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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士甘焚死不公侯
北楚,郢城。
有别于南齐临淄靠于海,北楚都城于山川环绕之中。国境东北有北岭群山横隔兽族,西面有边军铁墙拦断兽潮,南境更有黄沙大漠分齐楚国界。
不同于南齐集大权于帝王一人,北楚皇帝虽世世代代,传承不断,但不理俗务,终日修仙炼气,实际执政者为上将军府的大将军,而大将军则由楚境军力最盛之阀担任,西北铁墙军曾出过一回,东北镇山军亦有几次,如今则由中央墨甲铁骑之帅,主导国政。
以武领国,分封各地诸侯,即便大将军遭诸侯推翻,皇帝仍不受妄动,世代尊奉如常,一则楚皇为仙神之后,血脉尊崇,二则聚仙楼入世红尘,维护大楚秩序。
可以说,军可乱,将可换,楼不倒,皇不断。
郢城外,左方山脉。北高南低,如一斜坡,唤为纱帽山脉,由南向北,群峰依次为小尖山、大帽山、六云主山。
大帽山与六云主山中央的山谷,便是捆魔牢所在。
捆魔牢由叁府五院组成,仙子内围守卫,灵种外层修炼,不仅有护牢大阵,更有禁仙铁锁罩空。此牢,灵气全无,别说炼气,连空气都十分稀薄。
简楼主踏足山谷,过关入院,沿途层层看守,再下阶落梯,从院中牢房逐步走入地底。
楼主提壶酒,下了一层,又一层。
至五层底,过叁门牢,途经一门冰寒冻体,森幽迫人,抵六门前。
楼主从怀中掏出钥匙开门,另一手,掌中燃起火球,入房,关门。
「今日清明,来看看你。」
「嘿??」
「有壶酒,来敬老友。」
「你我非友。」缺一刀盘坐别头。
「我敬坊主,你敬阁主。」
缺一刀回首怒瞪楼主:「阁主殒了?」
楼主颔首,让火球浮空而燃,滑脚清扫灰尘,坐下置酒,从怀中掏出四盏酒杯:「两人同归于尽。」
「不可能!」缺一刀猛然起身:「乙两之谋,定能让阎王中剑!」
「那是。」楼主又点头认可:「此子可怖,若能入楼该有多好?」
「怎么回事?」
楼主又燃颗小火,将酒提于火上。
煮酒论英雄,是非曲折转头空。
楼主语毕,四盏酒杯排列于前,拾起一杯,敲一杯:「敬,王添财。」
缺一刀肃穆,闭眼,长长吐出浊气,举一杯,碰一杯:「敬,吴虑。」
对饮,洒酒。
再饮,杯空。
「边关需要你。」
「聚仙楼人才济济,捆魔牢众仙云集。」
「封官加爵。」
「哼。」缺一刀不屑。
「百姓需要你。」
「嗯?」缺一刀挑眉:「你会在乎蝼蚁?」
「我不在乎。」楼主摇头:「但你在乎。」
缺一刀沉默,盯着空荡酒杯。
「想一想。」楼主起身:「铁墙军,游击将军,从五品,再加封五等男爵。」
楼主转身,拉开牢门,关上前,又补两字:「想想。」
缺一刀,只是看着酒杯。
本来,在听闻阁主道出计谋后,他便觉得乙两机智过人,在胁迫金宝,骗过楼主与各方大仙,让阁主脱离包围网后,更觉得楼主不过尔尔。
哪怕事后他被逼得得向楼主挥刀,遭镇压于此,都不觉得有甚沮丧,毕竟仍有转机。
只是方才听完消息,才让缺一刀逐渐明白??众仙为何如此畏惧楼主。
北面叁大势力,净明宗、聚仙捆魔、妙音阁,南面叁大势力,法鼓山、青蟒朱雀、极乐宗,在这回博弈中,损伤甚微。
受损最重的是解忧阁,但它不隶属任何势力,阁塌了,南齐北楚的仙人,更好稳定秩序;次重的是聚宝坊,属于南齐官府的暗地盟友,坊垮了,有损南齐的统治力,一消一涨,自是对大楚有利;再来便是天刀门了,本来他只是在边境协防一二,若之后纳入军制,铁墙军便会军力大增,亦有利于大楚。
这么看来,北楚成了最大赢家。
但让他想不通,看不清的是,楼主在这当中到底做了什么。
纯凭运气?还是借力使力?
这是头一回,他觉得??酒,难饮。
丙五亦苦。
解忧阁,千锤殿。
看着断剑,丙五终日苦思。
打过铁剑,锻过短刀,先不论神兵利器,各类兵器甲冑,他多少都接触过一二,即便冷门刀械,多半也都能触类旁通,只是?? 桃木剑该怎么修?
想起居士慎重的请求,丙五便快抓破头,此剑夏阳,听闻跟那冬阴是子母剑,但冬阴剑他见也见过了,四把五行灵剑,他摸也摸过了,却仍是一脸茫然。
「木剑啊??」
难不成得用树胶黏合?但这样还不是一碰就断?他拾起断面,反覆观看,近得鼻子都几乎贴在剑身上,才看出断刃中,木材中央有一条浅色细线,上半断与下半断皆是,这线又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
丙五深深叹了口气,首次觉得??锻造艰难。
琉璃亦难。
除去金宝、银宝,北楚分坊玛瑙、齐境东南分坊翡翠,均赶回总坊祭拜坊主。
清明,以往都不晓得过了几回,无非是奠祭祖先一二,众人聊聊琐事,听着坊主老生常谈,不曾想,这次竟让分隔多年的小仙,再度齐聚。
琉璃入坊最晚,修为最低,本来派驻的分坊在齐境南方,离临淄最近,收网之际,最先被召回总坊协助。
此刻的他,双眼布满血丝,眼袋乌黑,已是好几日没有安睡,每每夜深人静,他都会被当日酷烈之幕给惊醒。
有别于玛瑙的高大壮硕,琉璃精瘦许多,不同于翡翠的笑口常开,琉璃寡言许多。
他常想,若当时不管乙两,直扑阁主,是否能替坊主挡下那一记手刀?
当乙两看到阁主遭弯刀断头,嘶声大喊时,他也瞧见手刀捅入坊主腹部,但他却连吼叫都出不了声,只觉天塌地崩,僵直恍惚。
待先生们协助,他才浑浑噩噩的将坊主与陈先生分别入殓,竖灵后选定吉地,坊主将葬于城外宝地,陈先生则迎回老家入土。
家祭时,朱雀院院长与青蟒府主事,两位大仙一同前来上香,公祭时,连皇城都遣了圣座前的大红人冯公公,以及当朝驸马同来吊唁。
出殡之日,丹凤街挂满白布,抬棺启灵送至城外,沿途队伍漫长无尽,达官显贵送至半途,门客才跪辞宾客,待坊主安葬后,琉璃返主安灵,过几日又去巡山完坟。
如此繁杂流程,让琉璃无暇哀戚,也不敢于众人面前过分哀恸。
以至于在清明那日,立于坊主坟前烧香时,他竟忘了学玛瑙惨叫,翡翠垂泪。
翡翠那张胖脸,泪涕直流,下巴挤了几层,丑不堪言。
玛瑙雄纠大汉,干嚎无泪,却是激动昏厥,需人搀扶。
琉璃歪头,竟有些不认得这两位兄长。
直至夜深反城,他们聚于总坊后院,众人才恢复往常神态。
林先生与书柏一身黑袍,与四位先生散坐于院内各处,院中空旷庭院,吊挂白色灵灯,玛瑙身形魁梧最似坊主,不过却少了坊主豪气万分的神态。
「琉璃。」玛瑙苦着脸,坐于木凳上:「你怎没死在坊主身前?」
琉璃肃立皱眉,不知怎么答话。
翡翠坐于另一凳,勉强扯出干笑:「莫为难老幺,他已尽力了,是不?」
琉璃点头应下,却不知翡翠话一转,又道:「但没尽到护主之责,也该追究一二。」
「你想怎样?」玛瑙双手环胸,昂首。
「让老幺去顾东南分坊吧,我来坐镇总坊。」
「哦?」玛瑙眯眼审视翡翠一阵,才缓缓道:「那我呢?」
翡翠和气拱手:「叁哥自是统揽北楚四间分坊。」
「你当大哥死了?」玛瑙大喝。
「生死不明。」翡翠摆手:「但若侥幸生还,也得问清那收网之局怎让阁主给破了。」
「哼。」玛瑙站起身,朝坐于摇椅上的林先生躬身:「先生怎么说?」
林先生睁眼,悠悠一叹,停止摇曳:「上策,推出主事者,再延青天之谋,拓坊至东陆。」
玛瑙与翡翠对视一眼,琉璃低头不语。
「中策,各自为政,自此聚宝坊一分为二,互不隶属。」
玛瑙双眼微睁,翡翠嘴角上扬,琉璃仍是低头,只是袖中拳头紧握。
「下策??」林先生又阖眼,晃荡木椅。
「请先生教我。」琉璃拱手,还是垂首,不看两位兄长。
「散了这块牌坊,树大频招风,宝多众人妒,改头换面,另起炉灶。」
听完下策,院中一时寂静。
玛瑙率先打破沉默表态:「取中策吧。」
「大哥若在,可取上策。」翡翠沉吟:「既然失踪,勉强取中策吧。」
「琉璃?」玛瑙看着老幺,挑眉。
琉璃终于抬首,最矮之人,竟散出最盛之气,举拳。
振臂一挥,面东。
「愿率众人渡海,旗插东陆!」
第三十九回 贤愚千载知谁是
乙两悠悠醒来,揉眼,才看清自己在吴虑坟前。
酒瓮破碎难辨是几坛,香尽无烟能知天已亮。
「其实也挺好,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乙两拍拍石碑,伸个懒腰:「不像我,还得万般辛劳,护少主之桥。」
「别揍我。」乙两缩脖,举双手:「只是己士全殁于巫,虽然内间也连同除去,但刺客终究是少了许多??」
落雨绵绵,坟前无人应答。
「是吧,盈亏难算。」乙两摊手:「所以还是得救出魁首,若能让魁首入阁,传授武道技击,再出甲士之首,那便有了勇。若能绑住居士在殿,坐镇威慑一方,再传乙士之位,那便有了谋。如此,少主才能安稳踏入叁门。」
「没错吧,我都算好了,您这次真的得听我的。」乙两轻拳捶了捶碑:「可得想办法让居士割爱,使凌风入筹算殿,毕竟我没几年可活了,只是那小子狼顾之相,得让居士好好拴着。」
「嘿,不用安慰我。」乙两负气插手:「我的身体我知道,诶,好了,别唠叨,我若不卜挂,怎能从楼主眼下救人?」
「你就好好睡你的。」乙两摇晃起身,慢慢走下山,蹒跚踉跄:「看我如何??瞒天过海??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楼主是吧??智冠天下是吧??啊嚏!」
乙两离,丁叁至。
焚香祭拜,拭泪,哽咽喃语,收拾乙两散落的酒坛,拱手:「小的得出海一趟,跟东秦补点器械,明年才能再来祭拜,放心,少主志向远大,乙两智谋无双,我等必能承您遗志。」
丁叁走,丙五来。
见了坟前已有线香,扁嘴,燃香,叁拜:「阁主啊??你可知如何修那桃木剑?」
苦脸插香,抓头顿足,东思左想,漫步走远。
吴忧上山,身后领着众人,清明祭奠。
日正当空,阁内全员同拜,白衣满丘。
若比往年,少的可不只一人。
泽郡边林。
潇月负手漫步,午时刺阳映下,人影在足下仅一小圈,见那树倒林乱,在枯木落叶中,寻寻觅觅好一阵,正要放弃时,猛然双眼放光,暗道侥幸,弯腰捡起隐匿符。
再绕林游走,远远瞧见土坟前的一个瘦小身影,轻咳一声,步至身后。
那背影听闻声响,回首一看,迅速起身又单膝下跪:「见过居士。」
「甲士?」
那人一身夜行墨衣紧紧包覆,头脸全遮,只露双眼:「是。」
「甲六之坟?」
「是。」
「嗯??你唤何名?」
「未杀小仙,不足成名。」甲士低头。
「你葬的?」
「众人一同安葬。」
「何不迎回阁内?」
甲士摇头:「无根之萍,葬哪都一样。」
「无名之徒,无根之萍,何故入阁?」
甲士抬首,看着潇月,淡漠道:「乡村遇仙人,遭屠。」
潇月愣了一下,皱眉:「邪道?」
「不知。」
「何故?」
「不清。」
潇月深吸口气,看着甲六之墓,探询:「可曾习得甲六之剑?」
「练过。」
「朝我刺来。」
甲士闻言,起身,手探剑柄,不动。
风起,出鞘,剑光闪。
「不够快,再来。」
「是。」
「手抓稳,再来。」
「是。」
「手是稳了,脚却忘了,再快点。」
「是。」
「这剑不错,再来。」
「是。」
「手又松了,再来。」
「是。」
日渐西偏,剑击不停。
练至手抖脚僵,汗浸全身,那甲士才被潇月飞纵提回阁内。
潇月收敛灵气,自高空徐徐落地,放下甲士,后者抱拳,面朝潇月倒退叁步,才转身远离。
甲士离去时,举步维持落地无声,爬阶入殿进厅房,甫一进门,便见少主与五位甲士具在。
「人齐了。」吴忧朝进门甲士抬颚,示意他到身前。
六位甲士一列排,单膝下跪。
无畏殿,主厅。
廊柱烤漆,纸窗染墨,天一暗,便只剩烛火摇曳光源,其馀之处,皆为暗影。
吴忧从袖中掏出两枚碧绿丹药:「两枚筑基丹。」
甲士皆垂首,不语。
「我需一位招揽己士,两位服下丹药,叁位继续接单行刺。」
吴忧见甲士毫无反应,继续开口:「叫尔等明白,筑基丹确实能提早进二门,但怕是终身止步于此,大仙无望,想清楚了。」
甲士们不对视,不动作,不开口。
「愿服丹者,起身。」
六人一同起身,吴忧轻笑一声,再道:「愿招揽己士者,上前。」
无人举步,吴忧摇头:「想接单者,上前。」
四人上前,两人驻足,吴忧将丹药抛给那两人,两位甲士接丹下跪。
吴忧走上前,扫过四位甲士,轻声道:「不愿招揽者,后退。」
一人退,吴忧转头看向那位甲士,喝问:「技击第一条!」
甲士挺胸反答:「只进不退!」
「嗯??」吴忧看着他的脚,摇头:「既然退了,就去招揽己士吧。」
闻言,退后的甲士双眼微瞪,随即下跪:「领命。」
吴忧再从袖中掏出叁张赏单,分别递给仍站在原地的叁位甲士,吸口气,朝着殿外道:「去吧。」
四位甲士躬身告退,只剩两位持丹之士。
吴忧走到主厅中,唯一的一把木椅前,转身坐下:「我给你们一年的时间,进二门。」
「是。」「诺。」
「我也给我自己一年的时间,晋身巅峰。」
「散了。」吴忧摆手。
无畏殿,空荡。
剩一人。
潇月一人漫步,本要回左宫寝,不料半途却被一位参议请至筹算殿,而殿中另一位参议,刚见到潇月,便赶忙跑进商议房通报,于是潇月进房前,便看到乙两跨门而迎。
「拜见居士。」「客气了。」
「啊嚏!」「风寒?」「微恙。」「保重。」「谢??啊嚏!」
乙两以袖掩面,举掌,请潇月入房。
商议房很乱,几张桌上摆满文书纸卷,墙上贴满公文杂讯,木柜上书简与文卷错落堆叠,房内叁窗俱关,烛火罩笼透亮,两位参议挪开椅上书籍,腾出空为让潇月入座。
乙两回到长桌前,一位参议关门,守在门旁,另一位则在书柜旁持笔书写。
「这两人,是最能接我位子的参议,门边那个提了一个声东击西的计策,若成了,算立一功 ,柜旁是那人想了一个调虎离山的谋划,若成了,也是一功。」
「你们,平时都不称名道姓?」潇月坐在不太舒服的木椅上,往后靠上椅背。
「我知居士困惑。」乙两笑笑,取布巾拭去涕水,指着柜旁那位:「称呼还是有的,这是赵参议。」
又指门旁那位:「那是费参议。」
「嗯。」潇月颔首,两位纷纷躬身。
「参议往下是文书,文书再下是书僮。」乙两摇头:「若要记,记不完的。」
「喔?」潇月歪头:「以你过目不忘之能,会记不完?」
「慧极必伤,且卜卦折寿,筹算殿来来去去??记了这个,走了那个??情不能太深。」乙两无奈摊手:「如此看能否补点寿??啊嚏。」
「你??还有多久?」潇月前倾探询。
「长则叁年五月七个盛夏,短则两个暖春四旬六周。」
「嗯??」潇月退下指上铜戒,抛了过去:「此戒清心,带着,能好睡些。」
乙两接下后,站起身,大拜。
在灯火照映下,透出宽松衣袍里的消瘦细骨之型,似乎又比之前更瘦了些。不过他抬起头时,露出的双眸,却又更显闪耀。
「能一夜好眠,是奢侈,再谢居士一回。」在灵动眼珠下方的是,黑沉沉的眼袋。
「毕竟要对上楼主,若你状态不佳,我可不敢妄动。」
「嘿嘿??」乙两坐回去,戴上清心戒,闭眼,吐气,再睁眼开口:「楼主才八百多岁,正当壮年,在他的眼皮下,任何阴谋诡计,都不用想了,我们能做的,其实不多。」
「嗯??」
「不过在他视线之外的,我们就得多努力一些了。」
「是你上回提过的边境部落?」
乙两摇摇头,笑问:「敢问居士,可曾钻研佛法?」
潇月正要回话,乙两却又打了个喷嚏。
第四十回 满眼蓬蒿共一丘
南佛北道。
南有法鼓,北有净明。
净明宗,九宫八观三大殿;法鼓山,一门两殿五阁院。
净明老祖郭帘松,道号清寒,东北边民感念他镇守边境五百年,恭称,护国真人。
法鼓方丈简明真,法号慧普,一僧一钵一杖立于南极天魔关前,世尊,伏魔金钢。
虽说北楚尊道,但佛寺仍遍地开花,南齐同理。即便是隔了万里的东陆,佛道亦有寺庙道观,只是东土百家争鸣,信徒各方杂拜共祈,尚无主流。
但不论儒释道,祆耆巫,人死归天,多半还是得入土为安。
而这就让本是鸟语花香的幽静山谷,不过在几个日月轮替后,成了土丘满园,乱葬之冈,使过往旅客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一不小心触怒山灵,招惹孤魂缠身。
口耳相传,游人商贩间的小道议论,说的不是别处,正是晴雨峰之谷。
有如此转变,还得说回群仙围杀解忧阁刺客那日,现场有两位大仙压阵,自是让己士全军覆没,无一生还,不过困兽之斗,倒也伤了两三位大意的仙子,但??也仅此而已。
众仙离去后,见再无动静的昊雨和苗二,小心翼翼的下山打扫山谷,将众多死尸就地掩埋,虽是辛苦折腾了几日,倒也拾获了不少刀剑利器,只是那些话本中的仙丹妙药与符籙法宝,倒是一个也没有。
之后,上山的上山,回村的回村,直到山谷鬼怪阴森的传闻再让两人知晓后,他们才又急忙赶回当初埋葬众仙之地。
「看起来确实怪吓人的。」苗二皱眉看着乱丘,纵使是初夏白日,仍感阴气逼人。
「嗯??」昊雨犹豫的掏出辟邪玉,见仍是墨绿一块,顿时松了口气:「没事没事,莫慌。」
「你比我慌。」苗二撇嘴。
「喂!」昊雨佯怒,捶了苗二一拳:「不过??或许可以找个道士来作个法?」
「你不就是道士?」
「不是,不是。」昊雨头摇手摆:「师傅若在就好了。」
「居士是神仙般的人物,侥幸遇过一回,便是三生有幸了。」
「或许吧。」昊雨将一块木牌插入土中,指引山客绕路避过此地。
两人岁数相甫,正是身躯抽高之龄,不过本来略矮的昊雨,此时已反超苗二,再观苗二习武不辍,倒更加黝黑精壮。
待入谷前之径与出谷后之途,均立明告示后,他们拜了拜土地山灵,再一同返回牛铃村。
渐渐走远的身影缓缓消失,另外两人的行踪才悄悄现身。
「为何不见?」
「厌离别。」
「为何至此?」
「净怨气。」
凌风解下背上竹囊,取出三牲蔬果,清酒与冥纸,铺席安放,再架立简易木坛。
潇月取冬阴作旗幡,气引灵剑净坛,眯眼上前。
摆炉,捻香,起坛,诵经。
「救苦天尊,徧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随诵声低语转高昂,凌风见累累土丘竟浮起黑影阴风幢幢,汇聚成雾,明明艳阳高照,却骗体生寒。
凌风持剑在旁护法,潇月见幽魂汇集,轻轻道:「有何怨?」
雾影散聚聚散,摇晃晃摇,窸窸窣窣,杂音起:「嗞??怨??嗞??仙??」
潇月颔首,举杯洒酒:「人有善恶,仙有正邪,众生苦,得解脱,众仙难,得羽化,去执念,得解脱,忘恩怨,得羽化。」
黑影消散几分,稍有回温,潇月再问:「有何苦?」
吱声断续,回音再起:「遭??嗞??弃??」
潇月再洒酒:「生老病死爱恨离别,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终归清净,终得清净,忘却苦难,脱离苦难,归命太上尊,能消一切罪。」
雾散,日光洒落谷间,坟上只剩一缕透影。
潇月询问:「有何求?」
影稀声袅,空荡细微:「免缚于此,魂归彼岸。」
潇月叹息,扬洒半圈最后一杯酒:「围困众位己士之仙已离,尔等之执,皆有所承,解忧阁不改其志,故能化怨。尸身入土,立坟竖碑,叫后人不忘尔等之事,故能解苦。」
「灵剑破阵!」潇月大喝,四把桃木剑划空,北破落石,南开土径,东解缠树,西撞林墙,围困之阵烟消崩散:「还巫山朗朗乾坤,阵已开,故能解缚。」
幽影抬首,望天,点点光芒,逐渐消散。
「谢??谢??」
潇月点头:「诵毕,稽首天尊,奉辞而退。」
土丘仍是土丘,但坟上阴寒却已消散,凌风收拾着法坛,好奇道:「世上有神?」
潇月抓起一块圆石,挥剑削成墓碑:「神仙神仙,我等既是仙,岂能无神?」
「我等能修仙成神?」
潇月伸指,在石碑上书写刻字,立于坟前:「登顶五门,便是化神。」
凌风手抖,差点摔了酒杯:「五门?有这境界?」
潇月挥袖,扫落碑上碎屑:「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自是有的。」
倒抽口气的凌风,咽下唾沫:「化神便是成了神仙?」
「虽不中,亦不远矣。」
「但??」凌风将器物都收回竹囊,犹豫道:「如此神仙,都在哪呢?」
潇月不答,仰头望天。
「天上吗?」凌风再问:「居士大仙之境,已有飞天遁地之能,那登顶神仙,岂不能搬山倒海?如此威能,为何不管管这世上的苦难?」
潇月看着凌风的双眼,那张逐渐成熟冒须的俊面,将英气收敛许多。
「你可救过遭灰狼追咬的白兔?」潇月续问:「可管过强占鹊巢之鸠?可理过雨水淹没之蚁?」
凌风苦笑摇头,将竹囊背好,站起身,看着碑上文字开口:「若居士能登顶,定会让这世间少些仇恨纷扰吧?」
潇月收回灵剑,双手负于身后,朝北而行。
「众生皆苦,莫说凡夫苦,神仙亦苦,只是你不知而已。」
「神仙也苦?」
「当然。」
凌风不解,跟上潇月步伐,追问:「如此便各自扫门前雪吗?」
「渡人先渡己。」潇月昂首:「若有馀力,再管他家瓦上霜。」
「那??救缺一刀是渡己,还是瓦上霜?」
「渡己。」
凌风瞪眼,诧异,继续追问,只是那问,又会生出更多疑惑,而众多疑惑,又岂都是那么好解的?倒头来,问答问答,不过是说服自己之理罢了。
影渐低,声渐远。
只剩石碑迎风挺立,上头力劲万千之字刻着:
『士为知己者死』
剑有剑冢,刀有刀碑。
天刀门立碑无数,真要数,约莫是三万六千七百二十三。
若魁首殒于郢,则会是三万六千七百二十四。
长刀入土柄挂铁,铁片刻名是同门,铜铁青光闪闪,刀阵碑林霍霍。百刀碑插立坞堡后方,坞前两侧有哨塔围护,左右还有卫楼巩立,右后方是铁墙军的军备辎重营寨,左后方则是军械铠甲圆楼。
天刀门立于坞堡,向后固守铁墙军后营,向前则能驰援一线三城,共挡每年兽潮。
一线三城,由北而南为巨阙、铁岩、赤嵌,三城共组首道防线,线后散落数十坞堡,平时务农垦田,乱时聚于堡内防卫,再后由五城连成二线,二线再后,拦江断土,江唤『旨绶』,过江便是大楚腹地。
坞堡名唤永立,四角均有箭塔,塔楼间还有哨站戍守,堡内三院七房,天刀门居主院,匠户落左院,农眷住右院,七房分有武寝食浣厨浴厕。
「左卫!」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解忧阁来信。」
少女背刀入院,过门而直奔前庭,手举信件高呼。
赤膊上身的精壮青年,刀卷沙尘,见人泄劲回刀两转,气歇而汗蒸如雾。
「左卫练完了?」少女景仰的看着收刀青年,把信递给一旁的老管家:「晏叔公,此信刚由驿站转来。」
「静气。」晏叔公点了一句,接信开封:「唔??笔迹不是阁主的??呃??什么!」
看着晏叔公目瞪口呆,连信纸都拿不稳的模样,少女低声翘嘴道:「静气。」
晏叔公没管少女,走进庭院石砖空地,把信递给青年,惶惶道:「阁主与坊主同归于尽??魁首被压于郢城捆魔牢。」
青年瞪眼,甩刀,刀飞直插院柱,颤抖摇晃,摊信过目。
青年飞速看完,从齿中咬声:「楼主。」
「左卫??」晏叔公担忧道。
「嗯??」左卫抬头,将信揉成一团,看着晏叔与少女,右嘴角上拉,扯出狂癫之气:「没什么,不过就是楼主、将军、仙帝,我天刀门,向来都只有两个字??」
「管他娘的砍死他!」
少女面觑,嘀咕:「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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