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检测到您试图屏蔽广告,请移除广告屏蔽后刷新页面或升级到高级会员,谢谢
(一)选妃?
何甜玉边走边计算着这个月的开支,3000元租房、1000元餐费、500元交通费、500元社交开支、500元置装费……
算来算去,每个月还是至少要5500的基本开支,总不能上个班连件像样衣服都省,或者完全不社交也不行,搬家?太远的话交通费反倒更高,通勤时间浪费在地铁上,也是一种成本。
她叹了口气,工资才七千,算得再细,也攒不下多少。
她其实心里清楚,光靠这点薪水,别说买房,连维持一点像样体面都勉强。可她宁愿过这种日子。
“什么时候我才能攒够一笔钱,让妈妈从王家搬出来,跟我一起住?”她突然这样想,随后几乎是立刻笑了出来——那笑是冷的,带着点自嘲的味道。
怎么可能呢?妈妈为了挤进王家花了多少年心思,又怎么会愿意?
对她来说,那地方也许是个绣着金边的牢笼,但对许美云来说,却是一座通往“上面”的桥。她从来不觉得用美貌和身体换生活是一种耻辱,反而当成本事、当成武器。
“在我最美的时候卖一个好价钱。”这是她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何甜玉听得太多了。
她那年纪轻轻的母亲,读书不多,出身也普通,却能从厨房走进王宅的餐厅,从租来的小屋搬进金碧辉煌的别墅,全凭那点姿色和手段。
在旁人眼里或许是委屈和耻辱,她却视为一种胜利。她得到了自己要的,那就够了。
但对何甜玉来说,那个所谓的“家”从来不是归处。它太干净了,干净得冷。每一寸地毯、每一盏灯、每一个银器都擦得闪亮,像极了审判她存在的镜子。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闭嘴,学会了如何在长餐桌上变得无声无息,只求不要招惹莫名其妙的训斥或轻蔑的目光。
她曾偷偷幻想:哪怕和妈妈住进一个小小的两居室,每天吃得清汤寡水,也比做一个被豢养在别人的家、别人的规则里的影子来得真实。可妈妈没有离开,还越陷越深,深到分不清自己是客人还是主人。
所以她才拼命搬出来。哪怕账算得再紧,哪怕日子精打细算地过,她也要有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她停下脚步,天边是一片被晚霞烧红的云,如火一样层层铺展,热烈得有点不真实。她仰起头,看着那片云,有那么一瞬间,她真觉得——自己也许能被托举起来,哪怕只是一点点,脱离泥地的一小步。
何甜玉刚出电梯,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家门口,左顾右盼,踮着高跟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听到她的脚步声,那人转过头来,她大约四十五岁,却因金钱堆砌出的保养,看起来仍像三十出头,皮肤白净,身段纤细。
岁月没能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倒让她眼神里的精明与不甘愈发锋利。她细细打量着女儿,嫌弃几乎毫不掩饰。眉眼轻挑,开口依旧是软腻的江南调子,只是声音底色里,添了点年岁带来的干涩与凉意,绕着弯地刺人。
“妹妹,你就住在这儿啊?”
何甜玉愣了一下,好像真的有两三个月没见到她了,连这熟悉的江南口音,如今听着都透着一股陌生感。
“这头发是剪给谁看的?衬衫西裤,你是上班,还是上坟?”
何甜玉没理会,只默默放下雨伞,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粉色家居鞋递给她。许美云扫了一眼,没穿,踩着高跟鞋直接进了屋,烟也点上了,动作熟练得像回自己家一样。
何甜玉没接话,只去厨房把从菜市场买来的菜收进冰箱,又拿出今天的份量准备做晚饭。
“要不要一起吃饭?”她问,声音淡得像是路人之间的问候。
许美云瞥她一眼,语气尖酸地说:“你要是周末肯回王家,我就留下来吃饭。要不然……我以后也懒得来了。”
这话像是威胁,又像撒娇,何甜玉却听出了那熟悉的撒赖——明明馋她做的饭,却非要搭上一笔情绪勒索。她低笑一声,说:“你到底是想吃饭,还是想拉我去见什么人?”
“当然是有事才叫你回去。”许美云坐直了身子,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那老头把在美国的女儿叫回来了,还有那个整天忙到飞的儿子也飞回来了,你猜他们干嘛?”
何甜玉凉凉一句:“听起来像宫斗开局。”
“死丫头,嘴真毒。”许美云呸了一口,“不是宫斗,是……人选的事。说是给某个大人物挑个得力的助理,人家可不是随便找秘书,是要看家世、背景、能力、模样……你不正好学那个什么国际商贸的吗?你上台面。”
“我上不上台面,是你说了算?”何甜玉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但带着刺。
许美云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你以为我这是为了我自己?我是怕你一辈子就这副样子——天天在这小房子里切青椒炒肉,连个像样的男人都没有认识过。”
何甜玉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不说话,只重新点了炉火。锅里的油开始滋啦作响,她将青椒和肉片下锅,锅铲翻动间,一股热气和香味迅速弥漫开来。
这一刻,她将那一切虚妄的野心、沾满脂粉气的算盘和未说出口的愤怒,全都隔在了锅的那一边。她专注地炒菜,不为谁,只为这一顿饭,是她的生活里唯一的秩序。
不到五分钟,两个菜就做好了,一盘小炒肉,一盘清炒青椒,色泽鲜亮,香味扑鼻。她又盛了两碗饭,从柜子里取出筷子,碗碟摆得井井有条,然后将饭菜端到茶几上。
“饭好了。”她淡淡地说。
许美云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儿忙碌的一举一动,心里其实已经被那熟悉的香味撩得口水直咽,却又拉不下脸直接夸赞。她只是不耐地撇了撇嘴,嘴上还嫌,“整天做这些小家子气的饭菜,也不知道能不能端上台面。”
可下一秒她还是站起来,踩着高跟鞋走到茶几前,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肉。肉香柔嫩,酱汁浓郁,她眼神一亮,嘴角却依旧紧绷着不肯松口,最后只是哼了一声:“至少这点手艺没白学。”
何甜玉没搭话,只是拿起自己的那碗饭,低头吃起来,神色淡淡。她的世界太真实,真实到连幻想都像一场奢侈——而她的母亲,似乎还活在一个虚构的宫廷剧里,不肯醒来。
客厅里只听得见碗筷碰撞的细碎声响。许美云吃了几口,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甜玉,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但你得明白,现在这个世道,没有资源没有背景,光靠你一个人,哪走得远?”
何甜玉没有抬头,只是夹了一块青椒,轻声说:“可我不想靠别人,尤其是靠那些……看不见底的局。”
许美云一时语塞,愣了几秒,像是被女儿这句话激到了某处不愿承认的脆弱。她眉头一皱,把筷子往碗边一敲,冷笑了一声:“你这死性子,真是像你那个死鬼爸——倔!讲什么独立,讲什么靠自己,最后死前欠下50多万债务还不是靠老娘这身皮肉去还!靠你这七千块一个月,租房吃饭还存得下什么未来?你以为演电视剧!”
“可那是我凭自己能力赚的。”何甜玉这一次终于抬头看她,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那50万,”
何甜玉低头咬了咬唇,声音压得很低:“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你一个人扛着那么多苦,我没能帮上忙。”
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哀伤,却又坚定:“我宁愿你一直只是王家的一个保姆,那样我跟着你住在王家,我也觉得骄傲。哪怕只是佣人宿舍,我也会觉得我们干净、堂堂正正。”
她放下筷子,望着母亲的眼神带着一种极克制的悲伤:“我现在能自己赚钱了,很快我就要升至加薪……我只想……以后不要再让你那么累,活在那种黑暗里。”
许美云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反驳,却又发不出声音。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继承了自己所有美貌的女儿,却偏偏不肯按照她的剧本活,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也藏着一点模糊的心酸。她想指责她不识时务、不懂现实,又想说靠她那点加薪怎么能养活得了自己,但在这一刻,那些话都像被她女儿清澈的眼神压了下去。
“别忘了,”半晌,许美云彩道:“你的骄傲,也是老娘拿这身皮肉换的。”
许美云没再看她,只是低头抹了抹嘴角,仿佛说的不过是一句天冷加件衣的闲话。但何甜玉却像被钉住了,心口发紧,连呼吸都轻了。
“你觉得……这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努力压住颤抖,“你用这一切来证明什么?证明你有本事?还是证明,我注定也得像你一样?”
许美云神情一滞,却很快冷笑:“我只是让你看清楚,干净这两个字,不是你说了就算的。”
何甜玉站了起来,动作有些急,椅子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她双手撑着桌沿,眼神近乎恳求:“我没有瞧不起你。但我不要那样的生活。我宁愿穷,也不要活成你那样——每天睁眼就是算计、闭眼也不得安生。”
她的声音沙哑下来:“你总说是为了我,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用这份恩情,换一辈子的债?”
桌边陷入短暂的沉默。许美云没有动,但她眼里的光亮仿佛一下子熄了些。
良久,她低声说:“你要是真的不愿意……那我,就不提这事了。”
何甜玉抿了抿唇,没回话,只是起身把菜收进保鲜盒,准备放入冰箱。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许美云忽然补了一句,语气竟有些难得的缓软:“……但你总得让我看看,你真的能过得比我好吧?”
她声音轻得几乎被冰箱门合上的声音掩盖,但何甜玉听见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只是手一顿,冰箱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泛出一点若有若无的亮。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对抗母亲,而是在对抗一种命运——而母亲不过是那命运的使者,是那个早早认输、却不肯她另起炉灶的人。
(二)海市·王宅
夜幕降临,王宅却才刚刚亮起它最繁华的灯。
老宅位于海市最核心的老牌富人区,红砖墙高高矗立,门口停满了豪车,宾客进进出出,身上香水气味混合成一种贵气的错觉。偌大的前庭被临时改造成宴会区,水晶灯吊在古树枝头,如星辰坠落;地上铺着红毯,蜿蜒进主厅,那是一幢典型的欧式别墅,雕栏玉砌,白石立柱,每一寸都在炫耀海市首富的体面与荣耀。
何甜玉站在入口,一身黑色露肩长裙,线条极简却勾勒出清冷的气质。她没有请造型师,仅凭镜前的简单几笔便完成妆容,唇色偏冷,呈现出淡淡的莓果紫色,衬托得肤色冷冽如瓷,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似乎能折射出周遭环境的每一丝光影。短发利落干净,紧贴着侧脸线条,裸露的脖颈至肩头线条如同雕塑般完美,修长且流畅,仿佛被匠人细细打磨。
主厅内,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男人们在讨论金融和市政规划,女人们在夸彼此孩子的升学和投资眼光。一个个穿着设计师高定礼服的女宾,脸上都挂着礼貌而虚伪的笑容,眼神却在彼此身上飞快地打量、比较、评估——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早已开场。
何甜玉走进主厅,第一时间被人盯上。
“那不是……美云的女儿?”
“听说是学国际商务的,在外面租房子自己住。”
“啧,一个没名分的拖油瓶……还能被叫回来,老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这些话没直接说出口,却都藏在目光和细微表情里。
许美云则紧紧挽着她的手臂,一脸骄傲地介绍,“这是我女儿何甜玉,从小英文好得不得了,大学还得奖学金出国交流——可惜太要强了,非要靠自己打拼,苦了点。”
嘴上说“苦”,但语气却得意得仿佛自己培养出的是个外交官。
事实上自己就是在外贸公司做个商务助理,联系外国客户,参与报价,跑跑业务而已。但何甜玉笑不露齿,只轻轻点头应付,她早学会了如何在这样的场合里让自己“隐形”而有分量。
就在她想要找个角落站着的时候,主楼旋转楼梯处响起了一阵喧哗。
人群视线瞬间被吸引过去。
那是王家惯有的仪式时刻。
铺着红毯的旋转楼梯缓缓亮起灯光,像是舞台拉开帷幕。几位穿着礼服的服务生站在两侧,维持秩序。一对50多岁的夫妻缓步而下——男人身穿深灰色西装,气场内敛锋利,面容严峻,不苟言笑;女人则着一袭宝蓝色丝绸长裙,高贵冷艳,神情矜持。
“王太太和王总来了。”有人低声说道。
王太太名唤林慧真,出生书香世家,曾是海市大学美学系教授,后因婚姻退居幕后,却一直在慈善圈与文化基金会掌控实权,是王家对外形象的核心。
而她身边的王总,王建勋,海市首富,王氏集团执行总裁,许美云的金主。
他们一出现,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牵引过去。即使站在大厅一隅,也能感受到那股不容忽视的重力。
许美云这时立刻挺了挺背,嘴角努力勾出一点笑,却终究只能站在人群之外,仿佛一道始终无法跨越的界限横亘在那里。她的打扮并不输任何一位太太,保养得宜、妆容精致,但在这种场合,她却像个多余的注脚,无法参与、也无人问候。
她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能有朝一日挽着王建勋的手站在这样的聚光灯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女儿站在光影的边缘,被视作“有趣的流言素材”。
何甜玉看了自己妈妈一眼,叹了口气,不愿再看,躲到后花园去,刚要走出大厅,就感觉被人狠狠推了一下,幸好自己穿的高跟鞋不高,要不然真的会扑个狗吃屎。
何甜玉回头看了一下,原来是王笙,王家的千金。
她还穿着少女时期常穿的那种泡泡袖洋装,只是布料更贵,颜色更淡,像是在刻意营造一种“不谙世事”的氛围。王笙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打扮精致的女孩,显然是来凑热闹,也顺便看戏的。
“哟,”王笙扬了扬眉,全然不见暗中推倒人的刻薄。她语气轻快地像在打招呼,“你还真来了。我还以为你这‘临时选手’不会被放进来呢。”
何甜玉并不回应,只看了她一眼,便准备转身。
王笙却上前半步,声音刻意放轻,说得刚好能让旁边几个路过的宾客听见:“不过也对,许姨一向疼你嘛。她说你英语好,又会写稿子,经常做这种陪玩的工作,不过这次的机会,可不是你那种身份能争取到的。”
那一瞬间,何甜玉差点说不出话来。她想起初中时候随妈妈住在王家佣人房,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王笙开始恶毒的刁难她——把她吃剩的蛋糕随手丢到她脚边,冷笑着说:“这就是你们‘那种人’该得的——只配吃剩饭剩菜,永远也别想坐上真正的桌子。”
更让人难堪的是,有一次在补习班门口,王笙和同学指着她的衣服大声嘲弄:“你妈妈?呵,她不过就是爬上了主人的床,才有了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千金’罢了!想当真千金,先把自己的身价洗干净再说!”
她一开始会反驳,会扑上去抓王笙的头发,可后来,她不得不承认——王笙并没有说错。那些她年少不明白的、藏在夜色和低声耳语里的隐秘,一点点拼凑成完整的图景。她终于明白,母亲的确是用那样的方式,还了50万的债务,还为她换来了一个暂时安身的地方,换来了被容忍的资格,换来了她始终不愿正视的“体面”。
她想躲开王笙,却被她不依不挠的扯住,忽然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插了进来:“王笙。”
王家大少,王中正站在走廊尽头,手里还拿着一杯尚未饮用的香槟。他比记忆中更瘦削,西装熨帖,表情淡淡的,像从来没参与过什么争执。
“别吵她。”
王笙撅了一下嘴,“我哪里吵了?我只是——”
“爸在找你。”王中正不等她说完,已经走近一步,微侧身,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王笙瞥了何甜玉一眼,转身走了,脚步仍轻,裙摆晃得像浮在水面。
王中正望向她,神色不明。
“别在意,”他说,“她被宠坏了。”
何甜玉抬头看了他一眼。她记得高中那时自己的数学物理很差,每次做完作业,他也曾帮她改过几道题,但从不多话,只是像大人对小辈的那种平淡善意——带着某种距离。
“谢谢你。”她轻声说。
“你有两年的商务助理经验,是吧?”王中正忽然换了话题。
她点头。
“那你有可能会见到今晚的贵宾代表。”他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语气,“兰开斯特家族这是第二次来华国,第一次来时,他们留下了一个助理。”
她皱眉,不明所以。
“今晚的来宾,不是海市的某位局长,也不是哪位新贵,而是兰开斯特资本的亚洲区事务代理人—当年那个助理,现在已经是华国投资界的顶尖人物。”他说,“真正的掌权人还在飞机上,但这一场,已经够重要。”
何甜玉心理莫名好笑——原来这场宴会,不过是主角刻意缺席的配角聚会,真正的重要人物连名字都懒得透露。
正说着,门口忽然一阵骚动。宾客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一名穿深灰色西装的、30岁左右的男人走进来,皮鞋踏在地毯上毫无声响。他没有助手,也没带手提包,但整个厅堂像因他而低了一分温度。
沈牧。
兰开斯特亚洲事务代表——当年那个一飞冲天的助理,如今掌握着整个华国的投资、并购、城市更新和战略资源调度权。他甚至不是政府官员,却比大多数市长更早知道下个季度谁会倒、谁会起。
他没有寒暄,目光略过王中正,淡淡点头。王中正迎了上去,两人短暂交谈几句。沈牧随手接过王家准备的一份文件袋,里面是所谓的“候选人资料”。
沈牧淡淡道:“名单我会交上去。”
他语气平静,没解释会交给谁,也没多说一个字。
“只定一个人。明早十点前,按通知来旧港报道。”
他说完就要走,又像是临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补了一句:
“背景、关系都不重要。谁合适——自然会有人挑出来。”
王中正应下,眼神微不可察地朝何甜玉扫来一眼。
这边,沈牧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去,举止从容克制,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交办。但他的身影一消失,空气却像是突然沉了一拍——所有人都听见了,“只定一个人”。
一场看似寻常的宴会,实际上就是各家递人情、送候选名单的舞台。那一纸“助理”的名目,早就成了海市权贵圈里默认的机遇通行证。
沈牧走后,王中正转头看了何甜玉一眼:“你也在那份资料里。”
何甜玉怔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没报过名。”她低声说。
“许姨放进来的。”王中正淡淡地说 她握紧了拳头,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哽咽,声音低沉而颤抖:“我……根本没有同意过。”
“你现在出现,不就是默认了她的安排吗?”王中正还不在意她的反应,目光淡然,。
何甜玉垂下头,脸颊微微泛红,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羞耻与无奈。
(三)选中
夜深。
旧港大厦,白瓷灯下,沈牧将那份文件袋递了出去。
接过的人不是旁人,是那位身边最老成、也最沉得住气的管家——林副官。五十多岁,银边眼镜,沉默寡言,是除了沉成之外,最有权调度人的那一个。
他翻看了资料,神色未变,只问一句:“他看了吗?”
沈牧点头:“我拍了照发过去。Alex说照片他停了一下,但没说话。”
“停了一下?”
“Alex说,停留了5秒,”沈牧顿了顿,“是王家。”
林副官“嗯”了一声,不再追问,将文件整齐收回公文袋,轻轻放到案上:“安排吧。明早十点,将人送过来”。
沈牧低声说:“她不在王家的主名单里,是临时加进去的。你确定——”
林副官没有抬头:“难得他亲自挑选。”
沈牧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等沈牧走出去,林副官轻轻按了下桌上的通话键:“查一下那个女孩。”
早晨七点,海市西湾旧公寓区。
闹钟响起的瞬间,何甜玉本能地按掉,习惯性地翻身准备起床。她还要赶八点半的班,今天安排得紧,要跑两位客户,还要赶合同翻译进度。
她刚起身,手机亮了一下,来电备注是“许美云”。
她愣了一下,有些头疼,但还是接起:“喂?”
电话那头是熟悉的语气,温柔得过头,却带着一贯的强势:“甜玉,今天不上班了。”
她皱眉:“妈,我今天事情很多。”
“什么事情?”许美云声音压低了,“王家那边昨晚临时换了人选,说沈牧看了资料,点了你名——那边今早十点就要人,你快点准备。”
何甜玉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我?”
“可不是,”许美云轻笑,“老娘的遗传就是不一样,人家就挑你——这不是坏事,王家那边能让你被带过去,就是看得起你。你那点破助理工作有前途吗?还是你真想一辈子坐在办公室敲键盘?”
何甜玉心口一窒。
许美云顿了顿,声音一转:“你要是不想去,那我现在就打电话回王宅,说你推了——王笙在那边快气疯了,她昨晚还以为是她,结果你临时加进去,把她挤了。你要真不想去,也不是不能。”
何甜玉垂下眼帘,沉默良久。
许美云听得出她犹豫,口气更温柔了:“妹妹,妈妈知道你不愿意参与王家这些事,可是王家好歹资助你从初中到大学的,你不是总想着两清?而且人家选的是‘助理’,又不是‘陪床’。这种机会,一辈子都碰不到第二次。”
她咬了咬牙,低声说:“我要请假。”
“乖女儿,”许美云的声音立刻软下来,“赶紧洗个澡,收拾干净点。王中正八点半去接你。”
电话挂断,她靠在床头,眼神慢慢沉下来。
二十分钟后,她刚穿好衣服,公寓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是王中正。他站在门外,穿着灰色西装,手里拎着一杯咖啡,神情平静,像是来接一位被临时安排的应聘者。
“你准备好了?”他轻声问,然后又看了一眼何甜玉西裤衬衫的打扮,皱了下眉,但到底没说什么。
她点头:“……可以走了。”
他将咖啡递过来,像是出于礼貌:“不紧张吧?反正你也知道——”
“知道什么?”
“你不是主名单,”他笑了笑,“但他点了你。王家自然不会拒绝。”
她接过咖啡,低声说:“那王笙呢?”
“不重要,”王中正耸耸肩,“你也是王家人,不是吗?”王中正说完,慢悠悠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没有化妆,唇色淡白,低着头头沉默的时候,利落的短发勾勒出干净的轮廓,脖颈线条优雅柔和,透露出一种脆弱中带着倔强的美。
他忽然想起十几年前,她坐在台阶上啃面包的模样,也是这样倔,也是这样静。
何甜玉却觉得“王家人”的说法像个笑话。只不过是有利用价值时套上的一个枷锁,不值一提,却偏偏成了她母亲苦苦挣扎、竭尽全力也要争夺的东西——一个可以站上台面的名分。
她并不回应,走到电梯门口前,抬眼看见电梯金属面反射,王中正站在她身后。她的目光在金属光泽中捕捉他的身影,他似乎觉察,抬起头,去见她垂头沉默。
何甜玉想起那时还在读高三,坐在书房里写题。王中正在她身旁俯身讲解一道数学题,他声音低沈,语速极稳,离她很近。那一刻,她闻到他身上有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某种木质香调,又或者是一种干净、内敛的香水。那气味不浓,却在那之后很久都没有从她记忆里散去。
可仅仅几天后,她在楼梯转角听见了另一个版本的他。
“我不会和何甜玉交往,”他的语气平静而肯定,像在回答一个不值一提的问题,“她不是我们这一圈的人,又蠢又认真。”
说话的人正是王中正,坐在沙发一角,懒洋洋地翻着一本杂志,而对面坐着的,是一脸淡笑的林慧真。
“可她喜欢你。”林慧真语气温柔,像在提醒什么。
“喜欢又怎样?”王中正笑了笑,“她是一个保姆的女儿。”
那时候她没有哭,也没有逃走,只是转身离开,把所有的喜欢都藏回心底,从此再也不提。
陷入过去的回忆让她忍不住恍惚了一瞬,但很快收起那点动摇,像收起一件不合时宜的旧物,转身走进电梯。
车在旧港大厦前停下时,已是上午九点三十分。大厦是那种不对外开放的私产物业,整幢楼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两侧立着黑色石材包边的安检门。门口早已有安保等候,见到王中正的车牌,立刻放行。
何甜玉跟着王中正走进电梯,一路沉默无语。电梯直上顶层,一路无人搭乘,四面镜面反射出两人的身影,仿佛被隔在另一个世界。
电梯“叮”一声停下,门打开,是一片安静而宽敞的会客层——灰白色地毯铺到尽头,大理石墙面上一丝装饰都没有,干净得近乎克制。几名西装革履的男女正低声交谈,一见王中正,立即停下寒暄,目光悄悄落在何甜玉身上。
“就是她?”一位身穿深蓝西装、佩金属工牌的助理低声问。
王中正点头:“送到了。”
“里面请。”助理微微颔首,对何甜玉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跟着助理,穿过一道厚重的黑色门板,走进一间极简会议室。会议桌旁,只有一人等着——沈牧,昨晚在王家拿走资料的那人。
“坐吧。”沈牧示意她在桌边坐下,然后随手翻了翻桌上的文件,他并不回避这些文件的信息,何甜玉仔细一看,居然是自己的护照原件、健康报告、身份证复印件、甚至还有她近一年的银行流水和一张盖着红章的“综合背景评估表”——包括她的学历认证、社保记录、心理稳定性评估。
一种说不清的寒意从背脊蔓延上来,不是恐惧,而是那种被彻底看穿、毫无隐私的刺痛感。
沈牧看了她一眼,声音不轻不重:“你知道你来做什么的吗?”
何甜玉轻声说道,“助理?”。
“是,也不是。”沈牧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然后把文件合上,交给身后站着的那位助理,“他要先见你。”
沈牧站起身,看了一眼腕表,“他的车已经抵达地下车库,见面在顶层私宅。”
何甜玉下意识握紧手里的包。
“你会被单独带上去。”沈牧语气带着几分安抚,也像是在提醒,“别紧张,能不能留下还不好说,但你是他来华国见的第一个人,这已经足够让海市记住你了。”
何甜玉的思绪几乎全然空白,唯独那句“能不能留下还不好说”让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松了口气。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人低声通报:“私宅那边通知,十五分钟后可以送人上去。”
沈牧朝她点点头:“准备一下。”
电梯另一侧,是通往私宅专属通道的门。
她被引进那道专属通道的门,电梯无声上升,顶层的私宅像是悬浮在海市之上的另一个维度。
可一切并没有她预想中的“立刻见面”。
她被带入一间布置极为静谧的房间,类似客厅,却冷清得过分。灯光温和,窗帘半掩,空气里有种难以察觉的香气。侍从悄无声息的出现,好像知道她现在急需一杯水来缓解一下喉咙的紧绷感,一杯温水被递过来,侍从轻声说:“先生有事稍晚,您请稍候。”
她喝下那杯水时没想太多,只是嘴唇发干,水里有股淡淡的甜味,说不出是什么,像是哪种低剂量的药物,温和却迅速见效。不久之后,她感觉神经开始放松,原本不断绷紧的肩膀慢慢松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感到头有点晕,意识越来越模糊。她不确定是不是那杯水的问题——可已经来不及确认。最后的意识,是那种奇怪的错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暗处静静地盯着她,那种感觉不是人类的,而像是猛兽潜伏在林中。
她想站起来,却像陷进了沙发。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等她再睁开眼,房间仍旧安静。但她第一反应却不是困惑,而是惊惧。
她的衬衫被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白色的胸罩。西装裤的扣子也松开了一点,感觉胸部和下体都有点奇怪的感觉,像是被人…狠狠的掐过…
她猛地坐起,呼吸滞住,心跳一下一下撞击胸腔。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告诉她——甚至连“那个人”究竟有没有出现,她都不知道。
可那种被剥开的感觉、毫无防备地被审视的羞耻感,真实得如同刚被利爪划过。
她冲出房间,一路从顶层跑下去,没人拦她,仿佛这一切本就是任她自生自灭。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她脱了外套,一下瘫坐在床上,整个人像被掏空。
什么意思?所以助理真的就是陪床?可是,王中正不是说,沈牧当年也是被选择的助理吗?男女通吃?
何甜玉一阵恶寒。
没有明说的威胁,没有明确的伤害,却让她感到一种彻底的、无声的侵犯。她不是不知道那个圈子的玩法,可她以为自己可以靠理性、靠距离避开那些真正的脏东西,就像她对王家那样。
可现在她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你不靠近就不会被沾染。
她抱住膝盖,指尖下意识地抓紧衣角。她甚至不敢确认——到底是自己被“选中”,还是只是被“试过”了。
有一种深深的困惑与羞辱,像被扔进陌生的权力漩涡中央,四周都是无形的规则与暗语,她却连方向都分不清,更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
她早已习惯这样的孤立无援:恐惧时没人护着,委屈时没人听见。
小时候被同学嘲笑“几天不洗澡”的气味,初中时有人在背后骂她“小婊子”,她只记得那天风特别冷;高中时被孤立霸凌,所有人结伴而行,唯独她像空气一样存在。大学时的排挤更隐蔽,有人对她笑脸盈盈,却悄悄删掉她在小组里的名字。
她总是沉默忍耐,晚上咬着被角哭,哭完继续背书、写作业,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一直活得像一只小兽,在昏暗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不敢吭声,也没人关心。
一整夜她都没怎么睡。手机也没响过,没人解释、没人追问,也没有所谓的“见面反馈”。
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沈牧的电话打进来。
“先生很满意。”他语气平静,像是谈一件办公室常规事务,“我已经帮你递了离职申请,东西也从你原单位收拾出来了,HR那边不追责。新合同等你来签。”
何甜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替我辞职了?”
“王家不是为你递简历了吗?”沈牧语气淡淡,“现在起,开始你的正式上班时间。”
“去哪儿?”
“有人来接你,同一个地方。顶层私宅。”他说完,电话挂断。
何甜玉连拒绝都来不及说出口,她坐在床边,眼睛微微红肿,窗外晨光照进来,什么都明亮,只有她的世界还没醒来。
4你不愿意?
何甜玉又被带到旧港大厦。
这一次她直接被带到顶层私宅外的门口等待。
门开了,助理站在门口轻声细雨:“他现在有空,请你过去。”
她站起身,脸色苍白,强撑着平静跟着对方穿过走廊。一路走来,私宅里的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克制到极致的冷奢——黑胡桃木地板、消音羊毛地毯、落地玻璃外是整座海市东区的清晨天光,如此安静,反而让人更加紧张。
推开最后一道门,宽阔的空间中只坐着一个人。
他背对着落地窗,穿着一件简单的深色针织衫和宽松灰色长裤,脚边随意搭着一双皮拖鞋。五指骨节分明地搭在膝上,掌心自然张开,仿佛连动作都不带多余的力气。他看起来像是刚刚结束一场冗长会议后随手坐下,但即便这般慵懒,也没有一丝松散。
何甜玉进门那刻,整个人几乎屏住了呼吸。
男人终于抬起头,35岁上下,一双深蓝色眼睛撞进她的视线里——像雾像海,却藏着锋利刀锋。他的轮廓英俊得几近冷酷,眉眼深邃带着异域感,那种混血的精致美感,在他身上却被削去了一切柔和的棱角。严肃,安静,却天生带着让人本能退让的压迫力。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盯着她。眼神没有惊讶,却也没有熟悉,仿佛只是确认什么物品一般。
何甜玉试图打破沉默,却又像被他的眼神钉住了。她隐隐觉得有一种被猎人锁住的危险。
男人走向她,步伐沉稳,不快不慢。直到站在她面前,声音极轻:“叫什么?”
何甜玉喉咙发紧,却还是如实开口:“何甜玉。”
男人点头,仿佛确认了什么,又仿佛只是在例行问话。他靠近了一步,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丝。他闭上眼,嗅了一下。
“你身上,有种味道。”他低声说,嗓音不高,却像一道落锤,砸进何甜玉的心里。
她本能后退一步,手指紧握包带,声音有些慌乱:“您是……需要一个助理,对吗?”
他微微一笑,却不回答。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她步伐轻盈,是那种典型的西方美女,五官立体艳丽,金发在灯下泛着冷色光泽,身形高挑凹凸有致,可她身上却穿着一套近乎刻板的黑色秘书套装——严谨的高领衬衫、合身的西装外套和笔直的包臀裙,剪裁利落得一丝不苟,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令人惊叹的曲线,却又像一层铠甲,把那过分艳丽的美感牢牢束缚住。她轻轻开口,声音低柔,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伊森,早餐准备好了。”
伊森很自然的牵起何甜玉的手,她的掌心有些微凉,指尖带着一丝湿意,柔软的触感几乎让他觉得她的手指像是水一样细腻易碎。
何甜玉简直被惊吓到,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这么自然地对待这一切,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亲密的动作。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自己竟然不敢立刻抽回手,但身体瞬间的紧绷让她只能僵硬地随着他往前走,无法作出恰当的反应。
她像是被某种潜藏在动作和气氛背后的秩序压住了反应,那秩序由权力织成,轻而易举地规定了她的位置与姿态,连本能的退缩都显得格格不入。
一旁的西方美女Alex目光如常,但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凝滞了几秒,仿佛意外地捕捉到某种特别,但当她看到伊森难得透出些许轻松的表情,便微不可察地收回视线,唇角一动,没有说话。
伊森牵着何甜玉,走向餐厅。
穿过一道半隐的玻璃推门,视野豁然开朗。空间没有传统早餐桌的布置,而是一整排定制的钛合金长吧台,悬浮式设计宛如延展至天际的线性雕塑。椅背极低,造型极简,贴合脊椎的弧度与材料弹性却精准得近乎严苛。
整个空间正对着东侧整面落地玻璃,黎明的光像一层冷调绢纱,从城市天际线缓缓倾泻而下,为每一处棱角罩上了近乎临床级的清洁感。
吧台上陈设着双人早餐,份量并不多,却挑不出一丝破绽:来自诺曼底的发酵黄油可颂,两款口味分别佐以夏季黑松露与野生香葱炒蛋;搭配以色列无花果、挪威冷烟三文鱼与西西里羊乳干酪,点缀的冷压橄榄油来自私人橄榄庄园,瓶身无标,只以一道手写编号作记。
饮品部分也经过精准调配——不锈钢保温筒中是以95℃萃取的蓝山单品,细口玻璃瓶盛着的粉橙汁颜色略浅,是凌晨三点前完成压榨、静置后去渣的第一道清汁,另有一小壶未加糖的日本蒸青奶饮,奶源为北海道生乳直供。
伊森拉开高脚椅,请她落座。何甜玉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能顺从地坐下,手心早已出了一层细汗。她瞥见边Alex站在伊森后侧,手中拿着平板,像是随时准备汇报日程的样子。
何甜玉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也应该是站起来的,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什么身份——是宾客、是职员,还是只是被他带进来的一段插曲?她的身体下意识要起身,却又在一半时顿住,尴尬地维持着一个既不坐实也不站稳的姿势,像被钉在这光洁高脚椅上的异物。
伊森看她一眼,那眼神既不带责怪,也没有鼓励,只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像在看一件尚未完全调试好的器物。他低声说了句“坐下”,语气平稳,却像某种习惯性下达的命令,不容质疑,也无需重复。
他说完便移开视线,似乎她的动作和反应已经不再值得关注。他转头看向Alex,眼神一落,Alex便立刻开始汇报,语速不紧不慢,像早已习惯这默契的转换节奏。
伊森喝完一杯咖啡的功夫,Alex已经干练的汇报完今日事务,她最后看了眼平板,语气平稳:““港务署那边传来消息,王建勋推动的港口规划草案将提前一周进入内部协调,是否需要调整您原定的现场评估安排?”
伊森没有立刻回答,只低头看了一眼杯中尚温的深色液体。他指腹轻轻摩挲杯口,仿佛在听,又像在思考。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语气淡得几乎听不出情绪:“沈牧去安排。”
他完全没有任何要亲自出席的意图。对他来说,这样的局面,不过是手下该处理的事务,根本不值得他亲自过问。港口开发权也好,新区规划委员会也罢,虽是本地权贵角力的焦点,对王建勋来说是需要步步为营的筹码,但对伊森而言,只是整盘博弈中的一个点位。
他不需要为了任何一场势力博弈亲自出面,所有的棋盘,早已布好。他习惯站在更高处,目光投向的是城市的再定义、资本流向的重新编排、甚至一整个区域未来十年的政策风向。他看中的,不是眼前的利益分配,而是谁能在下一个周期稳住阵脚、成为他愿意扶持的“执行者”。
他只需等待,那些急于争取他认可的人,自会将底牌悉数摊开。
何甜玉坐在一旁,听不懂他们口中的“港务署”“协调会”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隐隐察觉到这短短几句话背后,藏着比她想象中更复杂的权力暗涌——那不是金钱多少能撬动的东西,而是关于谁被看见,谁被选中,谁得以留下的沉默秩序。
她低下头,趁对方交谈结束,赶紧将那句在心里反复排演过无数遍的话说出口。
她知道,无论是王家,还是沈牧,真正能决定她去留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她的语气克制而平静,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分寸:“伊森先生,您留在华国这段时间,我可以担任您的‘临时’助理。如果您觉得不合适,我也可以随时退出。”
她说得像是在陈述一项普通的工作安排,刻意压下所有情绪的波动,只留下表面上的平稳与礼貌。
话一出口,她几乎想咬住舌头——这句话说得太急,也太软。可她无法控制自己,那种从骨子里涌出的紧张和警觉,如影随形。她害怕的从来不是“助理”这两个字本身,而是那暧昧不清的界限。
她那么辛苦搬出了王家,为什么要为了母亲那点心思,或者王家所谓“家人”的施舍,将自己再一次束缚在其中?
短短两天的接触,她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些目光、安排、沉默的判断,层层迭迭的阶级压力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她一点点推回那个熟悉又令人恐惧的位置。
伊森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是慢条斯理地替她倒了杯橙汁,手指干净修长,动作优雅得近乎冷淡。他没回应她的请求,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你不愿意?”
她心口微震,却硬是将那点慌乱压回去,垂下眼睫,像是在顺从,又像是在逼自己冷静。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勉力稳住语气,带着一丝冷静的自嘲:“我目前的工作挺稳定的,性格也比较平淡,私下里没有做过助理的经验,怕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空气仿佛再次凝滞。
Alex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一道无声的背景。
伊森将色泽柔润的炒蛋轻轻推到何甜玉旁边,动作干净利落,仿佛这只是一个随意的举动,却又带着某种隐含的指令感。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短地道:“吃完再走。”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餐桌,步伐从容,却又让人不禁感觉到一种隐形的距离。
何甜玉盯着面前的盘子,心中名泛起一阵复杂的波动,甚至连食欲都消失了一些。那一刻,她几乎分不清是屈辱,还是某种说不出口的困顿。她只想快点离开这场“安排”。
Alex一直站在一旁不曾离开,她重复了伊森的话,语气甚至有些温柔:“要吃完才能走哦。”
何甜玉忍住不适和紧张,几口吞下炒蛋,然后匆忙离开。
Alex这时才慢条斯理地拨通了沈牧的电话,语气悠闲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沈,你事儿似乎没办好啊。”话语中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电话那头传来沈牧的惊讶声,似乎因这突如其来的指责而站起身,椅子被猛地推开,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Alex听见了这声音,忍不住笑了出来,笑意中带着几分戏弄。
(四)你不愿意?
何甜玉又被带到旧港大厦。
这一次她直接被带到顶层私宅外的门口等待。
门开了,助理站在门口轻声细雨:“他现在有空,请你过去。”
她站起身,脸色苍白,强撑着平静跟着对方穿过走廊。一路走来,私宅里的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克制到极致的冷奢——黑胡桃木地板、消音羊毛地毯、落地玻璃外是整座海市东区的清晨天光,如此安静,反而让人更加紧张。
推开最后一道门,宽阔的空间中只坐着一个人。
他背对着落地窗,穿着一件简单的深色针织衫和宽松灰色长裤,脚边随意搭着一双皮拖鞋。五指骨节分明地搭在膝上,掌心自然张开,仿佛连动作都不带多余的力气。他看起来像是刚刚结束一场冗长会议后随手坐下,但即便这般慵懒,也没有一丝松散。
何甜玉进门那刻,整个人几乎屏住了呼吸。
男人终于抬起头,30岁上下,一双深蓝色眼睛撞进她的视线里——像雾像海,却藏着锋利刀锋。他的轮廓英俊得几近冷酷,眉眼深邃带着异域感,那种混血的精致美感,在他身上却被削去了一切柔和的棱角。严肃,安静,却天生带着让人本能退让的压迫力。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盯着她。眼神没有惊讶,却也没有熟悉,仿佛只是确认什么物品一般。
何甜玉试图打破沉默,却又像被他的眼神钉住了。她隐隐觉得有一种被猎人锁住的危险。
男人走向她,步伐沉稳,不快不慢。直到站在她面前,声音极轻:“叫什么?”
何甜玉喉咙发紧,却还是如实开口:“何甜玉。”
男人点头,仿佛确认了什么,又仿佛只是在例行问话。他靠近了一步,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丝。他闭上眼,嗅了一下。
“你身上,有种味道。”他低声说,嗓音不高,却像一道落锤,砸进何甜玉的心里。
她本能后退一步,手指紧握包带,声音有些慌乱:“您是……需要一个助理,对吗?”
他微微一笑,却不回答。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她步伐轻盈,是那种典型的西方美女,五官立体艳丽,金发在灯下泛着冷色光泽,身形高挑凹凸有致,可她身上却穿着一套近乎刻板的黑色秘书套装——严谨的高领衬衫、合身的西装外套和笔直的包臀裙,剪裁利落得一丝不苟,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令人惊叹的曲线,却又像一层铠甲,把那过分艳丽的美感牢牢束缚住。她轻轻开口,声音低柔,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伊森,早餐准备好了。”
伊森很自然的牵起何甜玉的手,她的掌心有些微凉,指尖带着一丝湿意,柔软的触感几乎让他觉得她的手指像是水一样细腻易碎。
何甜玉简直被惊吓到,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这么自然地对待这一切,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亲密的动作。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自己竟然不敢立刻抽回手,但身体瞬间的紧绷让她只能僵硬地随着他往前走,无法作出恰当的反应。
她像是被某种潜藏在动作和气氛背后的秩序压住了反应,那秩序由权力织成,轻而易举地规定了她的位置与姿态,连本能的退缩都显得格格不入。
一旁的西方美女Alex目光如常,但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凝滞了几秒,仿佛意外地捕捉到某种特别,但当她看到伊森难得透出些许轻松的表情,便微不可察地收回视线,唇角一动,没有说话。
伊森牵着何甜玉,走向餐厅。
穿过一道半隐的玻璃推门,视野豁然开朗。空间没有传统早餐桌的布置,而是一整排定制的钛合金长吧台,悬浮式设计宛如延展至天际的线性雕塑。椅背极低,造型极简,贴合脊椎的弧度与材料弹性却精准得近乎严苛。
整个空间正对着东侧整面落地玻璃,黎明的光像一层冷调绢纱,从城市天际线缓缓倾泻而下,为每一处棱角罩上了近乎临床级的清洁感。
吧台上陈设着双人早餐,份量并不多,却挑不出一丝破绽:来自诺曼底的发酵黄油可颂,两款口味分别佐以夏季黑松露与野生香葱炒蛋;搭配以色列无花果、挪威冷烟三文鱼与西西里羊乳干酪,点缀的冷压橄榄油来自私人橄榄庄园,瓶身无标,只以一道手写编号作记。
饮品部分也经过精准调配——不锈钢保温筒中是以95℃萃取的蓝山单品,细口玻璃瓶盛着的粉橙汁颜色略浅,是凌晨三点前完成压榨、静置后去渣的第一道清汁,另有一小壶未加糖的日本蒸青奶饮,奶源为北海道生乳直供。
伊森拉开高脚椅,请她落座。何甜玉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能顺从地坐下,手心早已出了一层细汗。她瞥见边Alex站在伊森后侧,手中拿着平板,像是随时准备汇报日程的样子。
何甜玉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也应该是站起来的,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什么身份——是宾客、是职员,还是只是被他带进来的一段插曲?她的身体下意识要起身,却又在一半时顿住,尴尬地维持着一个既不坐实也不站稳的姿势,像被钉在这光洁高脚椅上的异物。
伊森看她一眼,那眼神既不带责怪,也没有鼓励,只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像在看一件尚未完全调试好的器物。他低声说了句“坐下”,语气平稳,却像某种习惯性下达的命令,不容质疑,也无需重复。
他说完便移开视线,似乎她的动作和反应已经不再值得关注。他转头看向Alex,眼神一落,Alex便立刻开始汇报,语速不紧不慢,像早已习惯这默契的转换节奏。
伊森喝完一杯咖啡的功夫,Alex已经干练的汇报完今日事务,她最后看了眼平板,语气平稳:““港务署那边传来消息,王建勋推动的港口规划草案将提前一周进入内部协调,是否需要调整您原定的现场评估安排?”
伊森没有立刻回答,只低头看了一眼杯中尚温的深色液体。他指腹轻轻摩挲杯口,仿佛在听,又像在思考。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语气淡得几乎听不出情绪:“沈牧去安排。”
他完全没有任何要亲自出席的意图。对他来说,这样的局面,不过是手下该处理的事务,根本不值得他亲自过问。港口开发权也好,新区规划委员会也罢,虽是本地权贵角力的焦点,对王建勋来说是需要步步为营的筹码,但对伊森而言,只是整盘博弈中的一个点位。
他不需要为了任何一场势力博弈亲自出面,所有的棋盘,早已布好。他习惯站在更高处,目光投向的是城市的再定义、资本流向的重新编排、甚至一整个区域未来十年的政策风向。他看中的,不是眼前的利益分配,而是谁能在下一个周期稳住阵脚、成为他愿意扶持的“执行者”。
他只需等待,那些急于争取他认可的人,自会将底牌悉数摊开。
何甜玉坐在一旁,听不懂他们口中的“港务署”“协调会”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隐隐察觉到这短短几句话背后,藏着比她想象中更复杂的权力暗涌——那不是金钱多少能撬动的东西,而是关于谁被看见,谁被选中,谁得以留下的沉默秩序。
她低下头,趁对方交谈结束,赶紧将那句在心里反复排演过无数遍的话说出口。
她知道,无论是王家,还是沈牧,真正能决定她去留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她的语气克制而平静,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分寸:“伊森先生,您留在华国这段时间,我可以担任您的‘临时’助理。如果您觉得不合适,我也可以随时退出。”
她说得像是在陈述一项普通的工作安排,刻意压下所有情绪的波动,只留下表面上的平稳与礼貌。
话一出口,她几乎想咬住舌头——这句话说得太急,也太软。可她无法控制自己,那种从骨子里涌出的紧张和警觉,如影随形。她害怕的从来不是“助理”这两个字本身,而是那暧昧不清的界限。
她那么辛苦搬出了王家,为什么要为了母亲那点心思,或者王家所谓“家人”的施舍,将自己再一次束缚在其中?
短短两天的接触,她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些目光、安排、沉默的判断,层层迭迭的阶级压力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她一点点推回那个熟悉又令人恐惧的位置。
伊森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是慢条斯理地替她倒了杯橙汁,手指干净修长,动作优雅得近乎冷淡。他没回应她的请求,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你不愿意?”
她心口微震,却硬是将那点慌乱压回去,垂下眼睫,像是在顺从,又像是在逼自己冷静。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勉力稳住语气,带着一丝冷静的自嘲:“我目前的工作挺稳定的,性格也比较平淡,私下里没有做过助理的经验,怕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空气仿佛再次凝滞。
Alex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一道无声的背景。
伊森将色泽柔润的炒蛋轻轻推到何甜玉旁边,动作干净利落,仿佛这只是一个随意的举动,却又带着某种隐含的指令感。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短地道:“吃完再走。”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餐桌,步伐从容,却又让人不禁感觉到一种隐形的距离。
何甜玉盯着面前的盘子,心中名泛起一阵复杂的波动,甚至连食欲都消失了一些。那一刻,她几乎分不清是屈辱,还是某种说不出口的困顿。她只想快点离开这场“安排”。
Alex一直站在一旁不曾离开,她重复了伊森的话,语气甚至有些温柔:“要吃完才能走哦。”
何甜玉忍住不适和紧张,几口吞下炒蛋,然后匆忙离开。
Alex这时才慢条斯理地拨通了沈牧的电话,语气悠闲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沈,你事儿似乎没办好啊。”话语中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电话那头传来沈牧的惊讶声,似乎因这突如其来的指责而站起身,椅子被猛地推开,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Alex听见了这声音,忍不住笑了出来,笑意中带着几分戏弄。
(五)答应
何甜玉走出旧港大厦大门的时候,才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感觉在里面一直闷憋着的呼吸瞬间畅通起来。她从小一直在王家,也不曾感受到这种压力,好像一种被既定秩序绑架的感觉,在王家,自己还可以逃离,但是在这里,好像自己已经不是个人,只是个物品,连拥有自己的意识都会是罪过。
出来后,她赶紧往公司赶过去,这份工作好不容易做了两年,眼见老板承诺给自己升值加薪,这会儿就被惹得一团乱。她得赶紧过去解释。
晚上8点,何甜玉才从公司离开,幸好老板只是骂骂咧咧,何甜玉又一贯是个称职听话的下属,索性解聘合同还未走完流程,她又被留下来加了会班,保住工作了。
没想到刚回家,就见林慧真的车停在楼下,仿佛又一个无声的命令。何甜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底升起一点烦躁,即使自己搬走了,但总要时不时被这些人“提前召见”,像个永远在等待发落的低位者。
林慧真的司机很快下车,将后座车门打开,用眼神示意她上车。何甜玉烦透了这些人高高在上的各种姿态,但她依然憋着气,沉着脸坐了进去。
林慧真穿着一件米白色风衣,妆容一丝不苟,面上挂着一贯那种温和的假笑,看不出一点真实情绪。她翻着手上的平板电脑,仿佛刚刚处理完一份公文。
“你今天去了旧港大厦。”她头也不抬地说。
何甜玉没答,只偏过头望着车窗外的夜色。城市的霓虹灯映进玻璃,五光十色,她觉得自己像被锁在玻璃罩里的昆虫,无处可逃。
林慧真抬起头,语气平静:“甜玉,你妈妈的债用自己……的身体还了。”她略带嘲讽,“但你的债,我们要算一笔账。”
她将平板递过来,页面上是一份表格——自她初中住进王家以来的所有“花销”:私立学校学费、补习班费用、住宿生活支出、出国交换、大学学杂费,甚至连毕业那年她去旅行时王家“代为垫付”的那张机票也被列了进去。
“我让人算过了,总计六十七万四千二百元。哦,还有三年利息,按照最低利率计,算你七十万整。”
林慧真顿了顿,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孩子,只是有时候太任性了。你自己找到工作了,要走,要离开王家,可以。但你总得先还清这笔账。哪怕是普通人家,供一个孩子读书到大学,也不会白供的。”
何甜玉看着那张数字密密麻麻的表格,喉咙像是卡住了。她想开口反驳,却突然发现自己连“我没让你们这么做”这种话都说不出口。
林慧真偏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柔得近乎慈祥:“你现在这个工作,工资多少?还得起吗?你还年轻,长得也漂亮,不该为了那点小情绪把自己困住。”
她顿了一下,又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伊森是谁你恐怕并不清楚,但即使是我们这样的家庭,都不敢得罪他。让你当助理而已,其他事情……你不想做谁又能逼你?”
车厢里一时寂静。外头是一声声人来人往的喧杂,而林慧真的声音却像一根绸子,冷而软地缠住何甜玉的手脚。
“这不是威胁。”林慧真微笑道,“只是现实。你不是说要独立吗?好,那你先从把这七十万还清开始。如何?”
林慧真说完便驱车离去,何甜玉站在路旁,她的指尖蜷缩着,藏在口袋里,悄悄发白。
何甜玉疲惫地回到家,连衣服都没换,就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越发不能理解,这种被困住的牢笼,为什么在许美云眼里,却像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高塔——明明是冷的、硬的、没有出口的,却被当成通往“上面”的唯一阶梯。对何甜玉来说,那些无声的命令、那些不容拒绝的安排,每一道都像是把她推回原位的锁链,而对许美云而言,却仿佛是她拼尽全力也要攀附上的“绳索”。
她也曾想过,要是有一天有了能力,悄无声息地,一点一滴地偿还这份债务。可这种“还”的念头,她从来不敢对任何人说出口——说出来,好像就是在承认自己默认了许美云的交易,承认自己是“接受施舍”的弱者。
但今天,林慧真竟然把它算成了一张明码标价的账单,七十万,连利息都计算得清清楚楚。那一刻,她心里竟有种莫名的轻松感。原来真有个数字,是可以量化的,是可以偿还的,是可以摆脱的。
只是转念一想,她又明白了——人家要的根本不是钱。林慧真算出的从来都不是债,而是筹码。她要的是有一天能堂而皇之地说:“你欠王家的,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该付出的。”要的是一种随时可以驱使她的资格。
她闭上眼,感到胸口一阵发闷。好像被人点明了一个她一直不肯正视的现实:这个世界不是靠“愿不愿意”来运转的,有时候你说“不”,并不代表你就能不做;你说“我会还”,也不代表你能决定怎么还、还给谁、还到哪一天算完。
她突然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她缓了一下神,没有立刻起身。那声音一下一下敲在她的神经上,像是有人不耐烦地催债,又像是命运在门口等她开门投降。
她慢吞吞地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毫不意外是许美云。
她一身打扮得体,妆容完美,嘴角带着某种胜券在握的柔和:“你别激动,我不是来逼你做什么的。”
何甜玉倚在门边,没让开:“那你来干什么?”
许美云看了她一眼,像是考虑措辞,又像是在斟酌怎么把一件“好事”说得合情合理:“王家刚才讨论了,太太也在。她说你脾气倔,但还算听话。建勋说——你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这些年也算尽心尽力……所以他们决定,给你一个‘王家干女儿’的身份。”
“干女儿?”何甜玉愣住,几秒后笑了,笑得几乎气不过来,“我是干女儿,那你是什么?”
“你看我现在这种身份,出席场合没名没分,王建勋说了,你既然是王家干女儿,我……我也算是王家半个主人了”许美云柔声劝着,语气到了哀求的地步,“妹妹,你帮帮我。”
“妹妹?”何甜玉喃喃自语,“这么多年,我有没有说过,很讨厌你这么叫我……”
许美云眼神闪了一下,有一丝慌乱,随即迅速压了下去,换上那种练就多年的、妥帖而讨好的口气:“甜玉,你别这么说……在王家这种场合,你叫我妈,他们听了会不舒服,我就……换个说法,顺着点他们的意思。你现在是王家的干女儿,是他们‘认可’的身份,我呢,就当是跟着你——也沾点光。”
她说得轻巧,却避开了眼神。那句“他们听了会不舒服”,轻描淡写地掩盖了她在这场金钱游戏里低到尘埃的自知。
“所以你情愿做他们眼里的女眷,而不是我妈?”何甜玉的声音几近冰冷,“你连我是谁都可以改口,那你到底还剩下什么?”
许美云沉默了几秒,像是有什么被说破了防线,脸色暗了下来。她突然低声说:“我剩下的,就是你啊。你是我唯一能翻身的筹码了。”
空气静得像一根绷紧的线。
何甜玉没有再说话,眼睛盯着车窗外的黑夜。她看着街角一棵树,在夜色里缓慢摇晃,仿佛连根都在风里瑟缩。
“你还记得当年年我们被追债的追着躲,”许美云忽然又开口了,声音变得很低,像是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的,“他们打人太疼了,你那时候才八岁,每次都躲进衣柜里,一动不敢动。逃走又被逮住……打得更狠……那时候我一无所有,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人愿意帮我。我能靠的,只有这张脸,咬着牙,把你养大。””
她顿了一下:“现在,你也觉得我恶心了吧。”
何甜玉闭了闭眼,心口发紧。她当然记得那些年,黑暗、潮湿、凛冬里母女相依为命的日子。
是苦难把她一步一步逼到了那个方向上,她只是——太怕再回到贫穷里去了。怕穷得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现在……你不要我了……”何甜玉终于开口,声音发哑。
“不是不要。”许美云马上接话,语速急促,“是为了保住我们现在的一切。你当王家的干女儿,我也有个名分……我们以后就都不用怕了。”
“可你也不能用我去换。”她轻声说,像是对母亲,也像是对那个在风里发抖的自己。
许美云没再回话,只是叹了一口气:“你就当帮我最后一次。伊森那边……我知道你不愿意,但你去当他的助理,你就和王家的两清了。以后,以后,我在王家会自己站住脚的。”
何甜玉坐在门口,一动不动。窗外的夜幕沉了下来,路灯一点点亮起,每一盏都像是一种审判。
这一刻她明白,所谓的“干女儿”,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工具,是王家给她母亲的“赏”,也是对她的一种制度化使用。许美云以为那是一条上岸的船,但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精致的牢笼。
但她也知道,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这笔账,不管是母亲的,还是自己的,都还没有完。
也许她可以答应,但要以她自己的方式。不是“认命”,而是“拿回主导权”。
“我去。”她终于开口,语气平静。
许美云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会懂事的。”
何甜玉没再说话,轻轻把门关上。
门内是沉默,门外也一样。
许美云站在昏黄的楼道里,脸上的妆有点花了,眼角那道细纹在灯光下显得特别明显。她盯着那道门几秒,像是不甘心,又像是在确认这就是她最后能争取的结果。
她慢慢拿出手机,解锁,点进和王建勋的对话框。
输入几个字,又删掉,重打了一次。
最终,她发出去的只有一句话:
“她答应了。”
发送键被按下去的那一刻,她的神情松了一下,嘴角甚至浮出一点疲惫的笑意。
这场仿佛“赢了”的战役,她却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只像是在泥泞里拖着自己往前爬了一步——而那一步,是踩着女儿的肩膀。
她转身走下楼梯,脚步虚浮,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虚空里。
门内的何甜玉背靠着门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胸口像压着石头般沉重。
(六)陪睡吗?
隔了一个多星期,何甜玉终于决定去面对。所谓“拿回主导权”,她其实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她只是知道,继续拖下去不会有答案。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按下心里的某个开关,拿起手机,拨通了沈牧的电话。
“喂,沈总,是我,何甜玉。”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决心。
电话那头,沈牧的声音清晰而带有些许笃定:“何小姐,怎么了?”
何甜玉沉默了一下,眼睛望向窗外,指尖轻轻敲打着阳台的栏杆,感受到一种刺骨的冷意:“我……想去旧港大厦一趟。”
沈牧没有追问原因,语气中没有半点意外:“接你的人,已经在楼下。”
何甜玉一愣,她以为自己终于迈出了主动的第一步,却发现,对方早已为她铺好了路径,甚至比她自己更早知道她会走哪一条。
旧港大厦,沈牧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地简洁、明亮。何甜玉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沈牧端坐在办公桌后,神情比上次更为慎重。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温和地示意她坐下。
“何小姐,既然来了,就坐吧。”沈牧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和力。
何甜玉犹豫了一下,坐到了桌旁,眼睛不自觉地扫过窗外那片繁华的城市景象。她心里充满了迷茫,却又有一种想要了解真相的强烈欲望。
“沈总,我想……问你,作为意思的‘助理’,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温吞。
沈牧目光微沈,放下手中的钢笔,声音低稳:“你想知道的,恐怕不仅仅是‘助理’这两个字的意思。”
他顿了顿,眼神里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锐光:“但我必须提醒你,兰开斯特家族的助理,是归伊森个人决策管理的。他想要什么样的助理,就会亲手塑造什么样的角色。我们任何人,都只是在他的体系内提供辅助,不负责解释。”
他微微前倾身体,语气转为缓慢而清晰:“但你可以先理解一件事——在这个体系里,‘助理’并不是个低位的称呼。它不是行政岗,也不仅仅是秘书或者随行人员这么简单。它更像是一个通行证,一种被允许靠近核心的人设。”
何甜玉有些愣住了。她轻轻皱起眉头:“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指为他做任何事情吗?”
背后突然传来噗嗤一声轻笑,Alex款款走进来。何甜玉扭头一看,今天的Alex不像在伊森面前那么严谨,她穿着一件裸色缎面吊带裙,薄如蝉翼的肩带仿佛随时会滑落,裙身贴合出她凹凸有致的线条,每一步都像是走在红毯上。腰线收得极细,曳地的裙摆却在膝下开了高叉,露出一截令人移不开眼的长腿,脚上是尖头漆皮高跟鞋,颜色与唇色一样,是挑衅意味十足的深莓红。
她扫了何甜玉一眼,唇角微勾,语气玩味:“新来的小助理,你是不是想问是不是要陪睡?”
何甜玉脸腾地一下红了,像被人扯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Alex歪头,懒洋洋地靠在沈牧的桌边,食指绕着耳边金色的发卷:“不如你换个角度想想——伊森那张脸,那副身材,嗯?睡一下,不亏吧?而且睡一下,可不止是你想的那点事儿,得到的……可多了。”
“我……我什么也不想要。”何甜玉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她还是抬起头,“那你呢?你也陪过他吗?”
Alex一愣,随即仰头大笑,笑声像香槟撞碎水晶杯的清脆:“我?我可不敢睡他。”
她笑得眼尾都飞了起来,踩着高跟鞋慢悠悠地走向沈牧,“我想睡的……是他。”
沈牧正好低头看文件,闻言微顿,清了清嗓子,头也没抬:“Alex。”
Alex嘟了下嘴,也没再调笑,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到沈牧身边,像是忽然换了频道似的,语气恢复正经:“伊森8点抵达私宅,不要再有什么失误。”
说完,她又很不正经朝沈牧抛了个媚眼,仿佛在催他动作太慢。
沈牧终于抬起头,看了何甜玉一眼,然后从抽屉里抽出一份合同,放在她面前。
沈牧把那份合同推到她面前。
“你可以先看条款。”他说得很客气,仿佛这只是某家猎头公司送来的offer。
何甜玉低头看,第一页上用英文写着“Private Executive Contract”,下面是她的名字和伊森的英文名。
她的眼睛迅速扫过,得出大概内容—— 合同期6个月,可续签;
职责模糊,仅写着“在私人与商业事务中担任辅助协调与沟通工作”;
不设固定工作地点;
附加:保密协议、形象管理协议、风险规避条款;
薪酬一栏:人民币60万年薪,分月发放;另有不定额“酌情补贴”。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职责模糊,但只有6个月,月薪是她这辈子都恐怕达不到的水平,是非常正式的合同。但只有60万……何甜玉皱了皱眉,忽然抬头说:“月薪70万可以吗,一次性提取?”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沈牧缓缓合上钢笔,手指交叉抵在唇前,靠在椅背上。他的目光不像刚才那样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在评估商品价值的疏离。他没有回答,而是像在判断这句话背后的意图——到底是真要还钱,还是她依旧不情愿。
Alex忽然笑了一声,啪地合上指甲刀,把手指举到阳光下晃了晃。
然后歪着头,语气忽然凉了:“你和王家之间的事,不应该牵扯到伊森这里,伊森不缺助理。”
“你以为拿了工资、还了账、签了合同,不欠王家什么了?”她继续说,声音像缎子在玻璃上滑过,“然后在伊森这里不情不愿,好像被命运强迫的小可怜?”
她沉默着没有回应Alex的讽刺,却在心里反复咀嚼着那句“你以为拿了工资、签了合同,不欠王家什么了?”
不,她并不那么天真。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彻底与王家“两清”,但她也不是一张随便被转手的筹码。
她向沈牧提条件,是为了找回一点点主动权——哪怕只是表面上的。至少在这个合同里,她可以试图成为一个有名字、有身份的“员工”,而不是王家送上来的“助理”。
这也许微不足道,但对她而言,那就是区别。
沈牧望着何甜玉,仿佛在考量如何让她更能理解他的意思,“何甜玉,所谓的‘还清’并不意味着自由。”
“你说得对。”她低下头,眼睛微微湿润,低声道。她无力辩驳,似乎所有的努力都在这一刻显得苍白无力。“我……只是不想再欠下什么。”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那份白纸黑字的合同,眼神里闪过一瞬挣扎。她当然知道这不是一份真正能保护她的契约。也知道自己无法掌控这局里的规则,更不可能成为什么“平等的谈判者”。
但此刻,放弃它,比签下它更像一种彻底的失败。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略微颤抖,却还是慢慢地拿起了钢笔。
她低头,在合同尾端落下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写得很慢,却意外地清晰坚定。
签完后,她轻轻放下钢笔,指尖还有些发凉,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签了,就算了。”
沈牧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对她的决定早有预料。他从抽屉里拿出了转账单,快速输入了一串数字。然后,他按下确认键,转账完成,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
“这70万,已经转给你了。”沈牧的声音低沈,却没有一丝感情波动,“你可以安心去做你该做的事。”
何甜玉呆立在那里,几乎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到那笔金额已经转入账户,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她心知肚明,这笔钱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它只是一个过渡,一个像毒药般的暂时解脱,让她可以继续前行——但她从未真正拥有过自由。
她呆坐在沈牧的办公室,心头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拿到这70万,她心里想的却并非是自己有了多少财富,而是,自己是否终于还清了与王家的债。
Alex和沈牧一同走出,进到另一个隔音会议室。门一关上,外头的光与喧嚣像被关进玻璃罩。
Alex先一步靠在窗边,翘起一条腿,慢悠悠点了根女士香烟,吐出第一口烟后,偏头看他,唇角带笑:“你说,伊森要什么助理、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费那么大劲整这么一个奇怪的合同,6个月,70万??”
沈牧把文件夹随手扔到桌上,转头看她:“只有这样的合同……她才敢签。”
“哦?难道不是你唱白脸,我唱黑脸的效果。”Alex笑出声,烟灰轻轻弹落在窗沿上,“不感谢我帮你把事情办好?”她回头。
沈牧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里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他看着Alex西化的五官,眼尾略挑,嘴角画得锐利而轻浮,可说起“黑脸”两个字却字正腔圆,带着标准的中式发音。
“伊森这一次,”他语调不轻不重,“好像不一样?”
“嗯哼——”Alex慢慢直起身,眼神转冷,嗤笑道,“你也不一样,好像对这类‘孩子’,一向很有耐心。”她顿了顿,眸光闪过一丝狡黠,“说不定,她就是伊森这五年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哦?”
沈牧神色微变,目光一闪,略带惊讶地重复道:“有更多线索?”
Alex耸耸肩,笑得得意,“还没,不过,这完全靠女人的直觉。”
沈牧苦笑,“女性的直觉真管用,那林副官的情报网岂不是要闲置了?”
Alex走到沈牧面前,故意靠得很近,低头在他耳畔轻声道:“女性直觉告诉我,”她突然俯身趴在他的胸前,语气调皮又带着挑逗,“你想上我。”
沈牧微微皱眉,错开了身,保持了一点距离,“别闹了。”
Alex轻笑一声,吐出一口烟,潇洒到,“走啦,今晚8点,将人送上去哦。”
(七)你想穿什么
何甜玉坐在一组低矮的定制沙发上,沙发是雾白色马海毛材质,软得能将人整个人陷进去。脚下是深灰色羊毛地毯,踩上去无声无息。几件形体如雕塑般的家具散布在空间里,表面是磨砂金属和黑胡桃木,显然每一件都价格不菲。
落地窗一整面贯穿了客厅与用餐区,将夜色尽数引入——窗外是沉寂的大海,深蓝色的海面与暮色浑然交融,远处天光尚存几分余晖,如同一条被撕开的银边。海浪缓慢起伏,无声拍击着视线的尽头,而窗内,一切安静得近乎冷峻。
她被精心装扮过,穿着一件银色吊带裙,布料轻薄得像一层水光,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与锁骨。裙摆垂在膝上,露出一双修长的腿,灯光打在她皮肤上,反射出近乎冰冷的色泽。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被人从外轻轻推开。
门没发出一点声响,却让整个空间的气压陡然变化了。几道身影先后走进客厅,是几名身着黑衣的随行人员,步伐沉稳有序,彼此之间保持着默契的间距,像一场无声的仪式。而他们之间的重心,则围绕着缓步而入的男人。 他的身材令人难以忽视——约1.9米的身高,肩宽腰窄,肌肉线条干净、紧实,每一寸比例都像是精准计算过的结构,既有贵族特有的优雅仪态,又透着一丝蓄势待发的冷冽力量感。不是健身房里堆砌出来的夸张块面,而是经年自律、隐忍与战术美学共同雕刻出的男性曲线,带着一种悄然逼近的性感压迫。
然而他的左臂缠着干净利落的白色纱布——那似乎是新伤,刚刚处理不久。纱布虽覆盖着伤口,却仍渗透出大片血迹。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在走进来的那一瞬,目光短暂地扫过了何甜玉。
那一眼极轻,却像冰水落在火上,悄无声息地蒸发了她胸口所有想说的话。
她猛地意识到,这才是那个世界真正的主人——她不过是被临时摆进这个画面里的一道光影。
他最终停在不远处的高背座椅前,随意地坐下。
Alex又换了一身西装的装扮,像个女特务一样手脚利落,动作娴熟,俯身替他检查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包扎是否松动,顺手调了调他椅背的角度。
随行的人也迅速散开,各自站位,如同训练有素的布景道具,将整个客厅衬得格外空旷而肃穆。伊森终于开口,声音低沈,从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控制力:“吃了吗?”
“还……还没。”何甜玉轻声答道,语气僵硬,背脊下意识地挺直成一条绷紧的线。
他看着她,眉眼并无多余情绪,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过来。”
何甜玉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心跳在耳膜里砰砰作响。
“坐下。”
她愣了一下,环顾四周,才发现那张椅子是单人座,其他座位又隔得很远。她本能地后退半步,想是不是要自己搬一把椅子过来—— 就在这时,伊森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腿上,然后很自然地拍了拍:“坐这里。”
那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没有命令的强硬,也没有调情的暧昧,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居高临下的“允许”。
何甜玉脑中“嗡”地一声,几乎是头皮发麻。他的语气太自然了,自然得像是这件事本就该如此,而她只是被提及的物件,不需要犹豫也不配拒绝。
她犹豫片刻,低声说:“你手臂受伤了。我……我有点重。”
伊森似乎笑了笑,忽然一把将她扯向自己,轻而易举地抱起,稳稳放在腿上——他一米九的身高,托起一米六五的何甜玉,像抱着个孩子般轻松,几乎不给她挣扎的机会。
男性的气息瞬间裹住她——不是香水,也不是汗味,而是一种介于皮革、雪茄与冷金属之间的混合气息,压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她的背脊僵硬,四肢也无处安放,只觉得整个人像被他掌控进了某种框架里,动一动都是冒犯。
伊森低头,缓慢地埋首到她肩颈之间,像是在确认某个久违的东西。鼻息灼热地扫过她的锁骨,然后停在耳后,低低说了一句:“我喜欢这个味道。”
声音轻得几乎像是私语,却带着无法忽视的熟悉。
这已经是第二次,他说起自己身上的味道。
何甜玉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味道,但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喜欢,更像是在确认什么。
确认一种“标记”,或者“归属”。
她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不寒而栗。
伊森低头,目光在她身上缓慢地扫过。
她穿着银色吊带裙,裙身贴在皮肤上,如同一层光晕,将她的锁骨、肩线、胸部、细腰甚至膝盖下那段笔直小腿勾勒得分毫毕现。他的视线在她裸露的肩膀和锁骨上稍作停留,然后继续往下,眼神并不急切,却带着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审慎和侵略感。
短发让她整张脸暴露无遗,没有遮掩的余地。她的五官并不是美艳型,而是精致如同美少女,尤其是眼睛,乌黑、沉静,在他靠近的时候微微睁大,却依然克制,像是被逼到角落的小兽,怕极了,却又不愿露出求饶。
他似乎满意,手指在她大腿上漫不经心地揉搓了一下。那是一种几乎没有意义的接触,但对何甜玉来说,却像一记无声的宣告。
他眼中的目光一寸寸落下,像在将她一层层拆开,毫不掩饰。
“挺好,”他终于低声说了一句,语调慵懒,像在自言自语,“穿成这样,我很喜欢。”
穿成这样?何甜玉想她之前那种西裤衬衫应该是很不入流的装扮吧。
她垂着眼睛,睫毛投下一道阴影,脸颊有些发烫,却不是因为羞涩,而是感觉自己被当作物品衡量后的厌恶。
“我只是穿了他们给我的衣服。”她轻声道,最后一句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我……不喜欢。”
他将手臂松开一些,却依旧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手掌放在她后腰,缓慢地来回摩挲了一下,那动作温柔得近乎错觉,却让她脊背一阵发冷。
“嗯?你喜欢什么,我给你选。”
何甜玉刚想开口拒绝,肚子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低响。她下意识地收紧身体,脸颊更热了。伊森低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弯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就在这时,Alex适时出声:“晚餐准备好了。”
气氛被打断,她慌忙从他腿上逃离,整了整裙摆,抬头时眼神依旧低垂。
他们一同走向餐桌。晚餐像是一场静默的仪式——摆盘精致、上菜有序,每一道都像精心设计的展示,味道不重,分量适中,却给人极强的“被安排感”。伊森偶尔低声与她交谈,但更多时候只是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仿佛在校准什么。
何甜玉尽量克制自己吃得“体面”,不狼狈、不迟疑、不太快,也不太慢。
用完最后一道甜品,她下意识地放下餐具,轻声问道:“我可以……回去了么?”
伊森没有立刻回答。
Alex在一旁轻描淡写地接过话头:“何小姐,您的身份目前是伊森先生的助理,日常安排将会随先生行动,包括生活起居方面,也将根据先生的工作需要进行统一调度。”
她怔住了,像是没听懂。
“意思是……”她望向伊森,声音微哑,“我需要住在这里?”
伊森淡淡地“嗯”了一声,抬手拿起一杯水,像在说一件毫无讨论余地的事实:“晚上……我不喜欢屋子里太安静。”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笑谈,但落在她耳中,就像说我需要一个活着的摆设。
她的指尖微微收紧,心跳有些乱。突然意识到,合同职责模糊,是因为真正的条款也许根本不在纸上,而藏在这个男人的每一个字句、每一个眼神里。
“我……我没带什么换洗的衣服。”
她最后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语气轻得几乎要被吞没在房间的静默里,像是在自嘲,也像在提醒自己还有一点选择权。
就在她话音刚落时,身后悄然走出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她穿着深色制服,举止端正,是这里的管家李嫂,她语气温和:“何小姐,您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衣物、洗护用品、日常用品,全都在衣帽间里。若有缺的,您也可以告诉我。”
她愣了一下,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她想说自己不习惯住在别人安排好的地方,不喜欢这样空旷的气味,不喜欢坐在陌生男人的大腿上,不喜欢餐桌边被人打量、被人衡量,更不喜欢自己像件“被安顿好”的物件。
但她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口。
Alex走上前,微笑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引导她去往安排好的房间。
在何甜玉走进房间内时,何甜玉刚走进房间,Alex立刻收起了在伊森面前的严肃神情,朝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声道:““小白兔,晚上关好门哦。”
何甜玉愣了愣,25岁的她早已不是无知少女,但面对这句赤裸裸的暗示,仍旧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羞涩与不适。
身后的门缓缓无声地合上,瞬间隔断了走廊上的喧嚣与脚步声。
这是套西侧的客卧,却丝毫不显“临时”。天花板极高,四面墙用柔和的米灰包裹,窗帘是落地的丝缎,厚重而柔顺。脚下依旧是沉静的深灰羊毛地毯,每走一步都像陷入无声的迷雾。
床极大,像是为谁提前预设好。床头柜上放着一束被修剪得极整齐的白玫瑰,旁边是一张写着“晚安,Miss He”的卡片,笔迹流畅干净,不知是谁写的。
她走到衣帽间门口,几乎是迟疑着推开门。里面灯光自动亮起,一排排衣架和抽屉井然排列着,像精品店某个VIP专属试衣间。挂着的全是她的尺码——裙装、内衣、便服,甚至连几双细高跟鞋都像是提前试过尺寸。
她伸手摸了摸一件睡衣,是某个法国品牌最新款,真丝的,带着几分冷调的蓝,价格她在商场柜台上见过,一套是她四个月的工资。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去。
洗澡时,她把浴室的每一样东西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就像怕留下痕迹。她知道,在这个空间里,她只是临时存在而已。
她裹着浴袍坐回床沿,看着镜中自己那张精致的脸。短发因热气而微微卷起,脸颊泛着蒸汽后的红润,那条银色吊带裙被换下,规规矩矩地迭在沙发靠背上,像被退回身份的信号。
夜已经很深,她没有太多困意。只是抱着腿坐着,像在等一个结果。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这里“被看管”,还是“被选择”。
她整晚紧绷着神经,直到意识渐渐模糊,才无力地沉沉睡去。
(八)喂我
第二天醒来,何甜玉得知伊森已经出门了,不禁送了一口气。
何甜玉心里一动,决定尽快还清那70万。她思忖片刻,觉得约王中正见面更为合适。
何甜玉提前到达了约定的咖啡馆。
王中正比约定时间早到,靠在窗边,神色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然与几分诧异。他看着何甜玉走进来,穿着一件嫩黄色的薄纱层迭连衣裙,肤色在柔光中愈发显得清透,锁骨轻巧地嵌在浅浅的领口里,晨光之下,像个小精灵,与她以往穿着西裤衬衫时的克制呆板截然不同。
王中正眉头微微挑了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这么快就来了?”他声音带着轻松,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约他出来,“你电话里说,是要还钱?”
何甜玉立刻将钱转给何中正,目光坚定:“王太太说,这是我欠王家的账,70万。我想把这笔账结清。”
王中正轻轻敲了敲桌面,笑得有些淡漠:“七十万,只是个数字,对王家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你和许阿姨来说,是走投无路时的恩情。你真的以为,还清这七十万,就能了结一切吗?”
何甜玉抿了抿唇,目光坚定却透着一丝疲惫:“我知道,那不是简单的债。但既然有一个具体的数字,那我就按这个数字还。哪怕不能两清,也该有个了断。”
王中正微微一侧身,语气似笑非笑:“许阿姨……现在我们改口叫她小妈。” 他顿了顿,突然嗤笑一声,继续道,“王家要为她办晚宴,你来吗?”
她垂下眼帘,语气轻淡:“她没说,大概觉得有些场合,自己一个人上台就够了。”
空气中氤氲着一丝淡淡的疏离感,过去的暧昧仿佛被悄无声息地切断。
王中正笑到:“如果你不来,那你觉得还有必要有晚宴吗?”
何甜玉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王中正笑得更浓:“你出席,代表的是伊森。让海市都知道——王家已经进入了伊森的版图。”
何甜玉皱眉,目光清冷,“我代表不了他。”
可是脑中是想起沈牧说的,“它更像是一个通行证,一种被允许靠近核心的人设。”
所以要当着全世界宣布,她的妈妈靠着身体上了位,成为别人的小妈,而自己顶着一个不知道是助理还是陪睡的名位,去扮演那个被允许靠近权力核心的“门面”,成为权力游戏里的隐形棋子。
王中正心里感叹女孩的天真,语气淡淡,“这场晚宴,是让大家都知道,王家已经在伊森的视野里。你做的,不过是给这条关系披上一层‘可信度’——这层面具一旦戴上,背后的角色和故事,自会有人去认真对待。”
何甜玉冷冷道:“我不是谁的棋子,那场宴会,我不会去。”然后转身离开。
王中没有叫住她。他靠回椅背,食指缓缓摩挲着刚才她喝过的杯口,目光落在那串转账成功的提示上。
他忽然想起那个曾在王家后花园角落,悄悄听他弹琴、脸颊微微泛红的女孩。后来不知为何,她开始刻意回避,渐渐疏远。
他心想,或许是那种所谓穷人的“尊严”在作祟——一种对现实毫无用处,却又执拗不肯放弃的东西。
认真又固执,恰恰是社交场合最让人头疼的类型。但她身上那种脆弱中带着倔强的神情,却又确确实实地勾起他的关注。
事实上,一个“摆设”既然已经安置好,是否出席对整体局势并无实质影响,但一想到她穿着纱裙,修长纤细的双腿若隐若现,他突然生出几分别样的心思。
—— 何甜玉见完王中正就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时,天色已晚。屋子不大,光线却明亮,是她亲手打理出来的小天地。她关上门,褪下那件嫩黄色的真丝连衣裙,小心地挂进衣柜最角落的防尘袋里——那种贴身的柔滑触感仿佛仍残留在肌肤上,陌生得让她发冷。她从衣柜里拿出洗得发软的短裤和棉质背心换上,动作轻快,几乎带着一种松脱的释然。
镜子里的人是那个熟悉的、真实的、属于她自己的模样。厨房里冒出热气,她煮了一碗挂面,加了一个蛋,还滴了几滴香油。没有烛光,也没有器皿昂贵的餐具,却比那些所谓的“宴席”更让她安心。
她坐在窗前吃饭,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牧的电话。
“喂?”
“何小姐,请你现在回私宅。”
何甜玉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指尖微凉。
她望向窗外的阳光,忽然觉得那片刻的安宁如同玻璃罩下的幻影。她轻轻应了一声“好”,挂掉电话,又低头继续吃面。
她知道,王家的世界,她不能留;而伊森的世界,也不是她的归宿。这个出租屋里的短裤、背心和热气腾腾的晚餐,才是她真正能握住的、属于自己的生活——自由、孤单,却温暖。
傍晚的私宅静谧如水,天色沉沉压在落地窗之外,金属与玻璃反射着微弱的暮色。客厅里没有开灯,只靠壁炉上方一盏暗金色的台灯洒下一小片温暖。
伊森坐在客厅一角深色真皮单椅中,神色沉静,双手交迭,面前摊着几页文件。咖啡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空气像凝固了一般。
房门一响,他抬眼,目光骤然一紧。
“去哪了?”他语气平静,却藏着某种审视。
“出去走了走。”她声音很轻。
“吃过了?”
她点头,“嗯。”
伊森没有继续问,只是朝沈牧淡淡一瞥。
那一眼如刀锋般锋利。
沈牧背脊一紧,意识到他错了——他不应该放任她自由走动。他心里泛起一丝懊悔,自己果然不如Alex敏锐。
“是,我疏忽了。”沈牧低头,语气拘谨。
伊森没再说什么,只看了何甜玉一眼,转身走向书房。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透出一丝隐忍的不悦,仿佛将情绪连同脚步一同锁进那扇即将关闭的门里。
何甜玉站在灯影与暮色交界的边缘,有些不知所措。她低声问沈牧:“他……是在生气吗?我做错了什么?”
沈牧苦笑着摇头,又像在犹豫。他看了她一眼,忽然说:“何小姐,可以请你帮我把晚餐端给伊森吗?”
她下意识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顿住。
她觉得沈牧突如其来的压力似乎是因为她。她并不喜欢迎合谁,但此刻,不知为何,竟觉得应该替他分担些什么。
她轻轻点头:“好。”
何甜玉端着托盘,晚餐是李嫂交付给她的:一份温热的松露菌菇炖饭,一碟煎得恰到好处的法式红酒小牛排,配一碗清淡的鲍鱼山药汤和一小碟低糖甜品——烤梨佐橙花蜜,全部装在细白瓷器中,器皿边缘隐隐镶着金线。
李嫂轻声嘱咐:“你劝劝先生让他多吃点。他胃一直不好,又不肯多吃,再这么折腾下去,迟早会出事。”
何甜玉顿了顿,心里竟然泛起一丝微妙的情绪。像是这个男人,在权力光环之外,竟然也有“胃病”这样的日常病痛。她轻声应了一声,便迈步走向书房。
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
伊森正站在窗边,侧身看着夜色初起的城市,修身的白衬衫袖口微微卷起,整洁却松弛,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雪茄,烟雾轻盈地缭绕在他周围。不容打扰。
他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声音淡得几乎是命令:“进来。”
她将托盘轻放在书桌一角,正想说话,却听到他冷淡的质问:“你端进来做什么?”
她愣住,轻声答:“沈……说你还没吃。”
“我不饿。”字字如令,像是定下了无法违抗的规则。
何甜玉点了点头,却说不出口李嫂那番嘱咐。她正犹豫,是该把晚餐端走,还是直接离开。
忽然,伊森迈步向她靠近,牵住她的手,将她拉向床边,按她坐下。
他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如刀般俯视,审视着她的每一寸表情。
何甜玉不自在地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被他夹得死死的,动弹不得。身体失衡,她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床上。
伊森的身形迅速压了过来,修长而结实的躯体紧贴着她,像一座无形的山峰压迫着空间。他的胸膛紧贴她曲线,似乎故意蹭了一下,手臂稳稳地撑在两侧,将她牢牢围困在这有限的空间里。
何甜玉慌乱地挣扎,却被他一吻封住了呼吸,那吻既热烈又侵略,舌头毫不客气地探入,吸吮她的舌尖,扫荡她的唇腔,逼迫她迎合他的节奏,仿佛在无声宣示主权,毫不留情地剥夺她的防备。
他的手一只扣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悄然滑入她的裙摆,轻触她柔软的肌肤。
她低声挣扎:“不要……”手掌用力推开他,似乎触碰到他左臂上隐约包裹的绷带,冰凉的质感透过薄衣传来。
他的回应是冷冷的一个字:“要。”
就在这时,何甜玉忽然挣扎着说出李嫂的话,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李嫂说你胃不好,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伊森停顿,动作略微缓和下来,看着面前这张因惊慌而微微凌乱的脸庞,神情复杂难辨。
“喂我。”他的声音骤然变得温和,却隐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何甜玉只觉得他停止了动作,松了一口气,只是胡乱点头。
伊森嘴角微微扬起,转身走向桌边,静静等待她主动靠近。
何甜玉匆忙整理好仪容,终于意识到自己慌乱中答应了什么。
她瞥到他的手臂好像渗出一些血迹,不再多想,只想尽快完成这场隐秘的较量,早早离开。于是,轻轻走近,手心微微发汗,准备开始喂他吃饭。
她端起勺子,试图避开他的目光,却又始终感觉到那道视线牢牢锁着自己。
“汤,”她低声说,舀了一勺鲍鱼山药汤,小心地送到他唇边。
伊森没有动,只抬眼看着她,唇角微挑,语气慢条斯理:“我说是,喂我。”
她一愣,手有些发抖:“……这不就是?”
“不是。”他声音低哑,语气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靠近点,我懒得张嘴。”
她咬了咬唇,不得不朝前靠近。他低下头,微微张口,缓缓咬住汤匙的边缘,动作懒散而缓慢,像是在品尝什么,而不是单纯地吃。
金属轻轻磕在他齿间,发出细微声响。他没有立刻松口,而是拖延了几秒,像故意让她感受到那份停滞与暧昧。
“你手不稳。”他忽然说,声音低得像一阵贴耳的风,“太远了,靠近点。”
她的指节微微发紧,只得硬着头皮往前靠了些,整个人仿佛陷在他的怀里。
下一勺,他忽然偏头,从侧面咬住勺沿,呼吸恰巧掠过她的指背,温热又直白,让她一瞬间几乎想抽手。
“怕我?”
“没有……”她声音更轻了,耳根泛红,手僵硬地转向下一道菜。
她切下一块牛排,送到他唇边。伊森却故意不咬,只让那块肉贴着他唇边悬着,懒懒地盯着她的眼:“你吃。”
“我,我吃饱了……”她避开他的视线。
他听到这句话,骤然咬下那块肉,动作快得像捕猎中的猛兽,然后毫无预兆地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拉近。
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低头吻住她,舌尖将半嚼的牛排渡入她口中,唇齿交缠,像在逼迫她接受这场悄无声息的侵犯。
刀叉应声落在瓷盘上,发出一声脆响。她的手抖了一下,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
他仍贴着她的唇,声音低哑:“好吃吗?”
她喉头发紧,眼睫颤抖,无法回应。
伊森像是无意似的,又问:“你今天出去,见了谁?”
她心里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否认:“……就随便走走。”
伊森轻轻“嗯”了一声,像并不在意,但视线却下移,落在她握勺的指节上,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手抖得厉害。”
他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不想我问,还是……不想我吻你?”
何甜玉只觉得呼吸都滞住了,像陷入某种无法逃脱的温柔陷阱。
“不要……”她几乎是喘息着说出声。
他却低笑了一声,温柔到近乎残忍:“我说了,不准说不要。”
何甜玉她不敢看他,只盯着桌上的那碗饭,仿佛那里才是她能立足的唯一安全区。
“吃完了吗?”她声音发干地问。
“还没。”他忽然靠近了一些,轻声道,“还没吃甜品呢。”
“我去拿叉子——”
“不用。”他眼神落在她唇上,语气意味不明,“直接喂我。”
那一瞬,她的心跳几乎停顿。僵直着没有动作,觉得仿佛有什么更危险的东西,在这道命令背后悄悄潜伏。
她像一只被光线困住的小兽。不知道是该逃跑,还是该服从。
正不知如何回应,门外的对讲机传来李嫂的声音。
“先生,”是李嫂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李医生已经到了,要先帮您重新换药。”
这一声,仿佛一道救命的缝隙。
伊森眉头轻挑,没有立刻回话,目光却缓缓从她脸上扫过,似乎不太满意被打断。
“你回去吧。”他终于松了口,退回座位,神情疏懒,仿佛刚才那段缠斗不过是随意的消遣。
何甜玉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书房。她快步走向门口,手还在发抖,拉开门时甚至差点握不住门把。
她逃回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仿佛世界才终于静下来。何甜玉靠着门板,整个人滑坐在地毯上,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她的手还在抖,甚至不敢回想刚才在伊森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那些触碰、命令、低语……像一张隐形的网,丝丝缕缕地缠住她,令她窒息。
她觉得恶心,不只是对那顿饭,不只是对伊森的靠近,而是对自己。那个不敢反抗的自己。那个在他面前点头、靠近、张口、甚至任由他将唇压下来的自己。她一瞬间甚至分不清那是恐惧,还是某种更耻辱的——屈服。
她环顾这间布置得精致得体、无可挑剔的房间,却感到彻底的陌生。
这不是她的地方,不是她的生活,不是她可以掌控的人。
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要忍,要等,要看准退路,就像她也是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才慢慢脱离了王家的生活圈子。
而现在,不过才需要等6个月而已。
(九)你的家
“何小姐,你这个月房租还没到账,如果本周内还不能补齐,我只能把房子重新租出去了。”
何甜玉坐在床上还没起穿,摸出手机就看到房东的信息。
何甜玉心口一沉。她这才想起,这两天忙乱得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她赶紧把3000元月租转过去,然后点开银行App,账户余额——发现账户只剩4.8万。
那份“助理”合同她签了,可自己已经预支了全部薪资,给了王家。
她记得合同条款里有一条“雇主可根据表现提供不定额酌情补贴”,但她不打算主动去要,她宁可啃老本。 两年辛苦攒下的积蓄,如果每月支出3000,那么6个月就是1.8万,还剩下3万,好像,她连啃老本的资格都快没了。
她靠在窗边,盯着窗外的海景,忽然冒出个念头:自己得去找份兼职。
只是,她刚走到电梯口,却发现电梯通道站着4个保镖。
“何小姐,不好意思,”保镖站得笔直,“林副官吩咐,近期不要随意出门。”
她皱了皱眉,“我只是去——”
“很抱歉,林副官的命令。”保镖面无表情。
“林副官?”何甜玉一愣,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说过。
为什么不能出门?她又不是他的人质。
她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身回了房间。刚坐下不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何小姐。”是李嫂温和的声音,“先生吩咐让您出来吃早餐。”
何甜玉想起昨晚在书房里的那些细节,心头一阵压抑。她本能地抗拒去面对那个人——他的靠近,他的凝视,仿佛要剖开她每一寸情绪。
她不想去。但李嫂并不离开,像是在等一个不容拒绝的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只得起身走出房间。
还未靠近客厅,她就听到低沉的男声断断续续传来,不像普通的闲谈,更像是一场小型内部会议。她不禁放轻了脚步,想着自己是否该回避,而李嫂却在身后示意她赶紧 去吃早餐。
一眼望去,伊森坐在餐吧前,神色淡淡,白色衬衫扣得一丝不苟,手边摊开着一迭看不出内容的文件。他并没有动餐盘,而是侧身倚靠高脚椅背,安静地听着身边人的汇报。
他的左手边站着沈牧,神情一如既往冷静;右手边是Alex,穿着利落的西裤外套,一如既往地游刃有余。还有一位她没见过的中年男子,约五十出头,带着眼镜,皮肤黝黑,身材笔挺,眼神锐利,像是从某个军队体系里走出来的人。
她正疑惑时,听到Alex轻声喊了一句:“林副官。”
原来是他说不能出门。
何甜玉不想靠近,只在不远处站定,听到他们汇报的只言片语:
“……袭击发生在资产转移中间节点……”
“……货物路线出现泄漏……”
“……B计划已启动,必要时考虑切断东京与釜山的替代通道……”
“……东南港口已交给中介国防部接管。”
她一时间仿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那不是她熟悉的语言。每一个词看似平常,却组合出一种冷峻而复杂的现实结构。
那不是她能理解的世界。
而伊森,就坐在那个世界的中心,神情专注,眼神沉静得近乎冷漠。那神情不像是在吃早餐,更像是在审阅一场关于某片大陆命运的财产清算。
她忽然意识到,她为何在网络上搜不到伊森的任何资料,也许是因为他远不止是一个投资家那么简单。
他是某种分配权的掌握者——决定谁拥有能源、谁失去金融通道,谁可以被扶植起来,谁注定被排除在“富人圈”之外。
而她,只是被卷入漩涡的旁观者。
她站在那里,浑身不自在,却又无法立刻离开。她能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生畏的纪律与控制感。
就在这时,伊森缓缓抬头,视线越过汇报人群,落在她身上。
他的眼神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但那一瞬,她又回到了昨晚那个无法喘息的瞬间。
“过来。”他朝她轻声吩咐,仿佛她只是他这场权力布局中,随手安置的一个棋子。
何甜玉心里一紧,踌躇片刻,还是缓步走向吧台。
早餐已经准备妥当,金边骨瓷餐具、手工切片的水果、现煎的蛋白松饼、烟熏三文鱼卷、牛油果沙拉,甚至还有一道法式蛋奶酥烤梨,热气裹着香草气息微微升腾。牛奶咖啡是现磨的,边缘泛着细腻的奶泡花纹,连黄油都被规整地压成玫瑰花状,静静躺在冷藏银盅里。
何甜玉并不饿。她这几天就像吊在风里的一只风筝,意识始终浮在半空。
她在伊森身侧坐下,只听见身旁林副官继续低声报告着什么。Alex和沈牧一左一右站在伊森身后,全神贯注,目不斜视,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冷静高效的汇报节奏。
而她,就像被安置进这幅画面中的不协调注脚。
忽然,伊森伸手,从盘中取了一小块切好的牛油果吐司,沾了点蛋黄酱,转身,递到她嘴边。
“张嘴。”他的声音平静到近乎无情绪。
何甜玉僵了一下,下意识地侧头看向坐在桌边的其他人。Alex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沈牧甚至没有抬眼,林副官则完全专注于文件与简报内容,仿佛这一幕根本不值一提。
她咬紧了牙,最终还是默默张嘴咬下那块吐司。味道其实很好,但她却吃得如同吞下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伊森又夹了几口三文鱼与果蔬沙拉,缓缓喂她,动作不疾不徐,好似真是温柔体贴的照顾——但在何甜玉眼中,每一下都像是精准地穿透了她的边界。
她动也不敢动,只能低头咀嚼,强忍那股羞耻与难堪。
吃到一半,她感觉嘴角好像沾到了酱汁,正想自己擦,却被伊森按住了手腕。他用手擦去她唇边的痕迹,指尖划过她的下颌,像是在描摹某种属于他的痕迹,然后,他忽然将那根沾着酱汁的手指塞进她嘴里,她本能地顶了一下,想拒绝,却像是落入他设下的节奏中,意识到那举动反倒像是在回应他,脸一热,下意识将头偏开。
下一秒,他伸手按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掰回来,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动作很轻,甚至可以说温柔,何甜玉却觉得比任何暴力都更令人不适。
她浑身一颤,脸色白了半分,头底下,掩盖了眼神透露出的拒绝。
伊森望着她,神色不变,甚至唇边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并不在意她的反应。就像他并不在意她是否愿意在这里吃饭——只要她“在”。
早餐汇报在伊森低声一句“可以了”后告一段落。
林副官迅速将手中的资料收起,向伊森微微点头,看了一眼还坐在他身侧的何甜玉,随即悄无声息地退至一旁,与沈牧交头接耳,似在安排什么后续事宜。
客厅一时安静下来。
何甜玉轻轻放下叉子,早已吃不出味道。她勉强让自己维持着镇定,想了想,终于开口:“……我想出去一下,但是……出不去。”
她很小心地选择了语气和措辞,不希望让自己显得太抗拒,也不希望被立刻拒绝。
果然,伊森侧目看向她,眉眼仍然闲适,但眸光却微微一敛。
“去哪?”他问,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质问意味。
“我……”何甜玉顿了顿,眼神下意识避开,“就是想回趟家,拿点衣服。”
说完,她便后悔了。
她不该说“家”这个字。
伊森盯着她,像是对这两个字产生了兴趣。他缓缓靠近些,手指轻叩桌面:“你的家?”
何甜玉下意识点头,又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嗯,在西湾那边。”
接着,又立刻补了一句:“我自己住的地方,不远,我自己过去就行。”
“既然是帮你拿衣服,”伊森缓缓起身,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给你选。”
她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他说过“你喜欢什么,我给你选”——那时她还当成一句调笑,如今反应过来,他不是随口说说。
“……不用了!”她脱口而出。
声音太急,连她自己都觉得突兀。
她努力平复呼吸,换了个说法:“我只是随便拿点旧衣服,不用麻烦你。”
伊森却像是完全没听见她的推拒,已经吩咐道:“林副官,安排一下。”
“是。”林副官立刻应声,动作利落得像是对这种“突发出行”早已熟稔于心。
“沈牧,你去处理B-13那边的报告,今晚前要拿结果。”
“明白。”沈牧点头,已然拿着平板走远。
伊森侧头看向Alex:“你跟我一起过去。”
“OK,伊森。”Alex抓起手机,神情平静。
整个节奏快得令人窒息,仿佛这场“回家”根本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军事调度。
何甜玉脸色渐白,指尖悄悄在身侧收紧。她现在只想狠狠甩自己几个巴掌,早知道不要提什么回家。
最终只得点了点头,低声说:“……好。”
她所谓的“家”,不过是一间老旧公寓,甚至还堆着未来得及丢掉的快递箱,最关键的是……那是她独立生活的唯一象征,是她不属于任何人的最后据点。
她一想到伊森要踩进去自己最后一片岭地,就浑身不自在。
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偏暗。
她一路低头走在前头,伊森跟在身后。
她推开熟悉的门锁,客厅的味道是熟悉的清淡木香与积灰的冷气味,混杂着些许廉价花露水的尾韵——她临走前喷过几下,掩盖洗衣机漏水的霉味。
这是她工作以后有了积蓄自己租的地方,已经住了两年,是一间位于老旧小区五楼的单身公寓。墙角的石膏线裂开了,厨房边的瓷砖有几片空鼓,唯一的落地窗缝隙里塞着报纸。可就是这样一个逼仄的空间,如今却被几个身着深色西装的保镖悄无声息地占据——手持通讯耳机,动作利落地巡视每一个角落。
何甜玉一脚踏入门口,立刻意识到了异样。
换鞋处多了一排陌生的男士皮鞋。她还没来得及换下自己的鞋,Alex已经绕到她身侧,目光迅速扫过鞋柜、门锁与玄关摄像头的盲区。她轻声说:“你家门的锁很容易破解,下次考虑换一款指纹带动态加密芯片的。”
话音未落,一名保镖已经站到了窗边,拿出便携扫描仪,检查玻璃是否有窃听装置。另一人则在卫生间试图连接主卧墙体电源,用于布设移动干扰器。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迅速、精准、无声。像是一场训练过数百次的实战演练。
何甜玉站在原地,看着这些人的动作,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点“家”的痕迹,在这些人眼里不过是一场可被重构的安防演习。她心里说不出是羞耻,还是无力。
而伊森,就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那双眼,仿佛并未真正落在破旧的家具或家电电线的缠绕上,而是——穿透了一切表象,看到了她。
Alex这时已安排完现场布防,站在伊森身侧低声汇报:“周边五百米确认安全,出入口已经标好撤离路线。楼下封控人员到位。”
何甜玉趁他们在对话中,赶紧自己走进房间,将门关起来。
她心里想着如果是要兼职的话,简历恐怕要更新,因此打算找出之前收好的证书收纳册,准备拍照上传平台,也许还能碰碰运气接些远程兼职。
她坐在地毯上,低头翻找着资料。手机调到扫描模式,快速拍了几张她觉得还算拿得出手的证书。正准备把东西收起来时,余光忽然察觉有人走近。
伊森已经进来了,动作悄无声息地坐在她身侧。像是早就习惯这片属于他的领地,他自然而然地靠得极近,跨坐在她身后,将她圈在怀中。
她下意识地往前挪了挪,试图与他拉开一点距离,却立刻被他一把扣了回去。
他的左手自然地落在她腰侧,带着毫无预警的控制与占有感,将她整个半揽进怀。她的呼吸微微一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伊森的右手已经伸向她刚整理好的那一迭证书。
“这些……是你的?”他低声问,声音贴着她耳边,气息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
她想将证书收回去,避开他的靠近,可他已经一张张翻开了。
【第一张】
“全国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一等奖”
纸张边缘有些磨损。上面的照片定格在一个明亮却寒冷的讲台上,背景是简洁干净的英文横幅。
照片里的小女孩站在讲台中央,身姿挺直,穿着剪裁笔挺的制式校服:白衬衫扣到最上方,深蓝色西装外套的袖口压得整齐,像是被反复熨烫过。头发被利落地束成半马尾,额前没有一缕碎发,皮肤透着青春期特有的干净质感。下颌线流畅清晰,鼻梁笔直,眼神却带着一丝与年纪不符的冷意与警觉。
“这是你初中的时候?”伊森问。
她点点头,没打算解释。
他却没有翻页,而是多看了一眼照片,像在分析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轮廓。他的目光落在那双眼睛上,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秒。
她察觉到那种凝视的沉默,像钝器落在胸口,不由得侧过身,再次试图收回证书册。
却被伊森伸手制止了。
【第二张】
“中东欧区域青年商业实践计划 · 交流类TOP 5”。
他盯着证书上面的照片——那是她大一的时候,她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表情淡漠却年轻,眉眼稚嫩。五年前的日子,她还以为自己能靠努力进入另一个世界,彼时的信念如今看来,像一场已经注定失控的航行。
他微微眯起眼,仿佛在捕捉一段模糊的、还未拼接完整的记忆。
何甜玉敏感地察觉到他的神情变了。
“你去过苏塔利亚?”他轻声问。
“嗯。”她下意识答。
他微微一顿,眯起眼,仿佛在努力捕捉一段未曾拼完整的记忆。
“当时……发生过什么事?”他问得极轻,像是提问,也像是试探。
何甜玉却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
但早已尘封的记忆中,闪过一瞬,那时她和同事,救过一个快晕倒的游客,好像是高烧了?
他没有继续追问,但目光中的变化已然明显,仿佛终于捕捉到了她身上某种久被遗忘,却又再次浮现的气息。
【第三张】
“全国高校模拟联合国大会·最佳代表奖。”
他略略抬了抬眉,“联合国?”
“只是国内比赛。”她摇头解释。
他没回应,只将这张证书翻过来,背面还有她手写的演讲稿草稿,“我们这一代人,太习惯服从,反而失去了对规则本身的怀疑。”
他轻声念出来,“有趣的观点。”
何甜玉只想当个木头,不愿回应。他却忽然开口:“那你认为,制定规则的人,也该被质疑吗?”
她一愣,目光微动,忍不住开口。
“当然,”她答,“越是制定规则的人,越容易忘记他们自己也必须服从某些界限。规则的意义不是为了压制,而是维护秩序。”
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规则是秩序,但秩序的背后,往往需要有人去设计和维护那个‘边界’。而这个过程,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也不是每个人都配参与。”
他的这番话,冷静且坚定,却让何甜玉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愤怒——她本能地抗拒,却又隐隐意识到这其中的真实性。
“所以,你写下这些批注,是为了挑战谁的规则?”他问。
她下意识地回道:“为了让我不再被动地接受任何人的规则。”
话音落下,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说得那么快,那么真切。刹那间,她短暂地忘记了对他的防备,内心掀起一阵复杂的波澜。
【第四张】
“XX翻译公司优秀实习生”奖状,配有一封推荐信复印件,来自一位她曾短暂共事的教授。那时她白天在图书馆查资料,晚上还要接项目翻译报告,熬夜到眼睛发红。
伊森读完推荐信的开头几行,语气冷淡却意味不明:“‘她有一种罕见的耐力与真实感,在一切被格式化的表达中,她仍能保有判断力。’”
“很少有人,能得到这样的评价。”他语气不重,却带着分量。
何甜玉低下头,那时候她每天打工到凌晨,眼睛酸痛到无法聚焦,靠咖啡和止痛药熬过去。她不觉得那段时光值得被任何人翻阅。
伊森抬头,语气难得有几分温和:“耐力,是努力的表现;真实感,则是对自我最直接的揭示。但你所谓的判断力,并非来自你表面上的坚韧和努力。”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笃定,“我看到的,是你隐藏最深处的那个自己——那个你连自己都未必清楚的影子。”
他的话音落下时,几乎靠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轻轻吹进她的耳朵。何甜玉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动,她觉得他话里的意味,几乎刺穿了她所有的防备与伪装。
她抬起头,目光复杂,戒备更强,又隐隐透着脆弱,仿佛在这短暂的对视中,她的坚硬外壳被悄然撬开了一道缝隙。
而他却似乎未曾觉察,只是低头,将那封信整齐迭好,动作轻缓而从容,轻轻放回原处,仿佛刚才那一刻的震荡只是空气中的一丝微澜。
【第五张】
是一份奖学金申请函的复印件,纸角翻卷,上面有她曾留下的红笔批注。她写下的职业目标清晰地被圈了出来:“区域事务分析师,长期方向为国际组织项目官员。”
伊森盯着那一行字,轻声念:“你……想去联合国?”
她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后来去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最体面的回答,最终还是低声说:“没有。奖学金没批下来,家里……也不愿意出钱。”
她避开他的目光,咬字轻得几乎透明。
他似乎并不意外,只将那张申请函翻过来,指节停在页角几处涂改过的部分——那是她落选后重写的修改稿,语气更谦和,但她最终没有再寄出。
“所以你去了那家……协腾?”他明知答案,却故意模糊,“做一个谁都不会记住名字的商务助理。”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至少我自己挣生活费。”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每天都在‘自己挣生活费’吗?”他语气不重,却像一枚钝钉,钉进她的耳膜。
“那不是自由,”他缓缓道,目光像审视,“那只是系统分给你的生存配额——足够你不死,却永远不够你翻身。”
“原来制定规则的人,还会嘲笑按规则活下来的人。”她抬起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她的声音刚落,空气像被什么扯紧了一瞬。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一把拉进怀里。
力道不重,却毫无退路。像是宣判,也像是吞并。
她下意识挣了一下,却没挣脱,反倒被他扣得更紧了。
“你这么用力。”
他俯下身,声音低哑,像贴在她耳后的热气,一寸一寸渗进皮肤,“但我不确定——你是真想藏好,还是希望有人看见你这么努力地藏。”
她的背一下子绷紧,像被突然触及了某个不该揭开的隐秘——一个她自己都刻意忽视的禁区。
她试图起身,却被他的右手稳稳扣住腰侧,跪坐紧靠在他怀里。
她喘着气,想要推开他的手,却感觉那手的力道和温度,像一圈悄无声息却无法挣脱的铁箍,灼得她几乎无法思考。
他的左手,隔着布料,在光滑修长的大腿上肆无忌惮的揉捏,并向上移动,触碰她的胸前,按了下去……
“放开我。”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外面的人,又像怕惊动自己那条快要崩断的神经。
“不、准。”他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吐息温热,带着一股近乎恶意的温柔。
话音未落,他便低下头,像个嗜瘾者般,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贴着她她的耳朵,深深吸了一口她的气味,而手掌心也顺势狠狠的揉掐了她柔软挺翘的胸部。他呼吸滚烫,鼻尖轻擦过她敏感的锁骨窝,像是不满足于嗅觉,连触觉也一并贪图。
她全身一震,皮肤泛起细小的战栗,却不敢挣得太猛,越挣脱,反倒像引诱。她哑声道:“你……不是说要帮我选衣服吗?”
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像是锋利的刀刃在她耳边划过,带着居高临下的戏谑,也带着某种得逞后的克制。
“现在选也来得及。”他说,语气淡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那只手还恶意的掐了胸前那一点,终于松开,她几乎是立刻从他怀里窜了出去,裙摆擦过他膝盖的那一瞬,带起一丝余温。
她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手指紧紧攥着身侧的布料,脸颊烧得厉害,不知是惊慌,还是羞耻。
他却只是坐着,仿佛那一切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呼吸和停顿。
何甜玉的衣柜,和她的生活一样,简单而朴素。里面挂着几件质地普通、款式朴实的衣服,远没有什么华丽奢侈的色彩,顶多是几件洗得发软的T恤和裤子。7000元月薪的现实,逼着她只能在有限的预算里挑选最实用的衣物。
手指忽然在一个角落停下,他抽出那条被塞得有些变形的棉质短裤和背心,正是她上次换过的那套。他拈起衣角,像在辨认某种标本的纹理,竟缓缓放到鼻尖,轻轻一嗅。
何甜玉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举动——既亲昵又带着侵犯感,甚至比触碰更让人无法逃避。
她倏地伸手去抢,声音都带了点颤:“你……你别乱来。”
伊森笑了一下,没有躲避,也没有立刻松手,语气懒散却低沉:“穿上去,我看看。”
她不动,目光里是显而易见的抵触。
伊森却慢条斯理地靠近,目光贴着她的表情滑落,停在她微微收紧的下颌线上。他忽然说:
“穿上,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愿望。”
她浑身微震,像只刚刚察觉陷阱的小兽,警觉而犹豫地盯着他。
何甜玉沉默了一瞬,心跳仿佛压得她几乎说不出话。她想问:“可以走吗?”又或,“可以拒绝你吗?”,“可以不当你的助理吗?”但话到嘴边,却被一种本能的警惕压住了。
她低声问:“真的?”
伊森垂眸,嘴角微弯,声音像是掠过皮肤的羽毛:
“我,从不随意承诺。”
她站在他面前,像被逼到墙角的小动物。
“我去换衣服。”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已经转身要往洗手间走。
却被他一句话拦住了去路:“不必。”
她怔住,转过身,看见伊森仍站在衣柜前,眼神笃定又居高临下。他手中那件棉质背心软塌塌地垂着,仿佛没有什么特别的分量,却像是一种无声的权力。
“在这里。”他说,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不。”她语气里第一次明显带上了愤怒与抗拒。
但他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好似享受这种逼得她无处可退的窘迫与挣扎。
“想出门是吗?想……在我这里获得,自由?”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仿佛掌控一切的神明,懒洋洋地开恩。
何甜玉咬住嘴唇,整个人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在这人面前无所遁藏。
伊森却什么都没再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没有催促,却带着几分耐心的恶趣味,仿佛在等她自己走入陷阱。
何甜玉终究还是接过了那件背心和短裤,动作轻微却不情愿。她试图转过身背对他换,手才刚提起背心,伊森就往前一步,低声说了句:“别动,我来。”
她惊得回头,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说……不——”
“我说我满足你一个愿望。”他轻声打断,语调低缓得几乎温柔,“但这个过程,由我来决定。”
他靠得更近,手指不紧不慢地拂过她的肩膀,像是耐心地拨开一层壳。他没有急于揭穿她的拒绝,而是以一种更可怕的陷阱,一点点化解她的防线。
何甜玉站着不动,整个身体紧绷。她的呼吸不稳,只能紧紧攥着衣料,心跳像擂鼓一样撞在胸口。
伊森的手掀起她的裙摆,慢慢的撩开她的连衣裙,她里面穿着私宅配置的黑色蕾丝内裤和文胸,华丽精致,伊森轻轻抚摸文胸边缘的刺绣,突然往里面戳进去扫了那一点,感觉到女孩战栗的皮肤,又往下挪动恶略的挑起内裤的边缘弹了一下。
何甜玉挣扎,“我不要,我不要愿望了。”
伊森却强势的一把将连衣裙脱掉。
女孩身形纤细却不瘦弱,皮肤白皙如瓷,在激动的挣扎中透出一点点粉,线条柔和得像是夜色中水波的倒影。胸部被包裹在黑色蕾丝内衣中,饱满挺翘,腰部纤细柔嫩,臀部圆润而饱满,在灯光下勾出一道不动声色的弧线。
何甜玉尖呼,剧烈的扭动挣扎,却发现自己被禁锢得更紧。
伊森不为所动,背心被他拎起来,已经洗得发白,棉质边缘卷起,布料松软得几乎没有了形状。他将它套到她头上,女孩赶紧抬起手臂,快速地钻进去,只为获得一点点安全感。
短裤颜色已经褪淡,伊森蹲下,动作沉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他的手指灵巧地引导着短裤缓缓套上她的脚,动作细致而专注,仿佛在处理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然而何甜玉并不打算配合这个游戏。羞愧与厌恶如潮水般涌来,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像一只被逼至绝境的小兽。
她手指几乎是发抖地推开眼前这个人,背过身,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背心和裤子。
伊森任由她推开,那戏谑的笑意逐渐消退,目光冷静而锐利,像一只缓缓盘旋的掠食者。他几乎沉醉于她的挣扎,看着她一点点剥掉伪装,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与慌乱逐渐暴露出来。
这份赤裸、毫无掩饰的真实让他心头一紧,一股交织着占有与破坏的欲望在胸膛深处缓缓燃烧,映射在他冰冷的蓝色眼眸中,令人不寒而栗。
他少见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几乎要立刻就想狠狠弄她,干她,听她哭、听她叫!
——但还不到时候。
(十)愿望
城市最顶层的超五星级酒店顶楼,落地玻璃窗将整个璀璨夜景尽收眼底,繁星点点,灯火阑珊。餐厅内部极尽奢华,水晶吊灯投射出柔和光晕,深色大理石与金属元素交织出冷峻却不失优雅的氛围。餐桌间隔宽敞,服务生低声轻步,仿佛这里是权贵之间的秘密聚集地。
伊森一边轻啜红酒,一边斜睨着她,笑意浅浅,心情正好:“不是说要带衣服回私宅吗?怎么没带?”
何甜玉心头一紧,刚才的画面又在脑海翻腾,咬牙切齿,不愿回应,生怕在掉入某个陷阱。
何况,她从未打算把自己小屋的物品搬到私宅——那不过是个暂时的庇护所,她心底仍清楚六个月后,自己会回到那个属于她的小屋,那个她真正称得上的“家”。
片刻,她一边吃着晚餐,一边支支吾吾地问:“刚才……你答应的那个愿望……真的可以吗?”
伊森眉头微挑,假装不解:“可以什么?”
她眼神闪烁,声音突然提高,差点招来旁人注意,急忙垂下头:“你说——穿衣服的事,答应我一个愿望。”
伊森笑意更深,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哦?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何甜玉终于鼓足勇气,认真而又略带颤抖地开口:“我们签的是助理合同……那,能不能明确职责?”她小心的用“明确职责”来代替对他侵略行为的抗议。
伊森微微一笑,声音低沉且意味深长:“你确定,用一个愿望来换明确职责?”
何甜玉急忙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知道,到底,我算是什么样的助理?”
伊森目光如锋,缓缓靠近她:“你希望是什么助理?“
何甜玉几乎不抱希望地低声回答:“像沈牧、Alex那样的?”
伊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沈牧用了整整十年才站到现在这个位置,Alex更是十二年。你觉得……你需要多少时间?”
她心头一紧,她曾在网上搜索沈牧,是伊森在华国的助理,兰开斯特资本在亚洲区的事务代理;可另一个身份却是华国鑫玮资本的总裁,已经在商界占下一席之地。Alex,是伊森私人秘书,实际上却是美国利斯顿酒店集团的继承人,名校双硕士。
她羞愧于自己能力的不足,但转念一想,如果说成为伊森的助理,是一种上升的渠道,是凭能力赢得认可的结果,那为什么不呢?而且自己与他的合约不过是在他华国停留的短暂六个月,何必妄自菲薄?
伊森看着她眼神闪烁,神情凄惶,终于慢悠悠道:“可以。”
嗯?可以!他刚才是同意了?同意一个真正助理的位置?
伊森吃完最后一口,轻轻放下餐具,淡淡地擦拭着嘴角,动作从容而不急不缓:“明天,你去找Alex。”
话锋一转,他看向桌上的账单,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账单给你。” 何甜玉愣住,4.8万块的餐费赫然映入眼帘,几乎是她所有的积蓄。她手指微微颤抖,低声问:“这……”
伊森淡淡笑道,“助理买单,不应当?”
她无奈地拿出银行卡交给服务员,心中惊喜和震惊还未消化,现在却有种委屈感,应该可以报销的吧。灯光下,她手指划过储蓄卡,存款直接归零,她偷偷瞥向伊森,脑海一闪——这只是巧合吧?
伊森则斜倚椅背,眼神深沉而意味难明。
隔日下午,Alex主动来了。
她这回穿着一袭黑色修女服,那种传统款式的罩袍,剪裁却经过巧妙改良,贴身的腰线勾勒出她绝美的曲线。面纱没有戴,金发在灯光下光灿得几乎不真实。她像是一位“堕落感十足的修女”,带着刻意的戏谑与挑衅,优雅得不容忽视。
“Bless you, my child。”她笑着走近,语气夸张。
何甜玉目瞪口呆Alex的穿着打扮。
“你……秘书还可以这样穿吗?”她忍不住问,Alex每天都换一个样,和沈牧简直是两个极端。
Alex眨眨眼,带着玩笑似的语气说:“伊森只看工作能力,你要是不穿他也不会在意……不对,如果是你不穿,那……”
何甜玉赶紧打断Alex的调戏,脸上带着一丝尴尬。
Alex轻笑收敛,随即从包里拿出一迭文件,语气忽然变得严肃。
“兰开斯特家族虽然以英美财团的形象示人,但实际上是跨国能源和金融布局的幕后枢纽。伊森表面上是基金投资家,但实际上,他掌控着整个东亚的战略性资产流动。这个角色涉及政府间复杂的协议、能源分配、金融安全……责任极其重大,普通助理难以胜任。”
何甜玉点头,心里对这种超出她认知的权力架构感到既遥远又模糊,却隐隐感受到自己在这复杂权力网络中的渺小与无力,于是只能疑惑问:“那我……可以负责什么?”
Alex身着“堕落修女”,但Alex语气却克制冷静,说道:“你的任务是随时掌握伊森的需求,安排好他的生活细节,确保他无后顾之忧,成为他的生活助理。”
何甜玉依然疑惑地看着Alex,“生活助理”?何甜玉突然想到那天“喂饭”时候的尴尬,下意识觉得又是一个隐晦的暗示。
这时,私宅中一向沉默寡言、宛如背景板般的李嫂缓缓走来。平时一副温和的样子,此刻却显示一种权威感。
Alex介绍李嫂不仅负责伊森私宅的全面管理——包括安保、家政、宴会协调、访客接待、人员调度等,也是伊森与外界联络的重要桥梁,维系着伊森在华国一切生活秩序和形象管控。熟稔高端社交礼仪,能处理突发事件,配合家族商业秘密的保护工作。
李嫂站定,目光锐利而平静,严肃地对何甜玉说:“生活助理的工作,绝非简单照料饮食起居。你是伊森最贴近生活的支持者,必须精准理解他的作息安排,预判他的需求。你将管理他的日常行程,协调他与外界的接触,同时要应对突发状况,甚至涉及一些敏感事务的守密。”
她顿了顿,神情更显严肃:“这份工作,关乎整伊森的安全,你不能有半点怠慢。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伊森的决策和声誉。”
何甜玉听完,逐渐认真起来。她看着李嫂那双历经风霜却坚定有力的眼睛,感受到一种无法忽视的力量和责任感。李嫂的从容与专业像是一面镜子,把她这段时间的惊惶和软弱照得分外清楚。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如果连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都能在这栋隐秘的宅邸中,以一己之力维持住整个系统的稳定——她有什么理由质疑这份工作的分量?
当初签下那纸模糊不清的六个月合同时,她以为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被困住,是另一种方式“拥有”——她不愿意像妈妈那样将美貌当筹码,自由为代价换取阶级跃迁。
可现在,事情似乎不一样了。伊森说了“可以”,带着一种制度性的冷静,像是职场中上级对下属的安排,而不是支配者对玩物的命令。
她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次真正的机会。
她的内心深处,第一次不再只是对抗与警觉,开始悄然燃起一股渴望—— 渴望有一天能像Alex那样,在谈笑间处理复杂事务;或者像沈牧那样冷静而精确,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甚至像李嫂那样,即便年岁已长,却依然能掌控节奏、稳稳撑住整个系统。
突然,何甜玉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她抬眼问:“那……薪资待遇呢?”
Alex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份厚实的纸张,推到她面前。
合同首页干净利落,标题用英文字体打印着:《Special Assistant to Executive》——执行官特别助理。
甲方:Lancaster Holdings(Asia-Pacific Division)
乙方:何甜玉。
她迟疑了一秒,开始翻阅。
第一页就写明了合同期限:五年。
她眉头一动,下意识抬头看向Alex。
“你不会真的以为,六个月就能胜任生活助理的工作吧?”Alex扬眉,语气轻巧,“注意看后面——六个月是试用期,试用期表现合格,才有资格转正。”
何甜玉点点头,重新低下头去。其实她也明白,真正的职业关系从来不是短暂交换,而是漫长磨合。只是“五年”这两个字,依然让她心头泛起一丝警惕——害怕又是一张织得更精密的网,将她拉回过去费尽力气逃离的那种命运。
但她还是看了下去。
岗位职责一栏列得清楚明晰—— 协助执行官伊森·兰开斯特处理日常生活事务,确保其生活节奏稳定、有序;
根据安排协助沈牧与Alex完成会议预排、出行安排、文件翻译、礼仪协调等事项;
熟悉并逐步掌握机密信息的保密流程、紧急事件预处理标准;
必须配合参与基金在华战略活动中的部分事务协调,不得擅自离岗;
保证24小时通信畅通,能在紧急情况下配合私人或行政行程调动。
每一条都条理清晰,职业化、制度化,和那份模糊不清、只言片语的“六个月协议”完全不同。
那一刻,她几乎是本能地感到一丝松动—— 仿佛一只紧绷的弦,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音阶。 她翻到最后一页,薪资待遇—— 月薪:人民币40,000元整(税后)。
她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Alex已经轻轻一笑:“想问为什么比之前少?”
她没有否认。Alex替她答了:
“之前那份是临时补偿合同,六个月六十万,外加一次性支付的十万,那是特殊情况。”
她顿了顿,目光淡定,“但那不叫薪资,那叫……陪床费?如果当时你愿意,还可以加码哦~”说完,Alex又突然妩媚对着何甜玉一笑。
何甜玉脸色发红,好像被戳中内心隐秘的不安。
她沉默了片刻,低头盯着那排数字。四万。表面上看起来不低,已经远超大多数同龄人,甚至是许多专业精英。但当她把脑中数字和现实对齐,忽然发现一件事:
她提取了七十万——如果以每月四万来还,不吃不喝,也得一年半,如果真的试用不合格,那还要赔偿对方! 何甜玉想起昨天自己账户为零的银行卡,急道,“昨天我…为伊森支付了餐费,4.8万……”
Alex似乎忍不住,突然噗嗤一笑,“你知道有人愿意花费千万就为了和伊森吃一顿饭吗?”
何甜玉脸红得厉害,却硬撑着说:“那顿饭……我是以助理的身份陪他去的,应该可以走公司招待流程吧?”
Alex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什么新鲜玩意,似笑非笑地开口:“你确定那是工作?你有行程单吗?会议记录?还是说你陪他聊了一晚上菜品构成和酒水分析?”
她顿了顿,“当然啦,如果你愿意用‘私人陪同’的名义申请,我也可以帮你试试看。”她故意加重了“私人”两个字。
何甜玉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忍不住腹诽:
她明明是个老外,怎么比谁都懂中国话里的弯弯绕绕、暗戳与讽刺?
她没有再回应Alex。
只是垂下眼睫,默默将视线收回到桌面上的合同。
仿佛那些调侃与试探,全都成了背景噪音。
她翻过一页,指尖停在那行字上—— 岗位名称:特别助理(Special Assistant to Executive)
她看着那一行冷静理性的黑体字,一字一顿地在心中默读。
半晌,提起笔,在乙方一栏干净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字的瞬间,她竟有一种奇异的踏实感——像是终于抓住了某种确定的、可被衡量的东西。
Alex将合同收起,动作一如既往地优雅干脆。
这时,站在一旁沉默许久的李嫂忽然向前一步,从手中递出一个厚实的灰蓝色文件袋,道:
“这里面是生活助理需要的一切必需品和说明,请收好。”
何甜玉接过,手感出奇地沉。她小心地打开拉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包装在黑色皮革卡套里的无限额私人黑卡,烫金的Lancaster Holdings标志闪着低调的光。
Alex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这张卡绑定的是伊森的个人信托账户,额度无限,报销由行政组审定,但你有实时支出权限。日常行程中的一切消费,由你临场判断。”
何甜玉捏着卡套,指尖几乎在发热。
她继续翻看,文件袋里整齐地分为几个分类袋:
一份精细打印的《生活助理手册》:封面是灰底银字,包含从日常起居管理、饮食偏好表、安保沟通链,到紧急医疗预案、航班级别标准、客人接待等级划分的全套细节;
一只加密随身U盘,内含过往三位助理的操作日志、流程模板与通讯录密钥;
一枚印着Lancaster标志的智能腕表,可同步日程提醒、接收紧急通知并与行政团队加密通信;
一枚黑色徽章——如同一种隐秘的通行证,上面没有任何字样,但Alex特别提醒道:“带上它,保安系统会识别你为‘核心辅助’等级人员。”
此外还有几张备用的商务名片,一张私人电话号码的SIM卡,和一封信——伊森的私人签名信,只有她可以拆阅。
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仿佛面前不是一个文件袋,而是一份踏实生活的起点。
黑卡、手册、腕表、流程、权限……这些听起来高不可攀的配置,在此刻的她眼中,不是权力的象征,而是责任的具象。
她不是被“赏赐”了什么,而是签下了一份工作合同——一个需要付出时间、精力、判断与敬业精神才能维持的岗位。
月薪四万,不算低,却也不是不劳而获。尤其是在试用期还未通过、未来并不确定的前提下,这份收入甚至还不足以抵清她从伊森那边“预支”的那笔钱。
她轻轻收起那张黑卡,像收起一把钥匙,不是通向某种权力,而是通向——一个靠劳动换来自由的机会。
自己也许可以,不是为了谁,不是因为谁,而是靠自己,活得稳一些。
Alex离开之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悄悄凑近何甜玉,笑得一脸八卦:“现在你想睡伊森也行啊,随时随地,没人拦你。就是……没钱拿而已。真的,我说的,睡一下,他那条件——身材、颜值、背景,怎么说呢,不算亏。”
她眨了眨眼,语气轻飘飘的,像说的是一条打折商品推荐。
何甜玉脸红,道,“我不和老板睡!”
Alex“啧”了一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嘴角仍挂着笑:“行吧,小白兔你关好门。”
她边走边回头打趣,“不过伊森这种极品,我赌你坚持不了一个季度。”
(十一)新手助理上线1
何甜玉依然住在私宅西侧卧室,但衣柜被重新整理过了,一排排嵌在墙体里的柜子拉开之后,整齐地排列着统一样式的制服——黑白相间、裁剪修身的上衣,配短至大腿中段的窄裙,还有细节处带着Lancaster标识的丝带与金属扣饰。何甜玉拿起一件比对了一下,裙摆短得有点离谱,几乎不能坐下。
她皱起眉头,关上衣柜门,走出去找到李嫂。
“这些……都是工作服?”她不确定地问。
李嫂像是早就预料她会问,头也不抬地回道:“是,初级生活助理统一制服,定期更换。你还在试用期,当然不能穿得跟Alex一样自由。等转正后,公司有职员定制系列。”
“可这……有点像……”何甜玉斟酌着用词,但不好说出口像某种主题制服。
“你可以理解为形象管理的一部分,”李嫂平静地说,“先生是控制细节的人,哪怕是生活助理的仪表也要符合他的审美逻辑。”
何甜玉没再说话,只默默点头回房,把衣服放回柜中。
她换上其中一套——黑白制服,上身是合体剪裁的短袖衬衣,布料紧贴着她纤细的腰线,微微收束的领口略低,露出锁骨和一小段胸前肌肤。下摆是略带光泽感的黑色包裙,贴合腿部线条,裙边不过大腿中段,一走动便会轻轻晃动,仿佛刻意要引人注意。
她调试着手腕上那只刚戴上的智能腕表中。
那是Lancaster集团专属定制的通讯设备,表盘没有按钮,只有滑动触感与徽章感应。一接触,腕表立刻亮起冷蓝色的界面,像是从她皮肤里激活了某种隐形协议。
她好奇地按了两下,界面滑动切换到“指令面板”——紧急通讯、行程同步、语音通话、视频……
突然,腕表轻轻震动了一下,画面里冒出一个熟悉的轮廓。
伊森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神情一贯的冷静而不带情绪:“什么事?”
何甜玉愣住,差点把手甩出去。
“对不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头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试一下这个表。”
伊森沉默了两秒,眼神像是穿透表屏:“助理应对设备熟悉,但不应该无目的操作。”
“明白了。”她赶紧点头,额头已经冒汗。
屏幕啪地一声黑了。
被批评了……何甜玉顿感囧迫,她想起自己上一开始也是这样:她不过是迟到了五分钟,就被胖上司当着全组的面点名批评,连她喝水的动作都被说成“效率低下”。当时她一整天都坐立难安。
幸好幸好,现在隔着屏幕,伊森也不能过来教训她。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本厚厚的《生活助理手册》,坐了下来,翻开第一页,像个备考前夕的学生般屏气凝神,一页页认真读起。
天刚亮,卧室窗帘被晨光轻轻挑起。
何甜玉早早起床,换上了那套黑白色调、剪裁修身的初级助理制服。她站在镜子前,确认每一颗纽扣都扣得整整齐齐,领结对称,腕表充满电。她不再纠结裙子短不短的问题了——工作时间,她得拿出职业的态度来。
她提着记录本,轻步走进主宅后厨,李嫂早已在等她。
“伊森通常七点起床,七点三十五用餐。”李嫂将菜谱和一张早餐搭配建议表递给她,“他不吃甜的,也不喝冰牛奶。”
何甜玉点头,在心里迅速记住菜单:
——温泉蛋搭配微苦的黑松露油,配以轻烤鸽胸肉薄片;冷萃单品黑咖啡,不加糖;一份精选野生海藻沙拉,佐以柠檬香醋,不放洋葱。
厨房里一切准备就绪。她跟在李嫂的身后,看着她检查了盘子的洁净度,刀叉是否摆放整齐,纸巾是否是伊森偏好的灰蓝色压纹款。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黑松露香气。 7:30整,她站在伊森卧室的门前,轻轻按下了门边的对讲键:“伊森,早安。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是七点三十分。”
对讲那边沉默了几秒。
一如昨日的声调,冰冷克制,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威压。
“知道了。”
对话结束,短短一句话,没有褒贬。
她松了一口气,又不敢彻底放松,飞快回到餐厅,最后确认桌上每一项安排无误,然后站在餐厅门口,挺直背、双手交迭放在身前,像一个等候检阅的新兵。
几分钟后,伊森出现,穿着剪裁利落的深蓝色衬衫,袖口挽起,鬓角微湿,显然刚洗完澡。
身后跟着林副官、沈牧、Alex,还有几位穿着正式西装但身份未明的人士。
伊森目不斜视地迈步穿过餐厅,脚步沉稳有力。忽然,他的视线锁定何甜玉身上。
她短发利落地梳理着,耳后露出光滑的颈侧线条,五官精致而柔美。领口敞开,隐约露出胸前起伏的轮廓。黑色包裙紧贴腰臀,勾勒出纤细却凹凸有致的身形,裙摆及臀,露出一双修长洁白的双腿,笔直延伸至纤细的脚踝。
伊森的步伐骤然停住,眼神深邃如潭,水底隐隐闪烁着炽烈的火光。
他压低声音,近乎低语般命令:“背过身去。”
身后的所有人虽不明所以,却立刻齐刷刷地转过身去。
何甜玉察觉到气氛骤变,迅速照做,背对着众人,心跳不由得加快。
伊森靠近她,声音沉沉咬牙:“去换一套长一点的裙子。我不喜欢太短的制服。”
何甜玉愣了, “又被批评了……”她在心里默默叹息,觉得生活助理这份工作比想象中更难,不仅要尽责,还要随时调整自己去迎合那些无形的标准,不禁在心里咒骂,“你的审美逻辑,哼!”。
然后从另一条通道,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换装。
餐厅内,伊森抬头缓缓看了Alex一眼,目光充满威压。
感受到这道无声的审视,Alex马上解释:“伊森,这是临时服装,新的制服已经在何小姐房间里了。”
等何甜玉换上一套剪裁略微宽松、裙摆及膝的新制服,再次出现在餐厅时,只剩伊森和沈牧,还有之前见过的李医生正在帮伊森重新包扎伤口,她只瞥了一眼,是一道仍在恢复的爆裂伤,红肿焦褐交错,像被炙热硬生生撕开的皮肤,正在艰难地向内收拢。
“那边谈判仍未恢复,”沈牧道,“港口方声称愿意在附加能源补贴后重新回表决程,但我看不过是拖延时间。”
伊森眉目平淡,语气冷得像掠过水面的锋刃:“不愿让出吞吐线,又要我们为他们的债务买单,哪怕联合国能源署的调解令都敢拖三天……记下,优先撤出那笔中东过来的资金,转入马六甲东口项目。”
沈牧微微颔首,顿了顿,又低声:“上次若非您亲自去那场闭门会,他们根本不会松口……只可惜,装置引爆时没拉警报,您——”
“风险本就在参数里,”伊森淡声打断,“只是他们高估了自己的权重。”
何甜玉站在门边,手中端着托盘,默默听着,是在难以理解其中要义,但模模糊糊意识到,即便身居权力之巅,也不是永远站在安全之外。
可他刚刚,还因为她裙子太短而叫她回房换衣服。
荒谬而真实。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脚步声稳定,朝餐桌走去。
李医生正在收拾药箱,对着伊森叮嘱道,“每天早晚需要用抗炎喷雾;暂时不要进行任何过肩活动,尤其是制动瞬间。你过去的伤痕已经形成肌肉拉扯位移,这次如果再发炎,后果比上次严重。”
伊森点了点头,神色未变。
“每天至少摄入120克优质蛋白,”李医生看了眼桌上的早餐,“再多一碗蛋类或白肉炖汤比较好。高糖高脂不碰,尤其是前天会议后你的血压指数——”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何甜玉,“……我会发完整建议表到你助理腕表上。”
何甜玉还站在一旁呆愣着。
这时,李嫂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到她身后,声音低低地提醒:“何,你要记下医嘱。”
何甜玉骤然惊醒,赶紧抬起手,打开智能腕表的录音功能,低声应了声:“好的。”
指尖滑动的瞬间,她在心里暗暗恼怒自己的迟钝——她不是没注意到伊森的伤,但那时满脑子都是排斥与厌恶,根本无暇分心。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是他的生活助理。老板的身体就是她的责任。
“蛋类炖汤……”她在心里默默记着,“高蛋白,低糖,不碰油炸,不碰腌制……”
“对了,”李医生补充道,“晚上睡前半小时记得提醒他做肩胛牵引练习,智能投影仪可以设定语音提示。”
在她还在腕表上设置提醒的时候,沈牧、李医生纷纷退下。
何甜玉发现早餐原封不动,伊森只是喝了几口咖啡。
何甜玉皱眉,轻松问道,“这些,你不喜欢吗?”
伊森还垂头看着平板,回答道,“不饿。”
何甜玉突然回想起,伊森似乎确实每一餐都吃得极少。
胃不好,手受伤,却几乎不摄入营养,还能以超强的节奏工作……他是机器人吗?
何甜玉忍不住再次扫了伊森一眼,那淡漠而强大的身影,让她心头泛起复杂的猜测。
何甜玉轻轻合上智能腕表,抬头看向伊森。他已经转身,迈步朝书房走去。
何甜玉转身,走向站在一旁的李嫂,轻声问道:“他不吃早餐,我……该怎么办才好?”
李嫂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他从小习惯了,讲究效率,吃饭对他来说更多是例行公事,很多时候直接喝营养液补充。不过,那些营养液都是专门配制的,营养成分精准,还能控制热量和脂肪。”
何甜玉皱了皱眉:“喝营养液代替正餐……听起来不太像正常人的生活。”
李嫂笑了笑,态度中带着无奈:“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了,”她顿了顿,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何甜玉:“你是生活助理,得想办法让他吃点东西。可这人……不吃东西,就算你摆满桌子,他也懒得动筷。”
何甜玉咬咬唇,认真思索着,“要不我……试一下?”
李嫂闻言,鼓励笑道,“厨房你可以随意使用。”
何甜玉回到房间,手里捧着平板。她在搜索栏里输入:“胃不好,受伤恢复期,吃什么”。
屏幕上跳出一排排建议,有的复杂精致,有的朴素实用。她翻了几页,目光停在一张图片上——一碗泛着乳白色光泽的鸡肉粥,简单干净,像小时候母亲熬夜照顾她时端来的那碗。
“应该可以……”她低声念着,抬头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
厨房里没人,她卷起袖子,自己动手。洗米、切肉、熬汤,时间被细碎的动作一点点耗去。她不熟练,但心思格外专注,没注意到手腕上的腕表已经亮起了几个震动提醒。
(十二)新手助理上线2
【L-Command · 累积提醒 ×3】 逾时提醒 · 已滞后 14分钟 ? 12:00|B层衣帽间准备深石蓝羊毛混真丝西装,隐纹双排扣设计、素纹真丝领带、黑色抛光皮鞋 标注:熨烫完成,待取 逾时提醒 · 已滞后 3分钟 ? 12:15|书房集合出发至长庚会所 · 随行人员已就位 车牌:××××|驾驶员已开始倒计时提醒 特别提示 ? 外出请携带药品包(F柜 · 上层抽屉 · 黑色压扣小包)
状态:未确认已携带 她直到粥熬好才发觉房间异常安静。腕表上红色提醒跳个不停,她猛地看了一眼时间,脸色一变。
……
她端着粥匆匆推开书房门时,伊森正站在落地镜前,袖口卷起一半,脸色冷淡。
“衣服呢?”他语气不重,却冰得像玻璃。
何甜玉一怔,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托盘:“我……我在做粥,忘了看提醒……” 伊森低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夹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审视。他伸手按了下腕表,界面展开,冷静提示道:“系统连续发出三次提醒无响应,紧急提示已开启。现在时间,12点22。”
“对不起,”何甜玉急忙放下托盘,“我只是想……我看你早餐没吃,所以想做点——”
“所以你就花四十分钟去熬一碗粥,错过了全部准备流程?”他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几乎近乎冷酷的清晰度,“我请你来,是负责生活管理,不是亲自下厨。你应该统筹、管理、检验。”
空气一瞬凝固。
“我以为……”何甜玉声音微弱,却还在试图解释,“你早餐没吃,我只是以为——”
“不要再回答‘我以为’。”伊森打断她,“在我这里,假设是最没用的东西。你要做的不是以为,而是确保。”
何甜玉倏然抬头。但对面那张脸上并没有怒气,只有一贯的冷静与自律,就像他对待一项错漏百出的程序。
“抱歉。”她低声道,垂下眼睛。
伊森没再回应,只是抬手看了眼时间,转身朝门口走去。
她听见他在对通讯器低声吩咐,语气冷静而简短:“推迟五分钟,重设行程。”
书房的门轻轻合上。
何甜玉站在原地,肩膀微微垂着。
她低头望着那碗粥,那原本盛着她全部善意的东西,此刻像一道证据——证明她确实没做好自己的工作。
“不是不能煮粥,是不该把自己困在厨房,错过所有提醒。”
她在心里冷静地总结着。不是第一次犯错,但这是第一次,她意识到自己的“用心”可能干扰了系统原有的秩序。
她回头看了看手上的腕表,一条一条提醒回放出来。 【12:00 B层衣帽间】、【12:15 书房集合】、【药品提醒】……每一个都是系统设定过的精确节点,而她居然因为一碗粥,错过了全部。
这种认知让她脸上发热,甚至带着点羞耻感。
粥的热气还在缓慢升腾,她深吸一口气,端起来,放进厨房保温柜中。不是为了他回来吃,而是为了提醒自己:职责不等于亲自动手,尤其在这样的岗位。
她回到房间,打开平板,开始重新查看腕表系统的设置结构与提醒层级。她明白,伊森是个高度程序化的操控者,每一条流程都不是“建议”,而是必须完成的环节。
她开始整理:
? 他何时洗漱,穿衣的时段节奏;
? 他手受伤后每项交办任务的临时调整;
? 营养液补充频率;
? 药品提醒节点;
? 外出计划提前几个小时会有变动……
“你的职责是统筹、管理、检验!”
她在备忘录里打下这句话,一字一句,像是给自己的备忘。
傍晚将近,天色逐渐沉下来。
伊森回到宅邸时,外套还带着晚餐会场的余温,眉宇间也多了一分倦意。他一进门,腕表便自动联入主系统,界面同步切换。他扫了一眼屏幕,正要卸下腕表,却发现室内照明与温控已提前调整至夜间模式,李医生也已候在一旁,药品与辅助器具整齐码放在更换用的小台车上。
“按B程序顺延处理,”何甜玉站在一侧,语气平稳,“新药品表我已经同步,今天那一组剂量比早上调低了四毫克,是李医生提议的,您若不接受我可以回退。”
伊森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
“李嫂的晚餐已准备好.很抱歉,中午的时候没有及时响应日程,是我疏忽了职责范围,后续不会再出现类似情况。””
“粥呢?”伊森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从长篇会议中抽出的一个小节。
何甜玉怔了一瞬,“在厨房保温柜……”
“拿过来。”他像是在下一个通知。
何甜玉愣了一瞬,随即点头,“好的。”她转身离开,很快便端着粥回来了。
她动作很轻,生怕打扰他夜晚回程后的沉静节奏。小瓷碗白净素雅,粥色温润,姜丝清香透出热气。她将碗放在他面前,又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我盛一小碟咸菜?”
伊森看着那碗粥,没立刻回应。他的目光落在那细细撕开的鸡丝上,姜丝切得整齐,米粒软糯不烂,显然煮了不短的时间。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温度刚好,味道淡而暖胃。他吃得很慢,却不像以往那样只是应付。
“吃过了?”
何甜玉这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整个下午都在为自己的失误忙碌,竟然连自己的一顿饭都还没顾上。
她不想让自己显得软弱无能,于是回答,“已经吃过了。”
话音刚落,肚子却忍不住发出了清晰的咕咕声。
伊森打开通讯,“李嫂,再端一碗粥过来。”
“这……不合适,我自己回去厨房吃。”何甜玉急忙拒绝。
伊森喝着粥,目光淡淡扫向她:“有说给你吃的吗?”
何甜玉顿时尴尬无措。
不多时,李嫂推门端来一碗新的粥。
伊森淡淡地说道:“坐下。”
何甜玉犹豫了一下,坐到他一侧。
谁料伊森竟拿起勺子,直直地看着她,“张开嘴。”
她吓得连忙起身,心想:冷漠无情的上司,竟然要亲自喂我吃饭,未免太恐怖了。
何甜玉赶紧摆手摇头,“我自己去厨房吃。”
但伊森的目光依旧冷静,语气低沉而不容抗拒:“坐下。”
她犹豫了几秒,终于缓缓落座,双手紧握在膝上,心里满是复杂。伊森轻轻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眼神难以捉摸。
何甜玉又想起之前“喂饭”的种种过界行为,忍不住还是将碗和勺子抢过来,匆匆忙忙将粥喝下去,由于速度太快,剧烈咳嗽起来。
伊森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另一只手抬起,拇指轻触她的下唇,低头细看是否有被烫伤的痕迹。
何甜玉整个人都僵住了,几乎惊呆。她下意识伸手推他,声音还带着余咳的破碎:“你……别——”
可她此时肺腑灼热,咳得连话都说不全,手掌撑在他胸口,却根本推不动分毫。他不为所动,反而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呼吸放慢。”他低声说,语气镇定得过分冷静。
他垂眸看她。女孩脸颊潮红,鼻尖泛起薄汗,常常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整张脸像是刚泡过水一样,透着不合时宜的娇艳。
“我好多了……”甜玉渐渐止住咳,嗓音微哑,手依旧撑着他,不愿意过分靠近。
伊森却突然将她用力锁进怀里,右手抱着她,左手突然直接剥开她的纽扣伸进她胸口,用力的揉掐。俯身而下,舌头伸进她口腔中吸吮,好像要把她刚才喝下去的粥的味道吸吮干净。
“等下……”何甜玉扭头,气喘吁吁道,“伊森,生活助理的职责里……不包括接吻。”
伊森沉沉回答,“你喝了我的粥。”
“什么?”何甜玉一时语塞,心中涌起一股荒谬感——不是他让自己吃的吗?他这是在讲道理?还是在变相惩罚?抑或是耍赖?可无论哪一种,都和他此刻严谨的模样极不相符。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跟上这个男人变幻莫测的思维轨迹。
感觉伊森又要吻下来,何甜玉急忙张开嘴道,“没有了,粥都被我吃完了,真的,你看。”
她的小嘴乖乖对着她张开,伊森忍不住心里一动,低声道:“嗯,既然你都吃完了,那我也该再‘确认’一下味道了。”
他突然将手指插进她的嘴巴中,何甜玉惊吓闭上嘴巴吸了一口,想吐出来。伊森感觉一个温热柔软的口腔将自己的手指紧紧吸住,他焊住她的后脑勺,忍不住将手指抽出来又戳进去,带出湿漉漉的口水。修长的手指在她口腔里快速的抽插,搅动,扫过上颚、滑过舌尖,最终捏住她软软的小舌头拉了出来……
“不……”何甜玉双手握住他的手指企图制止,口水流了出来,声音,断断续续,“伊森,生活助理……”
伊森却倾身舔干净她的口水,然后含着那娇娇颤颤的小舌头吸吮,不让她退回去。
“啊~”何甜玉感觉胸口快被什么给撑爆,无法呼吸了。
她挣扎着将头高高的仰起来,终于避开他的侵占,迫不及待的大口呼吸。
他的吻却落在高高仰起的脖子上,手缠弄完一个乳又换另一个乳。
“不要,伊森……”何甜玉扭动拒绝。
话未说完,何甜玉发现腕表震动,拼命挣扎,离开伊森的怀抱,急忙道,“李医生已经来了,正在等候换药!”
伊森盯了一眼腕表,眉头微蹙,似乎第一次对这套‘高效’的工作手表产生了不满。
他的目光落在何甜玉身上——她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衣衫微乱,神情慌张。
——想弄她!
但他没有起身,克制地坐着,神情冷淡如常。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他忽然开口:“明天吃什么?”
“啊?”何甜玉转头,下意识想翻看腕表中的餐单配置。
伊森却淡淡补充:“你来做。”
何甜玉心里一紧,刚想起伊森之前说不要她浪费40分钟煮那碗粥,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快了?
“安排不过来?”伊森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可以,可以。”她赶紧答应,心里却默默嘀咕:不能和他出去吃饭,钱要自己掏;不能喝他的粥,不然得被“收回”。
这是生活助理的职责吗?她有点怀疑自己确定是自己想要的合同吗?
(十三)宴会1
周五晚上,腕表轻微震动了一下,何甜玉低头看,是伊森的专属日程同步系统发出的更新提醒。银白色的界面上浮现出一行简的行程摘要: 【特别行程】L-Command|目的地:新加坡 出发时间:周六清晨04:15
返回预计:周一凌晨01:40
陪同人员:Alex(秘书)、S.Cho(安全)
标签:私密|战略评估级别3|外部屏蔽 这意味着——只要将伊森出行安排好,周末她就可以自由的出行,不需要24小时待命?
何甜玉莫名觉得兴奋,这样她可以回自己的小窝宅一个快乐的周末,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自己的周末了:回到自己的小窝,换上柔软的棉布睡衣,把窗帘半掀一角,阳光可以斜斜照进客厅。一壶花茶慢慢焖着,空气里飘着茉莉和玫瑰的味道。午后她会去附近的市场挑一束便宜又新鲜的小花,回家插进透明玻璃瓶里,再亲手做一顿不讲效率的饭,番茄、鸡蛋、香菇炖汤,一样不少。晚上一部旧电影,灯光调暗,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彻底属于自己的几个小时。
为了确保自己确实可以“放假”,何甜玉特意打了个电话个沈牧询问。
沈牧措辞谨慎,他说:“理论上,24小时随时待命,随时保持联络,定位不关,并且‘短距离、非夜间、无对外接触’的出行——我想是可以的。”
“我就回一趟自己家,哪都不去。”何甜玉抿唇笑了下,那笑意不深,却藏着一点压抑太久的雀跃。
这点尚未散尽的喜悦,却被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打得干干净净。
“甜玉,是我。”许美云的声音传来, “你在忙吗?”
她没有回答。
那头沉默了一秒,然后,许美云直接切入正题:“王家这边,明天要为我办个小型酒会。算是……正式向外界宣布我的身份吧。”
何甜玉嗤笑:“恭喜你。”
“你知道不是这么回事。”许美云声音顿了顿,变得低了些,“没有台面上的承认,一切都只是空的。他们给我这场酒会,是看在你答应当干女儿的份上。”
“所以呢?”她靠在窗边,语气淡淡,“又要我出场,给你‘身份’撑腰?”
“不是给我撑腰,”许美云急切解释,“是给我们两个撑一个未来。”
何甜玉没接话。
许美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换一种方式:“甜玉,你也知道,这场酒会请的,都是些什么人——王太太的朋友,王建勋的合作伙伴,媒体、议员、企业家……你是伊森的助理了……你看,没有你,我的位子就坐不稳。”
“你不是说过以后会自己在王家会自己站住脚的吗。”她冷静地说。
那头一阵静默,像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几秒后,许美云压低声音:“你说得对。但我已经站到这一步了……你在帮帮妈妈,嗯?”
“妈妈,不要逼我……我帮不了你……”何甜玉声音哽咽,那种 “干女儿”身份甚至比伊森职责不清的助理合同还要令人恶心。
这句话让电话那头忽然没有了声音。直到一阵深呼吸传来,许美云的声音缓缓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你想一下,从前我多难,还是硬撑着给你一口饭吃,给你买新鞋……你心里有怨,我不怪你……可这一次,你最后撑一撑,最后一次,好不好?”
何甜玉闭了闭眼,许久没有回应。手机传来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击打在耳边,她仿佛听见母亲在那头试图把自己的存在塞进王家那张精致的社交版图,用她这个“干女儿”的存在去弥补多年漂浮的身份与卑微的处境。
电话里断断续续传来断断续续的恳求和抽泣。何甜玉没有挂,但也没有回答。
她看着窗外夜色弥漫,指尖缓缓收紧。
—— 宴会厅水晶灯辉煌璀璨,音符在高脚杯间轻轻晃动,空气里弥漫着香槟与香水混合的浮躁甜味。
何甜玉穿着一身剪裁得体却毫无华饰的浅灰制服缓缓而入,在一众礼服与珠光宝气间,显得格外寂静。肤色白皙,唇色淡而冷清,像是一片还未彻底融化的雪,笼罩在这场精心设计的热闹之上。
王中正站在远处,指尖握着酒杯,却迟迟没有喝下。他没有上前,只静静地望着她在宾客之间游走,偶尔有人寒暄,她微笑回应,动作得体得几乎冷漠。
——她还是来了。他眼底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大厅内礼乐低低响起,几位身着深色制服的服务生站在两侧,神情肃然,营造出一种半官方、半剧场式的肃穆氛围。
楼梯的最上端,一道身影在光影中现身。许美云站在那里,穿着一袭米金色礼服,裙摆拖地,细密的亮丝在灯下泛着柔和光芒。
她的妆容几乎挑不出错,眼线利落,唇色克制。眉眼间的神情被她压抑得温婉又矜持,唯有那从容迈下楼梯的步伐,泄露出她此刻心底的膨胀。
她不急不缓地向下走去,楼梯下方,王建勋正站在灯光交汇处,姿态恭谨。他抬起手,像是在迎接一位加冕的女王,静静等着许美云走入众人的目光中心。
何甜玉在暗处看着自己的妈妈,她想起王中正的话语,“这层面具一旦戴上,背后的角色和故事,自会有人去认真对待。”
所有人都穿好华服,可只有妈妈在认真表演。何甜玉感到心头一阵酸楚,又是厌倦,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无奈。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月色纱裙的女孩子穿过人群走向她,笑得恣意明艳。
“何甜玉,真是恭喜啊,你妈妈终于‘上位’了。”她冷笑着,端起托盘上的一杯香槟递给何甜玉,带着几分嘲讽亲手递到何甜玉面前,“这些人都不告诉我,我可是偷偷从美国跑回来,就是为了‘祝福’你们的。”
何甜玉没多想,礼貌接过,轻抿一口。
很快,她便觉出不对。耳边的喧哗声像是突然从水面下传来,变得遥远而沉闷。她握紧手中的杯子,努力站稳,却无法控制地往旁边倾斜。
“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王笙搀住她的手臂,笑容里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亲昵,“我带你去楼下歇歇,别让人看见了误会。”
她几乎是被半拖着离开宴会厅的。走廊尽头,一扇老旧的木门悄然打开,背后是通往酒窖的台阶,狭窄而幽深。王笙推开灯,暖黄的灯泡打下斑驳光影。
“别怕,”她说,“很快就好。”
何甜玉已经说不出话,只能靠在皮质沙发上微弱地喘息,眼神涣散,像一只失温的鸟。
王笙低头看着她,终于露出一丝真实的神色——厌恶、不屑,还有某种久积的嫉恨。
“你也不过如此。”她冷冷开口,“装得再像,也掩盖不了血液里的东西。你妈那副做派,你学得倒挺快。”
她转头吩咐身后两个男孩:“准备好了吗?快拍,给她弄多几个漂亮的姿势。”
咔嚓几声快门不断响起,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稳重的脚步声。
王笙愣了一下,旋即道:“哥,你来得正好。这女人装得可比她妈还体面,现在,你看,浪着呢!”
王中正没有理会他,只低头看着地毯上衣衫凌乱、脸颊泛红得不似正常的何甜玉,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目光转向王笙身后,那两个年轻男孩正围着她,一个掐着她的下巴低头舔着,另一个笑得猥亵,用脚拨开她的双腿,举着手机拍照。
转过身,他缓缓回望王笙,语气平静得可怕:“谁让你喊人来?”
王笙毫不在意,斜眼扫了一眼被强行叉开双腿的何甜玉,唇角扬起讥讽的冷笑:“我就是看不惯她和她妈那副下贱样,仗着几分姿色,还真以为自己是王家的主人了。”
可她的目光终究停在何甜玉身上,哪怕被摆弄成那样难堪、屈辱的姿态,她身上仍带着一种近乎刺眼的精致,那种不肯塌陷的气质令王笙越看越恼。嫉妒如火,猛地踢向那两个男孩,厉声道:“没见过女人吗?让你们来拍照的!”
王中正始终没说话,只袖口微动,淡淡开口:“带着他们滚。”
王笙有点拍自己的哥哥,于是狠狠瞪了何甜玉一眼,那眼神像是盯着一件污秽的废物。她咬牙吐了口唾沫,猛地一把推开王中正,领着那两个男孩气急败坏地冲出房间。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凌乱杂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何甜玉闭着眼,额头渗出冷汗,唇色泛红。她试图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灌进了滚烫的水,又涩又痒。她意识到身体的不对劲不是醉酒,而是一种更深的、原始的躁动正在体内蔓延。
衣服下的肌肤像被点着了火,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微微颤抖,想撑起身体,却被一股力道压了回去。
“王中正……”她的声音终于挤出来,轻得像羽毛。
王中正缓缓蹲下身,眼前的女孩一丝不挂,修长白皙的双腿不安地摩擦着,皮肤透着微微的潮红。他目光一沈,忍不住俯身靠近些,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懊悔——当年她喜欢他,自己却怕麻烦若即若离。若是那时就伸手,一个心甘情愿、干净听话的玩具……。
他抬手抚摸她的脸庞,邪念顿生,手势往下……
何甜玉无力地挣扎着想要躲开,却不慎跌落在沙发下方。王中正俯身将她捞起,顺势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她仰着头靠在他肩上,气息微弱,全身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眼前,像一只受伤却仍带倔强的鸟。
“啧……是不是刚才被舔得流水了?骚货。”
王中正嗓音低哑,带着一股和平日端方仪态全然不同的阴冷。
他伸出手指,轻轻探入女孩的身体,语气轻柔却令人寒意直冒:“我来检查一下……”
“你……无耻……滚。”许甜玉试图推开他,声音颤抖,却根本使不上力,身体像被抽空了力气,只能无助地躺在那里。
砰—— 地下室的门猛然被撞开,声响在密闭空间里炸开。沈牧带着两名保镖站在门外,目光一扫,神情瞬间沉了下去。
他抬手拦住身后的保镖,冷声道:“别进。”随即从其中一人手中接过医药箱,独自走进屋内。
沈牧站定,看着王中正,嘴角冷冷一勾:“我应该没有吩咐你做到这一步。”
王中正动作轻柔地将何甜玉放到沙发上,像在摆弄一件刚拆封的精致瓷器,漫不经心道,“别紧张,我只是帮她松一松。”
沈牧没有理会他的辩解。他脱下外套,轻轻盖在何甜玉身上,随后从医药箱中取出一支安定剂,又走到角落,从抽屉里拎出备用医疗包。
他蹲下身,一手握住她颤抖的手臂,一手稳稳推入针头,药剂缓缓注入。何甜玉猛地一抖,过了一会儿,原本炽热难耐的燥意终于像被水面压住的火苗,渐渐退散。
“她是伊森的人,”沈牧声音低沉冰冷,“你多做的一步,可能就是王家从海市消失的起点。”
沈牧帮何甜玉穿好衣服,抱着她走出地下室,她已经昏昏沉沉。
他动作娴熟地帮她重新穿好衣服,然后俯身,将已经昏昏沉沉的她抱起,转身走出地下室。
王中正眉头微皱。他原以为,这只是又一场权力金钱惯常对女人的消遣与算计——伊森?这一刻,他第一次有些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