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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们谈谈
沐萱宜还没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就看见不远处杵着一个人在等她。
她心里一咯噔,一边暗自祈祷那个人没有发现她,一边开始轻手轻脚往后退。
走廊铺着柔软的地毯,她小心翼翼的脚步近乎无声无响。
她所在的这栋别墅住的都是缔翼学院特招班的学生,一共十人,她也是其中之一。
他们,是院长继承人的候选者。
院长很重视自己继承人候选者的安全,所以整栋别墅戒卫森严,连清洁人员都需要持通行证进入。
但发生被同班男生堵门这种事,大概是没人救得了她的,所以她选择赶紧溜。
好不容易退到楼梯处,沐萱宜微松一口气,撒腿就往楼下跑。
只是,脚还没踏出两步,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几分揶揄的声音:“去哪里?”
女孩霎时像被施了冻结魔法一样,僵在了原地。
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她才硬着头皮,抬头去看距离自己不到两米的人。
少年轮廓深邃,五官无一不出色,鼻梁高挺,眼形狭长,瞳孔是很特别的墨绿色,幽深而妖异。
此时他的表情非笑似笑。
沐萱宜对他好看的脸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只觉得心底发怵。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我有东西忘在教学楼了,我打算回去拿……”
哪知少年完全不买账,“你觉得我会信吗?你都躲我几天了?”
“我哪里有躲你?”沐萱宜继续保持微笑,装傻。
“既然没有躲我,那我们来谈谈吧。”
他没有耐心跟她废话太多,直接付诸行动,拽住她的手腕,拉着她朝她的房间走去。
“郇宇炫,你……你放手!被人看到怎么办?”
沐萱宜有些慌张,她是有男朋友的,他也有未婚妻。
要是被人看到,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就麻烦了。
郇宇炫没有理她。
沐萱宜挣脱不掉他的手,万般不情愿,最后还是被拉到了自己房门口。
“钥匙拿出来,开门。”他看着她,语气完全没得商量。
什么流氓!
女孩整张白皙的脸都涨红了,她怎么可能让他进她的房间?!
见她不动,他直接威胁:“不拿出来,我就搜身了。”
“你不可以这样……我会叫的!”
“如果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你就叫。不让我进去,我们就一直耗这儿吧。”
要脸的是她,他根本无所谓。
闻言,沐萱宜有些慌张地环顾了下四周。
她的房间位于别墅东部三楼,走廊尽头通往一个很大的空中温室花园,这一层住的人不多,除了她还有另外两名女生。
她们还没回来,但如果耗在这里,她们回来时迟早会看见两人在这拉扯。
最后,沐萱宜无奈认命,有些沮丧地拿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
其实她清楚他是因为什么事来找她,这事比较隐私,确实不能在外面谈。
她挺尬尴的,所以这些天一直躲着他。
那什么性教育课,他明明是抽签被动当上的老师助理,居然可以像个债主一样连续几天对她围追堵截。
是不是因为他们两个关系太差了,他才这么坚持找她麻烦,要她难堪?
她和郇宇炫其实是名义上的兄妹,没有血缘关系,两人相处一直都不融洽。
从她十四岁进郇家门起,他就没有一天是待见她的。
远渡重洋来到异国上学,两人还住同一屋檐下,这简直就是一种不幸的孽缘。
在校五年间,他们平日形同陌路,碰到对方连招呼都不会打,有时还隐约针锋相对。
总之不管亲情还是友情,半点都没有就对了。
郇宇炫进门后,环顾了一圈四周。
房间主色调是白色,加上少量的浅灰、淡绿。
床单、灯饰、落地镜繁复的镂空花边费足了心思,丰富了房间大片的浅色彩,显得精致而细腻。
挂帘、窗帘是轻柔的纱质,雪白飘忽。
整个房间看起来一点也不耐脏,打扫起来很考验人的耐心,相当麻烦。
就跟它的主人一样麻烦。郇宇炫目光落回女孩身上。
他没再绕弯子,直接开口:“必修课性教育,你差一项基础作业没有完成,智脑老师会判你不及格。有人不及格,我作为老师助理,会被扣五分。”
沐萱宜:……
分数,会影响他们是否有资格参加院长继承人的考试。
但他们每年修习几十门课程,最终结算的是在校五年的总分。
五分,在总成绩占比不到千分之一。
总成绩好坏,多五分少五分基本没啥区别。
可她也不能对别人说:你的分数不重要。哪怕一分,因为大家是竞争关系。
“我只是不小心忘了。你放心吧,在下周统分之前,我会完成的,不会影响你的分数的。”
“沐萱宜,谎还可以撒得再假一点。”他嘲弄地勾了勾唇角,“你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完成吧?”
说完,还没等她做出反应,他就揽住她的腰一捞,直接把她丢到了床上。
他的行为太过超出预料,被颠了一下的沐萱宜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紧接着,床垫一沉,她差点尖叫出声。
他怎么能上她的床!
第二章 他为什么不避嫌
“要求是自检,我摸你看,应该也作数吧?”他坐在她床上,挽起袖子,语出惊人。
“?!”沐萱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
不是,她完不完成这个作业对他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就为了五分,他还想用强?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抱着侮辱她的目的而来?
可是他们两人只能说合不来,又不是有血海深仇。
况且,郇宇炫性格虽然桀骜,但绝不是那种会恶意骚扰女生,脑子里装满酒色的纨绔子弟。相反,他承袭了外祖父的总帅位,年纪轻轻手上就实打实握着军权。除了能力手腕够硬,他做人做事的原则也是靠谱的,不然难以服众。
那为什么……
沐萱宜感觉脑子有点糊,身体不禁默默往后挪。
他这架势,好像很难沟通的样子。
还未退到床头,她就被一条有力的臂膀钳住了腰。
“过来。”
“不要。”
拒绝当然没用,她被他强制抱到了床边。
背贴上他坚实温暖的胸膛,沐萱宜慌得跟被架上热锅烤的蚂蚁一样。
她试图去扳他环在她腰上的胳膊,如铁臂一般,纹丝不动。
他力气好大,虽然没有勒痛她,但是来去已完全不由她了。
不远处就是自己放置在床边的落地镜,她不敢抬眼看,闭上了眼睛。完全没法面对这么可怕的场面。
“胆子这么小?”郇宇炫缓缓说,认真注视他怀中双眼紧闭的女孩。
她长发齐腰,平日里远看总是端庄优雅的模样,温柔中带着几分疏离感。只有这样靠近,才会发现她的额角有不少碎发,毛绒绒的,很可爱。
编过的发式上缀着四五朵纯白色的小花,他在看见之前就嗅出来了,淡淡的幽香,是沉丁花,也叫瑞香。
除了她,他还没见过哪个女孩用真花做头饰的。
毕竟有生命的花朵太脆弱,短暂易逝,或许朝生暮死。
一张精致无暇的脸,纤长的睫毛如蝶翼微微抖动。
一个像仙女一样的女孩,勾动人内心最深处的欲念。
他也有种想将她永远禁锢在怀中,完全占有她的渴望。
静默半晌。
他松开了环住她腰的手。
“你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敢碰吗?”
“你跟洛宸寰在一起也三年多了,他难道没碰过你?”
感觉自己腰间的手放开了,听到他的问话,沐萱宜睁开了双眼。
“我和他没有……”
正掏出湿纸巾的郇宇炫闻言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还是处女?”
沐萱宜:……
她脸上一热,又别开了脸。
他在问什么!她不想回答!
郇宇炫望了望不远处,落地镜映照出女孩美丽的侧脸。
稍加思索后,他拉起她的手,将湿纸巾贴了上去,“你自己来吧。”
沐萱宜心颤了颤,他从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的吧,连消毒湿巾都带来了。
“……我不要。”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不多说,他竟然直接用湿巾给她擦起了手。
被弄得有点痒痒的,沐萱宜忍不住去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时捏着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湿巾轻柔擦拭过的地方是凉凉的,两人相触的肌肤却有几分余温。
他的表情认真而专注,似乎……和平时有些微妙的不同。
在这样细致的感知下,仿佛时间都被拉长。
直到郇宇炫放开她的手,对她说:“你开始吧。”
沐萱宜抿唇,她都说过不要了。
而且他还在这儿看着,她怎么可能……
“……”
倏地,之前在她脑中模糊闪过的一个关键点被捕捉到。
沐萱宜顿时明白了。
原来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
想让她自己保证完成?
她就说,他们两人也算是各自有主,他怎么可能真的要看或者要碰她的私密处。
不过五分,值得让他做到这么过分的程度?他应该是另有目的吧……对她这样一通威逼。
说不上是有点赌气还是逆反心理。
沐萱宜站了起来。她今天穿了一袭水蓝色长裙,因为长相气质柔和,并不显得冷清。
没有直接开口下逐客令,她背对着他,轻轻撩起自己长长的裙摆,故意放慢手上的动作,从镜中观察他的反应。
郇宇炫怔住了,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配合。
见他没说话,她又咬咬牙,忍住羞涩,勾住内裤往下拉。
他应该主动避嫌,而她什么也不会保证。
可直到内裤滑落脚踝,他还是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
她不想让贴身衣物落到地上,勾了勾脚背,倾身把那块浅蓝的小小布料攥进手里。
因为裙摆够长,她弯腰也不会走光。
可下身凉飕飕的感觉很别扭,更别说他还在背后。
他为什么只看不说话?
……她没法继续了。
明明这种时候,她没有请他出去,他也应该主动避嫌的。
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僵持良久,她终于忍不住回头,想跟他商量。
“郇宇炫,你……啊!”
力道从身后袭来,沐萱宜脑中一阵嗡鸣。
她再一次靠到了他怀里,但是情况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
他强势用腿勾开了她的腿,她双腿呈大开的姿势,裙摆不再遮挡,对着落地镜,她能看到的,他都能看到。
第三章 轻重
郇宇炫只看了一眼就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她一身肌肤胜雪,到腿根都是柔软盈白,唯独绒毛覆盖下的私处,花唇微张着红嫩。
这种视觉刺激差点把他脑袋里理智的弦全挑断了。
察觉自己之前都没有看过的地方被人看到,沐萱宜惊慌地想要合拢双腿,却发现做不到,她现在还被他钳制着,顿时有点崩溃。
“流氓,快放开我!这已经过了公事的界限了!”
“是你默认我在这里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
她没有,“没有!”
她只是想让他主动走。
这个姿势好羞耻,她不想继续跟他争了。
“你放不放?呜……”
听到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郇宇炫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其实,沐萱宜没猜错,按计划,他原本该主动避嫌的。
但鬼使神差的,他没有。
他将头稍微凑近她,语调尽量温和,“你做完我就离开,我保证。”
沐萱宜瘪了瘪嘴,还是很难堪。
他就图这个,她再不想又还能怎样呢?早死早超生吧。
她提出要求:“不准乱摸,不准评价。”
“好。”他答应。
沐萱宜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频率要比平常快不少。指尖越过小腹,划过稀疏卷曲的毛发,碰到肉嘟嘟大阴唇,手指按压分开,嗯……好奇怪的感觉,和她洗澡时摸到完全不一样。
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湿了,黏湿的触感让指尖不小心滑了一下,一点指甲刮到了阴蒂,“唔……”
郇宇炫盯着窗外,目不斜视,呼吸却不禁重了几分。
沐萱宜咬了咬唇。
她从镜子里看,那个地方全是一片湿漉漉的水光,小阴唇小巧娇嫩,两瓣紧合,也染上了晶莹。
就算没有经验,她也懂理论知识,这明显超过紧张能引起的范畴了。
郇宇炫的手还放在她腰上,只是抱着她而已。她又没被下药,没有互动,没有爱抚,他甚至都没有看她两眼的,怎么可以湿成这样?
这还是正常生理反应吗?她忽然不可扼制地生出几分厌恶心理。
是身体不会骗人,还是情感背弃了她的理智?
难过的情绪的堵在心口,她又想让他放开她了。
好糟糕。
郇宇炫察觉她有一会儿未动,仿佛在犹疑什么,问道:“怎么了?”
她不答。
因为担心一直看着她会丧失自制力,对她做出什么过分事的郇宇炫无奈挪回视线。
那绯靡娇艳的画面让他呼吸一滞。
在镜中与她对上视线,女孩的双眼中似有薄雾氤氲。
他眼中墨绿浓郁深邃,薄唇贴近她耳边,声音低沉轻柔,“你都那么湿了,轻轻扒开,不会疼的。”
他以为她怕疼吗?
她才不……好吧,她确实有点怕疼。
他好像不觉得这个情况有什么异样的。
温柔的互动让沐萱宜难过的情绪都如云烟般消散。
摸着一片湿滑黏腻的地方,轻轻扒开软嗒嗒的小阴唇,她忍住没让自己发出声音,晶莹的蜜液沾满指尖。
郇宇炫没再移开视线,有些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脖颈,温热微痒,她耳尖都发烫了。
敏感的膣道受刺激般的溢出了更多液体,透明的丝线牵扯粘连,穴口都看不清楚了。她感觉只能看个大概,健康倒是能确定的。
“可以了。”
郇宇炫沙哑的提醒一出口,沐萱宜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整理自己。
一阵手忙脚乱的收拾后,裙摆落下,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女,唯有脸颊上未消褪的淡淡红晕是她染上的人间烟火。
沐萱宜尴尬得有点不想再面对郇宇炫了……但他人还站在房间里,她总不能一直一言不发,送客也要说两句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身去看他。
却见,郇宇炫的表情非常复杂,她有点辨不清他眼底暗涌是情还是欲,还有一丝……心疼?
为什么?
她望着他,有些不解。
郇宇炫动了动唇,迟疑了一下,想起她之前说过不准评价……又把话咽了下去。
沐萱更加困惑,他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这样欲言又止,是有什么东西不好说吗?
看着她澄澈的双眸,郇宇炫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选择开口:“你那的……膜孔太小了。”
很小的弯月牙形,还没她小指甲盖上小小白月痕大。
沐萱宜闻言心脏抽搐了一下,他看清了?
两侧的手紧紧揪住了自己刚刚才抚平的裙摆,她抿着唇,等他说完。
郇宇炫斟酌了下语言,继续道:“所以你第一次最好……给自己,不然……年轻气盛的……基本都不太有轻重。”
他说得断断续续,甚至有点模棱两可,但她听来已经够直白了。
就他们的关系而言,他把不该说的都说了,真是难为他了。
沐萱宜在心中苦笑了一下。
可是……这件事,好像不由她。
几乎要嫁高门的女孩都一样,所谓贞洁,不是她们自己的东西,何况她的目标是隔壁帝国的太子妃?
她其实……发自内心有点想问:如果是你呢?会不会温柔?
但不可能,只要她还清醒,这样的话就不可能从她嘴里说出。
一阵无力感席卷全身,她放开了揪皱的裙摆。
“谢谢你,我知道了。”
屋内气氛变得有些冷却。
沐萱宜整个很低落,都没心情继续跟他客套了。
郇宇炫没有再说话,这件事本就是她的私人抉择,他今天已经十分越界了。
他悄然把房门推开一条缝,检查了一遍外面,确定走廊两头都没有人。
“那我走了。”
“嗯。”
第四章 是她太天真
几天以后,统分结果出来了。 沐萱宜排第二,两万总分得19360。
郇宇炫和洛宸寰比她多几十分,并列第一,看来那五分还是有用的。郇宇炫的未婚妻萦栖公主比她低一百多分,排在第三。
他们这届特招班只有一个院长继承人名额。按规定,院长在最后一学年没有直接点出某位受青睐者,就从总分排名前几的学生里决出资格,今年是从前三名里,他们四个人能参加考验。
假如之前她的性教育课被判了不及格,不参与排名,这次就没她什么事了。不过,或许现在这样区别也不大。
院长约见四个学生于次日清晨,地点是别墅内,在她住的那层楼走廊尽头的温室花园。
最近几天晚上沐萱宜都失眠,她一反早到的习惯,第二天到的时候已经有三个人在了。
温室的玻璃剔透,能看见湛蓝的天空,整个室内光线明亮得有些刺眼,仿佛在这里,一切晦暗的旖旎隐秘都无处依存。
阳光洒在脚下,玻璃拼接处的印痕将几人的站位切割开来,似在昭示他们各自的立场。
郇宇炫和萦栖公主站在一块,和平常一样。
若问特招班乃至整个缔翼学院全体女生中谁的身份最尊贵,那毫无疑问是叶萦栖。萦栖公主与她和郇宇炫来自同一国家,公主父亲也就是现任国王是入赘的,公主母亲身体孱弱,生下这一个独女不久后就去世了。叶萦栖是王室唯一血脉,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王位继承权无可争议,无忧无虞。再加上公主和郇宇炫订婚很早,现在局势更是稳固。
这点洛宸寰这个隔壁帝国太子爷都比不过,他是长子,皇帝还有十多个子嗣,和他都不是一个母亲,各怀心思,明争暗斗,从未消停。
萦栖公主长相不属于特别漂亮的类型,但音容笑貌都会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像一朵鲜艳盛放的重瓣花,极富生命力。她本人也确实活得任性肆意、勇敢无畏。跟这样的女孩在一起,人生必定会增添很多色彩。
沐萱宜走近,才发现笑意盈盈的公主手上抱着好大一束……她种的玫瑰。
顿时,心像被扎了一刀。
紫红色和奶油色的玫瑰是她今年栽种出来最漂亮的两种花,浇水、施肥、剪枝、驱虫,日日关照,说不清她在其中投入了多少。精心呵护的注定数量不多,近日陆续绽放,香味柔甜馥郁,不管用来调香还是做甜品都很合适。她还没舍得摘,此时却被人薅了大半,剩下的没有一株完好的。
持有温室花园钥匙的学生,只有修植物学课又申请在温室种花的她一人。以往,大家一起来这里喝下午茶、聚会都需要通过她或管理老师,而今天,因为约在这谈事,院长让管理老师提前打开了门。
早点过来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她内心有点自责。
萦栖公主看见她走过来,说:“不好意思,这些花太漂亮了,我忍不住就剪了很多,你不会生气吧?”
“……”
谁真的感到抱歉会笑得那么开心?
叶萦栖真是一如既往不喜欢她,想法设法要她难受。
她下意识地望向旁边的郇宇炫。
两人目光对上,他神色淡漠,与从前无异。昨天的事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每次她和叶萦栖起矛盾,不论谁对谁错,郇宇炫都懒得掺和,看起来对女孩们的权力游戏兴致缺缺。
但叶萦栖很喜欢主动找她麻烦,两不相帮,或许本已是一种偏爱。
沐萱宜心中有些酸涩,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见她没说话,叶萦栖故意继续刺激她,锲而不舍的想让她破功,张口假得一点不虚饰,“你是不是很不开心?啊,要不我赔钱给你吧?”
这些花能值几个钱?摆明了是专门气她。
沐萱宜轻轻一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径直朝后面的洛宸寰走了过去。
洛宸寰是她的男朋友,星移帝国的储君。
星移帝国与他们国家有小面积接壤,交界处一边是山,一面是海,几代统治者都没有凿山填海的决心,两国邻居之名空停在地理概念上。
洛宸寰的样貌也是极出色的,不同于郇宇炫的夺目耀眼的帅气,他气质冷沉,给人一种稳如山深如海的感觉,那双黑眸波动极少,很难读懂。
等她走近了,洛宸寰才开口:“你今天有点晚。”
“起晚了,昨天落枕了,没睡好。”
“嗯。”
没有多问。
她伸手自然地给洛宸寰整了整衣领,没想到洛宸寰突然道:“是我同意让萦栖公主摘一些你种的花。”
心跳好像停顿了一拍,血液也凝滞了一秒。
又听他继续道:“你和萦栖公主一国同根,你们关系应当更好。”
刹那间,沐萱宜感到眼前一片昏暗,脚下踩的平地分裂崩塌成悬崖,她站在边缘,摇摇欲坠。
洛宸寰不是这样的。他从不会做主安排她的东西。
他自身是重视实用价值的人,不会为情趣审美追求华而无实的东西,也不欣赏别人如此。但他一直很尊重她,这么多年两人互不干涉。
有什么改变了?
这得从十天前说起,那时他们已经没什么课了,她陪洛宸寰回了一趟星移帝国,见了他的父母。他们很喜欢她,皇后还送了她一只镶嵌祖母绿宝石的金手镯。
她又想起,那天洛宸寰问她:“你真的想跟我结婚吗?”
是她太天真了。
一位未来的君主,肯定需要的是一位以他为主心骨、为他攘外安内的贤妻。
她要牺牲的东西和别的女孩一样,不会因为她更聪明更漂亮甚至更努力有差别,她见识足够,本不应该抱有侥幸心理,沐萱宜自嘲地想。
“嗯。”脚站稳,她没跟洛宸寰说太多,这不是讨论私事的场合。
然后,她转身对叶萦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没关系,公主殿下开心就好。”
不管之后怎样打算,至少现在输人不输脸。
细想,郇宇炫今天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一直保持缄默,以前她最后一个到,他可能会懒洋洋地调侃两句。
沐萱宜不再看每个人的神色,她需要消化和思考一些事情。
叶萦栖见沐萱宜这样都还能笑得出来后,反而笑不出来了,表情变得很难看。
郇宇炫和洛宸寰关系一般,两个女孩都没有要聊天的意思,他们只好做表面功夫,聊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
明明几个人的交际能力都不错,聚在一起气氛却诡异的沉闷。
第五章 考验内容
好在等待时间很快过去。
不久后,院长来了。
院长顾蔺泽其实很年轻,四十多岁的年龄,相貌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跟刚成年的少年少女们站在一起如父如兄。
缔翼学院院长这一位置的迭代速度大概和一个王朝的迭代速度差不多,上一任院长病逝早,这一任继任时就年轻。它的治理模式也与国家相似,除中心岛学院专注搞教育外,周边还有大片群岛需管理,岛屿居民靠海吃海,生息繁衍,总体相当于一个独立的海上王国。
他们来这里除了追求多语言学习环境和最好的教育资源,就是为了争取成为这个王国的继承者。
“老师好。”站着的几人纷纷向顾蔺泽问好。
对特招班的学生来说,院长是负责培养他们、直接与他们沟通的老师。
顾蔺泽点点头,那张严肃的面容没有太多表情。他找到一张圆桌,将带来的一卷地图在桌面上铺展开。
几个年轻人围拢过去。
“这两个地方,就是你们此次进行继承人考验的地点,你们四个会被分成两组。”他伸手指了指地图上画圈的两处标记点,“考验内容很简单:在指定的这片区域生活七天,努力帮助当地人解决问题。”
说完,见众人脸上浮现出不同程度的不解,顾蔺泽直言:“有问题就问。”
洛宸寰:“老师,这考验内容太笼统了。可不可以说得更具体一点?例如,希望我们帮助当地人解决哪一类问题?有没有什么限制?”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什么限制,你们自由度很高,可以随意发挥。”
……
这么模糊的吗?这是想让他们展示什么能力?
虽然他们都不是照本宣科、一令一动的人,但弄不清出题人的意图,还是有种迷雾罩顶的疑惑感。
往届特招班的这类信息是保密的,找别人探听也探听不出什么。
一直没说过话的郇宇炫问:“四人分成两组,我们可以自由组合吗?”
他的视线在地图上逡巡,被圈出的两个地方都是学院群岛附近的国家,都属于贫穷落后的村镇。可以料想此行会遇到不少问题,到时候,谁做搭档就显得十分重要。而且,东南方垠洲国的那片地界,女人、漂亮的人去都容易遇到麻烦,漂亮的女人去,遇到麻烦的概率更大。
“去哪儿以及哪两个人在一起由我安排,你们不能自己选。两个人去一个地方,不代表成了队友,合作与不合作看你们自己的意愿。名额只有一个,你们仍是竞争关系,谁想单独行动都不违规,还是那句话:你们自由度很高,可以随意发挥。”
顾蔺泽说完,现场就陷入了安静,每个人似乎都开始沉思什么。
片刻后,他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又扫了两个女生一眼,“你们两个呢?有没有什么问题?”
叶萦栖没想到院长竟然还特地问一下她们,这未免有点太过虚伪好笑了。
她和沐萱宜需要把考验内容和规则弄得那么清楚吗?
根本不需要。
“院长您这问得……”叶萦栖故意拖长尾音,语调显得饱含深意,“我们是女孩子,哪能有什么问题……嘶。”
话音未落,叶萦栖突然吸了一口凉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在看不见的桌下,有人踢了她一脚。
毫无疑问,踢她的人是看她时眼神里多少带点“恨铁不成钢”的郇宇炫。
院长顾蔺泽听了叶萦栖阴阳怪气的话,面色很难看,却没有驳斥她。
沐萱宜笑吟吟地出来打圆场:“谢谢老师,我们没有问题了。
叶萦栖忍住不去揉自己被踢痛的脚,看了眼沐萱宜,没再出声。她内心啧啧称奇:这么给面子的吗?仙女果然够端的。
顾蔺泽的神色这才稍微缓和,“既然都没有问题了,两天后,你们在那附近做招生工作的学长会接你们过去。到时候他们会告知你们这场考验怎样开始和结束。”
众人诧异,还有学长在那边做招生工作?
“散会吧。”
顾蔺泽大概还有其它事要忙,交代完就匆匆走了。
院长一离开,叶萦栖就绷不住了:
“郇宇炫,你刚刚那么大劲踢我干嘛?!”
“轻了怕你闭不了嘴。”
“凭什么要我闭嘴,我哪句话说得不对?”
“你这样说话还不如当哑巴。”
“你简直……”
沐萱宜垂头看着花圃,仿佛还在为她的玫瑰伤心。
洛宸寰蹙眉,不打算安慰,只希望她以后适应。
“我要回去了。”沐萱宜抬起头,不看旁边,也不想继续听旁边的两人在说什么,“洛宸寰,今天的事……关于我们的事,我之后会再找你谈谈的。”
第六章 毁掉的花园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沐萱宜又独自回到了温室。
她从工具房里找出一把大园艺剪。
温室是学校的财产,真正属于她的只有这些花。
往年她还会种一些浆果和药草,今年犹如最后的狂欢,没考虑实用性和研究价值,她种的栀子、玫瑰、山茶、茉莉、鸢尾、蔷薇等三十多个品种的植物全是花。
按照自己的期望,她把温室打造成了一座美丽梦幻的花园。
因为持有钥匙,她可以随意出入,不需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在这里,她度过了上千个清晨与黄昏,那些一人独享的宁静时光她不会忘记。
今天发生的事不仅让她有种安全屋被踩踏的感觉,同时也再次提醒她,温室终究是学校的,不属于她。她无权限制任何人来,也不能保护这里的什么东西。以前没出什么事,不过是因为幸运罢了。
现在距离他们毕业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等继承人名额尘埃落定,举办完毕业晚会,他们就该离开了。在此之前,她要处理好这些花。
她想了下,决定就在今天提前割舍。
沐萱宜认为自己并不想把这些花分享或赠予他人,从含苞到凋零,她希望它们一直是她一个人的。
那只能毁掉。
她拿起园艺剪,锋利的刀刃铰合,轻易地剪断粗细不同的枝干。
花朵坠地,绿叶铺洒。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目之所及一片狼藉,再无一株花草完好,她才放下园艺剪。
摊开双手,柔嫩的掌心被磨红了,隐隐发疼。她的心亦是。
毁掉自己所爱的事物一点也不痛快,你很清楚它们被辜负了,因为你爱,所以更明白它们的珍贵,它们原本值得更好的对待。
看着满地的残枝破叶,沐萱宜发现连一开始吝于分享的执念,也被悲伤覆盖。
人和花是不是有相似之处呢?她想,如果她为了满足私欲去亲近某个人,将对方带向毁灭,恐怕不会像辜负这些花一样简单,她可能一生都无法释怀?
她猜是这样。她只敢种点花,不敢碰那个人。
静静伫立良久,沐萱宜突然去工具房拿了几个篮子,将落在铺地叶子上还算干净完整的花朵一一拾起。
这都是她的心血,还是物尽其用吧。
当天傍晚,所有人都收到了一盒包装精美的玫瑰花饼干。
斜在椅子上没有半点坐相的少女捏起一块饼干,“咔嚓”咬下。
玫瑰的芬芳混合酥脆香甜的口感,彰显制作者优秀的烘焙技艺。
叶萦栖肩膀一阵抖动,笑声渐大。
“这么牛的吗?”
早上明明那么伤心生气,一天不到就能大方割爱,拿来做所有人的好感。
“真厉害,我更讨厌她了。”叶萦栖转头,“郇宇炫,你觉得呢?”
坐在窗边的郇宇炫沉默地看着书桌上的饼干盒,没有回答叶萦栖。
第二天,已经没课的沐萱宜去高中部指导几个男孩女孩画水彩画,回来时天色骤变,淅淅沥沥下起不大不小的雨。一个女孩送了把亲手画的、做过防水涂层的伞给她。
她打着伞回了别墅,刚踏上三楼,惊讶地发现又有人在她房间门口站着。
是同班的一个女生,叫尹栗诺,长相甜美可爱,性格挺好相处,很招人喜欢。
沐萱宜走过去。
“栗诺,你怎么在这儿?”她看着浑身被雨水浸透,像只落汤鸡一样的女孩,“怎么会弄成这样?你全身都打湿了,很容易感冒的。”
“我……”尹栗诺抬起脸,抽抽噎噎,眼睛和鼻头都哭红了,“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沐萱宜一看她这副模样,推测应该是出什么事了,她安慰她:“不急,我们慢慢说。你先进来吧,我给你找干毛巾和衣服。”
被请进房间后,女孩的眼泪还落个不停,水珠顺着她粘成一绺一绺的头发、湿透的衣角裤脚往下滴。
沐萱宜怀疑这样下去自己房间要被水淹了,赶忙从柜里翻出一条又大又厚的新浴巾,将人裹住。
“你先擦擦,我给你拿衣服。”说着,又回头去找衣服。
尹栗诺见人家为她这样忙碌,不好意思一直站那儿自顾自地哭,努力平复了一下,“谢、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本来想去找萦栖的,但是……但是我想到之前她就很不支持我和索源祈在一起,也不喜欢听我讲和他的事,我就不敢去了。”她说话的鼻音很重,有点含糊不清。
沐萱宜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
是的,尹栗诺最好的朋友其实是叶萦栖,尹栗诺跟自己只能说是还不错的朋友。自己和全班女生都算还不错的朋友,除同班同学外,她还跟好多人关系不错,但没有谁称得上挚交。
人们在面对突发事件时,通常会倾向先告诉最亲密的朋友,其次是求助有能力的朋友。所以……
“我觉得萦栖不能真正理解我,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尹栗诺眼中黯然,“依她的身份,不用讨好任何人。”
第七章 婚俗
沐萱宜忖度了一下,没有附和,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她从柜子里取出一条紫藤花色的新裙子递给尹栗诺。
“试试看合不合身。”
目测是合适的,栗诺的身材纤秾合度,而自己要高一些,骨架更纤细。两人穿衣的大小尺码应该差不多,只是比例会影响衣服穿上后的视觉效果,各自挑衣服的侧重点略有不同。
这条裙子裙摆刚刚及膝,设计收腰,显得身型玲珑修长,暖紫色贴合白净的皮肤,显得气质温暖活力。
尹栗诺换好,站到镜子前。
“谢谢,你的品味好好。”
“不客气,我们坐下聊吧。”沐萱宜端来一杯泡好的奶茶,将它放在靠窗的小餐桌上,自己则坐到对面。
“嗯……”尹栗诺慢吞吞地走过去,在沐萱宜给她留好的位置坐下。她双手捧住那杯奶茶,垂下脑袋,脸在杯口冒出的热雾中变得朦胧。
沐萱宜看到她的手在颤抖,一时不确定,对面的女孩是淋了雨仍感觉冷,还是因为情绪原因?
尹栗诺抱着杯子嘬了一小口奶茶,暖烫的温度也没有驱散太多她心中的寒意与不安。
“我爸会打死我的,真的,我爸肯定会打死我……他说过,不准我婚前和任何男人交往,可我还是违背命令和索源祈在一起了。索源祈本来答应过会娶我,前段时间他家里来信说家族已经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一直威逼利诱让他去见,他没同意。然后昨天他突然说,他必须得回家一趟了,不论我怎么阻拦都没有用,他只跟我说对不起,我觉得一切都完蛋了……”
沐萱宜通过尹栗诺之前说不敢找叶萦栖的那些话,大概能猜到她是和男朋友出了问题,不意外。印象中索源祈为人还不错,不知道他能不能信守对女朋友的承诺?
“栗诺你不要太焦虑,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还是等索源祈回来我们才能确定到底什么状况。”安抚了一句,沐萱宜又问:“你跟你父亲说在学校交了男朋友吗?所以他生气说要打死你?”
“没有,我没跟我爸提过这些,他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但是之后肯定瞒不住的。”
“为什么?只有老师同学看见过你和索源祈在一起啊?如果你不主动告诉你父亲,他也调查不到这些,难道说会有谁违反规定去主动找他说?”
特招班在性质上属于院长自掏腰包提供资源培养选拔继承人,每个孩子不论什么背景出身,在这里都只代表他们自己,严禁家长势力调查、干涉学生的人际关系与竞争,这方面是有明文规定和处理对策的。
所以即便栗诺家在当地还算有名望,手也不能伸这么远。
“没有谁要跟我爸说,瞒不住是因为……因为……”
尹栗诺嗫嚅了几下,难以启齿。
此时从她的角度看,头顶的小吊灯为本就十分美丽的沐萱宜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华。
心底自然地浮现出'圣洁无暇'这个形容词。
人们对于一个好女孩应该是什么样,有很多想象和期望,而沐萱宜几乎诠释了什么是完美,让人不能从任何方面挑出毛病,就像仙女误入了凡俗。
她是那么美,脾气好修养好,又聪明又有才华,连男朋友也不一般。
女生们聚在一起的时候,沐萱宜从不参与附和说人坏话的行为,也不会泄密。不像别的女生喜欢讨论男生和家里人的事,沐萱宜多数只是倾听和建议,无形中有种淡淡的距离感。
她和另外两个女生对沐萱宜都是有些敬畏的,会羡慕,但嫉妒不起来。
沐萱宜似乎是不会有任何污点,也不会犯错误的。
这样完美无瑕的人,她在她面前有种自惭形秽的羞耻感。
她的事说出来,会不会被看不起?
见对面的女孩一直犹豫,沐萱宜鼓励道:“没事的,说出来看看我有没有办法帮到你?如果是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我会保密的。”
尹栗诺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说。
“因为我把第一次给出去了。”她的声音很小,说完,忐忑地等待沐萱宜的反应。
沐萱宜愣了几秒,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私事,“你们交往很久了,很正常啊,这个你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啊?”
“不是不说出去就一直没人知道的……太子殿下果然没有告诉你,他肯定认为不需要,这是对你无形的相信与赞扬。”
栗诺是星移帝国人,对洛宸寰的称呼直接是太子殿下。
直觉告诉沐萱宜,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尹栗诺沮丧地说:“我们国家的女孩订婚后,男方家送聘礼时会派专人来验……检查女孩是否还纯洁,发现不纯洁,聘礼当场撤走。毕业后我也要回家了,要是索源祈不来提亲,很快我家就会给我安排其它亲事,就……瞒不住,到那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
沐萱宜内心震惊,这是说,按照星移帝国的婚俗,订婚后要验身?!
洛宸寰完全没跟她提过……也许是真的认为不需要。可是她第一反应就是完全不能接受,非常抵触。
而且,栗诺的这个事情可能真的棘手了。
处女膜,简单来说就是一层在阴道口的有孔肉膜。
她上次都没看清楚自己的,那个情况……咳。
阻止思绪跑偏,认真回忆了下看过的书籍资料图片,除去天生缺失和难以破裂的特殊状况,一般运动、摔跤导致的破裂和异物插入导致的破裂还是有区别的,了解的人大概一眼就能看出来。
真要检查估计确实是瞒不过的,很难交代。
令人不由觉得悲哀。
明明是女孩子自然的生理构造,却变成社会环境用来束缚女性,被他人要求保有、用于自证“纯洁”的凭信。
只是环境很难改变,她目前也没有能力改变,现有的问题才是当下最需要解决的。
似乎只有一点头绪,得再想想。
第八章 安排
“抱歉,栗诺,我暂时没有想到好办法,也许……索源祈很快会回来,希望事情不会往最糟的方向发展。”
“谢谢,你愿意听我讲,我就很感谢了。”
尹栗诺看着沐萱宜的眼睛,见里面没有任何谴责与否定的蕴意,只有温和的安慰,就又多说了些:“我觉得,索源祈回来应该会和我分手。这不是平白无故的想象,他家族的人既然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妥协回去,大概也有办法让他妥协接受他们安排的亲事。”
沐萱宜哑然。这样推测是合理的,有的东西愿意让一步,就可能让更多。
栗诺很聪明,这些事的发生,不能简单解释为她在一段恋爱中欠缺考虑。她是一个真心纯粹的好女孩,付出时可能没有想过计较太多。
叶萦栖是不是担心她,才生出类似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当时我是真的相信能跟他走到最后,现在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在惩罚我的轻率,只有他能不受影响的转身离开,这个世界对女孩子真不公平。”
对面的女孩说着说着,眼中又凝聚起泪水。
沐萱宜敏锐的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自厌倾向,她某段深藏在心底如死水般的记忆也被触及了,那黑色的潭水没有可见度,其中有什么恐怖的怪物正蠢蠢欲动。
然后,她做了一个平常不会做的举动,伸手握住了栗诺的手,表达无声安慰。
这一刻的心情是复杂的,说不清是想安慰栗诺,还是想让自己感受一点支持。
不要去回忆,要把注意力放到眼下的事情上。
“你有想过……告诉萦栖公主吗?”沐萱宜委婉地提议:“她毕竟是公主,可以调动更多力量,说不定有办法帮到你?”
尹栗诺闻言,带泪的眼中先是闪烁了一下,随即摇头,“算了,我不想麻烦她。”
沐萱宜见她不情愿,就没有再劝,又继续安慰倾听了一会儿。
转眼间已经是傍晚,雨停了,夕阳把远处的天边染出一片红霞。
尹栗诺再次表达了感谢,并说自己该回去了。
沐萱宜站起身送她出去。
结果门一开,就撞见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萦栖公主?”
叶萦栖怎么会在这儿,她似乎没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因为住学校的别墅不够满足她高要求的生活标准,叶萦栖总是上完课就回她父王给她在学院城附近买下的宅邸,每日让厨师做符合她口味的精致菜肴,泡私人大浴池。
叶萦栖把突然出现的两人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也很意外。毕竟沐萱宜从来不报复她的挑衅,永远一副人淡如莲、落落大方的样子,每次都能让她笑不出来,笑出来也是气笑的。这次怎么破天荒的……?
“真没想到我毁掉你的花,你会选择这种方式报复我?我就这么一个好朋友你也不放过……哦,其实也不能说是好朋友。”
听到她的话,沐萱宜面上还是平静的,倒是尹栗诺回避了她的目光。
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她就说嘛,沐萱宜不屑为这些在背后耍手段。
叶萦栖盯着尹栗诺,“你之前一直不怎么找我,我一找你,你说话的关注点全在索源祈身上,没想到他不在,你居然跑来找沐萱宜亲近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沐萱宜侧头望向尹栗诺,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
尹栗诺迟疑了一下,没敢看叶萦栖,对沐萱宜摇了摇头。
沐萱宜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叶萦栖跟自己的关系太差了,显而易见她做不了两人朋友关系的和事佬。
很少有人连叹气的动作都做得赏心悦目,叶萦栖心想,但当着她的面像藏了什么秘密一样就很让人不爽了。
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
从小到大沐仙女做什么事不比她好?比她漂亮、比她有才华,比她会学习、比她受人欢迎。
甚至还有人背地里八卦说沐萱宜更像公主,她俩是不是被抱错了。
谁不喜欢她喜欢沐萱宜都正常吧。
“算了,我来拿东西的。”叶萦栖晃了晃手中折好的几张纸,“你们随意,该干什么继续吧。”
说罢也不等她们回应,直接扭头下楼了,没有丝毫留恋。
回到宅邸,叶萦栖一进门就烦躁地把鞋子蹬掉,甩飞老远,鞋底一只上翻一只朝下,她当没看到,把几张纸往茶几上一扔,光脚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沙发上。
没错,依她的生活习惯,她一个人当然会住成狗窝,所以这个宅子有请帮佣。她寻思着明天起要离开七天,晚饭后慷慨地给他们都放了假。
察觉有个人缩在暗处,她习以为常,问:“你主子呢?”
“有事离开了。”
“又走了,真是大忙人,比我爹还忙。”抱怨两句,叶萦栖又爬起来,扯出一张地图在茶几上摊开,“自己看怎么通知你主子,我懒得管。嗯,过目完就滚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因为他们不住特招班的别墅,被通知今天晚点过去一趟,免得明早出发晚了。
她带回了两个人的东西,两份地图路线、登船点截然不同,她和郇宇炫不在一块进行考验。
哈,反正相看两相厌,没分在一起最好。
那她十有八九是跟洛宸寰?总不能她跟沐萱宜一起吧,两个女孩说不定都没什么斗志,除了内讧就是到处游览,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地点?
猝然,一个念头滋生出来,瞬间在心底扎根疯长,待她反应过来想抹除为时已晚,烙在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等等,你去帮我准备点东西。”叶萦栖决定遵循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找来纸笔,写下。
那人瞠目,“这不……”
她打断他,“放心,不是用在你主子身上的,我可不想被掐死。”
接着又威胁:“麻利点,完不成任务就让你表演脱衣舞!”
那人吓得虎躯一震,赶忙道:“保证完成任务!”
天边的余晖消失了,迎来沉沉夜幕。
第九章 是他吗?
翌日,叶萦栖拿着地图从学院城穿过,去西边码头。
今天周末,很多学生出来吃饭逛街。
人群传来讨论纷纷:
“真漂亮啊,有种很特别的感觉。”
“哪个院系的?”
“不知道。”
“我怎么没见过她呢?这么漂亮我应该认识。”
“看年龄不是高中部的小屁孩。”
“不会是特招的吧?”
“真的假的??”
“我第一次见,听说全是俊男美女?”
“这再正常不过了,院长、副院长要担当门面。外交学院招生都要求五官端正、口齿清晰、形象气质佳,不然从事工作更困难,所谓:长得漂亮是优势,活得漂亮是本事。”
“你讲得好有道理哦。”
“以前遇到个特招班的哥哥,一笑把我眼睛都看直了。”
叶萦栖压根没空管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走路好烦,居然让她走这么多路,直接把船扛过来找她不好吗?
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参差不齐,学院有智脑,可以给人上课、全面覆盖监控各种问题还能判断学生隐私数据自行销毁,交通却不发达,学院城这么大只能步行。
最远一个码头,走死她算了。
后来回忆起这天早晨,叶萦栖确定自己因为走了太多路而想掉头回家,在发现折返更远后,她放弃了。
简直不知道她脚怎么挪到西边码头的,痛苦。
不过看到船上的人时,她当场就感觉值回了。
“哟,太子爷。”
这一喊几乎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有人甚至放下了手里正忙着的事投以关注,犹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一向喜欢低调的洛宸寰眉头拢起,最后还是给面子淡淡招呼了一声,“叶萦栖公主。”
叶萦栖走上去,近看那张冷硬的俊颜。他的帅不张扬,如他的人,可只要看到,就没有人会说不帅。
这面无表情的,洛宸寰不高兴是她吧?
“可惜了,是我跟你一起,你不能跟沐萱宜共度一周欢乐时光了。”
“我们不是去玩的。”
“可是我还蛮喜欢玩的。”叶萦栖眨眨眼。
洛宸寰突然有预感,他此行应该不会太顺利。
“那请自便,我就不奉陪了。”说罢,仿佛不想再跟叶萦栖继续待在一起,转身朝船舱走去。应该是去找引接他们的学长了?
叶萦栖直勾勾盯着洛宸寰的背影,眼中透露出几丝诡异的兴奋。
另一边,沐萱宜根据管理老师给她的地图路线,找到了登船地点。
揭下兜帽,登上甲板,看着上面熟悉的人,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她精确地叫出了那人,“路赫学长。”
这位学长是浓眉大眼的长相,见到她后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腼腆地涨红了脸。
“是我,没想到沐学妹还记得我。”
沐萱宜轻笑,“学长不也记得我?我们总共才说过两次话,你的记忆力也很厉害。”
“哪是什么厉害啊?是学妹太漂亮了,让人一见难忘。”说完,后知后觉这话有点容易让人误解,又补充道:“不论男女都难忘。”
“学长太过奖了。”
谈话间,路赫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往北方瞄了几次。
顺着他视线望过去,远远有一座规模不算小的岛屿,沐萱宜疑惑,那不是居民区吗?
“怎么了学长?那里有什么吗?”
“我刚回来就要走,都没时间回去看看妻儿。”路赫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嗯?沐萱宜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就娶妻生子,有家室了。
毕业不到两年,才刚刚二十岁出头吧?
而且她记得……
“我记得路赫学长之前是在跟白潋学姐谈恋爱吧,你们……?”
“是,我们结婚了。”
“真好,当时我们都应该去祝福你们。”
听到她这句,路赫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凝固。
但只有一瞬间,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笑呵呵的,“我俩从简的,当时也没什么积攒家底,怕款待不好客人。”
沐萱宜猜想,好像有什么隐情?
虽然她不了解路赫,不过对白潋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她跟路赫之前说过两次话还是因为白潋的关系。那位大她两届,两人同修了生物学,有次为合作完成一个课题,她们去给小孩代课,白潋白天上课,抽空备课,每日还挑灯夜读到凌晨,她为了配合进度,也跟着一起过了半月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生活。
白潋性格要强,也喜欢大排场,成绩连做了五年第一,在学院朋友遍布各院系,不像是会悄悄结婚的人。
而且院长顾蔺泽一直挺器重白潋的,最后却选了路赫成为继承人之一。
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此时,路赫的声音打断了沐萱宜的思绪,“时辰到了,我们该启航了。”
“不等我另外一位同学吗?”对了,还不知道是谁?
“他忙,找人通知过我,说他自行前往,也不算违规。”
沐萱宜遥望了一眼学院城,普通的学生放短假都很少离开。
这个时间点不在,能忙成这样的,也许只有……
是他吗?
她压抑住心悸的感觉。
“是郇宇炫?”
“是的。”路赫点头。
……
冥冥中,那些看不见理不清也舍不得剪断的丝线,又变得更多,缠得更紧。
第十章 海边小镇
“这个月亮贝镇看起来好荒芜啊。”
抵达目的地后,叶萦栖环顾四周,不满意地嘀咕。
以月亮贝命名的海边小镇,建筑基本都是些低矮的泥砖瓦房,远处还有几座棚屋。那是人住的?刮大风不塌吗?
就这样还是个镇?郇宇炫他们分到的小村子不知道什么鬼样子。
叶萦栖发现,从他们登陆的港湾往东眺望,很远的地方有一片繁华的区域,建筑群的结构更复杂、更高、更坚实,完全不同于贫瘠落后的眼前。两地中间无形的线仿佛延伸成鸿沟,分割出楚河汉界。
“没看到什么年轻人。”洛宸寰扫视一圈后说。
当地居民在目睹他们到来后,没有太大反应,多数只抬头瞥一眼,又继续麻木地埋头苦干。
一位母亲牵着五六岁的儿子恰好路过,小男孩好奇地朝这边张望,被他母亲拉住快步离开了。人想填饱肚子不需要太多好奇心。
一起下船的还有负责接送两人的郑隼,比他们大一届。
他介绍道:“十年前,有两位外地富豪投资了亮贝镇以及周边几个靠海村镇,月亮贝镇因为地形原因只有极少部分被划进开发区,没有建设停靠大渔船的码头,青壮年基本去周边村镇讨生活了。”
“那边有一小片属于月亮贝镇,你们之后可以自行前往。”郑隼手指东方,是叶萦栖刚才注意到的那片繁华区域。
接触时间短暂,也大概能了解郑隼是个不喜欢废话的人。刚刚在船上,郑隼跟洛宸寰从专业问题聊到学院管理,叶萦栖没兴趣参与,并差点睡着。
他们一路尽聊些严肃的公共话题和她预想差异挺大,她以为郑隼起码会讨好一下洛宸寰,建立私交。
虽然特招班的学生在学院时只代表自己,身份背景不公开也不会被大家知道,但洛宸寰例外。洛宸寰作为星移帝国的太子,很多时候会露面国家的公开活动,关注时政信息的人必定认识他。相对的,叶萦栖几乎不在任何正式场合露面,就没什么人认识她是个有继承权的公主。
现任院长顾蔺泽目前有四位继承人,还不确定谁以后会分管到什么,只有坐镇学院那个才拥有最高权力,负责其它方面的副院长等同于外交官、财务官之类,对没什么背景出身的孩子来说算是一步登天了,可也不比一国储君显贵。
不过……管他们聊啥和交不交情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来陪跑的,所以玩得开心最重要。
“两位请把这个戴在胸口。”郑隼拿出两个银色的圆形徽章,设计很有科幻感,“这是学院智脑的子代,可以实时监控两位的表现、采集声像传输回去。如洗澡、睡觉之类的隐私会自动判定不录入,两位面临希望保密的个人情况也可自行取下徽章,主动停止采集信息。但这样做考官们会无法得知两位的动态,若七天的信息缺失过多,会影响本次结果的评审,还请两位尽量少操作。”
“从两位戴上徽章后考验就开始,七天后的清晨我会来接你们返程。”语调没什么起伏,像背稿一样,“郑隼告辞了,预祝两位一切顺利。”
郑隼离开了。
叶萦栖被迫取下了自己的鸢尾花宝石胸针。两个风格不同的东西都戴衣服上不行,太花哨,丑。
银色徽章是磁吸的,戴上后不太起眼,叶萦栖尝试跳了两下,很稳固,不会掉。
“我们去开发区看一下。”洛宸寰通知她一声,抬腿往前走。
这算默认两个人一起行动了?
“等等……”叶萦栖扯住他的衣袖。
刚刚从这看过去,开发区的房子只有她指头宽,不得望山跑死马?
洛宸寰回头,下移的目光停留在她手上,脸色不太好看。
好小气,碰都不让碰。
叶萦栖像没事人一样松开手,“你现在就去吗?我今天走不了那么多路了,要不我们先找落脚的地方吧?”
他思量了一下,采纳了她的提议,“可以。”
“你看。”叶萦栖仰头示意。
顺着进镇的大路上坡,不远处有一小片还不错的建筑群,其中一栋白色砖墙五层高的小楼最为显眼,可能是所谓的进镇门面?
“那是旅店吧?看着还行,我们可以……”
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
呆滞了片刻,叶萦栖小心翼翼地问:“洛宸寰,你带钱了吗?”
一定要说有。
她完全忘记准备钱这东西了。
在学院城里,他们花销全免费,从院长给的账户走。
出了学院城,她身边围绕着一堆人为她服务,就没有为钱操心的时候。
偏偏这次是一人出行,她又没想过要在考验中获得什么好评价,于是怎么随性怎么来,结果连最基本的准备都疏忽了。
送他们来的船都开出去老远了,找不了郑隼借,更不用谈他愿不愿意借。
只希望洛宸寰这位太子爷,符合一贯的稳妥印象。
要是都没带钱,他们两个要怎么活下去啊?下海摸鱼吃?
一双黑眸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轻易看透了她的所想,“有,不多。”
其实以他从小受过的训练,没带钱也能生存。不过本次的目标不是生存,就让人调查了两个地方的货币汇率。这小国货币的购买力还可以,他换了几张最大面额的钞票,方便携带。
支撑两个人七天勉强可以,他翻出来,拿在手上给她看。
“不够。”叶萦栖皱起脸,“我吃不了一点苦,我们想办法再搞点吧?”
“……”
之前没有私下接触过,没想到这位公主……女王储在这样的局面还能如此任性。
洛宸很想再次提醒她,他们不是来玩的。可看她样子明显是听不进的。
他不喜欢无用功。
但愿她不要太拖后腿,不然……
第十一章 旅店
月亮贝镇上,罕少人光顾的当铺迎来了年轻的一男一女。
坐在柜台里的老李一看两人的样貌气质,就知道是两位贵客,赶忙站起身,“两位好。”
“这值多少,老板?”叶萦栖摊开掌心,打算割爱她的鸢尾花宝石胸针。
它镶嵌着六瓣大小不一的紫色蓝宝石、十多颗黄钻,托和枝叶都是纯金的,是一件工艺和价值都非凡的饰品。
钻石、宝石在一些地区的回收价可能被压降十倍不止,但黄金是硬通货,即使战争毁灭国家,货币失效,黄金仍被承认。
“嗬,这东西不一般啊。”老李瞪大了眼,“请拿过来我仔细瞧瞧。”
叶萦栖抬手递了过去。
老李把宝石胸针放在黑色绒垫上,拿出放大镜,打上灯光认真观察。
“老李,你的面。”
这时,一位少年端着一个大瓷碗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与他们年龄相仿,皮肤晒得黝黑,肩膀不算太宽阔,但身板结实,一双大眼有神,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放一边吧,我这儿有客人。”老李没抬头。
那少年在进门的第一时间也看见了洛宸寰和叶萦栖,嘴不可思议地微张,呆愣在了原地。
见没动静,老李抬眼一瞥,拍了拍桌子,“别看了,放下碗赶紧走,别冒犯了人家。”
“哦哦,那你趁热吃。”少年也意识过来自己失礼了,尴尬地放下碗,逃似的离开。
老李给他们赔笑:“让两位见笑了,小镇没来过两位这样年轻尊贵的客人,那小子没见过世面,看傻了。”
“没事。”
“没关系。”
洛宸寰和叶萦栖都表示不介意。
“东西抵押的话可以给您八百万,利息是两分,期限最高三年。”老李说。
按照行规,给有钱人估价要往高了说,因为他们多半有能力赎回,价高得利也高,他报的价已经接近东西原本的价值了。
“太多了,拿不了,少抵点吧。”他们不是这国人,没有储蓄账户。
“您要这样要求也可以。”
“嗯,当吧。”叶萦栖一脸心痛。
虽然它只是她的小物件其一,可她身边的人基本都是听她爸安排照顾她,未必会为她跑腿这么远来赎胸针。
为这小东西也不可能求到郇宇炫头上去。
她大概再也见不到这枚胸针了。
弯眉拧成一团,错觉连呼吸都是痛的。
旁边的洛宸寰见她的表情,无语了。
略微犹豫,抬手将自己带着的腕表取下。
“还是当我的手表吧。”
纯黑色的表盘,银色的指针,皮革的表带,并不张扬。
“这是……星移帝国的暮日鎏光表?”老李是个有见识的,眼尖认出。
“是。”他对买这种奢侈品没有兴趣,是人送的。
老李凑近仔细查看,“没见过这款,不是限量款。不过这做工材质真是没得说,难道是定制品?”
高端产品提供定制,问题是不好估价,一般主人最清楚花费多少。
“随便抵几十万吧,我回去就派人来赎。”
“行,由您说了算。”老李爽快地同意。
赚几万也是赚。至于私吞,他没想过。财帛动人心,可也要掂量掂量,就算外来客,有钱有势的人同样不是那么好招惹的,年轻也不可轻视。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在镇中心开当铺,一个在开发区开当铺,干这行的如果信誉毁了招牌就砸了,敢瞎贪全家老小都不用活了。
老李小心谨慎地把表收好,开了当票。
出了当铺,叶萦栖笑逐颜开,“洛宸寰你对我真好,像我爸一样。”
洛宸寰脚步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说什么?他黑着脸。
“走吧。”叶萦栖就跟没看见他反应一样。
两人来到距离当铺不远的白色小楼旅店。
里面还挺漂亮的,风铃上吊着的贝壳是她没见过的种类,应该是本地海域特产。漆出层次感的蓝色墙面上有挂有仿制船锚、船舵的装饰,很有海边小镇的风格。
旅店老板长得跟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一样,又黑又壮,一身肌肉。要不是环境对了,两人还以为走错了。
他们又碰到了刚才端面给当铺老李的少年。
叶萦栖投以好奇的目光,对方脸却刷一下红了。
她寻思这小伙脸红起来黑红黑红的,不仔细还不太看得出来。
两人要了顶楼最好的一间大套房,有四个卧室。
洛宸寰这个行动派直接向老板询问如何去开发区比较快。
“去开发区要花半天呢,客人您这时候走,晚上恐怕赶不回来了。”老板友善地笑着。
洛宸寰想了想,改变了计划,“那劳烦老板告诉我,镇长在哪里?”
“这个时间点的话,镇长肯定在镇中心办公,不过您今天应该见不到了,要提前预约。”
“没事。”洛宸寰回头,发现叶萦栖已经找椅子坐下,“去一趟镇中心时间还可以。”
当地人民有什么问题直接问镇长是吧?
不愧是太子爷,这效率真高。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她不想走了。
他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高兴还是不高兴,“好。”
叶萦栖扭头看了眼一楼的座钟,时间离中午不远不近的,“你回来吃午饭吗?”
“吃。”
真是惜字如金。她摇摇头,吩咐道:“老板,给我们准备最好的午餐,海鲜多弄点。”
洛宸寰走后不久,叶萦栖感到有点无聊,坐到旅店门口的台阶上去看海。
她啃着西瓜,一只脚伸长,划拉地下的沙子。
坐了很长时间,一直感觉身后有人鬼鬼祟祟地晃荡,又不敢过来。
叶萦栖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左看右看,没看到其他人,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对。”
“我叫封乐岩。”没想到她会问他,吓了一跳。
叶萦栖没有自我介绍,而是继续问:“你是老板的儿子?你没去上学吗?”
“是的,我今年秋天去上大学。”
她回头,“你十八岁吗?比我小一岁。”
对方点头。
她又想了想,注视少年的眼睛,“你认为现在的月亮贝镇民有什么困难吗?”
第十二章 真是看不上
关于月亮贝镇的人们有什么困难,叶萦栖其实不上心,也没打算去帮助他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她仅仅是人来了,不会做任何竞争院长继承人的努力。
只不过好奇,跟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能想到什么?
“大海。”封乐岩认真思考后,给出答案,“卖食材给我家的渔民说,他们现在要把船开到很远的地方才能捕到鱼,我小时候不是。大海变样了,海边小镇的人都很依赖它。”
海洋环境遭到破坏了?叶萦栖皱眉,她不懂这些,不是专业。
“还有……”封乐岩尴尬地摸摸鼻子,“投资者说我们外面的海岸线不适合做大渔船码头,太曲折,所以只把一小块镇子划进开发区。开发区建成后,那一块的人称自己为新月亮贝人,把我们叫做老月亮贝人,还说我们的共同点是穷酸落后。”
叶萦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还分出高低贵贱来了?”
穷人乍富这么有意思?
刚准备继续笑,就望见洛宸寰带着一个老头和一个中年男人回来。
行吧,看来她点的午餐不会有浪费了。
然后,叶萦栖得知老头是镇长,中年男人是他的助手。
有洛宸寰和旅店老板负责招待他们,她可不管,只管解决盘中的食物。
就说洛宸寰还是挺厉害的,餐桌上礼貌周到,一点不会冷落客人。可能没少学习礼贤下士?细节她说不清,只感觉氛围好。
她坐在饭桌上把故事听了个完整版。
十年前,有外来的两家投资人愿意花大资金支持月亮贝镇及周边村镇的建设,条件是得到进驻捕捞海产的许可。
没想到新码头建成后,他们用大船肆意捕捞,导致当地海产巨减。
当地政府出面劝导无果,又难以扭转银货两讫的局面。海洋变得更加贫瘠。
最后,那些没有为两位富豪打工、靠海吃海的渔民们,苦于生计放弃了以往不捕捞小鱼小虾的传统,将网越织越密,竭泽而渔。
怪不得这小国货币购买力还不错,之前海鲜出口得多吧?
用完餐后都没离桌,三个男人在谈事。
叶萦栖坐在旁边,听他们讲什么“海洋生态链”,听又听不懂,人昏昏欲睡。快睡着时猛地前倾一晃,额头险些磕到盘子角,陡然被惊得清醒。
吸了一大口凉气才压抑住心要跳出胸腔的感觉,一阵后怕,差点破相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站起来,“不好意思,你们慢慢聊,我出去吹一下风。”
叶萦栖又走到门口台阶坐下,静静望着大海。
下午退潮了,太阳烤烫了岩石,沙滩上,海鸟和赶海的渔民争夺着大自然的馈赠。
此时封乐岩走过来,一身短裤背心,穿着拖鞋,手里提了一个桶。
他鼓起勇气对叶萦栖发起邀请:“你想不想去赶海?我们可以找到蛤蜊、蛏子,也有猫眼螺和月亮贝。”
“好啊。”叶萦栖坐得腿麻,无所事事,选择跟他走。
两人边走边聊。
“人好多。”
“是啊,退大潮比较难得,有的人会把在学校的孩子叫回来帮忙。”
阳光笼罩在叶萦栖身上,有腥咸的风扑面而来,她侧头拢了拢长发。
封乐岩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你的眼睛是紫色的,好美。”
叶萦栖闻言笑了,“紫色很稀有不是?我喜欢自己是独特的。”
她眼眸是深紫,接近于黑色,不在强烈光线下不容易发觉。
又说:“听说我家的祖先是位女巫,不仅瞳孔是浓郁的紫色,连皮肤都是淡紫色带有奇异花纹的,听起来特别离谱吧?”
很难相信这记载的是人类长相,一点也不科学,是什么新人类吗?所以她一直都当魔幻传说听。
“也许是真的?”封乐岩呆呆地说。她美丽而神秘,这样的来历衬她不违和。
怎么可能?叶萦栖笑着摇头。
她觉得所谓女巫应该就是普通人,只不过被传得奇异。
她的瞳孔只有一点紫,母亲和外祖父比她还不明显;她皮肤白,却没有一点发紫,更不要说什么花纹。
人类更早的历史传说中还有神的存在呢,何处觅其踪?没人当真的。
“所以……你来自月森王国,对吗?”封乐岩又问。
叶萦栖并不惊讶他知道,“对。”
打开世界地图,介绍各国概况便会提到。月森王国中有一片古老的、面积最广阔的森林,叫月光森林,传闻曾经是女巫的栖息地,是王国特有的历史文化。
还有他不知道的,初代王后拥有女巫血脉,故以月森为国名,很浪漫,但没有流传在民间。
叶萦栖没有说,她不想自暴身份。
“月森王国,那也不是很远。”少年话语中有着难掩的惊喜。
“……”
她是不是无意中给了人不该给的期待?
但封乐岩却没继续表露什么让她确认。
“我教你看蛏王的呼吸孔吧?”
她点头。
接下来,两人撒盐抓了好几个大蛏子,还挺好玩的。
一番捣鼓,又抓到一个,扔桶里。
浑然不知少年已偷瞄了她好几眼。
“我以后想成为海洋学家。”他突然说。
“呃……”
叶萦栖手上动作停住。
他的梦想?跟她说?
仰头,对方神色紧张地看着她,似乎想听到她的认同。
这下能确认了,非常明显。如果还搞不懂,她就白活了。
“很好的目标,祝你顺利。”叶萦栖敷衍。
不想让事态有再发展的余地,她起身直接往回走,“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天色也不早了。
而封乐岩像没识别到她的冷漠一样,步伐紧紧跟上。
……
这么不聪明,真是看不上,叶萦栖心想。
回到旅店,碰了一个洛宸寰送镇长他们走出去不远的背影。
一大桌残羹冷炙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视线定格在桌上的玻璃酒杯。
第十三章 我喜欢你才下药的
洛宸寰送完人返回已经黄昏,整栋白色旅店灯火通明。
一楼的餐厅人满为患,他直接回了套房。
进门就瞥见半天不见人不知道跑哪儿撒欢去的叶萦栖,坐在靠窗的小沙发上独自看夕阳。桌上摆着一瓶白葡萄酒和两支高脚杯。
听到响动,她朝他看来,“你没吃晚饭吗?”
“吃不下了。”
“那坐下陪我喝一杯?”
他蹙眉,“女孩子少喝酒。”
“……”
叶萦栖被这人不解风情的说教话气到,可想到自己的目的,脸上又勉强挂起了笑。
“先坐呗,我有事跟你聊。”
洛宸寰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她拔掉那瓶白葡萄酒的软木塞,倒出半杯,用两指夹住杯脚推给他。
“我不喝。”洛宸寰说。
她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拒绝一样,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
“我不和女人喝酒。”他强调。
“连我们院长都不敢这么正大光明的讲出这种歧视言论。”闻言,叶萦栖笑出声。
“不是歧视,是女人在外面喝酒容易被人占便宜,我见太多了,所以不和女人喝酒。”他难得一次解释这么多。
“那你不占我便宜不就行了?”
她歪头,神情中带着几分天真迷离,唇瓣在夕阳映照下,红得娇艳。
又举起手中的酒杯摇晃,姿态慵懒得像只刚睡饱的猫。
“我们分到一起也算有缘,干杯?”说完,自己先抿了一口。
洛宸寰没动。
良久,就在萦栖以为他要用沉默以示拒酒到底了。
他倏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哇,真给面子。
“你有什么事要说?”他盯着她。
“我觉得是你不会想让各位老师听的内容?”她摘下了监控徽章,捻在指尖给他看。
迟疑了一下,洛宸寰也摘下徽章,但显然不想耽误太多时间,“说快点。”
“急什么?”
说着,她从对面站起,向他走来,脚步轻缓,犹如微醺。
趁他恍惚的一瞬间,跪到了他这边的小沙发上。
狭窄的空间立马变得拥挤,洛宸寰后退,背抵到墙壁。
她几乎贴着他,头凑过去看窗外。
“晚霞真美。”
天红了小半片。
接近日落的海洋不再是广阔包容的蔚蓝,仿佛有谁把墨汁倾倒进去再搅开,变得深浓。眼前人的黑眸比海的颜色更深更浓。
洛宸寰嗅到她身上香气,不知道是什么花。
如果他的常识没错,这世界上应该没几个人会喝一口酒就醉成这样。
“起来。”语气凉凉的,是警告。
他承认叶萦栖有点魅力,但她不是他该碰的,从各种层面来说都是。
“别呀,一起看日落?”她靠得更紧,几乎依偎在他怀里。
他不为所动,出言讥刺:“公主仪态是跟谁学的,动不动往人身上贴?”
叶萦栖一愣。他骂她没有公主的样子?
可惜这种话明里暗里从小听到大,她从难过到麻木,早就百毒不侵了。
也不生气,惨兮兮地瞅着他,“我是个可怜的公主,没请过礼仪老师。”
洛宸寰不置可否,眉头紧皱,“你让我特地取下徽章,就是为了这样?如果是,公主还请自重吧。”
勾引明确被拒了,叶萦栖没尴尬,若无其事地退开,爬起。
坐怀不乱是吧?让她自重是吧?行,那就谈正经事吧。
“你知道这次继承人的考验,我和沐萱宜都是陪跑吧?”
原以为很简单的问题,只需回答知道或不知道,没想到他居然沉吟了片刻。
“不一定。”
“不一定?”
“院长没有亲口说过你们两个没机会,事情也没有看到结果。你和她走到这步不易,这样就要放弃,不值得。”
不对,不对。
那天她暗讽这事,院长没有否认。院长现有四个继承人,没有女生,往届甚至有女生成绩一直第一,屁用没有。还有,院长的人脉可以让他们锻炼专业能力,却从没安排过她和沐萱宜去过,这还不明显吗?
昭然若揭,洛宸寰凭什么说不一定?
一件事看不到公平,还怪她太容易放弃?
既然如此,学院每届特招班为什么要招五男五女?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终究是参加了一场看似机会平等的骗局。
用尽全力控制情绪,才没被怨愤吞噬。
“呵,既得利益者说话就是轻松。”看来他们不可能达成共识了。
“洛宸寰。”她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我说过你对我还挺好的,像我爸一样。是真的。”
对她很好,给她花钱、给她小甜头哄她开心,然后把最大的权力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其实,以洛宸寰的出身受的教养,怎么可能明面上对人不好?笼络人心是习惯。
就像她对沐萱宜敌意那么大,经常找茬,沐萱宜每次给大家东西从没少过她那一份,雨露均沾,滴水不漏。
“我不想碍你事,但我想让你付出一点点代价……”她直勾勾盯着洛宸寰,“告诉我,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此话一出,洛宸寰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从刚才就有点奇怪,他体内莫名的燥热,原以为是酒精造成的错觉。
望着桌上没喝完的白葡萄酒,他脸色骤然变得铁青,“你在酒里下药了?!”
“没办法。”叶萦栖无辜地眨眨眼,“刚才我也证实过了,就猜到你不愿意主动肏我,事实也没错,所以选择给你下药是对的。”
“别担心,我买的药可好了,效果猛烈,只在几天内反复发作,过后没有副作用,不损害身体健康哦~”她显得很开心,“连我都喝了一口助兴呢。”
“为什么?”一字一字几乎是从洛宸寰牙缝里蹦出来的,“因为我是沐萱宜的男朋友,所以你要抢?”
有怨气要让他付代价,为什么是这种?
“当然是……”叶萦栖似乎肯定了他的问话,却拖了长长的尾音,来了个猝不及防的:“是因为我喜欢你才下药的。”
“我馋你好久了,一直没机会。”她笑嘻嘻地再次靠近他。
洛宸寰:……
她说的每个字他都听懂了,但组合起来的意思,超过了他能理解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