它,还作势颠了颠它,嘴里一个劲地唤:“小丘陵~小丘陵~”
  那模样,就好像那只猫是她生下来的崽崽一样,真刺眼,一只丑猫而已,也值得她那么稀罕?
  曲寒星不爽地磨了磨后槽牙。
  玲玲余光瞥见一抹黑色衣摆,心觉不妙,猛地抬眸朝来人望去,果然是曲寒星那个臭小子,他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施清秀,还有她怀里的小丘陵,满脸都是数不尽的恶意,玲玲勃然变色。
  曲寒星却敏锐捕捉到她的注视,被人抓包了,他不仅不怕,还挑衅地冲玲玲轻蔑一笑,满是威胁的意味。
  玲玲蓦然只觉背脊发寒,恍若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般,惶惶不安。
  施清秀察觉玲玲帮她按摩的动作渐渐缓住,心觉疑惑,抬眸瞬间,却见曲寒星正笑容灿烂地朝她跑过来,两只手背在后头,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卖乖道:“姐姐猜一猜,这一次我又给你买什么好东西来了。”
  施清秀当真无奈,自打上一次过后,曲寒星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她买东西,然后叫她猜,她若是猜错了,他就会给她惩罚。
  她只当是少年郎贪玩罢了,便随他心意。
  这一次,她也是冲曲寒星莞尔一笑,颇有些无可奈何又纵容的宠溺意味,略一顿,便道:“是绍兴香糕?”
  曲寒星给她买过绍兴当地的好些特色小吃,不过,她最爱吃这香糕,曲寒星便多买了几回。
  想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曲寒星摇头,笑笑道:“姐姐又猜错了哦~”
  又献宝一样将东西拿出来:“呐,姐姐喜欢吗?”
  施清秀一看,原是一鎏金发簪,簪尾镶嵌着一朵精致睡莲,纯洁的白色花瓣徐徐盛放,花心染黄,睡莲的底下还托着一片青翠荷叶,整体造型瞧着好看极了。
  她一看,便知这簪子不便宜,那她可不能收,再说了,男子送女子簪子,则代表要娶她为妻,她已经嫁为人妻,行事要更加谨慎才是。
  他一个少年不懂事,她可不能跟着犯浑。
  “寒星,这簪子倒是很漂亮,难为你如此有心,只不过我妆匣里的簪钗已经有很多了,你不如将它送给玲玲吧?这丫头正是贪花爱俏的年纪呢。”
  玲玲一听,登时面露嫌弃,小声嘟囔:“小姐!我才不要他的东西!”
  施清秀听罢,摇头失笑,这对欢喜冤家啊。
  曲寒星却是径直将簪子插进施清秀的发髻里,施清秀见状,刚伸手想要将它摘下来,曲寒星却诉苦:“姐姐,我可是在码头搬了好几天的货物,才赚够钱来买这簪子的,你可不能不要我的东西!”
  这自然是谎话,可他面上却是摆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
  “可是……”施清秀还是觉得不妥。
  曲寒星又道:“我也是为了报答姐姐的救命之恩才买的,姐姐难道还要拒绝我吗?”
  说着,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施清秀到底不好拒绝了,只好问:“我刚才猜错了,不知寒星这一次又要给我什么惩罚呢?”
  曲寒星笑得甜腻,故弄玄虚:“这一次我可舍不得给姐姐惩罚了。”
  施清秀面露好奇之色。
  “不若,姐姐给我个奖励如何?”
  施清秀手一下下温柔抚摸着狸花猫的背脊,帮它顺毛,狸花猫舒服地摊开四肢,彻底瘫在了施清秀腿上。
  “好呀,寒星想要我给你什么奖励可尽管说,若是姐姐有的话,绝对不会吝啬的。”
  曲寒星注视着那只狸花猫,漆黑眼底闪过深意,又抬眼看了施清秀一眼,见她笑容温婉地望着自己,注视自己的目光是那般温柔,他微微一动容,便想叫她抱抱自己,就像抱那只狸花猫那样亲昵。
  好在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佯装天真,道:“我想抱这只猫儿,姐姐肯给吗?”
  施清秀本来见他沉默许久,还以为是什么大请求呢,没想到只是想抱小丘陵而已,不知为何,她松了口气,笑着将狸花猫递给曲寒星,“当然可以啊,小丘陵很喜欢别人抱它呢。”
  “小丘陵?”曲寒星不解:“为何给它起这个古怪名字?”
  “这……”
  施清秀略一迟疑,颊浮红晕,“丘陵”谐音“秋霖”,她自是有意为之,她与杜秋霖成婚好几年了,可她的肚子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是以,她之前才会带着玲玲去石泉寺上香祈福,期盼观音娘娘能够赐子送女。
  这次,她也是隐隐将狸花猫当成她与杜秋霖的孩子了。
  不过,这等隐秘事情,她自然不好与曲寒星一介外男讲,是以,她只好转移话题。
  “你可要轻点抱,小丘陵的爪子可锋利了,若是不当心弄疼了它,冷不丁就会被它抓伤呢。”
  她一说这话,曲寒星就朝她手背看去,果然,白皙的手背赫然布着三道抓痕,已经结痂了。
  他眸色微微一沉,看向小丘陵的目光就多了几分阴寒,手下故意用力,小丘陵顿时哀嚎地“喵”了一声,随即,抬起爪子就要抓他的手,曲寒星敏锐握住它爪子,另一只手捏住它后颈皮,就将它整个身躯提了起来。
  狸花猫吓坏了,被他吊在半空中,四肢胡乱扑腾着。
  施清秀吓了一跳,回过神又急了起来,想要从曲寒星手里抱回狸花猫,“寒星,你这是做什么?你吓到小丘陵了。”
  曲寒星却抬高手,将狸花猫吊得更高了,施清秀更加心急如焚。
  小丘陵害怕不已,只好可怜巴巴地冲施清秀小声“喵喵”叫,像是在求救。
  施清秀顿时心疼不已,对曲寒星的语气便严厉了几分:“你别闹了,快将小丘陵还给我!”
  曲寒星还是第一次见她生气,心下觉得好玩,又莫名有些生气,嘴上却是讨巧:“它将姐姐的手都抓伤了,可见不是只好猫,我还是将它放出尹府才好,省得它再伤害姐姐。”
  施清秀一听,这才明白过来,颇有点哭笑不得,真是的,这孩子心性到底纯善,见她受伤这就着急了。
  她语气缓和下来:“好了,没事的,小丘陵一开始跟我不熟才抓我的,现在它和我好得不得了,不会再挠我了,你快把它放下来。”
  曲寒星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一脸担忧地瞧着施清秀的手背。
  施清秀见状,哭笑不得地捏了捏曲寒星的脸颊肉肉,“傻瓜,我没事的,这点小伤,玲玲给我擦过药就好了。”
  站在一边的玲玲见她一日日与曲寒星逐渐亲密,心下担忧不已,看来,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施清秀语气轻柔到近乎是在哄他:“听话,快将小丘陵放下。”
  曲寒星愣怔一瞬,待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乖乖将狸花猫放在地上了。
  狸花猫四肢刚一沾地,立马跑进花丛里,躲起来了。
  施清秀作势嗔了曲寒星一眼。
  曲寒星耸肩,无辜道:“我怎知道这肥猫如此胆小?吓一吓就怕到跑走了?”
  施清秀叹口气:“罢了,为了小鱼干,它还是会回来找我的。”

榻上欢:皇叔,有喜了!
尼图
女扮男装的小皇帝竟然被皇叔睡了,为堵住二人断袖的悠悠之口,皇叔决定为皇帝纳妃。“皇叔,朕不举,无法纳妃。”“无妨。”“皇叔,朕膝下无子,无人送终。”“无妨。” “皇叔,朕的洞房花烛夜你怎能进来

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5/02 05:22:20

第10章 杀猫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狸花猫就自个儿跑到施清秀跟前了,尾巴摇晃着,圈着施清秀的脚脖子,撒娇地仰头“喵喵”叫,要讨食了。
  施清秀笑得合不拢嘴,弯腰抱起它就往屋里头走去,恰好玲玲端着托盘进屋,正在摆菜呢,曲寒星也过来了。
  狸花猫一见到曲寒星,顿时炸毛,四肢机警地站立着,背脊弯成拱桥状,龇牙咧嘴地冲曲寒星“喵喵”示威着。
  曲寒星脚步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兴味,面上却是委屈巴巴地冲施清秀道委屈:“姐姐,你看,那只肥猫不欢迎我呢!”
  狸花猫见他露出害怕神情,便洋洋得意起来,又凶巴巴地冲他低吼着,想吓跑他。
  曲寒星见状,立马跑到施清秀背后,两手抓着她肩膀,“姐姐快保护我啊!不然我就要被这只坏猫欺负死了!”
  狸花猫见他敢碰施清秀,护犊子地作势要朝曲寒星冲过去,却在中途被施清秀拦下,她抱住狸花猫,笑道:“好了,你们这两个活宝,还是别闹了,快吃饭吧。”
  一人一猫这才暂且歇战。
  施清秀弄了一盘子小鱼干在地上,狸花猫就跑过去吃了,施清秀便与玲玲、曲寒星一块落桌吃饭。
  饭桌上,曲寒星也是对施清秀各种献殷勤,玲玲明明要帮施清秀剥虾,曲寒星却抢过她的活计,然后放在施清秀面前的碟子里,他笑得甜蜜:“姐姐,给你吃。”
  玲玲气得脸颊鼓鼓,眼睛瞪得溜圆,施清秀见状不由失笑,宠溺地抬手捏了捏玲玲头上的花苞,又将那碟子虾放在玲玲面前,“呐,你还在长身体,给你吃。”
  虽然玲玲讨厌曲寒星,可她从来不跟美食过不去,当即夹了一筷子进嘴巴,恶狠狠地咬着咀嚼,俨然就是把虾肉当成曲寒星了。
  曲寒星垂下眼睫,遮住眸底阴郁的情绪,呵,她倒是大度,随手就将他剥好的虾给玲玲吃了,也不晓得这丫头可有这等叫他伺候的福分?
  他心底嗤笑,面上却是神情淡然,默默拿起桌上抹布将手指虾肉粘液搽拭干净。
  ……
  一顿饭吃完,玲玲收拾好饭桌后,又张罗着给猫咪洗澡。
  曲寒星还没有离开,径直赖在施清秀脚边,头依赖地趴在她膝盖上,缠着她说话。
  玲玲开口赶人:“喂,我和小姐要给小丘陵洗澡了,你还不快点走?”
  曲寒星不咸不淡地斜睨她一眼,玲玲虽害怕,但还是稳住了,一脸凶巴巴地瞧着他,曲寒星不以为然,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丫头罢了。
  他朝施清秀撒娇:“姐姐,我也可以帮忙的。我们一块给小猫洗澡如何?”
  小丘陵一听就炸毛了,施清秀抚摸着它悚然弓起的脊背,摇头失笑:“那可不成,小丘陵是只母猫,男女授受不亲,你可不能毁了它的清白。”
  “它不过是一只畜生而已,谈得上什么清白啊?”曲寒星轻蔑地道。
  施清秀一听就有些不高兴了:“寒星,不要用这种难听的字眼骂小丘陵。”
  曲寒星见她眉梢间果真染上愠色,只好改口:“好嘛,我错了还不成吗?姐姐就不要恼我了。”
  “想要我不恼你可以,你先回去歇息吧,我和玲玲给小丘陵洗澡就好啦。”
  “姐姐~”曲寒星还是不依不饶。
  施清秀作势板起脸来吓唬他,曲寒星心中好玩,面上却装出被她镇住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觑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施清秀抱起猫咪往屏风后走,地上的木盆早已兑好温水,小丘陵虽然怕水,可被玲玲和施清秀按着洗过好多遍了,它已经习惯了,是以,眼下便乖乖窝着,任由玲玲拿水瓢舀水浇到它身上,打湿它蓬松的毛发。
  施清秀从盒子里拿出几颗澡豆,在水里揉搓出泡泡后,就将泡泡糊在小丘陵身上。
  玲玲瞧着她,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施清秀深感奇怪。
  “小姐,”玲玲还是踌躇,但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提醒施清秀才行。
  “我觉得曲寒星那个臭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吧,你以后不要搭理他了好不好?”
  施清秀听了,更觉得讶异,“为何这样说?寒星不过是个半大小子,性情又纯善乖巧……”
  玲玲听她这样说,更加着急,忍不住打断她:“小姐,你被他骗了!他、他……”
  她吞吞吐吐,不敢将马车上的那幕旖旎情景告诉施清秀。
  施清秀停下揉搓小丘陵猫爪的动作,疑惑望她:“他怎么了?我倒是好奇,寒星究竟做了什么坏事,叫你这般忌惮于他?”
  “他……他……”  玲玲心一横,本想实话实说,可是,抬眼余光间,却冷不丁瞧见窗边一节墨色衣袍,正迎风猎猎,她眼眸睁大,心下骇然。
  那是曲寒星,他刚才竟然没有走!还躲在暗处偷听她们说话!
  “没、没什么。”怕他伤害小姐,玲玲只好改口,噘嘴抱怨:“我就是觉得小姐对他未免太好了,担心有朝一日小姐会喜欢他胜过喜欢我。”
  施清秀真是觉得无可奈何,“你这小丫头,成天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在我心中,你自是比他重要的,再说了,等张大镖头来了绍兴,他也就跟他回龙门镖局了,不会跟着我们回杭州的。”
  余光中,那节黑色衣袍已经消失,玲玲舒了口气,跟着点点头,心下却是忧虑,但愿一切如小姐所愿吧。
  给猫咪洗完澡后,施清秀也累极了,她准备休息了,可猫咪还活跃的很,显然就是还想要玩,玲玲只好抱它出去,往后花园走去。
  途经鹅卵石小道,玲玲却被曲寒星拦住脚步,她抱紧怀里猫咪,警惕地后退半步,虚张声势地怒喝:“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这里可是尹大人的府邸,光是府内护卫就有上百人,我若是叫起来,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曲寒星却是笑得一脸无辜:“小丫头,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左不过是来陪小丘陵玩耍而已,你怎么不领情啊?”
  不光玲玲不信他,就连小丘陵都十分警惕他,它一双猫瞳在黑夜里熠熠发光,幽幽地盯视着他,背脊弓起,一副作战姿态。
  曲寒星抬步上前来,猫咪就龇牙咧嘴,从玲玲怀里跳出来,举爪朝他扑去,锋利的爪子在距离曲寒星眼瞳只有毫米距离的时候,脖颈就猛然被他擒住,猫咪登时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玲玲见势不好,转身欲逃,没跑两步,后背穴位就被点住,她立时僵住不能动弹了。
  曲寒星身形如鬼魅,闪到玲玲身前,语调天真,却是残忍:“我明明好心提醒过你,叫你不要乱讲话,可你刚刚在做什么?”
  玲玲不能说话,只一双眼睛咕噜噜瞪着,眸底一片晶莹水意。
  “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打算揭发我?”
  他一手负立在身后,一手掐着猫咪脖颈,猫咪使劲扑腾着,可就是伤不了他分毫。
  曲寒星气定神闲,恍若一个大善人,一副好声好气与她商量的口吻:“这一次,我便给你一个小教训吧,如何?”
  当着她的面,他神情温柔地掰断了小丘陵的两只手,小丘陵疼得浑身哆嗦,却连哀嚎都发不出来。
  玲玲眼泪登时夺眶而出。
  施清秀今夜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一直睡不安稳,朦胧间,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半响,她只好将窗帘挂上金钩,起身穿鞋,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饮下,却发现玲玲竟然还没有回来。
  已经月上中天了,这小丫头怎么回事?
  未免也太贪玩了!
  她心中生气,更多的是担心,匆忙将衣服披上,就出门去后花园找人了。
  临近花园,耳边只听见玲玲一阵阵痛哭流涕的声音,施清秀一惊,立马提裙跑了过去。
  花圃中,小丘陵死不瞑目地瞪着眼睛,浑身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连脑浆都蹦出来了,血液黏连在山石上,一只眼睛脱框而出,掉在一旁稀疏的草丛里。
  玲玲跪在它身边,哭得撕心裂肺。
  施清秀腿一软,险些摔倒下去,蓦然,一双长臂从背后揽抱住她,她后背紧紧贴着少年郎宽阔结实的胸膛,曲寒星焦急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姐姐,你没事吧?”
  施清秀面白如纸,摇了摇头,却是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玲玲听见曲寒星声音,身躯猛然一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扭头怒瞪着曲寒星。
  施清秀吓了一跳,玲玲的神情委实可怖,就好像对面人是她的毕生仇敌那样,她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
  “玲玲,你这是怎么了?”
  施清秀还没从小丘陵死去的事情中缓过神来,眼下又被玲玲吓得够呛。
  尹府护卫听闻动静跑了过来,见此情形,统领问:“这是发生了何事?”
  玲玲见好些护卫涌上来,心中大定,抬手指着曲寒星,声音泣血:“你们快给我拿下曲寒星,他杀了小丘陵!”
  “什么?”施清秀不敢置信,强自撑着自己,从曲寒星怀里出来。
  曲寒星怀里空空,他失落一瞬,便解释:“我方才与玲玲姑娘一块陪小丘陵荡秋千,本来玩得好好的,可是,谁知道小丘陵一个不小心,从飞荡着的秋千上摔了下来,撞到山石上……”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在难过小丘陵的死。
  施清秀这才恍然,原来如此,可是,玲玲情绪却是更加激愤:“他说谎!不是那样的!”
  她含泪看着施清秀,“小姐,是他杀了我们的小丘陵啊!”
  “我知道,我没有保护好小丘陵,玲玲姑娘恨我,也是应该的,都怪我没用。”
  曲寒星眼尾慢慢变红,声音隐约带着哽咽:“姐姐,你罚我吧,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点。”
  “你还敢说谎!”
  玲玲气得呕血,扑上去就要打曲寒星巴掌。
  小丘陵明明就是先被他废掉了四肢,又拿了尖锐山石一下接着一下砸死的!
  她现在还清楚记得小丘陵脑浆爆出来溅在她眼睛里的可怕感觉。
  施清秀拦住她,“玲玲,你冷静一点。”
  玲玲的情绪实在是太不对劲,她很担心她。
  “小姐,他是坏人,你不要被他骗了!”
  玲玲声音尖锐,整个人就像是要奔溃了一样。
  施清秀抱着她,手抚着她背脊,轻声安慰:“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小心他的,玲玲不要怕了,没事的,我在这里。”
  曲寒星听见她这话,眼眸闪过阴翳,面上却是淡然。
  真讨厌,为什么她更加看重玲玲?
  一个一无是处、愚蠢贪吃的胖丫头。
  “姐姐。”
  他在背后小声唤她,语气里满是不安,像是真的害怕被她厌弃一样。
  “小姐,你现在就叫护卫们杀了他,好不好?”
  玲玲现在对曲寒星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几乎是他不死,她就不得安宁了。
  施清秀这一回却是没有应答,她毕竟不是知府,怎么可以断一个人的生死?
  再说了,眼下事情还未明朗,她不能胡来,可担心玲玲情绪又激动起来,她只好安抚。
  “知道了,我会叫仵作来替小丘陵验尸的,若当真是他害了小丘陵,我会叫他付出代价的。”
  施清秀朝护卫统领示意了一眼,统领便叫随从去衙门请仵作来。
  只不过,按照律法,这只狸花猫就算是曲寒星杀的,他也不会受到多严重的惩罚,毕竟,那只是一只畜生而已,又不是人命。
  曲寒星见状却是苦笑,眸底已是凄惘:“姐姐,难道连你也不信我吗?”
  “我……”
  不知怎的,也许是辜负了曲寒星对她的信任,施清秀此刻竟不敢去回视曲寒星,只好道:“等仵作来了,一切事情都会清楚了,若你是无辜的,我自然不会胡乱冤枉你。”
  “我原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姐姐会是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人呢,却也不过如此。”
  或许是少年的声音太过感伤,施清秀终是心烦意乱地抬眸望他一眼,却是怔住。
  少年郎眸底涌上水珠,却是倔强地睁着眼,不叫它掉下去,眸里水汽越凝越多,眼眶几乎要承载不住的时候,他又昂头,将泪水逼回去,不肯在她面前示弱。
  他声音决绝:“你既然不信我,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讨你嫌吗?!”
  说完,他径直转身离去,尹府护卫围上去拦他,竟轻易被他打散,少年身形如鬼魅,提气飞上屋檐,几个起落间,身影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见他肯走,玲玲却是松了口气,大喜大悲之下,整个人再也撑不住,昏倒在了施清秀怀里,施清秀手忙脚乱去抱她,整个后花园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5/02 05:35:15

第11章 盗镖杀人
  经过大夫一番诊治,确认玲玲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其他大碍,施清秀这才松了口气,静坐在玲玲床边帮她擦拭额边冷汗。
  此时,尹府丫鬟走进来,低声道:“杜夫人,统领领着仵作到廊下候着了,烦请您去见一面。”
  施清秀应了声“好”,又叫这丫鬟留下来照顾玲玲一二,这才出去。
  夜幕漆黑,凉风簌簌,卷起一地残花,徒添萧瑟。
  施清秀朝统领与仵作颔首,便询问起小丘陵的死因。
  仵作语气不大好:“禀夫人,那只猫儿的确是从秋千上摔下来,撞在山石上死掉的,没什么好验的。”
  施清秀觉意料之中,又感出乎意料,微微睁大眼,提声问:“先生此话当真?”
  仵作本来大半夜被叫起来验尸,验的还是只猫儿的尸体,心头本来就不耐烦,眼下一听这话,登时眼一瞪,神情不悦,怒声道:“自然是真的!我验了上千具尸体,从不曾出过差错,区区一只猫儿,又怎会验错?”
  施清秀这才觉过味,自己无意中质疑了对方的职业能力,便面露歉意,与仵作赔礼,望他见谅。
  仵作这才细细解释起猫儿的死因判断依据:“那只猫儿头骨破裂,四肢骨节又尽皆粉碎,体内五脏却完好无损,唯有猛一下子砸撞上尖锐山石才会造成这般后果,非人力可如此精准掌控。”
  若真是人杀的,那那个人得多会拆骨扒筋才能做到如此程度?
  仵作想了想,便觉脊背发寒,又一想尹府统领方才对曲寒星的描述,他料定,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少年绝不可能有这等本事,因此,这只猫儿确实是无意中摔伤致死的。
  至于那个叫玲玲的小丫鬟为什么要紧咬着曲寒星不放,那恐怕就是深宅大院里的阴私手段了,他可没兴趣知道。
  施清秀听他说完,还觉回不过神,但手已经将早备好的赏钱递给仵作,待统领带着仵作走后,她便神情恍惚地回屋了。
  玲玲兀自在沉睡,施清秀守在她身边,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曲寒星的愧疚,又有对玲玲的失望。
  ……
  因着此事,施清秀有心想教训玲玲几句,玲玲却每夜噩梦连连,没几日就病倒了,发起高烧,施清秀为此更加忧心,日夜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穆弄玉的病情也不甚乐观,现在已经日夜昏睡,她的丈夫尹爱文无心处理公务,整日呆在府中照顾她。
  施清秀在去探望穆弄玉的时候,便会碰到他,尹爱文的面容难掩疲惫,眼下两团乌青。
  施清秀朝他行礼。
  他摆摆手,微微一笑:“夫人无需多礼,我与杜兄乃是同窗好友,你来我家做客,他可是特地写信嘱托我要多多照顾一二呢。”
  说到此处,他嘴角笑容一涩,苦笑:“可惜,内子病体多恙,我平日里亦忙于公务,实在无暇脱身,若有疏忽之处,还望夫人多加海涵。”
  “尹大人客气了,是我厚颜叨扰了才是。”施清秀摇头浅笑,又转而安慰道:“再过两日,天山雪莲就要到了,届时,尊夫人的病就会好起来的,大人还请宽心才是。”
  尹爱文闻言,神色稍霁,颔首而去。
  施清秀便进了屋探望穆弄玉。
  罗汉床上,层层床帏遮挡着,视线一片昏暗,穆弄玉躺在上头昏昏欲睡,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逐渐朝她走近,不多时,一道婉约女声在帐外响起:“夫人可是醒着?”
  她愣了一下,慢慢觉过味来,这是施清秀的声音,便伸手拂开床帐,声音嘶哑艰涩:“清秀,你来看我了?”
  四目相对时,施清秀亦是微微一愣,全因穆弄玉此刻情状委实可怜,久病缠绵的她本就身无二两肉,眼下更是两颊凹陷、颧骨凸出,俨然一副痨病鬼的衰败模样。
  她闻言点头,心中一片酸涩,替她难过起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唯恐惊扰穆弄玉,见她嘴唇起了一层白色干皮,便轻声细语地问:“夫人可要喝水?我扶夫人起来喝杯水好吗?”
  穆弄玉点头说好。
  施清秀便去桌边倒了杯温水,又走到床边将穆弄玉扶坐起来,这才拿着瓷杯慢慢喂穆弄玉喝水。
  一杯水喝完,穆弄玉头脑稍觉清明,这才发觉施清秀是孤身一人前来,以前老是跟在她屁股后头的玲玲不知到哪里去了,便开口询问:“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呢?今日怎不见她?”
  提起玲玲,施清秀便回想起她憔悴的病容模样,心中担忧,又唯恐说实情会叫穆弄玉因同类而感伤,并故作开怀打趣:“玲玲啊,她眼下正顾着和寒星玩耍逗乐呢,整日跑得不见人影,连我也寻不着她。”
  穆弄玉闻言微微一怔,心中诧异,又见施清秀嘴角笑意勉强,心中更是奇怪,回忆起曲寒星对施清秀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她总觉得该提醒她一二才是。
  “清秀,我当你是自己人,便同你讲两句体己话,那个叫寒星的小公子,我瞧着,他喜欢的人似乎不是玲玲,而是你。”
  施清秀听罢大惊,下意识反驳:“夫人可是说笑?这怎么可能?”
  又一连举证:“我年长寒星好几岁,又早已嫁为人妇,再者,姿色也不如何,寒星再怎么说也是个丰神俊朗的翩翩少年郎,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穆弄玉叹气摇头,拍了拍施清秀的手背:“这人呐,贵在一颗心,心之美,又岂是外物可比拟的?那小公子未必就是你口中那么个只重色相的浅薄心性。”
  怕只怕,是个不顾及伦理纲常、不耻于杀夫夺妻的狂悖小郎。
  盼了又盼,尹爱文终于等来了张洪义一行人。
  双方见过礼后,张洪义便叫手下将一檀木紫金盒从镖车上的千锁宝箱里头拿出来,随他一道进正厅。
  施清秀恰好在正厅等候,她想见一见张洪义,与他聊一下关于曲寒星的事情。
  阳光正好,从大门口与尹爱文一同走进来的人想必就是张洪义了,他倒不负这个顶天立地的血气名字,端的是虎背熊腰、体格健硕,英武方脸上还留着一圈络腮胡。
  全身上下,倒是没有一处地方,与曲寒星有半点相似之处呢,施清秀心中暗暗感慨,想来,曲寒星是肖母居多了。
  镖局押送镖物都有专门的道法,比如,这一遭,为了护得天山雪莲的周全,张洪义就命手下去擅制机关暗器的四川唐门打了这口檀木紫金盒,外头落了锁,锁眼极小,几乎肉眼不可见。
  张洪义从身上拿了钥匙,欲要开锁,便先嘱托左右人避让开。
  “这盒子里头置了暗器,只要一打开就会射出暴雨梨花针,针上还淬了毒汁,人若被伤,只怕顷刻毙命。”
  施清秀在一旁听得啧啧称奇,她不过是杭州一名普通的内宅妇人,哪里见识过这些江湖罕物?当下颇觉敬畏,便退了两步,只在角落看戏。
  身边人听罢,晓得其中厉害,尽皆避让开来。
  张洪义这才将钥匙插进锁眼,轻微的一声“咔哒”响起,盒盖猛然弹开,张洪义身形极快,眨眼间就退避到安全角落。
  施清秀耳边只听一阵利器破空声飒飒响起,下一刹那,一侧墙壁便传来一声凌然“叮”响,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墙壁上赫然插着一柄金钱镖,镖尾上系着一条红布。
  红布上,龙门镖局的图腾若隐若现。
  镖局众人吸气骇然,施清秀不明所以,抬头去瞧,却见张洪义双目暴瞪,脸色黑沉,胸膛气得不停起伏,已然是怒极模样。
  尹爱文见状,心中生出不妙之感,再顾不得其他,猛一上前,凑近一看,紫金盒中,只有一张纸条,至于他心心念念的天山雪莲,根本不见踪影。
  “这……”
  尹爱文难以接受天山雪莲居然被盗走的事实,面色青白地望向张洪义,“张大镖头……”
  他只喊了张洪义一声,喉头一阵堵塞,竟说不出话来,事关妻子性命,恕他实在无法镇定。
  张洪义知晓自己是被人愚弄了,墙上的那枚金钱镖正是他的贴身暗器,盗镖人有能耐在镖局众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走天山雪莲和他的贴身暗器,却不趁机灭口,反倒叫他们一行人白白跑来知府一趟,叫尹爱文看笑话,意图歹毒,简直就是存心要砸他们镖局的招牌!
  实乃可恨!
  可恨至极!
  然,心中再是生气,他也只得先按捺下来,走近过去,拿起盒子中纸条一看,众人尽皆围了上去。
  信中不过寥寥数语,却见尹爱文心气一松,还好,天山雪莲还能找回来。
  从众人七嘴八舌的交谈中,施清秀得知,原来不知是张洪义的哪一个仇家找上门来了,故意来戏耍他,要他今夜子时率人去城外的西郊林一决胜负,他若输了,自会将天山雪莲完好归还。
  张洪义自是决定应约前去,尹爱文见状,便与他商讨,决意叫知府护卫随他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张洪义本来打算拒绝,但碍于此次押镖出了差错,也不好再托大,只好应承下来,众人便开始商议起对敌之策来。
  施清秀自然不好再在正厅待下去,索性,等张洪义取回天山雪莲,她再与他打探寒星吧。
  可没想到,这一等,到了天明第二日,张洪义一行人却还没有回来,尹爱文整整一夜未眠,最后按捺不住,就套马带了府中几个家丁往西郊林赶去了。
  施清秀心中不安,待到正午时分,尹爱文终于回来了,神情倦怠颓丧。
  队伍后还缀着好几板车的尸体,个个死状可怖、神情狰狞,有的是被铁锥刺入心口而死的,有的是被铁球砸破脑袋而亡,更多的,是被活活溺死的,满身都是污泥。
  下人们面色惊惧,围在一起饶舌,施清秀这才知晓,原来,西郊林还有一处天然的沼泽地,八尺大汉陷进去,也绝无逃命之力。
  那个前来寻仇的盗莲贼居然如此心思歹毒,一夜竟连杀几十口性命!
  尹爱文命人将尸体都送到衙门,叫仵作为他们清理干净,又吩咐人去叫各家家属过来认尸,至于镖局众人的尸体,就派人请专门的赶尸人来送他们回家,说完,这才下了马,脚步沉重地走进府邸。
  路过施清秀的时候,他脚步停住,面色苍白,声音悲凉:“杜夫人,倒是叫你白等一夜了。”
  昨夜,他在正厅来回踱步地等,施清秀便在内院陪着穆弄玉,也是一夜不得安眠。
  见他神情,施清秀不敢询问天山雪莲的下落,只好转而问:“尹大人,张大镖头可还好?”
  方才,她在板车上并未瞧见张洪义的尸体,在众人中,他身形最为魁梧,因此好几具尸体即使堆叠着,看不清面容,她亦瞧得出里头没有他的尸体,心中便松了口气,如此,寒星倒不会为此失孤了。
  “我赶到的时候,恰好一个护卫还未咽气,便将昨夜情形告知于我,”尹爱文声音低涩,“可恨那个盗宝贼都未露面,便用毒气与机关暗算众人殆尽,就连张大镖头也着了他的道,眼下也不知所踪了。”
  “至于天山雪莲……呵……”
  他自嘲一笑,便抬步往内院走去了。
  施清秀知道,他是去陪穆弄玉了,天山雪莲没有找回来,意味着穆弄玉的命数也将要尽了,更别提,她昨夜已然开始咳血了。
  “唉。”
  施清秀叹了口气,在原地驻足一会,也回去找玲玲了,那丫头也正病着呢,叫她心忧的很。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5/02 05:39:20

第12章 灭门镖局
  月夜寒凉,阴风阵阵,一阵马蹄奔跑声在街道哒哒响起。
  到了龙门镖局门口,张洪义勒紧缰绳,骏马昂首撅蹄、响亮地嘶鸣一声便停住脚步,马背上久经奔波的男人跳下地,站定在门口,鹰目死瞪着紧闭的檀木大门,胸口呼呼喘气,显然累极。
  缓了一会,他才抬掌击向门扉,一股遒劲的内力冲去,大门瞬间洞开。
  里头场景叫他双瞳立刻骤缩,院中,尸体躺了一地,死法更有千秋,一时间,张洪义只觉余光都只剩下刺眼的红,他握着九环刀的手逐渐收紧,刀背上的九个铁环碰撞着,发出“叮当”响声。
  之前在绍兴的西郊林,他没有等到与他约战的盗莲贼,只找到一张纸条,告知他,不日将要灭龙门镖局满门,并且会在镖局静候他的佳音,张洪义一看此信,当即飞马赶回镖局,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他踏步走进院中,大声喝道:“何方鼠辈前来寻仇?在绍兴藏头露尾也就罢了,难道现在还不敢现身,出来与我一战吗?!”
  蓦然,一道轻笑声从屋脊上响起,少年语调嘲弄:“哟。真不愧是名震八方的张大镖头啊,连日奔波回镖局,眼下,竟还有余力与我叫嚣?”  张洪义循声望去,苍月下,身穿黑衣的少年几乎要与这无边夜色融为一体,只见一袭垂下的墨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一节穿着皂靴的小腿踩在瓦片上,少年姿态闲适地倚在屋角的吻兽上,手里正把玩着一段指粗麻绳。
  看不清对方面容,张洪义再度发问:“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曲寒星一听,登时笑得更欢了,他慢悠悠将麻绳圈住手掌好几圈,语调漫不经心,颇为挑衅。
  “张大镖头,我不过一无名小卒罢了,没甚么好说出口的响亮大名,”忽然,他眼神一转,笑意盎然:“不过嘛,你见到这个臂抅,许就能想起我来了。”
  说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块墨玉臂抅扔向张洪义。
  张洪义伸手接住,见到那块丢失多时的墨色臂抅,神色一凝。
  曲寒星又状似好心地提醒:“三月前,浙江湖州。”
  “原来是你!”张洪义举起九环刀指向曲寒星,“你竟没有死!”
  他当日伤他甚重,曲寒星为了脱险,只得跳千岛湖逃生,六百里千岛湖水深域广,张洪义原以为他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曲寒星竟大难不死,昏迷间漂流到了杭州临近水边的一处草丛里,叫施清秀捡到了。
  “记起来了?”
  曲寒星语调阴寒:“当日多亏了张大镖头为民伸张正义,把我这个欺压百姓的恶人给打跑了,那些商贩才幸免于难啊,只不过嘛,张大镖头有没有想过这一日?你阻止我欺负商贩,那我只好来欺负你的家人了。”
  说起来,张洪义和曲寒星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就是曲寒星那一日心情不爽,故意找商贩麻烦的时候,张洪义碰巧撞见,便出手想要教训他一顿,一开始也没想过要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痛下狠手。
  只不过,曲寒星实在狡诈阴毒的很,在彼此过了几十招后,知晓自个儿不敌张洪义,便摆出乖巧模样,佯装悔过,还给那些无辜商贩道歉。
  张洪义收了刀,想要离去,他又趁机偷袭张洪义,未果,还拿毒粉洒向张洪义,亏得张洪义反应灵敏,迅速屏气,否则只怕他要当场横死街头。
  至此,被惹怒了的张洪义才会对曲寒星下杀手。
  回忆完毕,张洪义也不觉自己所为有什么问题,他不过就是为民除害罢了,现在被曲寒星找上门复仇,他也不惧。
  他眼角余光在院中巡视一番,见没有熟悉的红裙身影,心中默默吁了口气。
  曲寒星见他神色,笑得更加不怀好意,悠悠道:“张大镖头该不会是以为你妻子能够安然无恙吧?”
  张洪义登时脸色大变。
  “你莫不是忘了,我可是来找你寻仇的,当然不会放过你的妻子。”
  “传言道,顶天立地的张大镖头居然是个惧内的耙耳朵,想来,你定是很珍爱你那个妻子咯?”
  张洪义咬牙怒斥:“说!你将她如何了?!”
  “呵,张大镖头打得过我,在下自然会将你的妻子完好奉还啊。”
  事关爱妻,张洪义无心再与曲寒星多费唇舌,他提刀飞上屋脊,猛猛砍向曲寒星,曲寒星灵巧一躲,刀锋溢出的凌冽杀气将他侧颊都刮出一道血痕来,旋即又是猛的一拳朝面门袭来。
  张洪义约莫是被他连番激怒给惹火了,只想先擒住他,再逼问妻子下落。
  曲寒星却是不慌不乱,前阵子,他内服了天山雪莲,内伤早已好得差不多了,眼下,张洪义武功虽高他许多,却舟车劳顿,理智又绷得极紧,过招间,反倒还没他游刃有余,更多的是咄咄逼人。
  为躲开张洪义的拳头,曲寒星旋身飞下屋脊,与他打斗间,故意将他往堂内引。
  正堂没有燃烛火,更显昏暗,张洪义听声辨位,九环刀舞得虎虎生辉,破风声接二连三响起,曲寒星收紧手掌麻绳,在雪亮刀锋猛然劈向他的时候,他用力一拉麻绳!
  张洪义只觉眼前一道红影闪过,还没待他反应过来,九环刀已经横斜砍过,顷刻间,鲜红血液喷涌而出,洒了他满头满脸,月光透过窗户投照进来,妻子惨白的面容在视线中一晃而过。
  下一刹,一颗头颅掉落在地。
  被麻绳五花大绑的女性身体也轰然朝他砸来。
  张洪义头脑发昏,懵然拥住这具无头女尸。
  曲寒星松开手心麻绳,抚掌笑得开怀:“亲手杀死爱妻的滋味,张大镖头以为如何?”
  堂内静默半响,忽而,爆发出一阵凄厉嚎叫,“娘子!”似含血,似泣泪。
  曲寒星高兴极了,这三个月盘桓在胸口的恶气终于一扫而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张洪义强忍悲痛,动作轻柔地将妻子的尸体与头颅放在干净角落,这才提起九环刀朝曲寒星砍去。
  “阴险竖子!我定要杀了你为妻报仇!”
  曲寒星闪身避开,退出堂内,“张大镖头此言差矣,你要为妻报仇的话,应该当场自刎谢罪才是,毕竟,刚才杀了她的人,可是你自己哦。”
  他拿手比划着,惊奇赞叹:“就那么一下子,干脆利落,她兴许都来不及反应,你就把她整颗头颅砍下来了。”
  “想来,她绝对不会猜到吧,自己心心念念着,等着你来营救,结果等来的却是枉死在你刀下。”
  “啧啧啧,真是好可怜哦。”
  “张大镖头,你不妨猜一下,你家娘子在临死前会不会怨恨你失手杀了她?”
  张洪义气得浑身气血倒流,脸涨得通红,所使刀法越加激狂凌乱,俨然就是快要被曲寒星给刺激疯了:“你闭嘴!你给我闭嘴!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情绪越不受控,于曲寒星而言,自然是更加有利。
  寻着个空隙,曲寒星扬袖朝他挥去,张洪义立时屏住呼吸,不料这一回却不是毒粉,而是暴雨梨花针,铺天盖地地朝他飞来。
  张洪义连忙躲闪,又将九环刀横挡开来,以刀面截住梨花针,又反手投掷向曲寒星的方位。
  曲寒星灵敏躲过,回首间,却见张洪义屈腿半跪在地,以九环刀支撑身体。
  想来,是有一两支梨花针射中张洪义了,针上淬的是麻药,现在,张洪义许是身体中针处发麻了。
  思及此,曲寒星眉梢一挑,计上心头,又故意寻衅:“张洪义,你不知道吧?你那个婆娘可是嘴臭的很,被我捆起来的时候,不停叫嚣,骂我是无名鼠辈,信誓旦旦地说你一定会来救她,吵得我只好割掉了她的舌头。”
  “不过,言语间,倒是不难看出,她对你可是万分信赖呢。”
  “可你做了什么?你辜负了她的一腔信任,一刀砍了她脑袋,叫她连具全尸都没能留下!”
  “哎哟,我真是同情她啊,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眼下,连替她报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法外。”
  他盯着一动不动的张洪义,讶异问:“怎么?你不来杀了我吗?”
  “要知道,今夜你若是任我逃走的话,日后,你若是再想来找我寻仇,可就难了,毕竟,我不过是江湖中一寂寂无名之辈,不像张大镖头,名声响亮,仇家轻易就寻得到呢。”
  他字字句句,简直就是戳在张洪义心窝上,叫他恨得几要呕血。
  张洪义双眼布满红血丝,紧盯着曲寒星的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吃活剐一般痛恨欲绝。
  见状,曲寒星不再废话,转身就要离开了。
  张洪义却是再也按捺不住,他承认,曲寒星说得不错,他今夜若是放他走,恐怕,日后再难找到他,更别提为妻复仇。
  所以,即使是冒着经脉逆行,浑身发僵的危险,他也要将曲寒星斩杀在刀下,以祭奠龙门镖局七十一条人命。
  张洪义握紧九环刀,力道大到刀背上的圆环叮当作响,他赫然起身,锋刃直直杀向曲寒星,带着孤注一掷的血性,这一刀,几乎灌注了他毕生所有功力。
  曲寒星早有所料,侧身躲开,肩膀却还是被狠狠砍了一刀,他立马抬手握住刀刃,阻止对方攻势,免得整条臂膀都得被砍断下来,咬着牙与张洪义对峙半刻才将九环刀从肩上拿开,旋即抬脚踹向张洪义腰腹,借力往后飞去,与他拉开距离。
  张洪义乘胜追击,步步紧逼。
  二人在院中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渐渐的,针上麻药随着内力运行游走全身,张洪义只觉全身麻痹,连九环刀都要拿不稳了。
  曲寒星趁势反击,扬手一扫,一对袖箭从袖口飞出,迅疾刺向张洪义。
  张洪义动作凝滞,躲闪不及,下一刹,双目被袖箭刺中,血珠顿时喷溅而出,他疼得倒退两步,健壮的身躯彻底没了力气,轰然倒塌在地。
  静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曲寒星确认张洪义果真全身僵硬,再无反手之力,这才缓缓踱步上前。
  他一手捂着肩膀伤口,皱着眉,脸色阴鸷,狠狠踹了张洪义脑袋一脚,见他艰难地张着嘴,想要骂他,却连舌头都动不了,眉头一扬,心情顿时变得愉悦,他脚直接踩在张洪义侧脸上,嚣张地将他头脸碾进尘土里。
  “怎么?张大镖头方才不是很神勇吗?怎么现在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嘲讽嗤笑两声,蹲在张洪义身侧,又从靴子里抽出一柄蝴蝶刀来,拿在手中把玩着。
  “张洪义,三月前,你可是一刀劈裂了我半个身体,现在想来,我还觉得胸前隐隐作痛。”
  话音刚落,蝴蝶刀便朝张洪义猛然划去,从左肩刺下,斜着贯穿到右边侧腰,中间连肋软骨都被刀锋割裂了半寸。
  这个伤口,与当初张洪义给他的,分毫不差。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5/02 05:50:55

第13章 原来姐姐心中有我
  这几日,绍兴的天气总是阴雨连绵,转瞬便是倾盆大雨。
  挂满白布的灵堂内,施清秀跪在蒲团上,正在给亡者烧纸钱。
  曲寒星躲在一处偏僻角落,静静瞧着她。
  他盯着她看许久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施清秀一直在哭,只不过,她不是同哭丧人那样嚎啕大哭,而是垂着眼,静静落泪。
  很奇异,她哭得并不汹涌,但曲寒星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很深的伤感情绪,比旁边那几个哭声尖锐的女人更能浸染他麻木的感官。
  一滴滴泪珠从她眼睛里掉出来,沿着脸颊滑落,施清秀拿着帕子,默默擦拭。
  他不懂,明明穆弄玉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为什么她也会为她伤心到如此程度?
  之前,他与她一道待在知府,明显看得出来,施清秀只是将穆弄玉当成官夫人那样小心翼翼地捧着而已,并不是什么关系十分亲密的闺阁姐妹,怎么就值当她哭这么久?
  眼睛都肿了。
  曲寒星不禁深思,若是有朝一日,他也死了,施清秀会为他哭吗?
  她会比穆弄玉死的时候更加伤心吗?
  他忽然很好奇,心中甚至生出隐隐的期盼来。
  时辰将晚,灵堂里哭丧的人声音渐歇,三三两两地搀扶着离开了。
  不多时,里头就只剩下施清秀一人。
  曲寒星本想现身过去跟她说话,未料此时,尹爱文从外头进来了,他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罢了,眼下也不是博得她同情的最好时机。
  ……
  “杜夫人。”
  尹爱文声音难掩疲惫。
  施清秀闻声回头,欲要起身行礼,却被尹爱文拦住。
  “夫人无需如此客气,内子丧葬一事,这段时间辛苦杜夫人了。”
  “不辛苦,尊夫人生前对我多有照拂,我为她料理后事自是应该的。”
  施清秀说着,抬手将一沓纸钱元宝扔进火盆里,火舌瞬间席卷而上,她周身亦觉融融暖意,心中却是一片冰凉,不知不觉,眼眶又漫上一层水雾,顷刻间,便溢出眼眶。
  她天生心肠柔软,见不得旁人受苦受难,亦不忍穆弄玉珠沉玉碎,零落成泥。
  (注:珠沉玉碎比喻女子丧亡。)
  尹爱文抬眸凝望着棺材中的穆弄玉,脸上逐渐染上悲戚之色,低声劝:“时候不早了,夫人回去歇息吧,我在此地陪着内子即可。”
  施清秀捏着帕子将泪珠擦干净,缓缓起身,站了半刻,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尹大人,不知你可寻得了张大镖头的踪迹?”
  尹爱文闻言,神色一暗,“杜夫人,张大镖头已经死了。”
  “怎么会?”施清秀惊讶不已。
  “七日前,我派去的人回来告知于我,龙门镖局已被仇家灭门,就连张大镖头也死了。”
  他没说的是,张洪义的死相极为惨烈,简直就是死无全尸。
  那名凶犯堪称丧心病狂,居然将张洪义千刀万剐,并且,不损坏他分毫筋骨,而是将他全身血肉尽数剔尽,如庖丁解牛。
  据手下人所描述,张洪义被袖箭刺瞎双目,应当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凶手虐杀至死的。
  到底是多大的仇怨?
  才能叫对方如此残暴不仁,竟不肯给张洪义一个痛快。
  尹爱文想想都觉不寒而栗,自然也就不会说出来给施清秀听,以免吓到她一个柔弱妇人。
  施清秀听闻此事,心中不由担忧起曲寒星来,他该不会也被杀了吧?
  一想到那个总是朝她讨好卖乖,努力讨她欢心的曲寒星也死了,她心中顿时难过至极,泪水眨眼流下,竟有几分失态之色,迫切追问尹爱文。
  “尹大人,那龙门镖局被灭门的人里头,有没有一个叫曲寒星的小少年?他与我是旧相识,前些天离开了绍兴,不知他有没有回去镖局,若是他回去了,那……”
  施清秀不敢再说下去。
  尹爱文是听说过曲寒星的,之前穆弄玉有和他提及过,他还打趣说,若是叫杜秋霖与曲寒星对上,不知道杜秋霖会醋成什么样子呢,因着他如此幸灾乐祸地想要看好戏,穆弄玉还直戳他鼻子,笑着骂他坏。
  回忆起往日这些甜蜜场景,再看着穆弄玉紧闭眼睛、面色青白的模样,他心中更是悲痛难忍。
  一时间,灵堂内静默的很,只有烛火哔啵的声音。
  施清秀没等到尹爱文的回答,她也不敢听他的回答,生怕对方会劝慰她节哀顺变。
  这简直太叫人心扉痛彻。
  施清秀选择了逃避,她离开了灵堂,一个人扶着墙壁,慢慢走了回去。
  经过一处回廊的时候,她终于再是绷不住情绪,躲在角落失声痛哭起来,嘴里呜咽着喊:“寒星,寒星……”
  她当真后悔,若不是她气走了寒星,寒星说不定就不会死了,他还那么年轻,还有无限光明的未来,现在却沦为了一抔黄土。
  曲寒星一直跟在她身后,躲在暗处,静静瞧着她,刹那间,他只觉心中一片柔软。
  原来,姐姐也有将他放在心上呢。
  等料理完穆弄玉的丧事,施清秀便打算动身回杭州了,她在绍兴耽搁了太久,清秋灯铺定是积压了很多杂事,等着她回去处理。
  思及此,她便向尹爱文辞别,安排好出行的马车行李,便要回杭州了。
  曲寒星故意在半道上拦住她。
  当然,他是以体力不支的形象昏迷在车队面前的,杜府护卫阿泉上前去辨认,发觉此人是曲寒星,反倒惊喜,朗声唤施清秀。
  “小姐,是曲公子!”
  施清秀一听,立马掀开车帘子,下了马车,走近过去看,眼前被护卫搀扶着的人果真是失踪已久的曲寒星!
  她登时惊喜难言,从护卫手中接过曲寒星,见他意识昏沉,担忧地抬手拍着他脸颊,柔声唤:“寒星?寒星?你醒醒,我是你清秀姐姐啊。”
  曲寒星装作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唤:“姐姐。”
  施清秀见他面色苍白,侧脸上还带着一道浅色划痕,已经结痂了,疑心他又受了伤,心中着急,“你可是哪里不适?”
  曲寒星便摸着自己的肩膀,“姐姐,我好疼。”他手不动声色地按紧伤口。
  待他手拿开的时候,施清秀瞧见的便是从他衣服里渗出的血迹。
  “我先带你去车厢里包扎伤口。”
  因着玲玲病情未愈,这一次,施清秀专门准备了两辆马车,现在倒是方便了曲寒星有个休息之处,也省得他与玲玲碰上面,又徒生事端。
  到了车厢内,施清秀叫曲寒星褪了半边衣襟,她拿了药箱子,亲自为他换药。
  在她心里,早就把寒星当成弟弟看待,是以,并未过多顾忌男女大防,只是一心为他擦拭鲜血,眸中心疼不已。
  曲寒星一直瞧着她,见她如此在乎他,眸中尽是潋滟笑意。
  待换好药后,曲寒星面上又恢复成一副神伤黯然的模样。
  见状,施清秀清楚曲寒星肯定知道了龙门镖局被灭门的事情,不然,他也不会伤成这般模样。
  只是,她到底不好主动戳人伤疤,便静静不说话,陪了他好一会,才打算动身回另一驾马车。
  玲玲早些时候喝药睡着了,路途颠簸,她不放心叫她一个人待在车厢里,得赶紧回去陪她才是。
  “寒星,你在这里好生休息,我先回去照看玲玲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去找阿泉要。”
  说完又补充一句:“阿泉就是方才搀扶你的那名护卫。”
  曲寒星没说话,施清秀体谅他乍然失去亲人的痛楚,叹口气,抬手摸了摸他脑袋,转身便要下去了。
  忽然,手被人拉住。
  少年声音低低的,带着无尽的惶恐与委屈:“姐姐,你别丢下我。”
  他俯身,身子蜷缩着贴近施清秀,脑袋轻轻压在她背脊上,可怜巴巴地祈求:“我会乖,不会再惹玲玲姑娘不高兴,你不要讨厌我。”
  施清秀讶异,回过身,双手捧起曲寒星脸蛋,不解地问:“可是伤得糊涂了?怎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我没有要丢下你的意思,我只是得先回去陪玲玲而已,待晚些时候就会再来看你。”
  说到这里,她嘴唇一抿,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歉。
  “寒星,玲玲她可能只是一时误会才会指控你杀了小丘陵,我当时也只是想叫仵作还你个清白而已,你莫要多心。”
  “真的吗?”
  曲寒星惊喜地问。
  施清秀坚定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姐姐真好。”
  曲寒星脸颊蹭着她掌心,一副十分依恋的姿态。
  又撒娇:“再陪陪我,好不好?”
  施清秀面露难色。
  曲寒星见状,漂亮的眼睛里涌出泪水来,哽咽难言:“姐姐,我爹死了,镖局也没了,我没有家了。”
  施清秀心疼坏了,指腹擦去他泪水,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别哭,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不要怕,一切事情还有姐姐在呢。”
  如此喁喁细语说了半刻钟,施清秀还是打算回去找玲玲。
  “寒星,你若是一人待着觉得害怕,我叫阿泉陪你如何?玲玲她现在正需要我呢。”
  曲寒星神情一僵,眸底迅速闪过嫉恨恼怒的晦暗情绪,脸上却是不显,只是倔强地别过脸,颇有几分赌气意味。
  “不要阿泉。”
  “为何?”
  曲寒星抬眸凝望着施清秀,一顿,道:“……只要姐姐。”
  施清秀被他缠得没辙,只好捏了捏他脸蛋肉肉,“寒星是男子汉,不能跟女孩子相争的,知不知道?平日里,你要多让着玲玲才是。”
  “……知道了,”曲寒星声音低落,“我会听姐姐的话。”
  施清秀又安慰地拍了拍他脸颊,这才折身下了马车,呼吸到山林新鲜空气的一瞬间,顿觉轻松不少。
  嗐,怪只怪寒星实在是太会撒娇磨人了吧,粘人的要命,一个男孩子怎么可以哭得比女孩子还糯叽叽?
  一双兔子眼红红的,还一个劲地喊她“姐姐”。
  说实在的,有点要命。
  车厢内,曲寒星却是彻底阴沉了一张脸,眸底情绪暴戾阴鸷。
  妈的,他都这样又哭又闹地央求了她那么久,她居然还是惦记着那个胖丫头!
  该死,他早晚要那个玲玲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