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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上上签
贞婉一晚上睡得极不安稳,喝了大夫开的药后,又捂着被子出了一身汗,后半夜终于消停了才睡了过去。
翠枝尽心尽责地守了一夜,看得自家姑娘睡着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早辰时,翠枝又爬起来给贞婉熬了药,扶着人迷迷糊糊地喂下去后又让她安睡,这一睡,就是大中午了。
贞婉起来洗漱,精神比昨日好了很多,看到翠枝乌青的眼底,心软地说:“我今日已无大碍,要不你就留在家里别跟着去了。”
“那怎么行?”翠枝虽没啥精神,但哪能让姑娘一个人出去。
“没事的。”贞婉安抚,看着时辰估计也赶不及赴约了,但到底要去,“你留在家里看着,也休息会儿,不然我不放心。你且忘了我本出生在乡市,哪会怕什么,我小心提防着便是。”
“今日不同往日啊,姑娘。”翠枝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要不姑娘今日别去了,这身子才好些,翠枝,翠枝真不放心……”
“好了。”贞婉拉着她的手,把帷帽拿过来,“我戴着帷帽不会有事的,今日时辰吉利,正好跟佛祖讨个福利。”
翠枝被贞婉推着回去,又再三保证,她不得不点头答应,却也是真的困极了,把人送到后门门口,拿着碧萝派人送过来的出府令牌,“那姑娘小心些,尽早回来。”
“好。”贞婉拉好帷帽,让翠枝关好后门便离开了,一路低调过街,又经过一个多时辰才到普陀寺,她没去大殿,而是绕过道路来到人少的偏殿。
观音菩萨佛像下站着一个妇人,着急地不断往门口看。贞婉进来看到的不是邀约自己过来的江三哥,而是许华,第一眼便已了然,怕是母亲托了江三哥让人给自己送信的。
忍了半个多月,怕也是许华的极限了。
贞婉走过去轻喊了一声,“娘。”
许华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位戴着帷帽的娘子,和之前那素衣罗裙的女儿已是大有不同,“阿婉?”
贞婉拿下帷帽,许华惊讶地差点认不出女儿,眼前的贞婉褪去了当初那股土香之气,衣着虽然仍是素雅,但料子不错,又衬着她将养了许久的气色,肤白样好,气质上佳。
回想了家中扔在床榻上病着的幼儿,许华心里升起一股不是滋味来,原本激动得拉住女儿的手骤然一松,脸一沉,语气也就跟着冷了很多,“还知道我是你娘啊。”
贞婉岂会听不出许华口中的冷讽之意,却也不想理会,又觉得她等了自己许久,还是关心地问道:“家中今日一切可好?小川呢?”
“还不是跟之前一样。”许华苦道,“你不在,就只剩下你爹苦干,能收入多少?小川的病你也知道的。”
她瞧着女儿那气血良好,又偏生不甘,“阿婉,小川他想着你,问你什么时候回去看他。”
贞婉叹了口气,她出来一趟已是难事,更何况回去?现在好不容易取得长公主的信任,若是在此时恒生枝节,以后想要拉进关心恐怕更难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世子,世子本身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感。
也知道许华找自己是为了何意,于是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细软给与许华,“这是我这段日子在侯府里所得到的银钱。”
许华看了看荷包里面装着的东西,又瞧看了贞婉这般气度,“你知道那人参支撑不了多久,况且也不能单靠那啊,想要他快些好起来,就这些怎么够。阿婉,那日你离开,侯府的三公子便来寻了娘,就给了两百两银子,说什么要我们往后不再见面。娘自然是不肯的,可是小川等不及啊,你半个月没得音讯,家里、家里实在难过啊……”
说着她又低沉着情绪,贞婉自然不可能不理,她把头上的那颗簪子取下,又从衣服里面拿出另外一支,一并交给了许华,“娘,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了,小川的病您辛苦照看着,至于钱的问题,我尽量想办法。”
许华把东西收好,抹了抹眼泪,拉起贞婉的手摸了摸,又看到她如今皮肤细腻,心中一片浑然,“娘知道你在府里为难,要不然早早就寻你了,那侯府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若是不行,你且回来吧。”
“没事的。”贞婉反过去拍了拍许华,虽没太大希望,但总比之前的好上许多。
“随你吧。”许华道,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粗糙黑皱的手和女儿的似乎天地之别,又回想自己曾经和贞婉一般年纪时也是过得不错,便收回了手,心里更不是滋味起来。
“你好好照顾自己,小川还在等着我,娘先回去了。”
“娘。”贞婉又岂会看不到她眼里的落寞,“您回去且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以后若是有急事可欢江三哥带人来找我。”
许华看了看女儿,一时之间竟想不出再说些什么,只好点头应了一句,“知道了,你也先回去吧。”
贞婉看着许华离开,她眼眸低垂,稍后把帷帽戴上,出来一趟,说好的向佛祖拜福,自然要去。
贞婉请了香,又叩拜了几处,虔诚地跟佛祖说明了自己的愿望,然后求了支签便拿着去外面的师傅那里解了。
师傅给她解开,然后说了句阿弥陀佛,“女施主求得观音灵签第八十六签,乃是上签。”
他把解条找出交于贞婉,“请女施主收好。”
贞婉看着那解条谢过师傅,在不解下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上上签,说她诸事顺利,婚姻幸福。
何来之说?
贞婉轻笑,不敢奢求,但求安稳。
就在她晃神片刻时,前方传来一声吆喝,“……快让开。”
贞婉闻言看向声音那处,只见一个男人脚步匆赶,不停地推开旁人,慌忙地向前窜跑。
但在距离贞婉两步之遥处,一名幼儿拿着拨浪鼓不明地咬着小手指,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朝他们冲过来。
“小心——”
“拦住他——”
随着贞婉的声音响起是另外一道冷漠的男声,她出于下意识地抱起幼儿时同时看向那道男声,却不料屈郊忽而折身伸手过来想要扣住贞婉时—— 贞婉一惊,意识到危险把幼儿推开后后退一步已经躲不开了,帷帽落下的同时抬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脸庞。
闵越同时似无察觉般轻微一愣。
人被屈郊扣着喉咙,窒息感瞬间袭来,贞婉无助地看向闵越。
方才那句呵斥是对自己的手下说的,为的就是不想在这里伤及无辜。可惜屈郊太过于狡猾,中途察觉到了闵越一行人埋伏给逃脱了。
原本为避免打草惊蛇,身边带进来的人不多,四五人围住屈郊,见他抓着路人要挟,均不敢轻举妄动。
骆工宜喝道:“屈郊,你再挣扎也无用,若不想罪加一等,赶紧把人放了,留你全尸。”
闵越沉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屈郊。即使如此,他还是忽略不了旁边那张容颜。
许久不见,他没料到贞婉会出现在燕都,又或者不同,容貌没变,但气质已改,更令人移不开视线。
是因为什么?
闵越见她尚未结换妇人髻,说明尚未出嫁,可当初至今不过半月多,却变得如此娇容。
思念至此,他更恨不得把屈郊的那双手立刻剁下来喂狗!
第十五章:世子不妥
“退后!”屈郊掐着贞婉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他作势再用力,贞婉难受地微张嘴唇,窒息感更甚。那张白皙的脸蛋逼得通红,眼眸氤氲。
闵越更冷了两分。
骆工宜感受到主子的怒火,他抓紧了刀,闵越没下命令之前,他和其他人尚未退后半步。
“屈郊,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闵越冷哼。
“现如今被你找到,就没想过活。”
“呵!没想过活?”闵越冷嗤,“那现在是作什么呢?”
屈郊本不是习武之人,做不惯那些粗活,一身的锦衣华服,看到闵越毫不退让的态度,刚刚那点壮起来的胆又退缩了,“你、你快让他们退下,不然,不然我就真的掐死她。世子,你也不想因为自己办事疏忽而害死一条无辜的生命吧。”
“你还知道无辜。”骆工宜怒道。
“闵世子!”屈郊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知道闵越找到自己的原因,被他抓回去即使不会死,也是生不如死,“让我走。”
他说着又用力一掐,贞婉痛哼一声,脖子那处早已经被掐出青瘀。贞婉看着闵越,视线里的身影变得迷糊,底下的手抓着衣摆,呼吸困难。
她的喉咙很难受,盯着前面那是看似冷漠的人,可是……可是……
闵越的眼神好像含着某种意思。
然后她看到闵越从下属手中拿过一把弓,朝她这边慢慢拉起了弦,看到他拉弓的右手手指点了两下。
“闵越,你敢……”屈郊不敢相信他居然敢不顾旁人的死活对他拉弓,“我、我真的会掐死她……”
贞婉只看着闵越,闵越也只盯着她,淡漠的眼神,冰冷的红唇,“三……”
“二……”
唰的一下,箭从弓出,贞婉瞬间抓紧衣服,忍着痛楚和晕眩的窒息感,头往右边侧了一下。
屈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在意识到自己已经走投无路时眼底一阵狠厉,忍着肩上的痛楚手指陷入贞婉那处脆弱的喉咙……
强烈的窒息感瞬间让贞婉陷入晕厥。
却在此时,另外一道身影比屈郊更快,抓到屈郊扣住贞婉的手用力一折,“咔嚓”屈郊发出凄厉的惨叫,“啊——”
闵越及时接下晕倒的贞婉,脸色黑沉,“姑娘……”
箭从贞婉来不及躲避太过的脖颈处微微擦过射中了屈郊,而自己渗出丝丝红血。他搂着人,微皱眉头,拿出一张墨色的帕子压在她的伤口上又低低地喊了一声,“姑娘。”
贞婉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她,在短暂的窒息后空气瞬间回笼到肺部,然后她猛地咳了起来。
见她醒来,闵越松了口气,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屈郊扶着被闵越刚才折断的手倒在地上哀叫,骆工宜等人立刻冲上去把人擒住了,他破口大骂,“闵越,你不是人!你这个畜生!”
骆工宜给了他一拳,“骂谁呢?”
贞婉劫后余生,缓过气来捂着不停狂跳的心脏急促地喘息。
想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闵越沉道:“吓到你了?”
贞婉摇摇头,等顺了气之后才缓缓说道,“他肯定是犯了很重的罪。”
她如此识大体,又让闵越一挑眉,“你就不怕真是我不顾你的性命而动的手。”
“你提示了我不是吗?”贞婉说,“只不过我没能躲太开。”
她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却摸到了那条丝质上等的帕子看了闵越一眼,“是我给公子添麻烦了。”
????闵越不懂她的意思,只是觉得那时候血实在碍眼,“我……”
“世子。”骆工宜走过来,看了一眼贞婉,等待闵越的指示。
闵越看了贞婉片刻,贞婉却好像十分理解那般,站好身子退开一步,“打扰公子了,我无碍的。”
闵越头一回居然觉得办公挺烦的,又看到贞婉衣服虚弱的样子,于是二话不说横抱起贞婉没管骆工宜他们。
贞婉惊呼一下,连忙抓住闵越的衣服,耳根微热不敢作声。
骆工宜看着一向冷沉的主子居然会如此不顾这番举动实在不妥,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闵越把人带到寺里后殿,询问僧人请了间空房,用金创药给贞婉上了药,再用纱布将脖子包了一层一层。
这点小伤并无大碍,但贞婉心一软,看到闵越认真给自己包扎的样子,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
整个房间都很安静,安静得让贞婉生出了一丝丝遐想,她忍不住开口,“那孩子……”
“已无大碍。”闵越看到她白皙的脖颈上是嫩巧的耳垂,视线微微一偏,再看到了她脆弱的大动脉处的清淤掐痕,脸色又是一沉。
贞婉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神情,轻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两人又不说话了。
闵越帮人包扎好,退开距离坐到她面前,“你住在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靠近的时候,贞婉闻到了他身上那抹冷冽的气息,错愕之后感觉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不痛,但被他手指触碰到的地方却很热。
贞婉张了张嘴,立刻又意识到不妥,她现在所住的地方是在侯府,怎么跟他说呢。
“世子……”骆工宜在门口外敲了敲,提醒了一下。
闵越见她迟疑了一下,便不再问,只是方才他也没想到对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也做出了回应。只是他就这么做了,也觉得对方能会意到自己的意思。
这让闵越又想到了在隆江那时,对方所给出了线索。低头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看上去如此娇小玲珑的女子,明明看上去如此楚楚可怜,特别是现在,已经褪去了半个多月前的气息,变得更加柔软起来了。
但她知晓了自己用右手点那两下的意思,真让他意外的同时又对她充满了赞赏。
只是她总是受伤,特别是这次,是自己的原因,“抱歉。”
贞婉道:“不关公子的事,是那人的力道太大了,若不然,我定能躲开的。”
闵越珉紧嘴唇,越是认真的脸显得更加严肃清冷。
贞婉以为他生气了,又想到他方才问的问题,手指一紧,掩盖不住了伤感来。
她没办法啊。
即便是现在,她也无法站在和他同等的高度来相处,于是轻道,“公子,不必让人送我了,我能自己回去的。”
听到她这样回答,闵越脸色更沉了,把那瓶金创药交于她,“那你自己回去,我还有公事要办。”
“好。”
她说完又是一阵安静,闵越起来,最后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贞婉看着他离开,心好像变得惆怅,低下头,看到了他留在旁边的帕子。
她拿着帕子赶紧追出去,却已不见对方了。
上次是外袍,这次是帕子。
贞婉看着帕子上面沾到自己的点点血迹,珍惜地收好,谢过寺里的师傅后才离开的。
闵越这边,骆工宜瞧了两眼默不作声的主子,“世子,需要我派人去查这姑娘的住址吗?”
闵越看了他一眼,骆工宜自知失言,连忙道,“属下知错了,世子。”
闵越淡道:“不用。”
将人压下大牢,屈郊被绑在桩子上,已经被拷问了一番,骆工宜问到了些许有用的消息,但有关于被闵越拦截到了那封书信里提到了只字不提。
骆工宜回去禀报,闵越听后,态度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抓屈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提示而已,要的就是让那人露出马脚。我记得屈郊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人明面从不和屈府有过联想,但……”闵越想了一下对骆工宜道:“派人去告知相爷,让他注意这个人。”
骆工宜应道:“是。”
第十六章:辰宴
翠枝醒来时一看到自家姑娘脖子位置纱布时,吓得眼泪齐刷刷地往下掉,抱着贞婉一直说要不是自己贪睡,起码还能护着人。
贞婉心软得把人哄好了,也感谢还有人这么惦念着自己,跟翠枝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她亲手把那条帕子洗干净了回到房里,碧萝那边便有人过来告知,几天后闵舟的辰宴,长公主邀请她一同入席。
贞婉有些意外,谢过了碧萝通报的下人后,愁着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礼物给三公子做辰礼。
贵重的礼品她没有,先下手头上的银钱也没了,最拿手的便也只有荷包了。于是贞婉便把之前用来给长公主绣帕子的那匹料子拿出来了。
闵舟的十九辰宴就只有家里的一些人,没有大办,但因为今年特殊,多了贞婉,大家心里都挺在意的,但没人敢在明面上讲。因为辰宴高兴是高兴的,但有时候又多了一份心思。
夜里,贞婉穿着亵衣坐在铜镜前,拿着那张帕子,回想起白日里重见闵越的事,为自己尚未问到对方的姓氏时还在感到遗憾,但转而又感到丝丝的暖意。
翠枝端着纱布和金疮药进来时,看到自家姑娘低头宛若一个春娇的雀儿般勾起笑意时,偷偷地来到她身后,瞧见了帕子。
“姑娘,这是遇到心上人啦?”
贞婉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帕子道:“莫要胡说。”
翠枝看到她这副娇羞的样子,于是把金疮药放下撞了一下,“姑娘,这帕子是哪位公子的呀?说说嘛。”
她说着举手发誓,“我跟姑娘保证,翠枝一定不会乱说的,不然天打……”
“好了。”贞婉捂住她的嘴巴,犹豫了片刻,缓儿浅笑,又有点女孩子家的不好意思,“也不是心上人,只是那公子屡次三番救过我性命,我……”
“哇,救命之恩耶。”翠枝笑得不怀好意,“以身相许哦。”
“你……”贞婉羞得脸蛋一红,恼了她一下,起身坐到一旁,“你再胡说,我就,我就不理你了。”
翠枝哈哈大笑,挨过去哄她脸皮薄的主子,“姑娘,翠枝错啦,您大人有大量,莫要怪我啦。那公子是不是长得十分俊俏嘛,才会让姑娘也如此念念不忘……”
“翠枝。”贞婉热得脸都快烧起来了,说又说不过这丫头,翠枝笑哈哈地拿来纱布给贞婉上药,“好啦,不逗姑娘了,可是姑娘要是有了心上人,也属正常的嘛。”
贞婉拿着帕子,娇眉低垂。
翠枝瞧见了那清淤,心里又心疼,“这什么无妄之灾嘛?”
她吹了吹,眼眶又要红了。
上好药后,贞婉拉着翠枝的手把人拉着坐在自己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翠枝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此时被这么一个温雅娇美的姑娘眼睁睁地瞧着,也不免疑惑起来,“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翠枝,我家中无其他姐妹,只有一个几岁的弟弟,所以也没试过姊妹相处之间的欢乐,但你真的很好。”
以前生活得再苦再累,也只有自己一个人承受,虽说来到了侯府后也是一个人,但这里总比家里清闲,现在还有一个这么关心自己的丫头,贞婉心哪里不软的。
她从未得到过太多的关心,以往爹娘的心思都在弟弟贞川的身上,几乎没有对自己如此上心过。
见她如此,翠枝感动地想哭,“姑娘,那是因为姑娘你人也好。对我们这些下人从来都是好言好语的,不似别的公子小姐们。我是丫鬟,你却允许我与你同吃同坐的,哪个主子会这样啊。”
贞婉想说:“我之前……”
“翠枝不管你之前如何。”翠枝说,“但你现在是我主子啊,姑娘人好便是好,你对翠枝好,翠枝自然也对姑娘好。”
贞婉嗯了一声,抱了抱翠枝,她好像已经很满足了。
几日后。
整个侯府的人贞婉都不熟悉,她平日里喜欢在院子里呆着,原本想着绣个荷包,但又觉得不妥。荷包属于闺蜜之间或情人互相相赠的礼物,实在不宜赠送兄长。于是在闵舟辰宴这天,提早跟着翠枝的指引去了厨房。
当管的平姑看到突然出现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客气又疑惑地问:“姑娘,您这是?”
厨房里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出现在门口这衣着素雅的貌美姑娘。
贞婉一福身,表明来意,“姑姑,打扰了,我本是侯爷外戚,但家中贫境有难,得以长公主照料,留在府中小住。姑姑唤我一声贞婉便可,今日是三公子的生辰,贞婉无别贵重礼品可赠,只有厨艺略懂一二,想下一道菜式表以心意。不知道姑姑方便不方便。”
平姑之前好像听其他人提过,府里来了位姑娘,但不知是何身份,现在一看,想必就到眼前这位姑娘了。看她礼仪芊雅周到,气质得体,自己也就没有任何怀疑便笑呵呵地说道,“方便的方便的,贞姑娘请吧。”
贞婉点了点头,翠枝扶着姑娘踏进门槛,跟着贞婉一道谢过了平姑。
贞婉出发宴厅时,路过侯府的绝大部分地方,倚园地处偏僻,绕了一个大圈才到前厅。在偏廊路过时,远远的看到了另外一道廊道出路过几个人。
她放慢脚步朝那方向看过去,只见到几个背影朝另外一个方向离去。
贞婉本来不太在意的,但在她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背影似乎有些熟悉后又觉得疑惑。
“那是何人?”贞婉礼貌地询问领路的下人。下人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回姑娘话,应该是世子。”
原来是他,怪不得自己觉得有点眼熟。
贞婉来不及细想,就继续往宴厅方向去。
晚宴开始之前,平姑从时辰的把握,菜品的安全都一一检查了几遍才放心,稍后通知了夫人可以开始进宴。
平时主子们身边只留下一个侍菜的丫鬟便可,但今日不同,除了两个丫鬟,平姑也会留下来看着。
长公主和老夫人一起进了宴厅,李泽安旁边扶着她的是闵文章。今日待见贞婉的事是李泽安提议的,他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这个女儿总归是要认的,可是这么认,认到何种程度,也由长公主说了算。
李泽安无意为难一个姑娘,但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办,世家子弟的身份何等重要,其中关乎到的不只是个人,还有大家利益关系,所以能让贞婉出席辰宴,对她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长辈们都没什么意见,几个孩子自然也说不得什么,其中厉害他们也是知晓的。
但一码归一码,既然伤害到母亲的人,他们心底里到底也没多大欢喜。
这一点,贞婉也清楚。
她能进来,受到长公主的照顾已是感恩,并无求取其他,若是往后孤死于那道院落,她也认了。
贞婉在偏厅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下人过来通传,翠枝留在外面等候。
这时间里,李泽安询问旁人,怎么还不见闵越的身影。
闵舟回答,“回母亲的话,二哥说他晚些时辰就会过来。”
李泽安无奈,“你生辰他这么不上心,怎么当哥哥的。”
“娘,你错怪二哥了。”闵舟笑笑。李泽安看他一眼,“也就你脾气好,换作敏敏,早闹了。”
无辜被牵扯的闵敏嘴巴一撅,“娘干嘛说我嘛。”
一家人其乐融融,早片刻已经出现在门口的贞婉心里无限感慨,淡然地生出了一抹羡慕之意。李泽安先看到她,“来了?”
她说着,所有人都看向门口,每个人脸上的微表情都各有不同,闵舟平静,闵敏眼神一亮,而老夫人和闵文章都闪过诧异,李泽安则淡淡地笑了。
“贞婉请各位安。”以往的教导此刻表现出良好的结果,贞婉温雅,明媚大气,丝毫不输那些从小养在闺阁中的贵女。
“这便是贞婉啊,好好好。”老夫人笑呵呵的,眼底甚是满意,总归是儿媳让人教导得好,也没给侯府丢脸,“坐下吧。”
贞婉笑了笑,看向李泽安,李泽安轻轻地点了点头,“以后便是一家人了,莫要拘谨。”
“谢夫人,贞婉明白。”贞婉落座在闵敏旁边,闵敏则目看着她,本不想多看,却又移不开眼睛。
贞婉长得这么美,让她又想起了已经出嫁的长姐闵安,长姐曾经也是燕都的第一美人,如今看见贞婉,实在不好说比较。更何况眼前这人,衣着素雅,脸上只有点点胭脂点缀,发饰简单,却难掩貌美之意。
闵敏收回视线,心里叹了口气,这叫人难以讨厌得起来。
“贞婉,之前你在倚园跟嬷嬷们学习,也没机会见过大家。”李泽安道,“这是你祖母。”
贞婉起身福安,“祖母。”
李泽安一一介绍,“这是你父亲。”
贞婉又福身,“父亲。”
李泽安,“这是你三哥。”
贞婉再福身,“三哥。”
大家都和贞婉回应点头,李泽安说到最后,“你比敏敏小两个月,那她便是你姐姐了。”
贞婉朝旁边的姑娘笑笑,“四姐姐。”
从前闵敏都是府里最小的,现下当了姐姐,那感觉还真不一样,小脸蛋一笑,一高兴,“嗯呐,妹妹乖。”
平姑在旁边听着这些,耳朵一动,偷偷的看了一眼贞婉又收回视线。
二哥不在,闵舟代替给贞婉说着,“好了,贞婉,旁的不多说,从此以后,眼前这位便也是你母亲了,她待你如何,想必你心里清楚。”
贞婉微微垂眸,乖顺地应道:“贞婉明白。”
“还有你二哥,稍后他便回来了……”闵舟停顿了一下,叹了一下,不知如何解释,“算了,还是等二哥回来再说吧。娘,您觉得呢?”
李泽安嗯了一下,吩咐下人,“先开宴吧,不等他了。”
平姑开始开菜,挨在李泽安身旁,朝她轻道:“夫人,今日的菜品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准备的,只是其中一道百花酿鸭脯,是贞姑娘专门给三公子辰宴做的。”
李泽安一挑眉,看向贞婉,“哦?你还会下厨?”
贞婉道:“略懂一二,以前做的都是小菜,不太懂这些繁复的菜式。还是平姑姑教得好,我才能借花献佛,以此送与三哥做宴菜。”
“有心了。”闵舟点了点头,心里也跟着李泽安的一样觉得有些意外。他一开始对贞婉没太留意,因为母亲的原因,心里真正的喜欢不太起来,但她在这段时间的表现自己也是能知晓的。
如果说是城府太深,那她也太能藏了,但如果她的性情本是如此,那么这姑娘却真真让人讨厌不起来。
“好了,既然是送给阿舟的辰礼,那么你就先试试吧。”李泽安道。
闵舟点头,起筷夹了一口放进嘴里,味道确实美味,他笑了一下,“很不错。”
贞婉松了一口气,“三哥喜欢便好。”
闵舟的认可让大家都笑了,闵敏跟着夹了一口吃起来,眼睛一亮,“娘,你快试试,真的好吃。”
她朝李泽安竖起拇指点点,又朝贞婉点点,眼里尽是对美食的赞叹。李泽安笑得无奈,看向贞婉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许多。
第十七章:怎么会是她(他)
大家对她的态度让贞婉心有感触,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好,这让从未感受过家人温暖的她有点想哭。
她何德何能啊。
不管之前听许华说闵文章是如何对不起她的,可是其他人没有对不起许华,也没有对不起自己。但他们真真对自己好,虽然这种好是建立在李泽安的善良大度上,可是,这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夫人……”贞婉感激地看向李泽安,李泽安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老夫人也高兴着,“贞婉啊,这段时间住得习惯吗?”
贞婉看着慈祥的老人,点了点头,坐得十分端庄,“回祖母话,习惯的。”
“慢慢来。”老夫人说,“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找管家或者找碧萝,知道吗?”
“嗯。”贞婉都一一答应着。
老夫人又道:“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越儿也回来了,他这孩子平日里肃冷习惯了,待会儿见着人你别怕啊。”
“好。”贞婉一听这话,莫名开始紧张,手心有点发汗,有关于她这个二哥,她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但总是听着旁人说他如何,又想到自己回来侯府的目的,她就心底发虚。
老夫人好像看出来她的紧张,笑了笑,“孩子,别怕,他不会吃人的。”
贞婉笑得有点虚,闵敏在她旁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吓她,“你可要小心一点啊,千万别忍他生气!”
贞婉弱弱一笑,害怕倒不至于。
闵敏却还形容得非常夸张,“可恐怖了!”
她这夸张的陈述倒让贞婉心里觉得好笑,又在想是有多严厉的一个人,会让调皮的闵敏怕成这样?
她这么刚想着,外头便传来的动向,人未到,声音先来,“孩儿迟到了,请祖母,爹娘见谅。”
这声音!!
贞婉浑身一震。
心里想着绝不可能,然后底下的手却在攥紧发抖。
当贞婉真正见到闵越的时候,她多少有点了解了闵敏的感受。闵越真的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看到坐在靠近门口的那抹纤细的背影,他那张脸都没多大的波动,甚至说是淡淡的冷 他来到李泽安旁边,朝长辈一作揖,“抱歉,有公事要忙。”
李泽安虽摇摇头,却没苛责太多,“坐下进宴吧。”
贞婉真正的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瞬间从脚底冷到了头顶,比雷打雷劈得还要震惊,心变成了冰窟。她此时好像已经变得不知道该如此动作了,眼眶有些泛红。对方由进门到现在都没正眼看过自己。
他不喜自己这个外生的妹妹。
贞婉愁云惨淡,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回想之前遇到他的种种,此时此刻好像变成了利箭,刺痛的不单单是已经消痕的脖子,还有心脏。
老天爷啊,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贞婉觉得她果然不能拥有美好的东西,更何况是人呢?
那一点点萌芽懵懂的少女心事,现在变成了泡沫,跟随对方飞地越来越远,陷入无尽的黑暗。
贞婉忽然想要自嘲,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哭。
她好难受。
比许华让她回来侯府时更加难受。
“来,给你介绍。”李泽安拉着他一起坐下,“这位便是贞婉。”
闵越发冠正颜,换下了一身朝服正装,腰臂挺直,墨发如瀑。听到李泽安的话,他淡淡的嗯了一下,坐稳之后才稍稍抬起星眉肃目,视线落到贞婉身上。
眼神一愣,瞳孔暗地震惊,难得僵住了身体,放在桌面上的手骤然握成拳头。
怎么会是她!!
同样哀伤落寞的何止闵越,贞婉亦然。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却以为闵越也在为这个新来的妹妹而感到惊讶。
贞婉好几次想要站起来却没办法,双脚好像僵住了,呼吸急促着又不敢太过于明显,暗暗地咽下那股苦涩,手不着痕迹支撑着桌子起来,刚开始还找不回声音,“……世子安。”
他就是兴宁候府的世子啊。
闵越眼眸沉如墨,气息充满了冷冽,紧紧地盯着藏在衣服下微微颤抖的贞婉。
贞婉根本不敢对上他如冰如戾的视线。
闵敏终于发现了贞婉的异样,又看到兄长似乎要刀人的眼神,心底里有些同情贞婉,轻声问道:“你没事吧?我说了我二哥很可怕的。”
二哥果然讨厌贞婉。
老夫人也讪讪,对于二孙子的态度,心里也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泽安则拉了拉儿子,低声道:“阿越,你即使再不喜欢贞婉,但今天比较是你弟弟的生辰。”
更何况贞婉是姑娘,哪里受得住他这般眼神。
似乎所有人都在忌惮他的态度,片刻后,闵越收回视线,坐了下来。
“坐下吧。”李泽安对贞婉说道。
贞婉嘴唇微缠,垂眉间掩去眼尾的涩意,心恍惚丢失了一个缺口,茫然地坐下来,盯着眼前的桌子。
“来来来,先吃先吃。”闵文章还是头一次尝试着打破这副诡异的气氛,“阿越,你尝尝这个百花酿鸭脯,是你……咳,是贞婉亲手做的,味道不错。”
随着闵文章的话,闵越的视线从那道菜中慢慢移向贞婉,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筷。
李泽安见他这副死样子,底下的脚踢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
可闵越压根不理,视而不见。
真下子李泽安真没办法了。
她想过闵越会不喜欢,但没想到如此抗拒,心底一阵无奈,只好随他去了。
倒是闵舟没什么反应,他似乎早知道如此,举起酒杯朝他哥说道:“二哥,我们兄弟俩喝一杯。”
闵越压下心底那股复杂的情绪。就像被堵了一面墙一般,给,丫鬟倒了酒,他和闵舟碰杯,二话不说就直接喝了。喝完没等丫鬟斟酒,自己倒了,“二哥祝你前程似锦,顺心顺意。”
说完他又一饮而尽了。
闵舟愣了一下,见兄长自己先喝了叁杯,他不解地看了一眼李泽安,李泽安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好吧。
闵舟也不多说,“谢二哥。”
贞婉只看着眼前并未动筷,闵敏提醒她,“吃啊,爹和娘都已经承认你了,就算二哥反对,也没办法的事,你且安心吧。只要你以后好好的,他就不会为难你的。”
这并不真正安慰到贞婉,而且贞婉此时在意的也不是害怕对方会赶自己走。
只是……
“喊人。”
就在每个人都以为闵越不再有所异议时,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那张俊逸的脸透着一股威严,微微皱眉,恐怕都能让别人臣服于他凌厉的目光下。
李泽安停下看了一眼儿子,又看看贞婉。闵敏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贞婉意识到他这话是在对谁说的,但话哽在喉咙里半天,“世子。”
闵越微微皱眉,锐利的眼神看向贞婉,“再说一遍。”
他冷淡生疏的语气让贞婉心里一紧,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股叛逆,抿着嘴唇就是不搭话。
“没关系,以后再慢慢学着叫。”老夫人尴尬地笑笑,想要缓解气氛。
但闵越好像要给贞婉立规矩似的,依旧严肃着态度,“规矩呢?”
贞婉眼底涌上委屈,下面的手又悄悄地握成了拳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地起来,手拧着底下的帕子红唇微张,“二哥。”
这一声二哥喊出来,闵越不但没感到高兴,反而脸色更阴沉了,他好像自讨没趣一样,喝了杯酒,冷淡地嗯了一下。
李泽安也不敢多说,她这个二儿子做事一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在贞婉松口的时候,她也偷偷地叹了一口气,笑着安慰,“没关系,他只是严厉了点。”
贞婉并没有得到安慰。
闵越看着对面这少女,很瘦,皮肤很白,头发很柔顺,看起来有点像一只对陌生环境茫然又警惕的刺猬,眉宇间透着一股倔。现在仔细看来,眉宇间和自己确实是有些像。
前些天听到闵舟和自己提这事的时候,他感到意外又觉得确实像是父亲会做出的事来。虽然不理解母亲会把她接回侯府但尊重。
他只想把对方当做一个多余的人来放在府中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打算。
第十八章:恶劣
贞婉没什么胃口,这是她真正意义上见到自己的生父和其他兄弟姐妹,谈不上什么特别的激动,认真来说,更多的是陌生感。
比起相认的喜悦,她已经被闵越的身份劈得从头到尾都焦透了。
倒是老夫人很热情,不断地询问贞婉说从闵舟那里打听过来的消息,说她如何如何懂事,生怕他们第一印象不好。贞婉心情尚未平复,压下那股无奈的酸涩只是柔柔地笑着,礼貌性地回应着,而闵越侧一贯的话少。
老夫人看他们几个都没怎么说话,于是继续说:“越儿啊,贞婉她刚回来,你有空多关心关心。”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有闵越不高兴。
闵越若有似无地叹了一下,冷淡地嗯了一声,“知道。”
老夫人又对贞婉说:“你别怕,他就是不太爱说话而已,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贞婉只敢看了一眼闵越,“好的。”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又说了太多话,她这句话刚说完,人就咳了起来。
闵文章连忙倒了一杯温水过去,帮她拍了拍背顺气,“娘,您就别操心了,阿越会有分寸的。”
老夫人欣慰地喝了水,人缓过来了不少,不理会儿子,倒是拉着李泽安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委屈,要怪就怪我这混账儿子。唉,如今我年纪大了,孩子们也都在,若是就此离去我也安心了。”
李泽安轻声道:“娘长命百岁。”
老夫人笑笑,“我们闵家有你,是我们的福气。泽安呐,谢谢你。”
李泽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此时复杂的心情,一叹息,就由着往后慢慢来吧。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唉……接下来希望你们几个能好好相处。”
两人顿时陷入了僵局,谁都没有说话。
闵越做了许久的心里斗争,贞婉所有的情绪他都看在眼里,不想为难于她,可心底的那股莫名的阴郁总是不舒服。喝了几杯酒,沉静的许久,好像终于让自己冷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贞婉,像是把长辈的话听进去了,又好像是自己想明白了。
“你怕我?”对方突然开口,贞婉下意识的抬头看他,闵越生硬地问。
“没有。”贞婉淡淡地回道。
明明就有。
闵敏一双眼睛朝俩人来回转,菜都不认真夹,喝一口汤,又瞧着她二哥,默默地为贞婉默哀。
这该如何是好啊,二哥看起来好凶,贞婉看起来好可怜。
“贞婉,饭菜不合胃口吗?”闵文章见她半天没动筷,用寻常语气地问了一句。
“不是。”贞婉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很好吃。”
味道很好,这让她想起了在贞家被自己收拾得很干净的小厨房里,自己弄的红烧排骨。
她想救贞川,就必须和闵家亲近,要和闵家亲近,就必须得到闵越的认可,这一点是无需质疑的。更何况小川的病迫在眉睫,已经没有时间让自己矫情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闵越的身份,自己也不能总缩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忍下心底里那抹难受,轻缓地开口,“二哥……喜欢吃什么?”
闻言,闵越看向她,并没有说话。
贞婉的主动示好让闵越皱起眉头,他虽然意识到这并非是她的过错,但总觉得她不应该如此,又或者是否因为自己的身份她才如此主动。
几人虽然都在各吃各的,但又好像在等闵越的回答,许久之后,闵越才淡道:“不挑。”
“那下次……”贞婉犹豫了一下,暗暗地鼓励了自己一下,“我可以做给您吃。”
闵越看了一眼那道百花酿鸭脯,转而又想起未见到贞婉之前,闵舟提过他这个外妹家中处境,并不想她过多为之费心,于是淡道:“……府里有厨娘。”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好像被闵越拒绝了,贞婉脸色刷地变白,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李泽安看了儿子一眼。
闵越这个人,平日里话不多,但也并非失礼的人,侯府的教养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缺少教养,即使在面对再蛮横娇纵的人时,都能保持冷静,这也是开始认识贞婉时,闵舟能冷静对待这件事的原因。
但她这个儿子今晚有些反常,难不成真的对贞婉这真的过于厌恶?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闵越这样回答,哪个女子能承受得住?
“阿越!”因此李泽安在听到闵越这样的回应时,皱了皱眉。
闵越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实在太过,为自己的失言亡羊补牢,“……都可以。”
这回轮到贞婉不说话了,她沉默着,得到闵越的婉转态度后,她又夹了一口自己做的那道菜。
恶劣!
要不是因为你是闵越,自己才开这个口的。被他这么一睹,反倒觉得自己倒是像是在显摆什么了。他闵越是什么富贵人,燕都的名菜桂贵食他没吃过,何须自己下厨。
李泽安安慰贞婉,“别听他的,侯府没那么多规矩。只是之前敏敏下过一次厨,那味道哟,差点也要了你二哥半条命。”
“哎呦,娘……”闵敏俏脸一红,“干嘛又提这个嘛。”
“四姐姐是才女。”贞婉听闻过翰林院陆大人有意收闵敏做弟子,要知道陆相知收徒极其严苛,并非学府中所有学子都能喊他一声老师的,“也是贞婉唐突了。”
“无妨。”
此后,两人再无搭话。
这顿辰宴吃得每人心思各异,结束后,贞婉拜辞回去,翠枝在外处等候多时,见姑娘出来,连忙上去搀扶。
“姑娘,原来你之前让我查的那隔壁住着的人原来是世子……”
贞婉一怔,继而一股哀伤染上脸,压了压翠枝的言语,等两人回去远了,贞婉才放松下来,脚一软,差点跌倒,幸得翠枝扶着,“姑娘!”
“翠枝……”回想方才种种,又得知闵越身份,贞婉心底难受难以抑制,翠枝扶着她坐到房里坐着,“是她们欺负姑娘了吗?”
贞婉摇摇头,对翠枝道:“你先出去好吗?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翠枝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角酸红,实在放心不下,“可是……”
“翠枝。”贞婉软道,“你先出去。”
她一副弱不禁风、摇摇欲坠的模样,翠枝实在忍不下心来,“好吧,那姑娘有事千万要喊我进来。”
她走两步回头看一眼,最后不放心的站在门口侯着,稍后,便听到了里面传来贞婉低低的哭泣声。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时的翠枝什么都帮不了,只能着急地看着里面那道纤瘦的身影扑在床榻上,身子一抖一抖的低声哭泣着。
为她不知所以的少女萌动,已经被扼杀在了这一场令人无尽的冰冷黑夜中。
丞相府。
主厢房,一阵清风,屋顶的瓦片落下一双黑色靴子,随即那人坐下,两坛香酒被放置旁边,他打开其中一坛,仰头倒下,醇香的清酒落入他的口中,一些飘到红唇旁边,喉结滚动,眼眸地下尽是涩意。
其中滋味极不愉快。
胸腔闷极了。
相较于屋顶的苍凉,屋内一片春意。纱幔软榻内,娇柔的女子紧抓着被褥,在娇喘中眼尾含泪,男人重重地射在里面后瞥了一眼屋顶的方向。
稍后,女子沉沉地睡去,庄周奕穿好衣服开门而出,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男子,忍着翻动白眼的冲动翻身而上。
闵越脸色冷沉,看都不看一眼好友。
见他这般,庄周奕走过去坐下,打开另外一坛酒饮了一口,“说吧,深夜来访,走这般诡异行径,又是因为何事?”
有了屈郊这条线索,他们已经查到屈余和户部有所来往,为不打草惊蛇,且手握证据不足,不敢轻举妄动,只等引蛇出洞。
闵越不语,一味地埋头闷喝。
庄周奕见他这副死样子,很是无语,“喂,我舍去温香软玉出来陪你,可不是让你死气沉沉的不说话。”
闵越还是不理。
庄周奕见他这般半死不活的,气笑了,这三更半夜的从他侯府过来,飞到人家府瓦顶上一声不吭的,还一副冷到爆的阴沉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亡了谁。
却又不见他哭嚎半分。
庄周奕大他许多,但两人是自小的交情,好友什么性情自己自然知晓,若不是极为烦心的事,他断然不会这般模样。
“闵越,到底烦心何事啊?”
久久,闵越端倪着手中的酒,叹了一声,他先是识得贞婉,知晓她勇敢,因此之前那点好感怦然而发。
两人才见过不过两次,虽谈不上心有多欢喜之意,但对一个女子上心到底还是头一回,因此在宴上一时竟然失了方寸,为难了贞婉。但现在她已成为自己亲妹,待压下现下这份心意,往后只能以礼相待。
转而又看庄周奕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觉得实在碍眼。他饮尽坛中的酒,往下一扔,“啪”的一声,酒坛破碎,惊动了黑夜的静。
房中女子惊醒,气骂了一声。
“闵越你大爷!”庄周奕眼皮子一跳,骂了他一句,赶紧飞下去哄人。
这神经病,莫名其妙跑过来扰人清梦,闹人情感。
第十九章:不可僭越
今夜浅月挂空,稍有乌云飘过,大地静色,绕过一方天地。
贞婉站在那一缕海棠花下,仰头看向趁着月色夜空的景色,尤为好看。
这一墙之隔,竟是世子的院庭。
何为巧妙,又何为天意弄人。
倚园稍微偏远,绕过几经才到前殿,只是兜兜转转,居然还有一面连着闵越的松月庭。
闵越,闵越……
原来他唤闵越啊。
贞婉低头捡起一片花瓣,心思飘忽着想这海棠树也出自他手吗?长得这般好,如同他本人一样。
箫箫肃肃,爽朗清举。
清风霁月,百般难忘。
只是他是自己的兄长,不可僭越半步,不可亵玩一分,不可……思念几何。
“沙沙”两下,贞婉抬起视线,又看到了那偷窥的下人,敛了敛眉。
下人跪地磕头,“下的该死,惊扰了姑娘赏花,只是见这般夜色姑娘尚未入睡,下的有些担心,请姑娘责备。”
贞婉淡道:“无事,你退下吧。”
“是。”下人不敢有异议,连忙退下。
这人……看来是留不得在这里了。
贞婉提步回走,收拾好复杂的情绪折返回屋,拿出那张帕子思摸半响,将它和那件袍子一同压在了箱子底下,如同她的心思一般,沉落深处,不能再思。
另一边,闵越坐在亭子里面,冷厉的眼眸盯着那处木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许久,他缓慢起身,来到海棠树下,伸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花瓣,低目垂眉,盯着那片花瓣出神。
良久……
半个月后。
都城内茶前饭后,议论纷纷。户部尚书沈阳左被查,其中包连屈家一起,一夜之间,几家大小均已受到牵扯,众说纷纭。
其中缘由有说是得罪了兴宁侯府,后被查出贪赃枉法,又或者说是一个月前趁隆江水灾,匪患大乱,其中也是因为沈阳左的原因,因此被封。
后来,圣旨一出,大家了然,后论被证实。
大理寺牢。
大理寺卿罗清江亲自审理此案,待案结成果时,闵越来访。
罗清江不意外,亲自去接,把人请到了大理寺,但闵越则去了一趟大牢,见到了这个他在此案中也参与了很大一部分力而被抓的沈阳左。
沈阳左曾经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已不复存在,如今显得格外灰头土面,发鬓共白、手脚被铐住坐在铺着草的地上,看到闵越,微微一愣,顿时明白了自己如今这番周遭事处何为。
斗天斗地斗不过君王啊。
兴宁侯府背后的势力那是当今圣上。
“闵世子你来了……”沈阳左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看着闵越,好像早已经料想到今日丑态。漫步走到闵越面前跪下,“求世子放过我一家老小。”
“沈大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闵越冰冷的眼眸如此他的姿势一样,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这位年过五十的老人,“罪可当诛啊,我如何帮你?”
“我知你要些什么。”沈阳左跪直身体,仰头看向眼前这位身高近乎九尺的男子,对方身量极高,脸情肃冷。咬咬牙,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世子若是能保我家老小,沈某……愿意交出和七襄王暗中来往的书信。你查隆江匪患,我自知其中利害。世子……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闵越冷哼一声,蹲下来看着沈阳左,“沈大人,交出来往书信,坦白事由不是你应该做的吗?如今你还敢拿这些来与我做交易。”
“不,世子。”沈阳左说道,“沈某但求世子饶我家中小儿一命。”
闵越站起来淡道:“沈大人,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找到证据办了他七襄王,沈大人的要求,我怒难从命。”
他说完转身就走,沈阳左想要上前抓住闵越,却被脚上的脚铐绊住了,一下子扑倒在地,“世子……”
闵越离开大牢,视若无睹身后沈阳左的嗷嗷大叫。罗清江跟着身旁,不懂他为何进来这一趟,却什么都不要,“你当真觉得沈阳左手里有书信?”
闵越偏头看他一眼。
罗清江了然,“那你为何不让他说出放在哪里?”
不是他不要,而是闵越出现在这里,沈阳左才会拿出书信作为筹码想要交换换去一家老小的平安,只是闵越根本不在意。
“不需要,我只需要肯定沈阳左手里有证据。”闵越道,“这件事情牵连的人太多,他想跟我做交易,那是不可能的事。罗大人,你派人去他府中一趟,将那些书房什么的多排查几遍吧,总能找到些什么。”
“好吧。”虽然已经找过不止两叁遍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可能放在远离自己身边的。”
南荣大街。
翠枝挑了一个簪子给贞婉看,“姑娘,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贞婉拿过来往她发上比了比,“好看的。”
“那翠枝便要这个了。”贞婉笑着付了钱,翠枝心满意足地把簪子放在包包里,“谢姑娘送的辰礼。”
“不客气呢。”贞婉说道,自从叁公子的辰宴后,长公主允许她出府的机会便多了,近日来她有些想要回去看看小川的念头,可又不太敢。
许华没找江叁哥来寻自己,看来上次给许华的细软能支撑住小段日子,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当初贞婉也不敢一下子就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给许华,不然现在她即使过来问,自己也拿不出什么来。
一辆马车从她身边行过,翠枝拉了她一下,“姑娘小心些。”
她瞧见了好几位男子都往她们这边瞧,目光落在贞婉身上,她嘴巴一撇,很是后悔没让姑娘戴帷帽出来。
她回以那些登徒子一个凶悍的眼神,那些男子见她这般泼辣便也不再看。
“姑娘,既然我们都买完东西了,就回去吧。”
免得那些浪人又窥视上她家的好姑娘。
贞婉点了点头,“翠枝,我想买些果干回去,以前我在外面的时候,便知道一家味道不错,你随我一起去可好。”
“好的。”翠枝跟着贞婉来到以前那家铺子,买了两份,贞婉把其中一份交于老板。
老板见她有几分相熟,但看着贞婉皮肤白皙似雪,明眸皓齿的又似大家姑娘,便不敢多言,“姑娘这是要?”
“齐老板,麻烦将这袋果子交于城西外街第六十七家贞家许氏,就道……罢了,您交于她便可,她看见了便会知晓。”
“好咧。”齐老板甚少见过许华,往常来的都是贞婉,但家中贫困也算不得常来,再加上这果铺生意不错,来往客人颇多,所以他记不得也正常,只觉得眼熟。
“多想齐老板了。”贞婉谢过之后,两人就离开了铺子,翠枝也没多问,也不好奇。
两人往回走,在快到文彦书院大门时,贞婉突然看到了闵敏从里面出来。
两人停住脚步,翠枝说道:“那不是四小姐吗?”
贞婉自然看到了。她突然记起之前好像也遇过一次,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马车,同样的人。只是那时,她记得马车里还有一人。
那人的手,那人的玉扳子。
是闵越。
自那日辰宴后,已有半月没见了。
不过也属正常,即使在同一个侯府,那么大,他们也不一定会有见面的机会。
自那晚起,她甚少再去看那簇海棠,偶有即使忍不住偏看两眼,又撤回心思。
闵越本来是要回府的,又想起昨日李泽安的吩咐,今日过来书院接闵敏。他中途换了方向,不料在另外一个路口居然看到了贞婉。
他,贞婉和文彦书院就好像形成了一个叁角形,她看它,他看她。
官路看一眼主子,顺着他的视线也就看到了贞婉,便退开一步不说话了。
闵敏在门口等她二哥,看着大街的人来人往还是不见人。
贞婉那双明眸看着文彦书院上面那个牌匾,良久,她转身想走,却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男子,微微一愣。
“阿婉?真的是你。”江南不敢相信眼前这越发出落的女子是之前那个挽起袖子下地干活的贞婉,那越发温柔的气质让人惊艳。
江南多少是知道贞家那点事的,一方面为贞婉心疼,一方面又为她庆幸。那侯府豪门深院的,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家过得如何。
贞婉也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慢步走近过去叙旧,“江叁哥,好久不见。”
这两人,这一幕,闵越记起了在隆江,知晓他们本是旧识,他敛眸骤冷,目光渠渠。
官路又看了一眼主子,又后退一步。
第二十章:书院进学
“阿婉,你在侯府过得可好?”江南问道。
“甚好。”长公主便不用多说,其他的人虽谈不上几何友好,但到底是友善的,那些下人不知她真实身份,只知那天她在厨房说的谎词,皆以为自己只是侯爷的外戚,长公主这个当家主母教导有方,自然不敢怠慢。
“那就好。”江南舒了口气,贞婉本就想要托人寻来江叁哥,现下见到了更好。
“江叁哥。”贞婉向前靠近半步,从衣里拿出一个荷包,把剩下的银钱交于江南,“这些拜托你交给我娘,其他……”
江南知她心意,不多说也就收下了,“阿婉,你放心,贞叔他们都挺好的,你爹他在莫秀才家讨了分差事做,月里也会有些收入,小川的气色现在看起来也好了不少。”
听至如此,贞婉才压下了心底的担忧,松了口气,却内心感慨,眼尾酸涩,故而脸色不太好地敛了目,“那便好。”
江南见她如此,叹了口气,“你……在侯府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可来街尾的刀子铺寻我。”
“好。”贞婉应着,她回头看了一眼书院门口,仍只见到闵敏一人。半响,她抬头看了天色,现下银钱已交托,实在不宜再逗留许久,便和江南道了别往回走了。
书院门口,闵敏找了半天才找到她哥,跑下去埋嗔,“二哥,你怎么才来?”
见他半天不理,顺着他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见到,“二哥?”
闵越瞥了一眼闵敏,小姑娘的气焰一下子消了,很是狗腿地嘿嘿一笑,“回家啦。”
闵越不再理会,让闵敏先上了马车他才进去,进去前还看了贞婉离去的方向一眼。
兴宁候府。
贞婉回来后便让翠枝过去跟人申请稍后回来告知她可以去慧园。
慧园前厅,闵敏乖乖地听从母亲的训诫,自知理亏便也不敢多说,瞧她二哥坐在一旁,她心底里泄了气一样,虚得慌。
就知道二哥亲自过来接她准没好事,听得多了,闵敏忍不住插上一句,“娘,那书院好生无聊,先生教的我都会了。整日对着那些公子小姐,聊的都是些绣工啊,花草啊,我又听不懂,无聊至极。”
“那也不是你能偷跑出去抓蛤蟆来捉弄先生的理由。”李泽安冷哼一声。
闵越接着讽刺,“我看早该答应陆太傅的话,把她送去他老人家那里住些日子,让他来教。”
这话一听,闵敏哀嚎地整个人都苦了,生怕亲娘亲哥把她送过去。要是真去了陆老头那边,可不得真无聊死了,“二哥,我错啦,明天我就去给先生道歉,我给他磕头,给他送礼,送两扇猪肉。”
“你呀,不是胡闹吗。”李泽安无奈地摇摇头,还是儿子的话管用。
稍后,碧萝进来通报,“夫人,贞姑娘来了。”
于是这个话题暂缓,贞婉盈盈而入,朝几人福身,“夫人。”
“先坐下吧。”贞婉没想到闵越也在,但目光没放在他身上,坐下来后,李泽安开口,“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贞婉让翠枝拿出那袋果干,放置桌子上,“今日贞婉出府置办衣物,回来时看见了一家果铺里面的干果甚欢,想着也能给夫人和其他兄长姐姐尝尝,还想着谢谢夫人近日来的照拂。”
她特意买多的,分成两份,大的一份拿过来了。
“嗯。”李泽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听到有吃的,闵敏立刻走过去拿起袋子一看,里面各种的干果,看起来垂涎欲滴。
“哇。”她拿了一片藕放进嘴里,赞了一句,“好吃呢,谢谢你贞婉。”
“四姐喜欢便好。”贞婉浅笑。
闵越由始至终都在看着他,没什么表情,淡淡的,看到闵敏这般,忽然转移视线看了一眼李泽安。李泽安微微疑惑,转而看到贞婉和闵敏,脑子可以反应过来,笑了一下。
“贞婉,若是我有意送你到文彦书院那边跟着先生念书,你意下如何?”
贞婉微微一愣,颇为错愕地看着李泽安,读书识字向来都是贞婉渴望的事情,以前她不敢想,来到侯府后更不敢想。可现在长公主却说,让去文彦书院念书。
这是何等的荣幸啊。
看到贞婉这般神情,李泽安知道她是愿意的。于是笑笑看向儿子。
闵越不语,低头喝茶。
贞婉顺着视线看向闵越,心一了然,于是起来跪地,“贞婉何德何能有这边幸运,夫人。”
翠枝也跟着主子跪了下去。
“你快快起来。”李泽安看向碧萝,碧萝把人扶了起来,贞婉心中所愿得以实现,叫她如何不记得感恩。长公主对她的恩惠实在是太多了。
先抛开别的不说,但是自己的存在就已经是让一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丢了脸面,换成性格善妒的夫人,自己恐怕在金进府的那一日便以被折磨了,又怎么会请教习嬷嬷过来教自己礼仪规矩。
现在又允许她去书院进学。
“你且放宽心。”李泽安道,她难得看到儿子愿意亲近这位外生妹妹,心里自然会顺着他的意思去做。所谓知子莫若母,他一个眼神,自己岂会看不到他的想法。
不管是因为闵敏还是其他,这都是证明关系往好的方向去进行了。
“敏敏她在学院里无聊,你去陪陪她也好,免得她到在外面到处跑,不安全。”
“是,夫人。”贞婉眨了眨发酸的眼睛,终于看向了闵越,她感激地朝闵越福身,“谢谢二哥。”
闵越嗯了一声,便不再作声。
“既然已经决定去书院了,日后我也会请一些先生来教你其他,我们大晋的闺中女子,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也略懂一二。你以后饶是如何,就看你自己了。”
“谢夫人,贞婉自然不会辜负夫人的栽培。”贞婉眼尾泛红,底下的手拿紧了帕子,心里那股暖热起了浮,生了根。
李泽安说:“你如今回了侯府,便是侯府的人了,往后莫要再说这些客气话。”
贞婉眼眶都红了,应道: “是。”
“我李泽安向来恩怨分明,你虽是外生子,但只要你是真心对我们侯府,我自然不会待你太差。我丑话说在前头,倘若心怀不轨,我也不会对你如此,往后自然有的是办法对你。”李泽言看她,“好了,我也乏了,至于什么时候去书院的事,就留给你二哥处理吧。”李泽安起来,碧萝扶着她,路过贞婉时笑着说,“你有些才艺傍身,日后许了人,出了嫁,叫夫家也不敢欺负了。”
闵越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贞婉也慌了一下,下意识想要瞧一眼闵越,但还没有正视到对方又立马反应过来,连忙低头说道:“贞婉不敢多想。”
李泽安只当她感激,“好了好了,你们自己聊。”
李泽安离开后,厅里就只剩下兄妹叁人,闵越看着贞婉,看她眼尾含雾,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婉状态。而贞婉低头缓和情绪,抬头便撞入了闵越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好似有一股抓不透的线,她连忙移开视线,又骤然对上闵敏的笑脸。
“四姐姐……”贞婉没注意到她何时靠近过来的。
“贞婉。”闵敏咬着她名字笑,“好听。不过,你以后不要叫我四姐姐了,虽然我也挺喜欢有人这样叫我的,但是呢,你我同岁,只差那两个月而已。你以后就叫我敏敏,我叫你贞婉。”
“……好。”贞婉定神答应,坐直身子,姿势端正,“敏敏。”
“哎。”闵敏心满意足地坐回去,“这样也好,以后去那无聊的书院,有你作伴,日子总归会有趣很多。贞婉,以后我带你玩。”
她说完最后一句,突然又收住嘴,观察了一眼她二哥的脸色,发现还是那副沉默的模样,松了半口气补道:“以后我对你好。”
贞婉轻柔地笑了,真挚地说道:“敏敏,你人真好,和夫人一样善良。”
被她这么一夸,闵敏倒不好意思了起来,“哎呦,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贞婉,你知道吗?我有些话想同你说。自从长姐出嫁后,在侯府里就只剩下我一个姑娘了。现在你来了,那真好,对了,我房里有……”
“闵敏。”闵越轻而淡地喊了一下。
闵敏一下子就听到了,“二哥。”
闵越依旧淡淡的开口,“回去温书。”
闵敏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了一下,朝贞婉眨了眨眼睛,用唇语说有空去倚园找你,然后出声道:“那我先回房啦,等二哥安排好了我就带你去书院。”
她朝闵越一福神,得到闵越的允许后离开了,现在只剩下两人,贞婉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
场面一下子又变成了静音,贞婉盯着茶杯都能感受到闵越那道强烈视线。不知他为何这般看着自己,毫不避讳的。
“我脸上有东西吗?”贞婉被他看得心里有点犯怵,摸了摸脸,终于忍不住问了。
闵越没回答,只是移开了视线,“官路。”
官路很快走了进来,“世子。”
闵越示意了一下,官路立刻会意,从衣服里面拿出一袋赢钱交于贞婉,便退下了。
贞婉拿着沉甸甸的袋子打开一看,疑惑地看着闵越。
闵越知道贞婉回来兴宁侯府的原因,一个为碎银奔波的普通父亲,一个脾气保守却有些奇怪的娘亲,还有一个自小体弱多病的弟弟。
无论是因为什么,还是贞婉本身的身份,都让她在侯府处于尴尬的位置。
倘若不是身后难事,没有一个正经姑娘能在侯府继续待下去的。
眼前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娇柔温雅的女子,回想起在隆江的表现和上次普陀山的相遇,为了亲人,她又是那么的坚韧和勇敢。
倘若不是亲妹妹,他应该会为她倾心吧。
第二十一章:应该会哭吧
不管对方什么打算他都无所谓,毕竟这个便宜妹妹他也没照顾过一天,“以后我会让账房多拨一些银钱给你的。”
“不用的。”贞婉说道。
闵越看着她不语。
“我不需要……”贞婉仿佛被他看穿一切的冰凉目光看得有些郁闷。她是需要钱,急切的,或许应该说她需要的不止是每个月拿的那点月俸。这个认知让贞婉十分沮丧,甚至看着闵越都觉得自己有些难堪起来。
她无法质问闵文章当年为什么要欺辱了许华,从而也让自己活在许华埋怨多年的目光中。不讨喜,不关注,不过问。
但长公主他们又对自己好。
这让贞婉感到十分难受,她应该偏向母亲的,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被那样对待后而活得坦荡。
许华曾经也是家中乖女,有个即将成亲的未婚夫,但因为闵文章,她自此被家族嫌弃,赶出了家门。
她曾经想过,若是有一天真见到了闵文章,她会不会当面去质问他,可后来转而一想,问了又能如何?当真能弥补许华这些年所受到的痛苦吗?
她又该恨兴宁侯府一家吗?可长公主她们也是无辜的啊,但她对闵文章,想见一面的欲望都没有,心里怎能没有怨呢。
他一个高高在上,衣食无忧的贵家子弟,怎么和她们这些平民百姓感同身受?
贞婉陷入一种迷茫当中,她知道长公主他们的善意,但又不想亲近太多,可对方是闵越啊,思念至此,贞婉连指甲陷入了肉里都不觉得痛。
“你做什么?”闵越一下子把她的手拉开了。
贞婉吓了一下,看到闵越拉着自己的手腕,视线上移,他皱眉冷眸,那张脸极其严肃的,她连忙抽回手,“没什么。”
闵越莫名其妙,皱着眉头,刚刚看到她的掌心被自己指甲几乎掐出血来的痕迹。两人靠得太近,贞婉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冷香。
贞婉觉得自己的手不但疼,还隐隐窜起一股麻意,她慌忙挣脱闵越,挪开了距离,“世子。”
闵越也闻到了她身上传过来的淡淡馨香,以及手掌好像还残留着刚刚的触碰。她的手腕很细,细得几乎一折便能断了一般。
对于她脱口而出的称谓皱了下眉头,却没说什么。
“世……二哥。”贞婉看到他眼底的冷,连忙改口,“若是无事,贞婉先回去了。”
见她这么防备,闵越就不多想了,冷淡地嗯了一下,贞婉用掌心的疼痛来磨灭酥麻,福身立刻,翠枝看都不敢看一眼闵越,连忙跟着贞婉走了。
回到倚园,翠枝倒了两杯茶,两主仆立刻灌了两杯才松一口气。贞婉没想到闵越也在,要不然她万万不可能过去的。
“姑娘,世子好恐怖啊。”翠枝刚刚都不敢抬起头看,但能感觉到两人气氛的微妙,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好不容易熬到离开,才敢对自家姑娘称赞,“姑娘你好勇敢。”
贞婉笑笑,想起闵越抓着自己手腕时的力道和温热,突然想去看海棠花了,“翠枝,我出去走走,你不用跟了。”
贞婉慢步来到海棠花下,举目观赏了会儿,依旧感叹花开正好。她又看着那扇木门,突然想要试试,于是乎,靠近过去观察了片刻,伸手一推。
松动了。
贞婉连忙收回手,她没想到还真开了。里面的锁没了?她记得之前还是关着的,现在却能打开了。
贞婉看着被自己推开一个小缝的门,征征地后退半步,慢慢地伸出手,在做挣扎,很想推开它,但又不太敢。
若是推开了,是不是就能看到那颗完整的海棠树,就能看到……
不行。
贞婉瞬间收回手,想要转头就走,却又看到之前那名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看到贞婉,在她面前咚地一下跪下了,“姑娘,求姑娘不要赶奴才走。”
贞婉吓得连忙后退一步,贴近了木门,“你……”
“姑娘。”下人跪着向前一步,“姑娘想要怎么罚奴才都行,只要您不要赶奴才走,此后奴才再也不敢靠近您半步了,求姑娘了。之前也是奴才妄想了,魔怔了才叁番五次的窥视姑娘,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说着他举起手不停地扇自己巴掌,一边扇一边看着贞婉能,一边求她。
贞婉看他把自己往死里打,脸红眼红,脖子红,看着自己,那模样好像陷入了疯狂。
“你……”贞婉被吓得不敢动,又不敢刺激他,她这里地势偏远,园里的下人也都在里院,翠枝也不在身边,倘若把他逼急了,怕会伤害到自己,“你别这样……”
“姑娘……”下人又往前跪进半步,甚至伸手想要去拉她的衣裙。贞婉吓得再往后一退,撞开了那扇木门,不料被脚下的门坎绊住,身体也跟着往后一倒,脚腕也拐了一下。
“啊……”脚腕传来疼痛,她瞪大眼睛,在还来不及反应时,以为会摔倒在地,就被一个人扶住了身子。
惊魂未定。
贞婉捂着心跳加速的胸膛,抬眼看到了闵越的脸,“二哥……”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闵越的那一刻,她眼眶瞬间红了。嘴唇轻颤,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那双湿漉漉的眼眸看着闵越。
闵越心一抖,移开视线看到跪在门外面的下人,剑眉拧紧,回想刚刚的那一幕,神情冷到了极点。
“世、世子。”下人吓得手脚发软,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高,“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来人!”闵越的语气就像凛冬的冷气,也沉得像那万丈底的寒冰。
“世子。”官路出现在身后。
“将这人赶出侯府,再派人过来严查倚园里所有的下人,心有不轨之人也一并赶出府去,除了贞婉身边的那个丫鬟,其余人全给我换了。”
“是。”官路轻而易举地拎起那下人离开,贞婉听到他不断求饶的声音逐渐消失,在稳了稳自己,冷静下来。
闵越将她扶稳,眼眸紧看着她。
贞婉看他脸色还是很冷,慌忙解释,“我早已经将他调离了倚园,不知道今日他为何还会回来……”
还能为什么?都是男人,闵越怎会不知道那下人刚才咄咄逼人的姿态。
他倒是忘记了,以贞婉这般姿色,府里难免没有人窥视,她又这般身份,住在这偏远的院落,个别个胆大妄为的下人难保不生出些龌龊的心思来。
闵越深呼吸了一下,为自己刚才的心烦气躁而压了压,冷静下来,“我会让人注意的,以后不用担心,还有,若是真的再发生什么事,你……就过来找我。”
“好。”贞婉知道他态度坚决便也没拒绝,两人静了片刻,气氛颇为诡异,她连忙移开小步,想着回去,却没想起自己扭到的脚,筋骨传来疼痛,她闷哼一下,下意识弯腰想要扶着脚。
“怎么了?”闵越瞧见了她的样子,一下子猜到了什么,不等贞婉回答,横腰抱起她往亭子里走去。
“二哥?”贞婉吓了一跳,看到他冷沉的脸也不敢有何异议,人被小心翼翼地放下坐在椅子上时,心忍不住跳快了些,脸也跟着发热,眼眸也不敢看向对方。
“不舒服?”闵越见她这样,以为是疼得难受,蹲下身子拿起她拐到的脚腕揉了一下,也顾不得此举有何不妥了。
“嗯……疼。”贞婉小声嘤咛,疼得细眉皱起,说了一下又忍着没再喊,脸色从嫣红变得惨白。
“忍一下。”闵越揉了两下,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又不敢动得太过,“应该是扭到了,我让人拿药过来。”
“好。”贞婉轻缓地回答,想要收回脚,但闵越还抓自己没放,“谢谢。”
闵越这才意识到她不但手细,连脚也那么小巧,躲在罗裙下的绣鞋手工精巧,好像还不足自己的巴掌大。自己的大手抓着她的脚腕那处,还有很大的空余位置。若是擒住,往身上只要轻轻一拽,她应该会哭吧……
贞婉又尝试小力地拉回,还是没动,“二哥?”
“嗯。”闵越看到她躲闪的视线,眼底里那股不明之意往下幽沉了两分,在意识到自己那点龌龊的心思后,脸色更难看了,松开手放下,站起来,“来人。”
一名下人匆匆赶来,“世子,有何吩咐。”
“去取些解瘀的药……罢了,你退下吧。”闵越让下人退去,对贞婉说,“我亲自去拿,你在这里等我。”
此刻的贞婉由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乖巧地应着,“好。”
闵越走后,贞婉才缓下了那股热气,尝试着动两下脚,还是觉得疼,便不敢再闹了,仔细瞧着这方院落。
绿树草阴,小桥池塘,景色甚是迷人,那一棵海棠树尤为出色,看似和四周的绿意不太相衬,但又像是被簇拥的一样,格外显眼。
平时若是无事,来此观景应会十分舒心。
第二十二章:面冷心热
闵越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两瓶药,贞婉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躯跨着大步进来,然后蹲在自己面前,手刚拿起她的脚时,贞婉一愣,连忙缩了一下。
闵越看她,“弄疼你了?”
贞婉摇摇头,耳根子热,他当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妥吗?
“不是……”她又缩了下,“我可以自己来。”
她哪好意思说出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即使是亲兄妹,如今这般年纪了也该有所分寸。
闵越向来肆意惯了,以前在军中和那群男人摸爬滚打长大,如今突然温香,他哪立马会意过来。看贞婉欲言又止的表情,才明白了,他轻咳一下,把两瓶药交于她,“抱歉。”
贞婉拿着药又摇头,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想走,但脚底确实是疼。闵越微拧着眉,心一横,再次将她抱了起来。
贞婉又愣住了,“二哥?不用……”
“你要以这样的姿态回去?”闵越低头看她,“回得去吗?”
回不去。
贞婉当然明白,但实在不敢看闵越,瞧到了他的下颚后又移开视线。
“放松。”闵越语气淡淡。
他当然感受到贞婉僵直的身体,贞婉懊恼地咬了咬下唇,把药抱在怀里,尽量暗暗地深呼吸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
闵越其实是想要把自己当亲妹妹对待的吧。
贞婉见过他对闵敏的态度,虽然看上去是很冷,也严肃,但底子里对亲人的关爱一点都不少。她不敢奢望过许华对自己的好,家里人能疼爱自己,但她真的又很渴望像现在这样的状态。
那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真的让贞婉有些想哭。
翠枝在院子里打盹,一歪头,眯着的眼睛看到了闵越抱着贞婉进来,吓得她连忙起来,十分局促彷徨,“世、世子。”
闵越没理她,转身进了屋。
翠枝吓得瞌睡瞬间没了,在意识到自己方才看见了什么时,连忙跟着后面一道进去了。
贞婉被放在床榻边上,翠枝偷看一眼自己主子,又连忙收回视线,生怕闵越。
“你家主子脚扭到了。”闵越道,“会搽吗?”
翠枝点点头。
“按时给她搽药,若是有什么事便过来寻我。这两天不能碰水,忌荤腥油腻之物。”
“是,世子。”翠枝一一记下来。
闵越回头看贞婉一眼,“其他事,等你脚好再说。”
“好。”贞婉乖顺地坐着,手里拿着那两瓶药,一想到方才被翠枝看见了闵越抱自己回来,耳根子红极了。
闵越环视一眼屋里简陋的摆设,默不作声地走了。翠枝压在嗓子眼上的心跳终于松了下来,连忙过去关心询问,“姑娘怎么就扭到脚了呢?”
她给贞婉脱掉鞋袜,看到脚腕处那微红的地方,眼一热,“都肿了,这也太不小心了呢,等翠枝给你搽药。”
看着翠枝,贞婉又想到闵越抓着自己的手,感觉当真截然不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世子怎么就把姑娘抱回来了。”翠枝抬头看她一眼,被她红热的脸吓了一跳,“姑娘,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啊。”贞婉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
翠枝起来给她摸了摸额头,“发热了,姑娘等等,我给你搽完药再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不用了。”贞婉哪敢说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赶紧说了个借口给糊弄过去了,又被翠枝搽到的伤口处有些疼,抓着手忍着疼。
翠枝瞧她这般模样也不得法,“姑娘且忍着点,不推开这些瘀好不快。”
贞婉点点头,等搽完药又帮她穿好袜子,翠枝干脆把她另外一只鞋子也脱了,“姑娘就躺在床上休息吧,不用下来走动了。”
贞婉一想到要好快点才能去学院,也就听话了。不过话说回来,她还没有好好的谢谢闵越呢?外面那一门之隔连着两家院落,这样让贞婉觉得心神怦然,热乎乎的,想压都压不住。
不久,倚园里面的下人都被换了一批,翠枝看着过来禀报的官路,咂舌地茫然,等人一走,她便跑到贞婉面前,疑惑地看着她。
贞婉耐心地跟她解释了一遍,翠枝这才恍然大悟,一听到主子受伤也是因为那个胆大妄为的下人,心中又是愤怒,“可恶,真的……唉,怪不得姑娘前些日子请管家把人调走了呢,他居然还敢偷跑回来欺负姑娘。这事也怪翠枝,当时若是我在,他定不能靠近姑娘半步。”
“没怪你。”贞婉拉着她的手,柔柔地说,“谁能想到呢。”
“姑娘心善。”翠枝说,“不过世子真好,不但救了姑娘,还给咱们院新派了人手,还加了好几位呢,又安排了护院,想得真周到。”
贞婉笑笑,“你不是怕他吗?”
“怕啊,那可是世子耶。”翠枝说,“可是,只要他对姑娘好,那便是整个侯府以后都不敢怠慢了姑娘,连侯爷都没那么管用呢。”
那倒也是。倚园虽说是比较偏远,自己平日里又只待在这一方院落,甚少到前庭去。府里的人只知道自己是个外戚,但不受长公主他们待见,所以翠枝平时去领些什么东西,少不得受些气。
但今日一过,肯定不同了。
闵越离开的时候,看见了园里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又让官路送过来了不少东西,前前后后的,即使阵仗不大,但到底会使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的。
有了世子的庇护,哪个下人还敢苛刻了。
“姑娘才来侯府不久,就得到了世子的关心,嘿嘿,所以嘛,世子人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但心底好。”
贞婉见她这么快就被收买了,无奈地笑了笑。
晚食,长公主看了好几次闵越,闵越都视而不见。她受不得儿子这样面冷心热,脸上的笑意更浓。
闵敏看她亲娘开心,忍不住问,“娘,您笑什么呀?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跟灵霜说说,让我也开心开心。”
“是的,娘开心。”李泽安笑道,“有些人终于开窍了,懂得对人好了。”
“啊?谁啊?”闵敏满脑子疑问,“开窍?”什么意思?
李泽安笑而不语。
闵敏夹了块鱼肉给李泽安,眼睛巴扎巴扎地看着她,“娘,您就告诉我嘛。”
“闵敏。”闵越冷道,“食不言,规矩忘了。”
闵敏闭嘴了,闵舟看她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安静片刻,闵越开口道:“娘,灵霜快要辞学去翰林院了,贞婉也不宜再去书院,所以孩儿打算请教书先生进府来,您觉得如何?”
“哎呀,娘忘了这事。”李泽安恍然,“那就听你的安排。”
闵敏张了张嘴,被闵越一眼眼神瞥过去,抗议无效。
次日,闵敏休学,李泽安又禁了她外出,在书房里看了半天书,实在无聊,逛了一圈,就逛到了倚园这边。
“贞婉,贞婉,你在吗?”闵敏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传进来了。等翠枝出来迎接时,她就到了门口,问她,“你家姑娘呢?”
“回四小姐话,姑娘在屋里呢。”翠枝福了福身,刚帮贞婉搽完药,手里还有一股子药味。
闵敏闻到了,“你受伤了?”
翠枝解释,“不是,是姑娘,昨日她不小心扭到了脚。”
“啊?伤得严重吗?”闵敏听着赶紧进去,看到了贞婉坐在床榻边上,快步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关心地问,“伤到了哪里?脚吗?我那有上好的金疮药,我让人送过来……”
“不用了。”贞婉说,“谢灵霜的好意,不过我有药的,伤得也不算重,过两天便好了。”
昨日即使疼得厉害,但闵越送的药效果极其好,搽了几遍,疼痛感减轻了很多,也消肿了不少。
“真的吗?不用不好意思跟我说的。”闵敏还是不放心,她说着便拿起贞婉受伤的脚,趁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就把袜子脱了,看到了那处伤。仔细瞧了瞧,确实好了很多。
这孩子……
“灵霜……”贞婉吓了一跳,被她一个姑娘家抓着脚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拗不过她,“我真的无大碍的,很快就好了。”
“好吧。”闵敏还在抓着她的脚,贞婉无奈地提醒,“灵霜?”
闵敏瞧了瞧,然后愣不住地说了一句,“贞婉,你真白,脚真小。”
贞婉本身的皮肤就白,待在侯府这段日子里养回来的不少。只是饶是大家闺秀都抵不过闵敏直率的夸赞,贞婉更是不好意思,看着闵敏的眼神都柔了两分,若不是年纪上的差距,她倒觉得闵敏像极了妹妹,实在可爱。
闵敏嘿嘿一笑,翠枝赶紧过来拉回贞婉的脚,帮她穿好袜子,再去给闵敏沏茶,准备点心。
第二十三章:藏勉心意
闵敏美滋滋地吃着点心,贞婉温柔地看着她,“慢些吃,还有呢。”
闵敏朝她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贞婉,你知道吗?你好像我长姐,她也像你这般温柔,我小时候闯祸,她都护着我。可是她后来被陛下赐了婚,封为了公主,出嫁南疆。我都好久没见过她了。”
说着她便慢慢地塌下肩膀,对闵安的思念汹涌而来,“之前听娘说她生的是公子,还给家里寄了平安信,那野蛮王对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唉……我好想长姐啊。”
“灵霜……”贞婉不知道怎么安慰闵敏,也很想过去抱抱她,但自己脚痛,又不敢轻易走动,“你别难过,长姐这般好,必定也是个大福之人。”
贞婉没机会见闵安,但一直都听闻过这位兴宁侯府的大小姐是如此的优秀,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美貌,礼仪谦卑更是大家贵女中的表率。
“唉,对啦。”闵敏从思念中想起,“二哥不是说让你跟我一起去书院念书识字嘛,好像改变了主意,打算请先生进府来教你。”
“进府?”贞婉不懂。
“对啊。”闵敏解释,“其实书院招收学生一直都是有规定的,从小五六岁开始进学,后到十五六岁便可辞学,你与我同岁,自然不能。那天估计娘也在一时兴头上给忘了。不过你放下,先生来教你只会更方便,而且你既要识字又要学琴学画的,指不定到时候会累坏。”
贞婉想不了那么多,她能识字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那时听到长公主提出让自己进学时就像做梦一样,不管是在学院里还是在侯府,这都行。
闵敏在倚院呆了许久,被长公主派人过来寻,不久就被抓回去了。见偷懒不得,她沮丧着一张俏脸,依依不舍得拉着贞婉撒娇,“贞婉,婉婉~我不想回去念书。”
“你乖。”贞婉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香包哄她,“下次过来再给你弄好吃的点心。”
“好,一言为定。”闵敏拿着香包,喜滋滋地闻了闻,淡淡的香味,很好闻,“你亲手绣的?味道好好闻啊,我喜欢。”
“嗯。”贞婉点了点头,“新弄好的,香料也是我配的,里面主配的是海棠花瓣,可清热解毒,去湿止痒,你带着。”
“谢谢贞婉。”闵敏高高兴兴的拿着香包走了。
朝退后,大臣们陆陆续续出来从承德门离开,庄周奕和闵越并肩而行,“看看刚刚在大殿里吵成什么样了,看来这次隆江水患迁出了不是官员,大家为自保,相互推卸责任。陛下自从病好之后,就严查了此事。在都城里又查出几件败事,没想到一年前的管沟堵塞居然还能和隆江的堤坝有所牵扯,这些个不知死活的,还真是胆大妄为,偷工减料,贪污腐败。”
闵越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不足为奇。”
“户部、礼部如今一个都逃不掉,要是真查起来,恐怕都不止啊。还有七襄王,你看他那副嘴脸,我早晚会找到他和沉阳左勾结的证据……”庄周奕冷哼,“闻酌啊闻酌,恐怕你这个都督也难逃派遣啊。对了,要不再帮我一个忙,借我……”
“不借!”闵越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无情地拍掉他搭过来的手,“管这件事的人是你,不是我,再怎么不济也是大理寺的事,少拉我进去。”
“哎你这人……”庄周奕白了他一眼,“好生无情,我们从小到大的交情没了是吧,非要陛下下旨指派你才肯。”
闵越道:“是。”
“你……”庄周奕气哼,转而又一想,“去不去桂珍楼?”
闵越再次拒绝,“不去。”
“你这样不够意思了啊。”庄周奕不满意,拉着闵越的袍子不允许他拒绝,“走,我们好久没喝两杯了。”
桂珍楼里包厢,庄周奕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向坐在对面默不作声的好友,拿着酒杯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说,你干嘛一副死棺材脸?”
闵越慢条斯理地珉了一下酒,充耳不闻他的话。
庄周奕也不在意,“哎,你说我约你一次出来喝酒有多不容易,一天天的就知道去练兵,那些个铁骑也是人心肉长的,你偶尔放过他们吧。”
“那你以后不再借用我的兵。”闵越冷道。
“呃,加强训练也挺好的。”庄周奕能屈能伸,松开手,“不过话说回来,既然都出来了,怎么每次都来这里,换个地方不好吗?那什么……怜依楼,花安坊,你也该寻个女子近一下身了,不怕憋出毛病来啊。”
闵越瞥了他一眼,“看来你家那位还是太善良了。”
“你看看你,说不过我就净戳我痛处,好没意思。”庄周奕无语,托着下巴盯着闵越看,“你说你怎么……嗯?”
他看着看着就感觉不太对劲,闵越的眼神不对,表情不对,态度不对,虽然还是那副死样子,但就是不一样了……庄周奕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该不会……哎呀,兄弟,哪家的姑娘啊?能得你的青睐,不知道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还是可喜可贺。”
闵越本来因为贞婉变成自己亲妹妹的事心情有些不在状态,被庄周奕他这么一欠揍的态度闹的,真想拿东西堵住他的嘴,“看来这次陛下交给你的事还不够烦,还有心思管其他人的事。”
“呐呐呐,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庄周奕乐了,毕竟认识十几年来,闵越向来都是洁身自好的人,烟花柳巷之地从不踏进半步,身边近身的姑娘更是没有,他那个院落清一色的男仆,长公主都害怕自己儿子是不是喜好男色了。
但现在他居然有了心仪的姑娘,这让庄周奕怎么不乐的。
这真像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
“闻酌啊……”
“滚!”闵越警告他这贱兮兮的样子,喝了杯中的酒,庄周奕哼了哼,“怎么?她不喜欢你?还是心有所属?难道是……已经许了人,是他人之妻?哎呀,闻酌啊,若真是如此,那,那也不是不行。旁人我指定会谴责一番的,但是你不同,你是我的兄弟,你要是真喜欢,尽管去抢了来。”
闵越听着头疼,就不该答应出来喝这杯酒,“闭嘴吧。”
“闻酌啊……”
闵越夹了一个鸡腿塞住他的嘴,庄周奕眼睛笑得都要眯起来了,故意逗他真的太有意思了,“那你自己说。”
自己说?他怎么说?
说那女子是他亲妹妹?说那女子在成为自己亲妹妹之前就识得了,自己还因此而赞赏她的勇敢?想要当她是妹妹那样对待还是管不住胡思乱想?
闵越冷沉几分,颇为烦躁地连灌三杯。
庄周奕逐渐敛去笑意,认真看着闵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不是吧,比这些都更严重?”
难道是仇家之女?还是……
庄周奕乱七八糟地脑补了许多可能性。
“别问了。”闵越仰头喝完杯中酒,放下杯子,淡道,“没有的事。”
…
闵越真的请了先生进府,开始教贞婉识字,因为之前她在一个秀才那里有认过一些,先生教起来倒不是太难,更何况贞婉是个好学的,又十分虚心讨教,进步很快。
这段时间她一头扎进了其中,许多时候,翠枝看到自己姑娘拿着书坐在窗前看得入神,只是有一点,写字这方面,她略差一些。
好几回,贞婉都拿那些个毛笔无奈地叹气,练来练去都不得办法。
闲时她去讨教闵敏,闵敏倒是一改平时的玩闹,教得格外认真。一来二往的,闵越就允许贞婉去书房里看书习字,所以许多下人都能看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起在书房里,两颗脑袋挤在一起,一个学得认真,一个教得认真。
闵越好几回过来拿东西看到了她们,都没打扰了,刚开始贞婉有些局促,但渐渐的也就习惯了闵越过来,有时候他安安静静地处理公事,自己也安安静静地看书识字。
李泽安时常吩咐碧萝准备些吃食给她们,又笑着看她们一起,有贞婉作陪,闵敏除了去陆太傅那里,就是待在家里和贞婉一起。
就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一日,闵敏今日留在陆太傅那边很晚才回府,跟贞婉打过招呼今日不过来了。贞婉一个人留在书房习字习乏了,忍不住开始打瞌睡。
闵越之前不断添置过书房,所以里面很大,放置的书画种类很多。屏风隔层里间的位置,中间有个装饰起来的案台在同样的位置上,闵越之前也经常坐在那里读书检阅公事。
闵越一进门就看到贞婉一低一低的样子,“困了便回去吧。”
“嗯?”贞婉迷迷糊糊的,搓了搓眼睛,看到闵越立刻清醒了不少,连忙站起来道:“我,我马上回去。”
贞婉平时不会留这么晚,也不是所以时间都待在这边,只是今日不知不觉地留得稍晚了一些。
她刚说完,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贞婉连忙捂着肚子脸蛋嫣红。
她今日学得太过于入迷,忘记了吃翠枝送过来的饭菜。
闵越看到了被放置在旁边已经凉掉的饭菜,又听到了贞婉肚子发出来的咕咕声,他淡着表情没说其他,“官路。”
“主子。”官路很快就出现了。
“让厨房准备些吃食送过来。”
“是。”
“其实我……”贞婉想说不用准备,但还来不及说完,官路就走了,而且她肚子适时又叫了两声,此时再拒绝那说服力显然是不够的。
“我已经进过晚食了,等下人送过来后,你吃完再回去吧。”闵越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看到了案上她练习的字体,默不作声地走向另外一边里间。
贞婉嗯了一下,两手乖巧的放在前面,根本拒绝不了,等门一关,她连忙拿过一张纸盖住自己的字体,扇了扇发热的脸蛋,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十四章:让心动更多一点点
吃食很快就送到了,贞婉看着食物,食欲一下子被提了上来,肚子还在咕咕叫,即使饿急了她也是细嚼慢咽习惯了。
其中一样菜品是她喜欢的肉焖豆腐,但另外一样鱼香茄子她不太爱吃,贞婉是有点挑食,所以根本没动,不过一份菜也够她食用了。
闵越出来的时候,贞婉还在吃,看到完好无损的鱼香茄子时,他以为这道菜没弄好,所以她没动筷,“不好吃吗?”
贞婉摇了摇头,嘴角上沾了一点酱汁她都没有发现,“不是……我快吃饱了。”
她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根本不爱吃这道菜。
“那便放着吧。”知道姑娘家胃小,闵越也没强迫她多吃,但看着她腮帮子塞了食物,又嚼得慢,嘟起来极其可爱,像只小白鼠。
闵越看到了她嘴角的酱汁,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贞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而后她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脸爆红,连忙拿起帕子擦了擦,果然看到了渍物,“谢、谢谢……”
好丢脸。
贞婉觉得自己一股热气从脸蛋一下子窜到头顶,臊得慌。
她皮肤很白,脸红的时候会起一层粉,像是抹了一层胭脂。耳根更是红,看起来又透血。
闵越眼眸移到她低下去的鼻尖上,又移到了她的耳根处。那一点红仿佛透着一股禁欲的诱惑,闵越喉结滚动了一下,一阵酥麻从他指尖直直点到了心脏处。
贞婉放下碗筷,优雅地擦了擦嘴,“谢谢您的晚食。”
闵越淡道:“不客气。”
贞婉抬头看他,瞬间撞入他黝黑沉稳的眼眸里面,感觉到指尖一下子麻了。两人形成一站一坐,一高一低的姿态,融入了这一方书香天地间,卷入了文人深刻中。
“我……先回去了。”她甚至没有勇气说再见,然后慌忙地绕过闵越准备跑了。
“贞婉。”
这还是闵越第一次这样叫她,但就这么正经的语气却让贞婉心脏像被麻痹了一般,乱了呼吸,抓着沾了渍物的帕子,甚至没有勇气回头,“嗯?”
闵越看着她娇瘦的背影,冷静片刻后出奇地问,“你明日几时过来?”
贞婉又是一震,张了张嘴,甚至感觉到自己心脏强烈地跳动,“我……”
她给不出确切的时间,因为明日先生还有授她课。
“我明日会早些回来,晚食……一起吧。”
他说的一起?贞婉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他,连呼吸都乱了,“……好。”
回到房间里面,贞婉终于松了一口气,她靠着门捂着怦怦跳的胸口,回想闵越的话。他们之间这半个月来其实没说上太多的话,更多的时间里两人都是静静地待在同一个书房里面各做各的事情。但他邀请了自己,这让贞婉感到非常愉悦,既期待又紧张。
结果次日,贞婉看书都不认真了,好几次极力让自己拉回思绪她都情不自禁地晃神,先生提醒了她几次都不得法,“贞姑娘若是不舒服,今日我们便先到这里吧。”
贞婉脸蛋嫣红,羞愧地连忙跟先生道歉,“对不起先生,我无事,请您继续。”
先生笑道:“如此便好。”
还不容易等先生授完课结束,贞婉离开的脚步都比往日快了许多,她刚想往清思阁去,但看到自己一身衣裳时又折返倚院回去了。
连选了两套衣裳后,贞婉都拿不定主意,她转身问翠枝,“翠枝,你觉得这套如何?”
“好看。“翠枝实心眼地夸,只是见一贯不在意这方面的主子居然饶有兴趣地挑起衣裳来了,“姑娘,你穿得这般好看,是要去哪里啊?”
贞婉哪好意思说是闵越头一回约着和自己一起吃晚食,她怎会不重视?
“没、没谁。”贞婉拿了其中一套进走屏风内换上,除了见翠枝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脸一臊,推着人不给看,“哎呀,翠枝,你快去自己弄吃的,今日不必备我的了。”
“哎,姑娘。”贞婉平日里向来温雅,这般小女儿娇态的模样甚是少见,翠枝哪里不好奇的,可一转头看见主子嫣红的脸又不问了,因为怕问了,贞婉就要就地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了,“好啦好啦,那姑娘小心些,我晚点再去接你。”
“好。”贞婉便匆匆赶往清思阁,到的时候,闵越已经在案桌前等她了。
看到过贞婉来,闵越把视线移到她的身上。
门口中站着的女子一身粉色衣裳,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花,白皙的皮肤和着这身衣裳特别好看。发上也跟从前一样简洁,但多了一支素玉簪子,质地看起来虽然不怎么样,但衬着她格外的合适。女子柔态幽然,轻缓步姿,莹步而入,见到闵越,得体地一福身,“二哥。”
那婉柔的女声让闵越瞬间收回心思,不着痕迹地移开一步,给贞婉让步,“入坐吧。”
“好。”贞婉以为闵越约她今日一起吃晚食,会移到别处,没想到就在此。熟悉的地方让她减少了不安和彷徨,没有那么拘束,和闵越坐在一起,也表现得自然很多。
闵越道:“不知道你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只是让厨房准备了一些平日里吃的。”
“无碍的,我都可以。”贞婉是真的可以,除了鱼香茄子,其他的都能吃,“在倚院的时候,有时候是翠枝准备吃食,有时候我也下厨。”
闵越想起来之前闵舟辰宴时她做的那道百花酿鸭脯,味道确实不错,“你……之前说过,有时间给我下厨,这件事还作数吗?”
“啊?”贞婉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这件事,于是点了点头,“自然作数的。”
“那好,我等着。”
他说他等着,她愿意吃自己准备的吃食?
这个认知让贞婉心有些膨胀,暖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脸上的笑意被强烈地掩在底下,微微低头,等闵越动了筷之后慢慢地开始进食。
这顿晚食简单而安静,没有人敢亲近打扰,两人面对面地坐着,案上熏着香炉,轻烟缭绕,沁人心脾。整个画面雅而净,温而洁,美如画。
任人都生不出一丝惊扰之意。
闵越吃完之后便停下来等她,贞婉见他这么就吃完了,有些着急,就加快了一些,食物塞在嘴巴里,差点嚼不过来。
“慢些。”闵越冷不沉地开口,被看穿心思的贞婉点了点头。
她珍惜和闵越相处的时间,从清思阁回来,上榻之后便搂着被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姑娘这是怎么了?”翠枝见她这般,脸色良好,眼眸清亮,不像生病啊。
贞婉拉过被子捂住自己的脸,闷着说:“无事。”
她只是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情都不太真实罢了。
连着几日,贞婉都在清思阁待得比较晚,闵越也并非每日回来得早,那日一起吃晚食之后,老天就像捉弄她一样,两人碰面反而少了。听闵敏说闵越这几天都忙,还把公事搬回小书房去了。
贞婉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留在清思阁练字看书,有时候都睡着了。
一日,闵越要拿些查阅的书集来到清思阁,一进门便看到贞婉趴在案上熟睡。他愣了一下,轻步走过去,看着贞婉熟睡的样子,一时入了神。
那张娇容上的睫毛好长,下垂着就像两片扇子,皮肤白皙粉嫩,鼻梁挺翘,下面那颗朱唇更是诱人,点了少许胭脂,直叫人心迷想亲……
闵越浑然醒神,闭了闭眼睛抓紧拳头片刻后松开,隐去心底那股龌龊思想后冷静下来。
案上的烛火轻摇,闵越思量半刻,弯腰,伸出双手将人小心翼翼地起来。
此举实为不妥,但他克制不了。
贞婉近这段时间都学得比较晚,堆积在一起而导致疲乏也属正常,因此闵越抱她的时候没醒,反而不安地嘤咛一下,脸侧过去贴近了闵越的脖颈。
一股淡雅的温香传入鼻息,闵越瞬间僵直在原地,他低头看向贞婉娇雅的容颜,喉结滚动,像是极力忍耐着才把脚步移开,把人轻轻地放到里处的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