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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无阻 / 2025/06/30 14:20 / 98 / 38
【小说】如是说(先婚)

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5/06/30 14:27:33

38
  他们第一次在街头相拥。夜风从黄浦江边拂过,带着水汽与晚灯交织出的暖意。和平饭店的穹顶在远处泛着金色光晕,老式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注脚。
  鄢琦倚靠在他怀中,静静等待着信号灯变绿,也静静等待着某个暂定的句点。她随餐吞下的那颗药丸似乎正在悄然发作,意识开始抽离,就像要从身体中滑落。
  关铭健低头看着她纠结的眼睛,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Ivy,别怕。”
  “我不怕,”她依旧嘴硬着反驳,眼眶有些酸涩,像是没玩够、不想归家的孩子,“你要失望了,她什么都不会记得,今晚只有我记得。”
  “不是只有你,还有我,我会帮你记得。”
  他握住鄢琦的手指,放在唇边缱绻地吻了吻,“她是你,你也是她,Ivy,总有一天你们会和平相处。”
  信号灯变绿的瞬间,街头的汽笛声远远传来,又很快被夜色吞没了。鄢琦却没有动,只是轻轻蜷了蜷手指,像是试图抓住些什么,又像是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存在。
  “我以前不想出现的,”她喃喃自语,“总是悄悄地在爹地妈咪不在的地方发泄,后来有一天我意识到,我是她性格的底色。”
  “我想成为成熟的大人,可是最后却发现成熟的她想要成为我。”
  她意识昏昏沉沉,呼吸变得轻而细,眼神渐渐失焦。黑色奔驰车从后方开来,男人主动打开车门,将她打横抱起,一起坐进狭小的车厢里。
  “好困啊……”她喃喃地说了一句,像是梦话,也像是撒娇。
  下一秒,她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就像落入一片无声的棉絮中,被柔软地裹住、拖走,再没有挣扎。
  关铭健轻轻扶稳她的肩,把她更紧地搂入怀中。她的睫毛还在颤动,但意识已经悄然沉入深处。
  马路对面的霓虹灯还在跳动,江风拂过黄铜灯柱,吹动她发梢的一点微光。他抱着她,穿梭在这光影交错的街道,像是替她守着那半截未竟的梦。
  指尖拈着两个人的合照,她眼里的星光像是星子一般闪耀。他抽出外套口袋的钢笔,在照片背后记下了今天的日期,在相纸背面留下湿润的墨痕。
  车窗外,九十年代的s市正在加速奔跑,可他第一次清晰地听见她没说出口的话,她渴望时间能够静止在某一刻。
  或许等她醒来,另一个温和隐忍的她什么都不会记得,依旧和他保持着淡淡的心理距离。
  可他会替她记得,他们拥有过这样赤诚的夜晚,而他们之间不会只有今晚。
  
  “早安。”
  他低头亲吻鄢琦光洁的额头,收起膝盖上的晨报,唇齿间的薄荷味和剃须水的味道,喷洒在她的鼻息之间。
  “早。”
  她的应答带着浓浓的鼻音,意识模模糊糊地睁开眼,被他搂紧在怀中。玻璃杯递到掌心时,凉意顺着血管往上爬,却在心口撞上一团温热,像有蝴蝶沉在胸口,翩翩欲飞。
  好奇怪的感觉。
  鄢琦摸了摸胸前裸露的皮肤,记忆碎成细小的纸片。最后的清晰画面停留在前天夜里的争吵,以及后来带着烟草味的拥抱。再往后便是浴室氤氲的水汽,和镜面上被手指划出的凌乱水痕。
  这股情绪又是那个自己留下的吗?像上次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一样。
  “要起床吗?还是想再睡会儿?”
  关铭健的指腹蹭过她脸颊,像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晨光透过老洋房的彩玻璃窗,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色块。枕套上残留着洗衣皂的味道,茉莉香混着晒过太阳的棉布气息,让她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在男人温热的怀中挣扎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起床吧,我今天要出门。”
  “嗯。记得带伞,气象台说午后有雨。”
  他抱着妻子的身体,带她在洗手台前站定时,鄢琦才恍然发现,这里已经不是那家酒店,她刚想开口询问什么,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到了耳根。
  “在想什么?”
  他双手抱胸地靠在一旁,微眯起眼看着她脸上的那片红晕,话语里夹杂了些暧昧:“琦琦,之前那家酒店发生了些事情,我带你到老区这边来住两晚。怎么脸这么红?”
  鄢琦忿忿地瞪了他一眼,牙杯磕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以后不许那样。”
  “哪样?”他凑近了一些,低头看着她绯红的脸,唇角扬起,“你是说不许抱着你对着镜子……”
  “你还说!”鄢琦扬手打在他的肩头,阳光从老洋房的浴室窗子中投射出来,在他肩上留下了一排树影。
  他闷笑两声,拾起梳子,指腹轻轻蹭过她的发尾,替她理顺纠缠的长发。随后,他自后拥住她,齿尖在她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嗓音低哑,“待会要出去见杨萌和周卿?”
  “……嗯。”
  她坦然地答,睫毛微微颤了颤,眼神却开始有一瞬的游移。
  他松开手,转身推开窗。初秋的风卷着微凉的空气涌进来,吹散了浴室里氤氲的水汽。他背对着她,指节在窗框上轻轻叩了两下,语气如常:“去吧,晚上早点回来,明早我们回h市,中秋得回趟香港。”
  “好。”
  她垂眼,指腹无意识地蹭过粉扑边缘。镜子里,他的身影模糊地映在角落,眼神却同她一起,盯着浴室墙边那株常春藤
  细嫩的藤蔓贴着瓷砖攀爬,叶片舒展,无声地渴求着窗外的光。
  新的生活。
  她抿了抿唇,又想起这四个字。
  男人修长的手指突然再次搭上窗框,咔哒一声轻响,将半开的窗户彻底合拢。阳光被阻隔在外,常春藤的叶片在玻璃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被囚禁的蝴蝶。
  鄢琦的呼吸微微一滞。她想说这株植物需要阳光,需要雨水,需要自由生长的空间。可当她抬头,看见他逆光而立的身影,那些话语便化作喉间的一团棉絮,柔软却哽得生疼。
  常春藤的嫩芽仍在延伸,在封闭的空间里固执地寻找出路。一片新生的叶子触到冰冷的瓷砖,蜷曲着,却不肯退缩。
  望着他的背影,她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昨天看了这篇报告,”周卿将一迭复印的报告推过铺着蕾丝桌布的桌面,指尖敲了敲加粗的标题,“的确有些道理,东南亚这几年发展不错,地产泡沫正在酝酿。”
  “曼谷写字楼空置率已经跌破5%,吉隆坡的房价叁年翻了一倍半。这份报告预测,东南亚地产至少还有18-24个月的上升期。”
  杨萌微微皱眉,钢笔在数据旁画了一个问号,“97香港回归在即,英国资本正在撤离,这些热钱全涌去了东南亚。曼谷银行同业拆借利率,上个月突然跳涨了200个基点,风险敞口太大。”
  鄢琦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每一串文字,沉默片刻接上她的话,“马来西亚正在筹建双子塔,新加坡的期货交易所刚挂牌。泡沫破裂风险大,但上升盈利空间确实诱人。”
  服务员送来新烤的杏仁可颂,鄢琦轻轻切开酥皮,奶油香气在叁人之间弥漫。杨萌接过热气腾腾的面包,“要赌就赌上海,浦东那些工地,才是真正能下金蛋的鸡。”
  周卿轻笑着抿了口咖啡,瓷杯底磕在碟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翻开手包,摸出一张对折的剪报,指尖沿着芭提雅海岸线的轮廓轻轻滑动。
  “永久产权。”她指甲在四个铅字上点了点,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剪报上,那些印刷体的数字泛着淡淡的金光。“就算泡沫破了,地皮总不会长脚跑掉。”
  “用自己的本金倒是能及时止损,”鄢琦点了点头,“但如果是融资集资,杠杆过大,才是危险无限放大。”
  咖啡店转角处突然传来落叶碎裂的脆响。杨萌下意识转头,看见一个黑衣男人快步走过。他左手拎着刚出炉的蝴蝶酥,纸袋边缘渗出油渍,右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升起一缕细烟。那人低着头走得很快,皮鞋踩过满地梧桐叶,转眼就消失在街角。
  好像只是个普通路人,她摇了摇头,收回目光,低头看着鄢琦静静地记录着今天谈话的内容和想法。
  周卿从公文包里抽出两张米色合约书,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残留的温热。她将其中一张沿着桌面滑向杨萌,在签名处轻轻叩了叩。
  “你的出资比例写在这里。”她的目光扫过窗外正在卸货的卡车,工人们正将成箱的玻璃器皿搬进隔壁新装修的店面,“下周叁之前打款到联名账户就行。”
  另一张合约被她用指尖按住,在桌面上转了个方向。“这份是琦琦的。所有条款都按之前说好的来,你是她的股份代持人。“
  “你想清楚了?不怕我携款逃跑?把共同账户的钱占为己有。”杨萌偏头对着鄢琦眯起眼,语气里满满都是打趣。
  “你需要这个吗?”
  鄢琦歪着头眨了眨眼,唇角漾起浅浅的梨涡,“你不会的,是外滩酒会的主宾卡,是半岛酒店常年预留的包间,这些可比账户里的数字难买多了。”
  “那你不怕我和周卿联合起来欺负你?”
  周卿无奈地举起手,短发一丝不苟地别在耳后,“冤枉啊,杨总,话不能乱说。这话要是让周女士听见了,我就得去乔治亚州收棉花了。”
  鄢琦捂着下半张脸,被杨萌夸张的语气逗笑,“你们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破坏这盘棋。”
  她下意识说完后半句,指尖却不经意间顿了顿,咖啡杯里的倒影突然扭曲了一下。
  ——商场如棋局,子力要互相牵制。
  她盯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耳畔却响起他的话,让她忽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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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5/06/30 14:27:43

39
  “阿昀,我好像忘记带手表和戒指了。”鄢琦刚踏上车又折返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荡荡的无名指,脸上浮现出歉意的微笑,“能帮我上楼拿一下吗?”
  “好。”阿昀不疑有他,转身便往洋房侧面的白色拱门跑去,皮鞋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待阿昀的身影消失在门廊后,鄢琦迅速转向站在一旁的周卿。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从手袋中抽出一条迭得方方正正的香奈儿丝巾,嘴角挂着轻松的笑意:“早就说要送给你,总是忘记。今天总算记起来了。”
  周卿接过丝巾的瞬间,指腹敏锐地触到了里面包裹着的硬质物件。她不动声色地捏了捏,立刻会意地摇头轻笑:“谢啦。”
  这时阿昀匆匆跑回来,手里捧着那枚粉钻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只找到这个,手表没看见...”
  鄢琦自然地接过戒指,钻石在她指尖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没关系,手表可能落在别处了。”她重新坐进车里,透过车窗对周卿眨了眨眼。
  
  他坐在昏暗的书房里,面前只有一盏书桌灯发出微弱的光亮。青白色的烟雾在灯罩上方盘旋,像一场无声的博弈。
  照片四散开来,是鄢以衡和蒋丞同出春申阁包厢的背影,背后还跟着杨萌。那些交错的影子投在橡木桌面上,也映在墨黑的瞳孔里。
  她发来的邮件很详细,简单的话语将鄢以衡和蒋丞之间的勾当说的明明白白。荣阳地产的会计承认杀害庞稳之后,拿出了一本账目,上面是庞稳非法集资的财产。
  但他知道,庞稳拿到的绝不仅限于此。只是人已死、证据无存,那笔巨额资金早已以港币的形式,被悄无声息地洗入了鄢以衡的私人账户。
  关铭健翻看了一遍许尧之前发来的财务明细,冷淡地勾唇。前些年,蒋丞的堂哥在列支敦士登建立了一家建材公司,几乎是内定,以外资的身份,中标成为最大的水利工程x大坝的材料供应商,享尽政策优势。
  杨萌说,鄢以衡有意入股,替蒋家人将销路引向东南亚,他则负责投资东南亚地产项目,彼此双赢。
  “双赢。”
  男人咬着这个词,火星在指尖明灭,不屑地笑了笑。这小子想在鄢鼎面前表现自己,又想将作为姐夫的他踢出牌局,和他的对手蒋丞绑定。
  只可惜,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
  晚于市场反应去赚钱,大概率会像被挂在股价山顶的股民,稍微不慎就粉身碎骨。
  更何况,或许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搞清楚,有些事,早就已经危机四伏。此时的东南亚地产不过是一场击鼓传花的游戏,这个定时炸弹落到谁手里,谁便是灰飞烟灭。
  就像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杨萌能成为华信的顾问,能赢得蒋丞的信任,全是因为他早在叁年前,就亲手将她推到了那个位置。
  他掐灭烟蒂,关掉台灯,走进洗手间漱口。镜子里的男人嘴角微扬,眼底却冷得像淬了冰。他要做的,是确保那个炸弹落在鄢鼎手里,也落在蒋丞手里。
  他的野心从来都不止是华银,还有鄢家手里的几条国际航运通道。
  当然,他轻轻合上卫生间的小门,走到她身边,从后拥住她的身体——最重要的还有她——他低头亲吻妻子舒展的眉心,沉睡里的她面色红润,不再像最初的苍白不安。
  一切都在正轨上运行,他们的感情也是。
  
  关岭站在庭院中央,雨水顺着青瓦屋檐滴落,在他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他盯着那些被拆下的雕花窗棂,那些清末就由关家祖辈亲手设计的样式,如今像废柴般堆在泥水里。军装下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一把扯下帽徽仍在发烫的军帽。
  回廊深处传来清脆的法语交谈声。鄢琦正与那位卢森堡建筑师站在廊柱旁,纤细的手指在图纸上滑动。她身后叁步外,两名警卫看见他,悄无声息地调整了站位。
  “……爸爸。”
  拐杖砸在青石板的闷响让她猛然回头。关岭的军靴碾过碎木屑,每一步都像踏在紧绷的鼓面上。老将军眼底翻涌的怒意让养在檐下的鹦鹉都噤了声。
  丈夫按守在老宅的警卫无声地向她靠拢,微妙地隔开关岭和她的距离。
  “谁给你的胆子?”关岭的质问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瞥见偏厅里缩着脖子的林卓宁,厉声道:“把你儿子叫回来!关家还没轮到外人做主!”
  鄢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图纸卷边。今晨她半梦半醒间替丈夫系领带时,他确实提过要开某个重要会议。雨后的穿堂风掠过她后颈,带着霉变的木质气息。
  “施工方案Alex都核准了。”她示意佣人取来效果图,又望了一眼早在梅雨季生出霉点的木头,您看这些发黑的榫卯......
  “趁着秋天干燥,气温也合适,我想先让他们换上安全和舒服的定制玻璃。”
  关岭冷笑打断:“关家祖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他手中的拐杖重重戳向腐烂的窗框,惊起一群白蚁。
  老将军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泛着铁锈味,第一次感受到老宅中陈腐的气息。鄢琦接过仆人递来的茶盏,热气氤氲中她看见工人们惶恐的表情,下意识抿了抿唇。
  她将茶轻放在关岭身边的石桌上,瓷器相碰的脆响让所有人一颤。
  “爸爸,我听说了之前的修缮,不过就是在这些木制品上重新刷漆贴金,可是z省气候湿润,夏季常有台风,每年冬天都要大规模休整一次。”
  “何况就说去年台风掀翻的西厢房,维修费够换十套新窗。”
  关岭抿了一口茶,随手又将茶杯摔在桌上,“你和他就是想借这件事给我一个下马威,告诉我,旧的那些道理早该废除,你们想说,现在这个家你们说的算!”
  鄢琦镇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些下人只能从偏厅的小门出入,卑微地低下头等待男主人的责罚,她缓缓开口:“旧的东西,确实该废除。”
  鄢琦还未反应过来,关岭已劈手打翻茶盏,褐色的茶水在图纸上漫开,模糊了那些现代防潮工艺的标注。
  关岭从未料到有女人敢再大庭广众下驳他的面子,忍不住对着面前的儿媳扬起手,手掌悬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庭院里静得能听见屋檐滴水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
  警卫迅速将鄢琦拉了回来,恭敬地对他身后不断靠近的年轻男人鞠躬。鄢琦却忽然开始瑟缩着肩,眼眶泛着红,瞳孔渐渐失焦。
  “爸。”
  关铭健大步走上前,将鄢琦护在身后,黑色大衣裹着秋日的寒气向她袭来。他单手扣住父亲的手腕,另一只手将鄢琦往后带了半步。
  “动手就难看了。”
  躲在偏厅的林卓宁抖了一下。关铭健扫过母亲瑟缩的身影,对候着的理疗师抬了抬下巴:“带老爷子去休息。”顿了顿,又补了句:“东海这几日在刮台风,镇海那边...您知道的。”
  “老首长,”理疗师硬着头皮打破父子之间的僵局,“您该做理疗了。”
  “好,好得很!”他甩开儿子的手,拐杖重重杵在地上:“拆!都拆了!你们都听他的!”
  关铭健没再听他盛怒下的咆哮和嘲讽,而是转身手掌覆在鄢琦的后颈,指腹摩挲着她微微发凉的皮肤。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像一只被雨淋湿的雏鸟。
  他挡住鄢琦惊惧的表情,单手将人带回了自己房间。
  老宅的雕花木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雨后的阳光透过新换的玻璃窗照进来,洒在她粉色的裙摆上。
  “琦琦,别怕。”他的声音沉在胸腔里,震得她耳膜发麻。怀里的身躯渐渐停止颤抖,只剩睫毛还在不安地颤动,扫过他颈侧的动脉。
  “...对不起,我可能有点应激。”鄢琦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一样沉闷濡湿,她盯着自己泛白的指尖,那里早已冰凉麻木。
  太熟悉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那种混合着烟草和怒气的压迫感,让她瞬间回到了鄢家的书房,父亲从来不用动手,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如坠冰窟。
  “我懂。”他吻了吻她的指尖,吻又沿着指节往上爬,最后停在她腕间突起的骨头上。
  鄢琦抬起手,掌心贴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想起他肩胛上的伤痕,眼色有些哀凄,“你以前,会常常挨打吗?”
  窗外传来工人们拆卸旧窗棂的声响,木料应声断裂,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关铭健许久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收紧手臂,勒得她肋骨生疼。
  良久,他回了一句,“嗯。”
  随即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彻底休整这里吗?”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他的正妻很讨厌我,常常惩罚我去给木门刷漆。那个时候我只能跪在石板上,被防潮漆熏得睁不开眼,那些夜晚,我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要改变这里。”
  “所以琦琦,不用怕,你来替我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