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检测到您试图屏蔽广告,请移除广告屏蔽后刷新页面或升级到高级会员,谢谢
第1章
这是叶云溪坠入崖底的第三天。
好消息,他虽然受了伤,但性命无虞,休养几日身体便可恢复。
坏消息,这崖底不知是什么地方,崖壁陡峭险峻不说,且修为莫名受限,完全聚不起灵力,也上不去崖顶。
更坏的消息,他是和死对头宁霜尘一起掉下来的。
这事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半个月前,青墟秘境出世,为寻灵物,各大宗门纷纷前往秘境所在的州城,其中便有以叶家为首的云岚宗和以宁家为首的霜华宗。
叶宁两家因先辈恩怨,素来不和,因此,身为宗门少主的叶云溪和宁霜尘生来便是宿敌,谁也看不惯谁。
两人为抢同一只灵兽,在秘境中大打出手,却不想交手时意外坠入了深崖。
都怪宁霜尘!
若不是他与自己抢灵兽,又怎么会掉到这种鬼地方!
深崖石壁又陡又峭,如刀劈斧凿一般,两面是耸然而立高不见顶的危峰,峰顶云雾缭绕。
叶云溪此刻正在崖底的山洞里。
洞内冰冷幽深,唯有云雾间漏下的些许日光,照亮这方逼仄晦暗的天地。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足足两天,因为腿脚受伤,又使不上灵力,只能在洞里闭目养息,这期间他试过许多方法离开此处,最终都以失败结束。
没有修为的他就是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凡人。
至于宁霜尘……
叶云溪一想到他就生气。
都是因为宁霜尘他才会落至这般境地!
偏偏崖底仅这一处山洞可以容身,他还不得不和宁霜尘待在一起。
连续两日未曾进食,加之尚未完全辟谷,受伤后又行动不便,叶云溪这会儿早已有了饿意。
不幸的是,他和宁霜尘的储物袋皆在追逐灵兽途中遗失,如今的他们全身上下除了一身衣物和一柄长剑,什么都没有。
真是遇上宁霜尘就倒霉。
叶云溪调息完毕,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这个山洞的洞口,日光正照在崖壁间的青苔上。
今天似乎是个不错的天气。
说起来,天一亮宁霜尘便独自出了山洞,到了现在还未回来,只说出去看看,也没说去做什么。
宁霜尘该不会偷偷跑了吧?
思及此处,叶云溪不禁皱了皱眉。
这两天他们虽然待在一处,却没什么交流,刚开始时打过架也拌过嘴,但见谁也离不开崖底,便双双偃旗息鼓,达成暂时的和平共处。
如果宁霜尘偷偷跑了……
他们可是死敌,就算宁霜尘真的找到了出路,也绝不可能带上他,说不定还会把唯一的出路堵住,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等死。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叶云溪思索了片刻,一只手撑起长剑,另一只手扶着石壁,拖着受伤的右腿慢慢起身,准备去洞外看看。
他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山洞外便传来了脚步声,一道修长俊朗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处。
正是从外面回来的宁霜尘。
宁霜尘穿着一身雪青色的霜华宗宗服,左手拿剑,右手提着几尾用枝条串起来的小鱼。
看这样子不像是偷跑,倒像是外出觅食去了。
见他去而复返,叶云溪立时停下了脚,眉毛仍微微皱着,脱口问道:“你去哪儿了?”
在云岚宗,他是众星捧月的宗门少主,在爹娘的千宠万爱中长大,师兄师姐全都对他爱护有加,从来不会有人无视他,就连云岚宗外的人碰到他,也会尊称他一声叶少主。
只有宁霜尘。
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
叶云溪平日里最看不惯这种人。
宁霜尘看了眼他,没搭话,提着小鱼走向山洞的另一侧。
山洞虽小,却被不对付的二人分成了两半,叶云溪在左边,宁霜尘在右边,中间堆着几块石头当做分界线。
宁霜尘捡了一些干枯的树枝堆在一起,不知要做什么,过了一会儿,叶云溪才听见他轻飘飘地说道:“我去哪儿和你什么关系。”
一边说着,一边轻挑了下眉,嗓音带着一丝逗弄,“你该不会担心我抛下你跑了吧?”
什么叫他担心被抛下?
被对方说中,叶云溪立时恼羞成怒,咬了咬牙道:“我只是去看看,某人是不是死在了外面。”
说到‘死’字时,他故意加重了语气,双目微瞪。
宁霜尘堆好了枯枝,将小鱼穿在削过的枝条上,转头去捡石头,“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仅没死在外面,还活蹦乱跳,也没像某人一样变成瘸子。”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斜看过来,扫了一眼扶壁而立的叶云溪。
叶云溪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落在因受伤而行动不便的右腿上,随即反应过来宁霜尘这是在揶揄自己,眸中顿时一片愠色,几乎咬紧了牙槽。
“你!”
居然嘲笑他是瘸子!
叶云溪一时怒火中烧,全然忘了腿脚受伤这件事,猛地拔剑刺向正弯腰捡石头的宁霜尘,谁知才往前走了一步,便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扑向地面。
在快要摔倒之前,一只宽大的手掌在前面接住了他。
是宁霜尘。
距离骤然拉近,叶云溪失重一般朝前倾去,半边身体倚在宁霜尘怀里。
四目相对间,二人皆是神色一恍。
不过一瞬,叶云溪很快回过神来,双眉微蹙,嫌恶似的将对方推开,与此同时,宁霜尘也立马收回了手,迅速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
两人都对彼此充满了嫌弃。
宁霜尘似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般,掸了下衣角并不存在的尘土,提醒道:“你刚刚越界了。”
坠入崖底的第一天,他们便互相立下规矩,谁也不能越过中间这条分界线。
叶云溪别过脸冷哼了一声,单手撑着剑,慢慢站稳脚靠回山洞左侧的石壁。
竟敢笑话他!
等着瞧!
等他腿伤好了,他就把宁霜尘打成瘸子!
两人不约而同转过身去,各自回到各自的地盘,狭小的山洞暂时恢复到之前的平静。
刚才挪动时不小心牵扯到右腿,伤口有些隐隐作痛,叶云溪小心翼翼坐回原来的地方,继续闭着眼睛调整气息。
宁霜尘则把捡来的石头围在一块儿,垒成火堆模样,架上树枝,生起了火。
不一会儿,炊烟便飘散在山洞内,随之飘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鱼肉的香味。
叶云溪闻着这股鱼香,忍不住抽动了下鼻子,他的肚子早就饿了,此时闻见香味肚里更是饥肠辘辘,只差咕咕叫出声来。
叶云溪轻轻咽了口唾沫,缓了缓睁眼去寻这香味的来源,便见山洞另一边的宁霜尘坐在火堆前,不紧不慢地翻烤着枝条上的小鱼。
这小鱼不像是普通的鱼,约摸手掌大小,鱼身修长雪白,经过火烤,两面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在这不大不小的山洞里散发出阵阵香气。
宁霜尘烤好了鱼,拿起枝条送到嘴边,正欲张嘴时却蓦地停了下来,知道叶云溪正看着他的方向,将烤鱼凑在鼻间嗅了嗅,一脸十分享受的样子。
叶云溪余光扫过那焦香鲜美的鱼肉,没忍住舔了下唇,肚子则是不争气地咕咕叫出了声。
他怀疑宁霜尘就是故意的,故意做出这副样子眼馋他。
果不其然,宁霜尘紧接着将烤鱼朝他递来,挑眉道:“饿了?吃吧。”
叶云溪闻言,却是毫不领情扭过头去,嫌弃地皱眉:“我才不饿!”
他在云岚宗的时候,吃的都是什么八珍玉食、炊金馔玉,几时吃过这种没滋没味的东西。
这鱼烤得‘又黑又焦’,一看就很难吃,谁知道宁霜尘有没有动什么手脚。
他才不吃!
宁霜尘见他扭头,没再自讨没趣,自顾自地吃着烤鱼,边吃边发出满足的声音,“嗯……真香。”
叶云溪听着他的声音,眉头皱得像打了死结。
第2章
这人真烦!
宁霜尘继续道:“既然你不饿,那这些就都归我了。”
叶云溪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随你。”
心里想的却是,吃吃吃,最好把他撑死!
随后,眼不见为净,闭上双眼背对着宁霜尘,一边闭目养息,一边努力压下肚子里的咕咕声。
洞里的火堆不知燃了多久,直至宁霜尘吃饱喝足,才渐渐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另一侧的人起身走出了山洞,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烤鱼的香味仍飘散在洞内,叶云溪听着宁霜尘的脚步声逐渐走远,等到完全听不见了,复又慢慢睁开眼来,转动着眸子看了眼山洞的另一边。
用石头围成的火堆早已熄灭,仅冒着几缕青烟,在他们当做分界线的石头上,放着几条两面焦香的烤鱼,下面垫着一张干净的树叶。
是宁霜尘留给他的。
叶云溪不露声色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再看一眼,再收回视线,喉咙不由自主地上下动了动。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咬了一口放在树叶上的烤鱼。
烤好的鱼肉没有放盐,什么味道都没有,只带着一股原本的腥味和清甜,和他在云岚宗吃的那些山珍海味完全不能相比。
但此刻对于饿极了的叶云溪来说,却不亚于人间美味。
只要不饿死就行……
就算死,他也绝对不能死在宁霜尘前面!
想到这里,叶云溪狠狠咬了口鱼肉。
正埋头吃着,山洞门口忽地投下一片淡淡阴影,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宁霜尘正抱着双臂,看戏似的斜斜倚靠在洞口。
看见洞口的身影,叶云溪吃鱼的动作登时一顿。
他就知晓宁霜尘没这么好心,故意留烤鱼给他,又故意离开山洞,便是为了等这一刻看他的好戏。
就在他以为宁霜尘要出口揶揄他时,却见宁霜尘松开手臂问道:“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叶云溪扭过脸,吐掉嘴里的鱼骨,皱着眉朝地上呸了一声,“难吃。”
说难吃其实也算不上,这烤鱼虽然没有一点儿味道,肉质却甚是鲜美,在他吃过的鱼肉中可以说是上乘。
但一想到这是宁霜尘烤的鱼……
反正他说不出味道不错这种话。
真要说出来,还不知道宁霜尘会有多得意。
他才不会让宁霜尘得意。
在他看来,他吃这些烤鱼都是给宁霜尘面子。
叶云溪这么想着,眼前被撞破的尴尬气氛顿时也跟着烟消云散。
他往旁边挪了挪,离吃剩的鱼刺鱼骨远了些,一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宁霜尘则险些被气笑。
都吃光了还说难吃?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吃得那么香……
真是头一次见到嘴这么硬的人。
“这鱼原是生长在极境之渊的银梭鱼,吃了对恢复修为有好处,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宁霜尘从洞外迈进两步,顺势将刚采回来的药草递过去,“还有这仙灵草,敷在伤口处既能舒筋活络,又能消肿化瘀,可以用来治愈腿伤。”
叶云溪疑惑又谨慎地抬起眸子。
又是烤鱼又是采药?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事?
要知道他和宁霜尘可是不对付的死敌。
果然,宁霜尘接着又道:“我可不想自己一直和一个瘸子待在一起。”
叶云溪听后眸色顿暗。
他就知道宁霜尘这张嘴说不出好话!
眼见叶云溪面露愠色,在他即将暴怒之时,宁霜尘再次将仙灵草递给他,“敷药会吗?”
叶云溪正要发怒,想起宁霜尘刚才说的那些,扫了眼仙灵草后一把抢到手里,没好气地接话:“废话!敷药谁还不会?”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默念。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等腿伤好了,他一定报复回去!
听他说会,宁霜尘用怀疑的眼神瞥了眼他,见叶云溪拿着仙灵草背过身去,适才又转身出了山洞。
作为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宗派,云岚宗最不缺的便是各种灵丹妙药。
在宗门时,每次受了什么伤都是药修阁直接送丹药或药膏过来,叶云溪连药草都没碰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仙灵草。
叶云溪敷完药草,穿好鞋袜,扭头再看时,山洞里已然没了宁霜尘的身影,倒是洞口外依稀传来一阵伐木声响。
薄日破开峰顶的云层,日光丝丝缕缕倾泻而下,连带着逼仄幽冷的山洞也不禁明亮起来。
进入青墟秘境以后,已经好几日没见过这般好的天气了。
叶云溪拄着剑,循着日光和伐木声走出山洞。
深崖东西绵延,像一条狭长的甬道,约有一丈余宽,山洞对面是一眼望不见顶的陡峭崖壁,壁间危石盘结,虬枝缠绕,爬满了潮湿的青苔和碧绿的藤蔓。
山洞前的空地上,摆放着几根结实粗壮的树干,旁边是还未来得及清理的枝叶。
叶云溪走出去的时候,宁霜尘正在用手中的长剑修着树干上多余的树枝,看那树干尾部的痕迹,想来这几棵树便是用剑伐来的。
这人在干什么?
叶云溪看不明白。
他坐在山洞旁边的石头上,日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忙来忙去的宁霜尘。
虽说刚吃了几条烤鱼,但毕竟两天没有进食,这鱼身又小,鱼肉也不多,吃进嘴里还不够塞牙缝,压根儿填不饱肚子。
回想起方才烤鱼的滋味,叶云溪不自觉咽了下唾沫,随后毫不客气地去问宁霜尘:“喂,还有烤鱼吗?”
活鱼也行,他可以自己烤。
宁霜尘闻言,却是头也不抬,淡声回道:“想吃自己去捉。”
他又没说自己想吃!
问问都不行?
吃人嘴短,他就不该和宁霜尘搭话。
呵,不就是捉鱼吗?
明明知道他捉不了,还叫他自己去捉。
叶云溪暗暗咬了咬牙,握着剑柄的指节紧了几分。
他要是没有受伤,哪里轮到宁霜尘这么嚣张。
看在宁霜尘给他烤鱼采药的份上,叶云溪勉强压下心底的火气,闭上嘴巴不再吭声。
宁霜尘低头修着树枝,过了会儿也没听见叶云溪说话,不由地掀起眼皮悄悄扫了一眼。
但见叶云溪怀抱长剑,斜倚石壁坐着,整个人笼在一道淡金色的光芒里。
那是自云雾间泻下来的薄光,洒落在那一根根纤长分明的睫毛上,衬得那张精致的脸庞愈加莹润白皙,仿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看什么看?”叶云溪捕捉到他的视线,立时眉心一蹙,说完,余光掠过那些树干,到底有些好奇,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伐这些树做什么?”
这人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倒也还算顺眼。
可只要一开口……
宁霜尘淡淡收回眼,顿了顿吐出三个字:“做木筏。”
叶云溪面露不解:“木筏?”
宁霜尘不紧不慢地解释:“我昨天又去了一趟东面,发现某处崖壁下藏着一条暗河,因被藤蔓遮掩,不易察觉,我想等木筏做好了进去看看,说不定会是出路。”
掉落深崖的第一天,他们便探索了一遍崖底,却发现四周全是高耸入天的崖壁,这崖底就像一座没有盖子的囚牢,根本无路可寻。
如果暗河是出路,那他们便能离开此处。
叶云溪听完瞬间了然。
难怪一早就不见人,原来是偷偷去探路了。
若非遇上暗河,需要木筏渡水,这人不一定还会回来。
他小心留意着宁霜尘的神色,接着问道:“那些鱼都是你在暗河里捉的?”
宁霜尘点头:“嗯。”
叶云溪又问:“你说的那条暗河离这里远吗?”
宁霜尘道:“不算远,只是较为隐蔽。”
叶云溪哦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
离山洞不远,被藤蔓遮掩……
他大概知道了在什么地方。
只是如今行动不便,他又不会做木筏,宁霜尘如若探路成功,出去之后肯定不会再回来找他。
他必须要让宁霜尘带他一起走。
宁霜尘全然不知叶云溪都想了些什么。
用作木筏的木头已经备好,还需将木头的前端削圆,方便在水中行进,另外再用质地柔韧的藤蔓把所有木材捆扎成木排。
但今日天色已晚,只能等到明日再做。
深崖不比外界,待到太阳西斜,崖底便会气温骤降,唯有躲进山洞里才能熬过漫漫长夜。
宁霜尘清理完枝叶时,叶云溪正拄着剑起身回山洞,因为腿伤,走起路来一拐一瘸,很是不便。
他视线下意识扫向叶云溪的右腿,然后便看见了对方鞋口边缘露出来的仙灵草。
瞧着仍是叶片的模样。
嗯?
敷药谁还不会?
第3章
想起叶云溪说过的话,宁霜尘忍不住嘴角微提。
于是,叶云溪刚回到洞里坐下,便听见从后面进来的宁霜尘冷不丁问他:“药敷好了?”
叶云溪不明所以应道:“对啊。”
敷药而已,有什么难的。
话音刚落,便见宁霜尘忽地在他面前半蹲下身,伸手朝他的右腿抓来。
叶云溪登时如受惊的小鹿般,反射性往后一退,躲开宁霜尘的同时拧着眉,一脸戒备道:“你干什么!”
宁霜尘语气淡然:“照你这样敷药,再过一段时间,你这条腿就不用要了。”
叶云溪不禁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宁霜尘抬眸看了眼他,带着几分提醒道:“如果你不想真的变成瘸子,等会儿最好不要乱动。”
叶云溪动了下唇,本想张口驳他几句,顿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里。
他可不想真的变成瘸子。
光是这么两天,他就已经受不了了。
叶云溪急道:“那你说怎么办?”
宁霜尘慢悠悠道:“鞋袜脱了,腿伸过来。”
叶云溪犹豫了半瞬,还是照他说的脱掉了鞋袜,并乖乖把受伤的右腿移了过去。
狭窄的山洞内,一人坐着,一人蹲着,两道身影离得极近。
用仙灵草敷药,需先将仙灵草的草叶捣碎成黏糊状,再均匀涂抹在伤口处,最后用布条包扎起来。
可显然养尊处优的叶少主并不知道。
听到面前的人发出嘶地一声,宁霜尘敷药的手缓缓放轻了动作,敷好药后,随手撕了一片对方的衣角。
叶云溪见状顿时一惊:“你想干嘛!”
他身上穿着云岚宗的宗服,雪白的里衣罩着一层纱一般的外袍,外袍是浅浅的碧色,似雨后的春水湖面,腰间点缀的飘带和丝绦则是一抹绝艳的绯色。
宁霜尘将衣角覆在敷过药草的右腿上,绕了一圈并系了个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叶云溪这才知道,宁霜尘撕他衣角是为了给他包扎。
嘴里却嘀咕着:“谁知道你想干什么……”
若是他的储物袋没丢,哪里还需要这么麻烦。
他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更何况区区药草。
小腿仍被对方捉在手里,暴露的皮肤泛起丝丝凉意,叶云溪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
他往后缩了缩:“好了吗?”
白皙光滑的小腿和脚踝随着他的动作掩在浅碧色的衣袍下。
宁霜尘扫了眼那抹莹白,旋即松开了手:“好了。”
小腿处的余温仍未散去,依然带着一丝温柔怪异的触感,酥酥麻麻,难以言诉。
叶云溪连忙缩回腿,移开眼去,有些别扭地轻声说了句:“谢谢。”
堂堂云岚宗少主居然跟他说谢谢?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宁霜尘把脱在一旁的鞋袜放他面前,微偏了下头:“你刚刚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没听清。”
知道宁霜尘这是在故意戏耍他,叶云溪顿时不耐起来,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木筏次日就做好了。
第二天依然是个晴天,用藤蔓捆扎好的木筏靠在崖壁上,宁霜尘在山洞前修整树枝,叶云溪坐在洞口吃着刚烤好的烤鱼。
说什么想吃自己去捉,到最后还不是帮他捉了回来。
鱼也是宁霜尘烤的,因为
叶云溪试着烤了一条,结果不出意料烤糊了,根本不能入口,还白白浪费了一条鱼。
这不怪他,他在云岚宗的时候向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说烤鱼了,连鱼都没有捉过,宁霜尘把捉来的鱼给他时,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承认,他在吃食上确实不太擅长。
但师姐说过,他都快完全辟谷了,不会做饭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到时候也不用进食。
这么想着,叶云溪心安理得地咬了口鱼肉,把最后一条烤鱼吃了个干干净净。
刚吃完,宁霜尘就把修整好的树枝扔了过来。
叶云溪下意识接到手中,低眸看了眼树枝,不解地看向他:“干什么?”
宁霜尘道:“给你用的,拐杖。”
拐杖?
还真把他当成瘸子了。
叶云溪听到这话登时脸色一变,皱着眉将树枝扔在一边,“我又不是瘸子,我拿拐杖做什么。”
宁霜尘发现,只要提到他受伤的腿,叶云溪就会变得跟炸了毛的猫一样。
一副气鼓鼓、凶巴巴的样子。
宁霜尘应和似的哦了声,拾起地上的另一根枯枝,过了会儿才说:“我还以为你也要去。”
嗯?
要去?
去哪儿?
叶云溪瞬间竖起了耳朵:“暗河?我当然要去!”
这下可是宁霜尘自己提的。
不是他求着宁霜尘带上他的。
终于!他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叶云溪方才还因为拐杖而烦躁不已的情绪随之一扫而光。
可看到被他扔在地上的树枝,他的脸色仍然不大好看,梗着脖子道:“这跟拐杖什么关系,不用拐杖我也能走。”
也不知道是谁,走两步就摔跟头,连敷药都不会……
宁霜尘听见这话,没忍住抬眉觑了眼他,对此不置可否。
想到即将离开此处,叶云溪整个人不自觉轻快起来,连带着看宁霜尘也顺眼了许多。
他看着宁霜尘,清了清嗓子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宁霜尘埋头削着枯枝的外皮:“等做完火把。”
哦,对。
如果暗河里面很黑的话,需要有火把照明才行,不然到时候什么都看不清。
不过……
叶云溪扫了眼他手里的枯枝,露出怀疑的眼神:“火把?就用这根干枯的树枝?”
宁霜尘少见地给他解释:“这是松明,是松树枯死以后,油脂渗进松木中形成的枯枝,做成火把可以燃烧一个时辰,沾了水也能用。”
叶云溪听不大懂,也没耐心去听,只要宁霜尘能带他离开就行。
他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屑,从洞口的石头上滑下去,“行吧,那我先去收拾了,你搞快点。”
说完,他转身进了山洞,路过拐杖时差点被绊倒,又嫌弃地把它扔在了山洞的旮旯里。
说是收拾,但其实压根儿没什么可收拾的,他们现在全身上下也就一身衣物和一柄随身携带的长剑,所以,叶云溪走进山洞看了一遍,只带上了他的佩剑。
他拔出剑刃,锋锐的剑锋映着他的侧脸,剑身薄如蝉翼,寒光隐现。
这把剑是他的父亲——云岚宗宗主,在他十八岁生辰时赠予他的生辰礼,他特意为它取了名字唤做溪岚。
自从坠入深崖以后,他每日都把溪岚当做拐杖来用,倒是委屈了它。
思及此处,叶云溪缓缓扭过头,看向被他扔到角落里的拐杖。
于是
半个时辰后。
收拾好的二人走出山洞,开始朝着崖底东面的暗河出发。
宁霜尘搬着木筏在前面带路,叶云溪拿着尚未点燃的火把一瘸一拐跟在后面。
见叶云溪拄着刚才那根被扔掉的拐杖,宁霜尘不由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他。
不是说不用拐杖也能走?
知道宁霜尘在盯着自己看,叶云溪似躲着他的视线般,眼睛一直直视着前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看我干什么?反正你都做好了,不用白不用。”
宁霜尘还在看他。
叶云溪反过来催促道:“你说的暗河在哪儿?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宁霜尘收回眼道:“就在前面。”
叶云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崖壁藤蔓盘绕,弯曲如龙的树根生长在深崖石缝间,茂密深绿的枝叶遮天蔽日。
宁霜尘放下木筏,走在前面拨开崖壁间的层层蔓叶,不一会儿,藤蔓后面便露出来一个约半人来高的洞口。
看这大小,需得弯腰才能进入。
洞口处的藤蔓又密又重,仿佛奔流而下的瀑布般,重重叠叠,难怪一开始他们没有看见。
叶云溪以为,这么小的洞口,里面一定又挤又窄,俯身进去之后,才发现此处竟比他们先前所在的山洞还要宽敞得多!
入口的地方有一块落脚的平地,不到两步就是宁霜尘所说的暗河。
山洞洞壁崎岖不平,头顶正对的崖壁上有道裂缝似的口子,外头的天光自穴口处漏下来,如光束般照在平静无波的水面。
虽有天光,暗河水面依然黝黑一片,宛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透着一种诡谲的平静。
叶云溪弯腰扔了一颗石子,只听得扑通一声轻响,石子没入河水的同时,水面漾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这水比他们想象中更深。
叶云溪拍掉手上的灰,拄着拐杖道:“走吧,说不定还能在里面捡到什么绝世秘籍。”
第4章
宁霜尘道:“绝世秘籍?”
“对啊。”叶云溪点头:“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开篇即是主人公被仇家追杀,意外坠落悬崖,接着在崖底捡到一本早已失传的绝世秘籍,经过数月修炼,主人公习得绝世神功,最终离开崖底,成为修仙界一代大能。
他说完朝宁霜尘挑了下眉:“你不会没看过吧?”
宁霜尘别过头:“没兴趣。”
叶云溪冷哼了声:“真捡到了秘籍,你可别跟我抢。”
他心中不禁洋洋得意。
什么没兴趣,分明就是没看过。
哼,总算有宁霜尘不知道的东西了!
两人没在洞口多作停留,很快又再次行动起来,一起合力将木筏推入了暗河里。
叶云溪先一步上去,坐在木筏的前头,宁霜尘紧随其后踩上尾端,用手中的竹篙往岸边一撑,木筏便行在了水面。
山洞先宽后窄,越往深处前行,水流越深,四周也越加昏暗,幸而崖缝间时有天光落下,倒也勉强可以视物,暂时还用不上火把。
叶云溪心里却打起鼓来。
幼时他第一次随师兄师姐下山,也去过一次秘境,秘境中也有一处这样的山崖,当时他和师兄师姐走散,独自在漆黑的山洞中度过一夜。
自此,每次去到黑暗幽闭的地方,便会不由心中发悸。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怕黑。
不行,宁霜尘现在就在旁边。
他不能让宁霜尘知道自己怕黑这件事。
宁霜尘肯定会笑话他。
叶云溪暗自深吸了口气。
眼看前面越来越黑,过了片刻,叶云溪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咳,火把可以点上了吗?”
宁霜尘划动着竹篙,声音自后方飘来:“不急,再等一会儿。”
再等一会儿……
再等一会儿他就要暴露了!
叶云溪轻轻往后挪了挪,水从木筏两边流过去,竹篙划过水面,水流声缓慢轻柔。
他闭上眼睛试着调整气息,却压根儿静不下心,耳边隐约传来一段吱吱声,夹杂在水流声中,听不大真切。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忽地扑动着翅膀从头顶上方掠过,令他不得不睁开眼来。
他下意识抓住宁霜尘的衣角,脱口而出:“什么东西?”
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模模糊糊,只能从水流声和微弱的天光推测,他们这会儿离洞口还不算远。
宁霜尘看了眼拽着他衣角的那只手,说了两个字:“蝙蝠。”
原来是蝙蝠……
叶云溪哦了一声,稍稍舒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正抓着宁霜尘的衣角后,连忙松开了手。
“我就猜是蝙蝠。”他故作轻松地耸了下肩,却并没有回到最初的位置,也没有拉开他和宁霜尘的距离,而是说道:“现在可以用火把了吧?”
只要点上火把,他就不会怕黑了。
宁霜尘嗯了声。
叶云溪急忙摸出打火石,这打火石是宁霜尘在崖底找的,离开山洞的时候他顺道揣在了身上。
因为不太熟练,他打了好几次才冒出一点儿火星,谁知刚把火把点上,暗河深处便猛不防吹来一阵阴恻恻的冷风。
火苗瞬间熄灭。
与此同时,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一道如鬼哭般的呜呜声飘在耳畔。
叶云溪顿时浑身一僵。
这次换成了手臂被抓住。
对方几乎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
宁霜尘撑着竹篙,低眸瞥了一眼,开口问道:“你在发抖?”
“谁发抖了?”叶云溪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闻言立即反驳道:“我才没有!”
宁霜尘于是往前挪了一步,他往前一步,叶云溪便跟着往前一步,活像身后长了条尾巴。
宁霜尘只好停下来:“害怕?”
叶云溪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力道比刚才还重了几分,嘴上却道:“我才没怕!”
宁霜尘:……
明明怕得不行,还在嘴硬。
宁霜尘忍不住想笑。
他刚要弯腰准备去捡打火石,叶云溪很快又贴了上来,紧张地问他:“你要去哪儿?”
宁霜尘:“……点火。”
宁霜尘:“……能松开一点吗?”
听他这么说,叶云溪适才往后挪了一步,却并没有松开,顿了下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打火石递过去,“在我这儿。”
宁霜尘接过打火石,摸索着拾起火把,让叶云溪拿在手上。
不一会儿,伴随着点燃的松明,火把腾地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虽然没有外头的天光明亮,但足以让他们看清身处的环境。
叶云溪这才发现,木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不是因为没人划动,而是被前面的什么东西挡住了前路。
他透过火光看去,两边的石壁中间,竟堵着一块半人高的巨石。
而刚才突然飘来的呜呜声,则是从暗河深处吹来的冷风,因巨石上方的通风处穴口狭窄,风声便似鬼哭狼嚎般,格外瘆人。
原来是风声……
害他被吓了一跳。
叶云溪不禁松了口气,发觉自己的右手仍抓着宁霜尘的手臂,怔了一下连忙放开。
他佯装无事地去问宁霜尘:“这么大一块石头,现在怎么办?”
除非把眼前的巨石劈开,否则他们根本过不去,而且也不清楚巨石后面是什么样的情况,是不是他们想要的出路。
宁霜尘借着火光跳下木筏,踩到石壁另一边凸出来的石头上,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暗河的拐弯处,也因如此,巨石才会堵在这里。
木筏无法继续前行,只能飘在水面,所幸暗河水流轻缓,不用担心木筏随着流水飘走。
为免出现意外,宁霜尘还是用提前准备好的藤蔓绑住木筏前端,另一头则系在脚边的石柱上,随后朝叶云溪伸出手去,“先过来。”
叶云溪搭上他的手也跟着踩到石面,离巨石近了些,才留意到上面有着许多剑刃划过的痕迹,脚下也落有不少巨石的碎屑。
他几乎一眼便看了出来。
在此之前,有人来过这里。
可崖底只有他和宁霜尘两个人。
除了他,那就只有……
他不由缓缓扭头看向身侧,宁霜尘迎上他的视线,从容道:“等会儿一起拔剑,把巨石劈开……”
叶云溪直接打断他的话,开门见山道:“你来过?”
宁霜尘没有否认,嗯了声,“来过一次。”
对方太过坦然,反倒让他不知该怎么问下去。
难怪这两日宁霜尘突然对他这么殷勤,不仅亲手帮他敷药,给他捉鱼,今日还特地为他做了根拐杖。
原来是知道凭自己一人无法离开这里,需要他的助力,所以才会这般讨好他。
不是他需要宁霜尘带他离开,而是宁霜尘需要他的帮忙。
想通此节,叶云溪顿时豁然开朗。
前日傍晚宁霜尘回来时带了一身水汽,想来便是独自前来探了遍这条暗河。
若不是受到巨石阻挡,宁霜尘恐怕早就偷偷跑了,哪里还会回来做木筏带上他。
不管如何,只要能离开这里就行。
叶云溪的注意力回到面前的巨石上,说道:“你怎么确定后面还有路?”
宁霜尘看着巨石上方,判断道:“有风,还有水声,后面应该也是暗河。”
叶云溪暂且选择了相信他,反正都到了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如先试一试,说不定真能劈出来一条出路。
他握住剑柄道:“那就先试试。”
二人将火把插在壁缝间,持剑而立,站得离巨石远了些,以免等会儿受到剑气波及。
虽说他们修为受限,无法聚起灵力,可手中的佩剑毕竟都是仙宝灵器,双剑齐齐劈下去,巨石果然裂开了几道细缝,碎块落入暗河水中,溅起阵阵水花。
见此招可行,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喜悦不自觉染上眉梢。
宁霜尘道:“再来。”
半炷香后,巨石终于全部碎在了他们的剑下,随着最后一块碎石扑通一声落水,暗河水面激起一道巨大水花。
叶云溪隐约听见耳边传来一句小心,火把被水花浇灭的刹那,宁霜尘的身影挡在了他的前面,随后四周漆黑一片。
眼前猛地陷入黑暗,叶云溪一时还没缓过神来,他依然睁着眼,听着心脏在胸腔里发出咚咚的跳动声。
预料中的冰冷河水没有落下来,眼前只有宁霜尘宽阔的后背。
叶云溪眨了眨眼。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不过……宁霜尘为什么要挡在他前面?
待到水面平静之后,宁霜尘才重新点上火把,顺着藤蔓将木筏拉到他们面前。
他拾起木筏上的竹篙,回头见叶云溪站着没动,问了句:“没事吧?”
叶云溪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连忙收剑入鞘,“没事。”
第5章
后面的路果然和宁霜尘说的一样,仍是一条暗河,这次他们没再遇上什么巨石,除了偶有蝙蝠飞出、风声呜呜,倒也没什么吓人的地方。
木筏在暗河中行进了将近半个时辰,头顶上的崖缝终于再次漏下了天光。
叶云溪正耷着眼皮昏昏欲睡,被一缕斜光刺得眯了眯眼,睁眼看到前方微微发亮的洞口,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出来了!
他们出来了!
他拄着拐杖慢慢站起身,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只是在崖底待了短短三天,却仿佛待了整整三年。
木筏停在洞口,两人搀扶着下了木筏。
许是因为终于可以离开崖底,叶云溪头一次没有反感和宁霜尘的接触。
进入暗河时还是正午,出来时日头已经隐入了对面的山峰。
洞口外是一片嫩绿的草地,右边有个比崖底山洞还要窄小的洞穴,左边是一块雪练似的飞瀑,如从天而降一般,飞流千尺,水声如雷。
暗河的河水便是从飞瀑而来,飞瀑旁还有一个水雾氤氲的小石潭,潭水清澈见底,往下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溪流,溪水淙淙,弯曲绵延至不远处广袤无垠的密林中。
看这天色他们今天是走不了了,两人于是在右边的小山洞里暂作休整。
连续赶了这么久的路,途中又在暗河里剑劈巨石,叶云溪这会儿早已筋疲力尽,随便在山洞寻了个位置,便靠着洞壁坐了下来。
宁霜尘则去附近找了一些干枯的树枝,顺道捉了几条银梭鱼,回到山洞生起了火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云溪感觉此处要冷上许多,或是天色将歇,他为此没放在心上,只往火堆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一抬眼,却见宁霜尘正面朝他脱着身上的衣袍,白色的里衣刚好褪到一半,露出来的胸腹坚实又紧致。
叶云溪连忙扭过头:“你干什么?”
怎么突然就脱上衣服了?
就算都是男人,也太不见外了吧?
宁霜尘拣了两根树枝,把脱下来的衣袍搭在上面,“衣服湿了,烤烤火。”
叶云溪听到这话才想起,方才巨石落水的时候,宁霜尘在他前面挡下了所有水花。
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让宁霜尘这么做的。
想虽这么想,叶云溪仍是主动拿起了串鱼的树枝,语气带着嫌弃道:“等你忙完人都要饿死了,还不如我自己来烤,你还是先烤你的衣服去吧。”
一边说着,一边刻意避着视线,生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听出他话外的意思,宁霜尘不自觉唇角微抿。
枯枝在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响,叶云溪翻烤着树枝上的鱼,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刚才的画面来。
等等……为什么感觉宁霜尘的身材好像比他更好?
不对,一定是他看错了。
似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叶云溪犹豫了片刻,垂下眸子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
天已黑尽,山崖森林浸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唯有这处低矮的山洞亮着微光。
宁霜尘坐在火堆前,明亮温暖的火光映着他疏朗清隽的侧脸,他似在想着什么出神,眼睛紧盯着燃烧的火苗。
叶云溪正偷瞄着,第一眼没看清楚,于是又瞄了两眼,却不想宁霜尘刚好抬起眼来,和他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他迅速转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般,嘴里哼着小调,眼神四处游移。
宁霜尘微眯了下眼,拨着火堆,不急不慢道:“都是男人,想看就看,怕什么?”
叶云溪听了立马反驳道:“谁怕了?”
话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快了。
他这么一说无异于直接承认了自己在偷看他。
反正话都说出口了,叶云溪索性大大方方回看过去。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宁霜尘厚实的臂膀上,然后缓缓往下滑落,从宽阔的胸膛滑至紧实的腹部。
可恶,真的比他好!
叶云溪气得掰断了手里的树枝。
宁霜尘出声提醒道:“鱼,要糊了。”
叶云溪咬了咬牙:“我知道,不用你说!”
叶云溪翻了个面继续烤,定睛一看,鱼果然被他烤糊了,他假装没看到,面无表情地将糊了一半的烤鱼直接递过去。
“给,你的。”
两人在小小的山洞里歇了一夜。
许是昨日太过劳累,等到醒转时,山洞外已是天色大亮。
叶云溪长睫轻轻颤了颤,好不容易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眼前仍是惺忪一片。
昨晚他做了个梦,梦到他和宁霜尘一起离开了崖底,他的爹娘和他的师兄师姐们都来接他,握着他的手对他嘘寒问暖,他在大家的簇拥中回到了云岚宗。
竟然还梦到了宁霜尘……
一定是这几天和他待的太久了。
叶云溪揉了揉眼,眼前逐渐清明,伴随着从洞外涌入的天光,一张深邃俊朗的脸庞映入眼来,薄唇微微抿着,鼻梁高挺,眉峰入鬓。
他的第一反应是,宁霜尘居然还没醒?
然后才意识到他们好像离得太近了,他的头搭在宁霜尘的肩上,乍一看好似搂在一起一样。
叶云溪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退,抬头时宁霜尘刚巧醒了过来,两人的下巴和额头正好撞在一处。
叶云溪不由抽了口凉气,双腿因为屈得太久有些发麻,他无法直接站起来,只得坐的离宁霜尘远了些,皱着眉道:“谁让你靠我这么近的?”
开口便是先发制人的语气。
宁霜尘捡起从身上滑下去的外袍,听着他这话不免有些想笑。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自己怕冷便朝他靠过来,怎么推也推不开。
这会儿却来倒打一耙。
与此同时,叶云溪也想不明白,明明昨晚他离宁霜尘那么远,怎么一觉醒来就睡到一块儿去了。
都怪这个山洞太小了。
叶云溪正准备起身舒展一下,就在这时,宁霜尘穿上外袍后突然朝他弯下腰来。
距离越来越近,叶云溪不自觉身体朝后仰去,一脸警惕而茫然地看着他。
只见宁霜尘的薄唇半张半合,在快要贴近他的耳畔时,轻声说了一句,“昨晚某人睡得太香,口水都快流到我衣服上了。”
说完,伸手抽走被他压在手肘处的发带,直起身来。
叶云溪失神了片刻,听他这么说下意识抬手擦了下嘴角,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被宁霜尘戏弄,立时恼羞成怒,拔剑便朝他的方向刺去。
“宁、霜、尘!”
一个个字裹挟着怒意,从齿间蹦出。
宁霜尘侧身避开刺来的长剑,两指夹住剑刃,一刺一躲,两人在这狭小的山洞中缠斗起来。
叶云溪紧咬着牙:“找死!”
宁霜尘微微勾唇:“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直至密林上空忽地一群鸟雀惊起,交手的二人才不约而同停下动作,隐约之中,似从密林深处传来了一道猛兽的吼声,只是隔得太远,听不真切。
两人同时看向溪流对岸的密林。
便在宁霜尘走神的刹那,叶云溪趁机从侧边一剑刺去,宁霜尘闪躲不及,扭身一避,被锋利的剑刃削去了一缕长发。
叶云溪哼了一声,见宁霜尘落了下风,适才收剑就此罢休。
不过片刻,四周便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宁静,不远处仍是密林丛丛,树木草地郁郁葱葱。
两人重新回到同一阵营。
宁霜尘随手绑上发带,提起剑说道:“我们走吧。”
叶云溪闻言一顿:“现在?”
宁霜尘点头嗯了声,走出山洞:“我去搬木筏,一会儿走水路。”
叶云溪连忙拄着拐杖在后面跟上他:“我也去。”
溪水比之暗河湍急许多,瀑布飞流奔腾而下,水声潺潺,曲折迂回的溪流一路蜿蜒没入未知的密林之中。
他们将木筏放在水势较缓的地方,准备沿着小溪顺流而下,既有瀑布溪流,他们便一定能寻到深崖的出口,到时便可离开此处。
这次轮到宁霜尘在前头撑起竹篙,叶云溪则站在木筏后端。
上了木筏后,叶云溪便一直说个不停:“看在你带我离开的份上,我便大人不记小人过,等回了云岚宗就告诉我爹和我娘,让他们派人给你们霜华宗送一份谢礼。”
似是因为即将离开这里,他暂时将先前宁霜尘的戏弄,以及他和宁霜尘是宿敌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宁霜尘划着竹篙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叶云溪毫不客气道,随即又挑了挑眉:“你就不好奇我会送你什么?”
宁霜尘道:“什么?”
叶云溪却故意卖起了关子:“当然不能说,说了就没惊喜了。”
等回去后,他一定会为宁霜尘准备一份超大的“惊喜”,以感谢宁霜尘对他的“搭救之恩”。
第6章
如果不是宁霜尘同他抢灵兽,他又怎么会掉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可不得好好感谢他才行。
两岸密林随着漂流的木筏缓缓倒退,叶云溪索性背对着宁霜尘坐下来,欣赏着四周清新秀丽的美景。
若不是被困住,此处倒不失为一个闭关修炼的好地方。
只可惜他现在一心想着离开,连尚未恢复的修为也没那么放在心上。
反正他们云岚宗有的是灵丹圣药,他的师叔又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医修,不愁找不到办法。
想到这里,叶云溪接着又道:“对了,如果你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跟我师叔说一声,等我修为恢复了,也让他帮你看看。”
宁霜尘没有搭话。
“嗯,我想想……”叶云溪继续道:“你就说一句‘求求你了叶少主’,怎么样?”
宁霜尘道:“不用了。”
叶云溪挑眉:“嗯?”
宁霜尘道:“暂时用不上了。”
叶云溪刚想让他先说一句来听听,却见木筏不知几时停了下来,他回头一看,宁霜尘正手握竹篙看着周围雾气茫茫的湖面。
嗯?湖面?
叶云溪急忙起身环顾了遍四周。
四面险崖峭立,危峰直插云天,湖面似结着雾气,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碧蓝的湖水倒映着四周的峰峦树影。
溪流的尽头竟是一片湖水!
他一时间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怎么回事?”
眼前的湖水却已给了他答案。
这里根本没有出口!
他们还在崖底!
宁霜尘将木筏划向湖边:“去前面看看。”
这片湖水如一块碧玉般,卧在巍峨群峰之间,北边便是他们来时的溪流,东边是溪流对岸的密林,林中树木繁茂苍翠,远远看去一片深绿。
最后,宁霜尘在靠近密林的湖边停了岸,叶云溪跟着他一起下了木筏。
在原路返回和继续前行之间,两人一致决定去往密林里看看,说不定有别的出口。
宁霜尘把木筏留在了密林入口处,用树枝当做记号,以免出来的时候他们找不到方向。
秘境中有不少这样的密林,多是妖兽妖怪的藏身之所,为此,进入密林之前两人都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宁霜尘在前面拨着树枝探路,叶云溪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拿着剑紧跟其后。
密林里全是参天大树,粗壮的树根,弯曲的枝干,浓密的枝叶交错层叠,巨大的树冠如伞盖般往周围伸长延展,隐天蔽日。
没走一会儿,回头便已不见密林入口。
林中虽能视物,却处处透着阴森寒意,叶云溪下意识跟紧宁霜尘的脚步,只差和他的后背贴在一起。
两人在密林中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始终未能寻到新的出口。
就在叶云溪快要失去耐心时,走在前面的宁霜尘冷不丁刹住了脚,他正自四处张望着,一个没留神从后面撞了上去。
他摸了下险些被撞疼的鼻尖,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却见宁霜尘蹲下身去,似在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叶云溪微微俯身,顺着宁霜尘的视线看向地面,“脚印?”
他顿时警觉地左右看了一眼,“还有别人?”
宁霜尘用手指拈了拈地上的泥土,又扫了眼叶云溪的双脚,起身不紧不慢道:“没有别人,这脚印是我们自己的。”
叶云溪就算再迟钝,也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地方我们走过?”
可他明明记得,他们一直都是直走,从未转弯掉头。
既是如此,为什么会回到已经走过的地方?
宁霜尘嗯了声,转而拔出长剑,在旁边的树上划了一道交叉的刻痕,然后收回剑对叶云溪道:“再试试。”
叶云溪点点头。
于是,他们又沿着脚印直走了一遍,一边走,一边在树上做着记号。
密林上方时不时有飞鸟掠过,脚踩上枯枝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衬得眼前的密林愈发幽森诡谲。
在试了第三遍后,两人终于确定,他们在密林里迷路了。
这里与其说是密林,不如说是个迷阵。
宁霜尘提着剑在前面开路,回头看到叶云溪落在后面,扶着一旁的树气喘吁吁,停下脚道:“还能走吗?”
什么意思?
这是觉得他不行?
男人最忌讳别人说自己不行!
更遑论说这话的人还是他的死敌。
叶云溪听见这话立马站直了身,硬着头皮道:“当然能走!我又不是瘸子。”
他说着拄起拐杖迈开脚步,却在抬腿时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右腿伤口似又撕裂般隐隐发痛。
半个时辰后
叶云溪趴在宁霜尘的背上,拿着拐杖指挥道:“走这边!不对不对,那边那边!”
温热的气息从耳侧飘来,宁霜尘只觉后颈处好似有一只小虫在爬来爬去,令人微微发痒。
在他问了还能不能走之后,果然,下一秒叶云溪就摔在了他的面前。
他站在原地看了眼,弯下腰无奈地将他扶起来,然后把人背在了背上。
一开始叶云溪还不大情愿,大抵是不想和他近距离接触,发现自己真的走不动之后,才听话地趴在了他的后背,浑身僵硬着一动不动。
当然,也就听话了一会儿。
骄纵蛮横的叶少主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本性,挥动着手里的拐杖指挥起来。
“那边!”叶云溪指着右边的密林,十分肯定道:“走那边!这次一定能出去!”
他们已经在密林里兜兜转转走了快两个时辰。
前方的密林隐约有一道光的轮廓,远远望去仿佛一个发光的洞口,两边的林木形成狭窄的甬道,将迷路的二人包围其中。
宁霜尘听叶云溪的话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快要力竭之前,一起走出了这片漫无边际的密林。
在林中待的太久,乍一看到外面耀眼的日光,叶云溪被刺得眯了眯眼睛,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这次是真的出来了!
他从宁霜尘的后背滑下来,定睛一看,如喷雪般的瀑布,淙淙不绝的溪流,绿意葱茏的草地。
不远处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他们确实出来了,但不是出了深崖,而是回到了瀑布边的山洞。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仍在崖底。
叶云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下眼再看,眼前的景物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走了这么久又回到了这里?
宁霜尘则微蹙了下眉道:“看来想要离开此地并不容易。”
疲惫不堪的二人无力再思考太多,眼看天色将晚,只得暂时回到原本低矮的山洞。
因为离开失败,两人的情绪都不免有些低落,回到山洞后谁也没再说话,只一言不发地静静看着燃烧的火堆。
本以为从暗河出来便能找到出路,原来只是从一个牢笼进入到另一个牢笼。
难道就要一辈子困在这里了吗?
叶云溪光是想想便难以忍受。
他不禁怀念起在云岚宗无忧无虑的日子,如果不是他执意跟着师兄师姐下山,他现在一定还待在爹娘的身边,每日在宗门里同师弟们打趣玩闹、和师妹们谈天说地……
可是没有如果……
冰冷的夜风将他拉回现实。
宁霜尘将烤好的鱼递过来,叶云溪抬眸淡淡看了眼,接到手里咬了一口,慢吞吞地咽入肚中。
实在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两口,便放回了一旁的石头上。
宁霜尘看出他心情不佳,也没劝他,只道:“先休息一日,明日过后我再去附近看看。”
如今他们都失了修为,像今日这般贸然闯入密林,对他们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若是意外遇上妖兽异物,别说回到这里,性命是否仍在都尚未可知。
叶云溪听了他的话,并未多言,只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又在崖底待了两天。
这两天叶云溪基本都窝在小山洞里,偶尔感到烦闷的时候,便去山洞外的溪岸边走一走,晒晒太阳,听听水声。
他相信,他的师兄师姐一定正在找他,而且肯定比他还要着急。
他也相信,他一定可以离开这里。
经过这两日休养,叶云溪的腿伤反而好上了许多。
这日,宁霜尘出去了一趟,带回来两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鸟。
因为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上多久,他这两天稍微收拾了一下山洞,洞内夜里风大,他为此特意去湖边找回了木筏,挡在洞口,勉强当做木门使用。
叶云溪学会了自己敷药,用石头捣着宁霜尘给他采回来的仙灵草。
宁霜尘瞥了眼他,见他最近变得安静了不少,不像平日里那般咋咋呼呼,一时竟有些不大习惯。
第7章
他将鸟肉放入火堆里,说道:“今天我又去了一次密林,但没进去,我怀疑密林里有结界,所以上一次我们在里面才会迷路。”
叶云溪正敷着药,闻言不由抬眸:“结界?”
宁霜尘点点头:“嗯,我想再沿着密林和湖边去看看。”说着缓缓看向他,“你去吗?”
每次都是他跟着要去,还是头一次宁霜尘主动问他。
就这么待在山洞里也不是办法,他不能只将希望寄托于深崖外的师兄师姐。
他也要努力!
叶云溪想了想道:“去。”
等他敷完了药,宁霜尘带回来的鸟肉也烤好了。
他没有像烤鱼一样把整只鸟串在树枝上,而是先用蕉叶将鸟肉包裹起来,再在外面涂抹上一层泥巴和干草,最后放入火堆中慢慢烤熟。
叶云溪看着那层泥巴,眼神略带嫌弃地皱了皱眉。
他不是没有吃过鸟肉,只是以往吃的鸟肉要么是油炸要么是煨煮,从未吃过这样带泥烤的。
因此,宁霜尘递给他的时候,他犹豫了一瞬才接了过去。
和以前吃过的不太一样,用泥巴烤出来的鸟肉口感更加细腻,外酥里嫩,吃进嘴里还带着一点蕉叶的清香。
连续吃了好几日的烤鱼,叶云溪早就吃腻了,今日这鸟肉不柴不腥,倒是很合他口味。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吃完了整整一只。
两人在山洞里吃饱喝足,看时间已过正午,熄了火堆后再次动身前往密林。
虽然近两日腿伤已经有所好转,叶云溪走路时仍是带上了拐杖,他可不想像上次那样狼狈地摔在宁霜尘的面前,又狼狈地趴在宁霜尘的背上。
之后回想起来,他总觉得他们那样有些奇怪,但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大概因为他们本是宿敌,而如今被困崖底又不得不相互依靠。
这一次,两人没有直接进入密林,而是一路沿着湖边前行。
说是探路,更像是出来散心。
远处的群峰映在碧蓝湖水中,湖面仿佛一面精心打磨过的镜子,微风拂过,湖水漾起点点波纹。
上回他们急着寻找新的出口,并未来得及好好欣赏这湖中景色。
一路上,叶云溪采了不少仙灵草。
这座深崖虽然诡异莫测,崖底却长着许多奇花异草,有的他在宗门的藏书阁内见过,有的他叫不出名字,却也知道它们并非寻常之物。
比如,眼前这朵长在草丛里的红蘑菇。
圆滚滚的菌盖,胖乎乎的菌柄,看起来可可爱爱。
叶云溪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回头看到宁霜尘朝他的方向走来,出声问他:“这是什么蘑菇?能吃吗?”
宁霜尘看了一眼蘑菇,又看了一眼他,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反问道:“你碰了?”
叶云溪不明白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如实点头道:“碰了,怎么了?”
宁霜尘又确认似的问了遍:“真碰了?”
叶云溪再次点头:“嗯,碰了。”又面露不解道:“不就是蘑菇,碰了怎么了?”
总不可能还会中毒。
正这么想着,便见宁霜尘眉头一皱,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叶云溪心里不由冒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宁霜尘紧接着一脸正色道:“这不是普通的蘑菇,它的名字叫做噬血菇,若是有人不小心吃了,不出一日,便会全身血液沸腾,爆体而亡。”
瞧着这般可爱,想不到竟如此可怖!
叶云溪急忙追问:“那不小心碰了呢?”
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应该没事吧……
宁霜尘默了默道:“三日之内,七窍流血。”
七窍流血?这死状未免也太难看了!
等等,三日……
也就是说,他三日之内就会毒发……
出不去崖底就算了,现在还让他碰上什么毒蘑菇。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叶云溪赶忙低头看了眼,碰过蘑菇的手心似乎比起方才变红了一些。
他顿时皱紧了眉,紧张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有解毒的办法吗?”
总不可能真的死在这里。
宁霜尘抱着手臂,手指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不紧不慢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只需要在原地跳一下,再转一圈,然后跳两下,再转两圈,毒就可以解了。”
跳一下,转一圈,跳两下,转两圈……
叶云溪在心里跟着默念了一遍,正准备照他说的去做,忽然间想到什么,蓦地停了下来,咬着牙满脸怒气地瞪着他。
“宁霜尘!”
又戏耍他!!!
宁霜尘此时早已退到了半丈之外。
见叶云溪一脸怒火,反而重重松了口气。
嗯,终于正常了。
这两日没见着叶云溪发火,反倒叫他很不习惯。
两人在湖边追打起来。
叶云溪从后面追上宁霜尘,狠狠朝他踹了一脚,踹完又下意识捂了下自己的腿。
他犹未解愤,正欲拔剑再刺,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深坑,脚底忽地一空,往后倒了下去。
宁霜尘连忙伸出手去,刚触碰到他的手腕,便和他一同掉进了坑里。
深坑里铺满了落叶,并不硌人,叶云溪躺在下面,宁霜尘摔在他的身上,薄唇正好印在他的眉间。
两人以这样的姿势维持了片刻。
叶云溪耳根一热,猛地将人一推。
“滚开!”
居然被男人亲了……
该死的宁霜尘!
叶云溪看着眼前这张脸就来气,用力将宁霜尘从身上推开。
被男人占了便宜就算了,偏偏这个男人是他不对付的死敌,而且此人刚才还在捉弄他!
叶云溪从落叶堆里爬起来,拍掉衣服上的落叶,耳廓仍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
他可连小师妹的手都没牵过!
宁霜尘被他推到一边,在他后面起身,因为理亏在先,只站在一旁拂着身上的落叶,没有上前。
想到方才的触感,他微敛了敛眸色,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溢散开来。
面前的人抖完衣服上的落叶,又理了一下袖口袍角,微乱的发间仍缀着一片枯黄的叶子。
他掀眸扫了一眼,片刻后走上前去,正欲抬手帮忙拂掉,却被对方无情拍开。
叶云溪反射性往后一退,一脸戒备地看着他,没好气道:“你想干什么?”
宁霜尘只好停下脚来,看着他的头顶提醒道:“头发。”
叶云溪起初不明所以,只顺着他的视线用手抓了下自己头发,看见手里的落叶,才反应过来宁霜尘刚刚是想要帮他。
但这又怎么样。
这依然无法改变宁霜尘捉弄他的事实。
他摘完落在发间的落叶,扭头一看,宁霜尘已经走在了前面。
他们仍在深坑里,刚才只顾着清理落叶,没来得及留意四周,叶云溪环视了一遍才发现,这里竟比暗河入口处的山洞还要宽敞。
前面似有一条小道,宁霜尘的衣袍刚好擦过拐角,他环视完急忙捡起拐杖跟上去。
深坑上方便是密林和湖水的交界,两人走到深坑尽头,一面垂直的石壁赫然出现在眼前,周围长满了野草和藤蔓,枯枝败叶,杂草丛生。
就在这时,密林深处忽地传出一声凄厉的鸦啼。
两人随即背对而立,握紧长剑打量着四周。
过了片刻,伴随着鸦啼声远去,靠近的两人互看了眼,又如触电般连忙拉开彼此的距离。
他们从中间分开,分别朝石壁左右走去。
叶云溪走到右边的石壁前,打算坐下歇息一会儿,扶着石壁时不小心碰到上面的刻痕,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只见爬满藤蔓的石壁间,隐约刻着什么文字,只是被茂密的藤蔓遮掩,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
叶云溪急忙对着另一边的宁霜尘喊道:“你快来看,这里有字!”
宁霜尘闻声走来,凑近看了一眼后,让他退后一步,挥剑斩掉了石壁上密密匝匝的藤蔓。
随着藤蔓齐齐落地,他们终于看清了石壁的全貌。
与其说这是石壁,更像是一道石门。
石门约半丈高,上方呈半圆弧状,两边有一道深深的凹痕,像是尘封已久,石隙间结满了蛛网。
经过日晒雨淋,石门上镌刻的字迹已看不大清晰,只能从刻字的笔画判断,似乎是一个双木合成的‘林’字,‘林’字下面好像还有一个字,但走势散乱,难以辨认。
此处正是密林边缘,难道这里才是崖底真正的出口?
叶云溪心中再次升起一丝希望。
宁霜尘则看着那个刻字若有所思。
叶云溪碰了下他的肩道:“你说,会不会这道石门才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宁霜尘默了会儿,只说了两个字:“或许。”
第8章
叶云溪却是心情大好,这一趟不算白来,虽然途中被宁霜尘戏弄,但他们总算找到了新的出路。
为免有被遗漏的地方,他又趁着宁霜尘琢磨石门之余,沿着另一边的石壁查看了一遍。
这一看,正好看见石壁顶端盘屈的树枝上挂着一个什么东西。
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太真切,只远远瞧着有些眼熟。
叶云溪划去一道剑风。
树枝上的东西随之落了下来。
他定睛一看,落在地上的是个形似锦囊的袋子,袋口系着一条金色细绳,看起来像是修仙之人常用的储物袋。
但他的储物袋是浅碧色的。
叶云溪越看越觉得这袋子的颜色像在哪里见过,正要弯腰去捡,却不想被后来的宁霜尘抢先了一步。
叶云溪随即伸手去抢:“我先看到的。”
宁霜尘躲开道:“这是我的。”
叶云溪停下来:“你的?”
再仔细看那储物袋的颜色,确实和宁霜尘衣袍的颜色一模一样,都是雪青色。
难怪眼熟。
宁霜尘将上面的图案拿给他看,是一个用金色丝线绣成的‘寜’字。
的确是宁霜尘的。
想不到途中遗失的储物袋竟然也掉到了崖底。
叶云溪顿时眸色一亮。
他们是一起坠入深崖的,宁霜尘的储物袋既然在这里,没准儿他的也在附近。
叶云溪随即提着剑道:“我去找找我的。”
宁霜尘收起储物袋,紧跟在他身后:“我和你一起找。”
他们暂时将探查石门的事放在一边,转而开始寻找另一个储物袋。
却不想从白天找到黑夜,一直到天色黑透,只差把深坑里的每一块地皮给翻找完了,也没能找到。
最后,两人不得不在夜色中回到山洞。
宁霜尘生起火堆,将储物袋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什么灵丹灵药、法器宝物、书卷玉简,以及一些日常用的锅碗瓢盆和几身整洁干净的衣物。
叶云溪坐在一旁,却是露出十分嫌弃的神色。
堂堂霜华宗,瞧着未免也太寒酸了些。
这要捡到的是他的储物袋,怎么可能只有这些东西。
当初下山的时候,爹娘和师兄师姐们把他的储物袋装得满满当当,恨不得把整个云岚宗都让他带上。
可惜他的储物袋没找到。
宁霜尘简单整理了一下,看了眼火堆对面的叶云溪,挑出一个装着灵丹的碧色玉瓶扔过去,“这是复元丹,你的腿伤尚未痊愈,这丹药每日吃两粒。”
叶云溪虽眼露嫌弃,想到还没好全的右腿,仍是接到了手里,拧开瓶塞,倒了两粒在手心。
上品灵丹,勉强。
总比每天敷药好。
捣碎的仙灵草黏黏糊糊,虽无异味,看着却很是恶心。
如果不是不想真的变成瘸子,他才不会每天在自己腿上敷这种恶心的东西。
叶云溪吃了丹药,将玉瓶揣在身上,顺道查看了下腿伤,指尖碰到白日在湖边踩得满是泥土的靴袜,不禁嫌恶地皱了皱眉。
……好脏。
说起来,自从坠入深崖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换洗过衣物了。
偶尔会去水边清洗一下,但他全身上下只有这一件,总不可能就这么全部换下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这么继续待下去,他真的快要馊掉了。
若是他的储物袋还在……
念及此处,叶云溪余光不受控制地扫了眼宁霜尘手边的袋子。
眼下只有……
很快,他便打断了自己的念头,摇了摇头。
让他穿宁霜尘的衣服?绝无可能!
这么想着,叶云溪忍了忍目光,又忍不住再看了一眼,一抬眼,正好和宁霜尘四目相对。
宁霜尘正收拾着那些法宝灵器,对上他的视线,默了会儿,待叶云溪移开眼后,挑了几件还未穿过的衣物递给他。
叶云溪看着他,明知故问:“给我干嘛?”
知道以叶少主的脾气,就这样给他反而不会接受,宁霜尘朝他上下扫视了一遍,淡淡道:“洗洗,臭。”
叶云溪闻言,抬起手臂低头闻了闻,身上的衣服脏是脏了点,但并无汗味。
哪里臭了?
他抬着手臂顿了下,反应过来宁霜尘又在捉弄自己,顿时一脸怒色。
你才臭!
臭宁霜尘!
叶云溪握紧拳头,看到宁霜尘放在他面前的干净衣物,深深吸了口气,又缓了缓松开十指。
罢了。
他就忍这一次。
和在这里同宁霜尘无聊斗嘴相比,此时的他更想好好洗个澡,再换一身干净舒适的衣服。
虽然这衣服看着并不怎么样。
叶云溪拈起衣服的一角看了看,蹙着眉心:“只有这些?”
全都一样。
他才不穿和宁霜尘一样的颜色。
宁霜尘无奈地提了下嘴角。
还在这儿挑上了。
他抬眸看过去,不疾不徐道:“你若是想穿我穿过的衣服,也不是不行。”
谁要穿他穿过的衣服了?
自以为是。
叶云溪微皱了下眉,勉强从里面挑了一件颜色较为浅淡的,说道:“就这件吧。”
说完,他拿着衣物起身走向洞口。
在宁霜尘说他臭后,他虽然没有闻到异味,却仍总觉得身上的衣服穿着不太舒服,只想赶紧将这身脏衣服给换下来。
正好旁边有个小石潭,换了之后还能在里面梳洗一番。
他刚想叮嘱宁霜尘不要出来,一转头,却见山洞另一边的宁霜尘也跟着站了起来。
见他从后面跟来,走到洞口的叶云溪不由止住了脚:“你跟着我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宁霜尘也拿了一身干净衣物道:“走吧,一起洗。”
他才不要和宁霜尘一起洗!
虽说都是男人,被看到也没什么,而且外面漆黑一片,也没什么可看的。
但一想到和宁霜尘赤‘裸相对,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
哪有宿敌是这样的?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洗澡……
越想越觉得奇怪。
叶云溪打断道:“谁要跟你一起洗?”
他看着宁霜尘,如施令般的语气说道:“我先去洗,我洗完了你再来。”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许偷看。”
上次他亲眼目睹过,宁霜尘的身材还不错。
这要被宁霜尘看见他的。
宁霜尘肯定又要借机嘲讽他。
虽然他自认为自己的身材也还行,但他不会再给宁霜尘任何一个捉弄他的机会。
宁霜尘则差点被气笑了。
堂堂云岚宗少主,竟然拿了他的衣服,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倒也没非要和叶云溪一起,只不过想着叶云溪腿脚不便,顺道和他同去,没成想人家根本不领情。
宁霜尘于是收回了自己的好心,上下扫了眼他:“你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意思?
是男人就能看了?!
叶云溪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无耻之徒!
他就知道宁霜尘不是什么好人。
等回了云岚宗,一定要让师姐师妹们离他远点。
“反正我先洗!”
扔下这句话,叶云溪扭头便出了山洞。
小石潭就在瀑布的旁边,水面似氤氲着终年化不开的雾气,迷蒙一片。
再不洗一洗,叶云溪觉得自己真的要臭了。
他看了眼山洞的方向,确定宁霜尘没跟上后,把换下来的云岚宗宗服叠在岸边,踩着光滑的卵石缓缓下入石潭。
此时一轮山月正悬于峰巅,皎洁的月光似轻柔薄纱一般洒落,随着水中人的动作,搅起一池粼粼波光,煞是好看。
不远处的山洞燃着火光,叶云溪将半边身体泡在水里,一头如墨般的长发散在水面,只露出一截白皙玉润的肩颈。
小石潭虽靠近瀑布,潭水却并不冰冷,水温恰到好处,令他不禁怀念起了云岚宗的温泉。
他这一洗便忘了时辰,直到另一道颀长身影出现石潭边,才让他蓦地收回了神。
是宁霜尘。
叶云溪正微闭着眼,看到立在岸边的身影,连忙往水里沉了沉,皱着眉看着来人的方向,开口便是责问:“你怎么来了?”
都说了不许偷看,还偏偏趁他洗到一半过来。
宁霜尘果然喜欢和他作对。
宁霜尘没有继续朝他靠近,走到岸边便停下了脚,看戏似的说道:“这么久没动静,有点担心,来看看某人是不是摔倒了爬不上来。”
什么有点担心?
分明就是想来看他的热闹!
叶云溪正要开口反驳,却见宁霜尘低头去解腰间的衣带,他顿时一脸警觉,结结巴巴道:“你、你要干什么?”
第9章
这人不会是想……
如他所料,宁霜尘接下话道:“来都来了,正好一起洗了。”
说着抬眼,“你还没洗完?”
叶云溪急忙叫住他:“等等!”
他才不和宁霜尘一起洗!
趁着宁霜尘宽衣解带的间隙,叶云溪连忙从水中上岸,捞起岸边的雪青色外袍披在身上。
于是,等宁霜尘抬头看时,只看见一片雪青色的衣角一闪而过,衣袍下掠过一抹刺眼的白。
而叶云溪早就裹上衣袍跑了。
“你自己洗吧!”
叶云溪丢下这句话,转身头也不回离开了石潭。
这人果然无耻,当着他的面就直接脱衣服,真是一点儿都不害臊!
他一边想着,一边系着衣带。
这才发现,宁霜尘的衣服对他来说略宽松了些,只能勉强将宽大的袖角堆卷在手腕处。
凭什么宁霜尘身材比他好,长的也比他高?
不公平!
待宁霜尘回到山洞,叶云溪已经靠着洞壁睡着了。
一旁的火堆即将燃尽,火光逐渐变得微弱,与此同时,洞里升起一丝寒意。
叶云溪似有些怕冷,面朝洞壁微蜷了蜷身体。
宁霜尘朝他淡淡扫了一眼,余光扫过他领口处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不由停顿了片刻。
他走过去,弯腰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枯枝,过了会儿,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外袍,轻轻盖在叶云溪的身上。
熟睡的叶云溪没了白日里的张牙舞爪,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变得温顺乖巧许多。
宁霜尘在他面前蹲下身,顺势查看了一下他的腿伤,见伤口已然愈合,复又将外袍重新掩上。
受伤了还在水里待那么久。
看来伤得还不够重。
似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睡梦中的叶云溪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几句含糊不清的呓语。
“宁霜尘,你这个无耻之徒!不许脱衣服、不许看我……”
一如白日那般张扬蛮横。
宁霜尘听了,却是不自觉弯了下唇角。
翌日。
叶云溪在一阵煮沸的咕嘟声中醒来。
昨晚一番换洗后,他第一次在崖底睡了个好觉,夜里似乎有点冷,但因为睡得太沉怎么也睁不开眼。
只隐约记得好像又做了个梦,梦里他和宁霜赤着全身泡在石潭里,他被宁霜尘嘲笑,扑过去揍他,结果脚底一滑,不小心扑进了宁霜尘怀中……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云溪忍不住按了按额角。
怎么又梦到宁霜尘了?
还是这么亲密怪异的梦……
真是噩梦。
叶云溪缓了缓神坐起来,低头看到随着他的动作滑下去的雪青色外袍,不由愣了一下。
宁霜尘的?
正想着,洞口便传来了宁霜尘的声音。
“醒了?”
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刚洗过的衣物,晾在洞口的树枝上。
仔细一看,是他的云岚宗宗服。
宁霜尘居然帮他洗衣服?
叶云溪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很快,宁霜尘晾好了衣服又走进山洞,见叶云溪正看着自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说道:“顺手洗的,不用谢。”
谁谢他了?
又不是他让帮忙的。
叶云溪撇了撇嘴。
虽然洗衣做饭这种事他确实不会做。
自出生起,叶云溪便在全宗门的呵护下长大,幼时爹娘为除妖兽离开了宗门几年,他便被交给了宗门的师兄师姐。
别说洗衣做饭,就连扫地用的扫帚,他都从来没有碰过。
衣服靴袜每天都是新的,天天不重样。
哪里像现在,衣服还得穿宁霜尘的,最重要的是,一点儿都不合身!
叶云溪卷了卷垂下来的袖口,就在这时,一股浓郁的鲜香从另一边飘了过来。
火堆上架着一口铁锅,是宁霜尘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的,此时锅里正冒着腾腾热气,那股诱人的鲜香便来自这里。
宁霜尘盛了碗鱼汤,见对面的叶云溪正盯着铁锅,又往里面盛了一些鱼肉和蘑菇,再把汤碗递给他。
叶云溪也不客气,双手捧在手里,轻轻吹了口气,这会儿才说了一句,“谢谢。”
宁霜尘闻言,抬眸睨了眼他,想起昨晚听到的呓语,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给自己也盛了碗鱼肉,冷不丁道:“你昨晚做梦了?”
叶云溪刚喝了口鱼汤,乍然听见这话,被烫得吐了吐舌头。
刚才的感动瞬间消失。
提起昨晚那个梦,他又想起了梦里和宁霜尘的亲密接触,耳廓染上一抹微红,脸色却是一沉:“关你什么事。”
“让我猜猜……”宁霜尘做思考状,继续道:“你梦到了我?”
叶云溪喝着鱼汤不由一顿。
宁霜尘顿时露出一脸略显得意的表情,挑了挑眉:“看来我猜对了。”
叶云溪没承认也没否认,他不擅长撒谎,有什么想法很容易显露在脸上。
梦到了又怎么了?
只是梦而已,又不是真的。
干什么一直问个没完!
叶云溪看了眼汤里的蘑菇,不耐地板着脸道:“是是是,我梦到你了,我梦到你吃了毒蘑菇,七窍流血,全身腐烂,死状凄惨!”
最后看着他问道:“满意了吗?”
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宁霜尘听了他的话一点儿都没感到生气,反而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他的视线仍落在叶云溪的身上,接着又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
叶云溪眼神略不自然地躲闪着,开口仍是不太耐烦的语气:“不好奇。”
可宁霜尘好像并不在意他的回答,似为了看清他的每一个反应般,盯着他的脸,缓了缓道:“你在梦里叫了我的名字。”
叶云溪:“!”
他在梦里叫了宁霜尘的名字?!
怎么可能……
但想起他们在梦里的接触,叶云溪不免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
宁霜尘却在这时微勾着唇,一个个字道:“骗你的。”
听见这话,叶云溪猛地抬眸。
宁、霜、尘!
这人又又又戏耍他!!!
宁霜尘似早有防备,在叶云溪拔剑的瞬间,端着鱼汤仰身一躲,灵巧地避开了刺来的长剑。
他顺势坐到另一块石头上,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瞥了眼叶云溪的右腿:“嗯?你的腿伤好了?”
腿伤?
叶云溪闻言不由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眼站起来的双腿,又忍不住来回走了两步。
昨日仍有些一瘸一拐,一觉醒来竟能行动自如了?
他不禁想起昨晚服下的丹药,看来之所以能恢复如此之快,同那两粒上品灵丹少不了关系。
那丹药是宁霜尘给他的。
思及此处,叶云溪暂且放下了手中长剑,看向宁霜尘时仍黑着一张脸,一低头却止不住嘴角微翘。
太好了!
他的腿伤终于好了!
不用担心变成瘸子了!
见他露出孩童一样的喜悦神色,宁霜尘也不自觉微扬了下唇角。
许是太久没有这般自由行动,叶云溪高兴地在山洞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
宁霜尘在一旁看着,扫了眼他碗里快要放凉的鱼汤,等他高兴了一会儿,才开口提醒道:“等会儿还要赶路,先吃吧。”
嗯?赶路?
叶云溪顿时停下了动作,本想问他去哪儿,又很快想起了什么,反应过来后脱口而出两个字:“石门?”
宁霜尘点了点头。
叶云溪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暂时压下内心的喜悦,重新捧起盛着鱼汤的碗。
眼下他们仍处在崖底,想办法尽快离开此处,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两人吃完后,熄了火堆,收拾着离开山洞。
宁霜尘将拿出来的东西一一放回储物袋,包括那口煮汤用的锅具,接下来的行程尚且不明,他们仍需做好一切准备。
叶云溪则在旁边整理衣袍。
这衣袍对他来说实在宽松,且十分繁琐,他甚至怀疑宁霜尘故意挑了件穿过的旧袍给他。
这么想着,便问出了口:“这衣服你穿过?”
宁霜尘刚收拾好储物袋,听了他的话不免想笑,好不容易挑出几身崭新的衣袍,还被对方百般嫌弃,一会儿挑剔颜色太过一致,一会儿怀疑被他穿过。
他索性顺着话应道:“嗯,穿过,怎么了?”
叶云溪立时眉心一皱。
他就知道,宁霜尘这人一肚子坏水!
难怪穿着不太舒服,果然拿了件旧袍给他。
旧袍也就罢了,偏偏是宁霜尘穿过的。
叶云溪此时只想立即,马上,立刻将这身衣服换下来!
他看着宁霜尘问道:“我的衣服呢?我要换衣服。”
第10章
宁霜尘挑了下眉:“你确定要换?”说着,扫了眼晾在洞口的衣物道:“咯,在那儿,还是湿的。”
叶云溪眉头皱得更紧了。
若是他灵力还在,就能直接使用洁净术了,哪里还需要洗衣服这么麻烦。
叶云溪又道:“你的那些法器呢?”
宁霜尘摇了摇头:“没有灵力,用不了。”
他昨晚在叶云溪睡着后试过,没有修为灵力,根本无法驱使法器,当然,也不排除法器和他们一样,都受到了来自深崖的禁制。
唯一能用的,是两颗只在夜里发光的夜光石。
法器用不了?
那怎么办?
叶云溪仍拧着眉。
他不会还要继续穿宁霜尘穿过的衣服吧?
可又不能换回刚洗过的云岚宗宗服……
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叶云溪只能深吸口气,勉强咬牙忍下来。
再忍忍、再忍忍……
等离开了崖底,他就可以彻底摆脱宁霜尘了!
收拾完毕,两人再次离开山洞。
循着昨天的路线,他们穿过湖边密林,又一次来到那面爬满蔓叶的石壁前。
石门上的藤蔓已经被宁霜尘清理掉了,上面的刻字完全暴露在视野里,歪歪扭扭,乍看像两条弯曲并排的蚯蚓。
叶云溪和宁霜尘站在石壁半丈开外,做好准备后,互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拔出长剑劈向石门。
石壁在冷冽剑风下抖落几块碎屑,过了片刻,便恢复至先前的平静,石门依旧岿然不动。
明明上次暗河里的巨石很轻易便被他们劈开了……
叶云溪蹙眉道:“再试试?”
宁霜尘点点头。
两人于是又试了几次,结果仍和前两次一样,面前的石门除了落下几块碎屑,没有丝毫动静。
叶云溪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这道石门需要灵力才能打开?”
若是如此,失去修为的他们根本毫无办法。
宁霜尘却是盯着上面的刻字,思忖道:“也不一定。”
他总觉得石门上的刻字有些古怪,回头扫视了一遍深坑四周,目光落在石壁正对着的两棵大树上。
宁霜尘接下自己的话道:“或许有机关。”
机关?
叶云溪刚想问机关会在哪里,便见宁霜尘转身朝着石壁右边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着对面笔直的树干,最后在距离石门五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叶云溪跟着走过去,走到宁霜尘的身旁,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石壁。
只见被藤蔓遮掩的石壁上果然有一块凸出的石头,石头上有道刻痕,不像字迹,倒像是某种花草的图案。
他看着石头上的图案问道:“这就是机关?”
宁霜尘嗯了声,“如果我没猜错,应该还有一处机关。”
他说着转而看向石壁左边,“你先在这里,我去另一边看看。”
事实证明,和宁霜尘猜的一样,石门左右果真分别有一处机关。
这两处机关分别对应着石门上的两个刻字,合起来看是一个‘林’字,分开来看则是两个‘木’字,同时也对应着石壁对面的两棵大树。
他们各站一边,同时摁下机关。
随着机关开启,沉重的石门缓缓发出闷响,一阵地动山摇之后,石门在咔嚓刺耳的摩擦声中朝着两边慢慢打开。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冰冷幽深的洞口,宛若一座庞大的地宫般,一眼看去,深不见底,洞口处似乎还冒着丝丝寒气。
这个洞口到底通往何处?是否能真的抵达外界?
谁也不知道。
但不管里面通向哪里,不管能不能出去,这都是他们眼下唯一的出路。
于是,两人互看一眼后,毫不犹豫提着长剑走向了洞口。
进去之前,宁霜尘给了叶云溪一颗夜光石,叶云溪托在手心里,借着夜光石散发的幽光照着前路。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宽约四尺有余,刚好容纳二人,甬道前方黝黑深邃,两面洞壁似凝着千年寒冰一般,冰凉刺骨。
叶云溪忍不住搓了下手臂,指尖触到身上光滑的衣料,又不自觉顿了顿。
许是因为穿着宁霜尘的衣服,这一路走来他都觉得浑身不太自在。
就好像全身上下都染上了宁霜尘的气味一样。
为了转移注意,他扭过头转向洞壁,夜光石映照着墙面,幽光之下,一幅绝妙精美、栩栩如生的壁画浮现在眼前。
洞壁上绘着一棵高大巨树,枝叶繁密,缠绕交错,盛放的花蕊点缀其间,花瓣呈浅淡的粉色,花丝又细又长,朦朦胧胧,形似折扇。
好看中透着一丝诡异。
叶云溪只看了一眼,便似被蛊惑般,一不小心看入了神,直到身侧的人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才猛地清醒过来。
宁霜尘出声道:“别看。”
叶云溪如受惊之鸟,蓦地回神,脑袋仍有些发懵。
他赶忙别过脸去,还没来得及问出这壁上画的是什么,宁霜尘便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
“这壁画上的是合欢树。”宁霜尘不急不慢解释道:“看久了会被其迷惑,继而失去理智,只有心无杂念才不会受其影响。”
心无杂念……
听到这四个字,叶云溪不由耳廓一热。
都怪宁霜尘给他的衣服,不然他怎么会走神!
叶云溪撇撇嘴,眼神游移着摸了下鼻尖,暗自嘀咕了句:“我又没有胡思乱想……”
宁霜尘走在他的旁边。
他嘀咕完,仍是有些好奇,面露不解道:“可是,为什么这里会有合欢树的壁画?”
宁霜尘猜测道:“或许有其他宗门的弟子来过。”
叶云溪不免讶然:“其他宗门?”
所有修仙宗派里,唯一与合欢树有关的宗门,只有以灵修为主的风月宗。
但风月宗弟子大多行踪不定,神出鬼没,鲜少有人知其踪迹。
有关风月宗的传闻,叶云溪只在师兄们的闲聊中听说过,师兄们说,风月宗所谓的灵修,实则便是双修,只要与他人修炼,便能增涨修为灵力。
他虽然没有接触过风月宗的弟子,倒也听得明白双修是什么意思。
难道有风月宗的弟子来过这里?
他正想着,宁霜尘在这时说道:“前面好像有间暗室,我们过去看看。”
暗室就在甬道尽头,一个宛若牢笼般密不透风的空间,四面是坚硬冰冷的石壁,绘着花与树的壁画一直蔓延至暗室顶端。
知道那是合欢树后,叶云溪没再靠近石壁,而是和宁霜尘肩并肩站着,透过夜光石的幽光打量着这个封闭的空间。
暗室四周立着几根半人高的圆形石柱,中间刻着一个奇特怪异的浮雕图案,看起来像是什么文字,横折撇捺,毫无规律,令人难以辨认。
两人分别转过身去,目光投向周围的石柱,暗室里的石柱共有六根,呈圆弧状,如众星拱月般将浮雕图案围在中央。
叶云溪走近看了看,发现每一根石柱上都刻有一个字,他在夜光石的照明下,把上面的字依次念出来:“木、木、二、小、土、也……”
六根石柱,分别刻着六个字。
念完之后,叶云溪扭头看向宁霜尘,“这是什么意思?”
宁霜尘视线转至暗室中央的浮雕图案。
叶云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细看之下,浮雕上的刻痕和石柱上的文字十分相似。
他脑中立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我来!”
每次都是宁霜尘出风头,这次终于轮到他了。
叶云溪走到其中一根石柱面前,端详了片刻,果然在石柱侧面找到了一个机关,和开启石门的机关一样,上面镌刻着某种花草的图案。
他这会儿才知道,这图案上的花草便是合欢花。
每根石柱都有一个机关,伴随机关转动,一道道红光自四面八方汇入暗室中央,中间的浮雕随之移动,将零乱的刻痕缓缓拼凑成了两个醒目的大字。
——禁地。
叶云溪跟着念了一遍,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他和宁霜尘对视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从一开始,石门上的刻字就是‘禁’字,只是字迹的下半部分早已看不清晰,所以才只剩下了一个‘林’字。
所谓禁地,即是禁入之地。
此处既为禁地,那么便不是深崖的出口。
“我们……”
叶云溪刚张了下口,还未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紧接着便听见甬道外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是石门!
两人神色顿变,正要抬腿,忽地脚底一空。
镌刻着禁地二字的浮雕蓦然间生出一条裂缝,如黑色漩涡般,瞬间将暗室里的二人吞噬其中。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叶云溪根本来不及反应,等他回过神时,身体已经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吸进了黝黑裂缝里。
第11章
隐约之中,好像有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捉住了他的手腕。
是宁霜尘么?
叶云溪只觉眼前一黑,意识陡然坠入黑暗,不知过了有多久,才在迷迷糊糊中悠然醒转。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夜里,半点儿星芒也看不见。
叶云溪缓了缓动了下手腕,紧紧捉在手腕处的手掌似乎已经松开了,他怔怔地睁着眼躺了好一会儿,终于从怔愣中缓过了神。
他们触碰了机关,脚下裂开一道缝隙,然后掉了下去……
那现在呢?
叶云溪摸索着身旁的石壁,慢慢从地上爬起身,待到完全清醒过来,终于对眼前的黑暗有了一丝后怕。
他抿了抿唇,朝着黑黢黢的四周轻轻喊了声:“宁霜尘?”
没有回应。
身后刮来一阵冷风,一股寒意自脚边窜去。
叶云溪没忍住缩了下脖子,裹紧了身上并不合身的衣袍。
宁霜尘不会也晕过去了吧?
他又喊了一声:“宁霜尘?你在吗?”
还是没回应。
看来要么真的晕了,要么人不在这里。
没有照明的工具,根本看不见路,叶云溪决定先去找一下丢失的夜光石。
他扶着石壁提着剑,一步步往前走,每走几步停一下,约摸走了半炷香,前面拐角处隐约闪烁着一抹幽光。
叶云溪以为是一起掉下来的夜光石,急忙加快了脚步,那抹幽光越离越近,待他转过拐角,几盏萤火般的石灯赫然出现在眼前。
前面压根没有什么夜光石,而是一座冒着氤氲水汽的温泉,温泉旁有一座八角亭,一张石桌,亭檐缀着飘动轻盈的薄纱,灯影幢幢,一条石径蜿蜒至脚下。
想不到暗室下面竟是这样的地方,叶云溪一时看愣了神,直至耳侧飘来一声柔媚之音。
“过来吧。”
他寻声望去,八角亭内不知几时多出了一道红衣身影,背对着他的方向,长发如瀑,身形纤瘦。
禁地里还有其他人?
可刚才这里分明一个人都没有。
叶云溪谨慎地朝前迈了一步,又很快止住了脚,出声问道:“你是谁?”
话音落下,亭内的红衣人倏地消失不见,紧接着,一道温热的躯体自身后贴了上来,贴近他的后颈轻吹了口气。
声音转至耳畔,柔媚至极,“你猜呢?”
叶云溪听进耳朵里,只觉得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他皱了皱眉,不耐地追问:“你到底是谁!”
一转身,红衣人却又不见了,再度回到了不远处的八角亭中。
是幻象?
可眼前的一切又如此真实。
“想知道我是谁?”红衣人斜倚在亭栏边,把玩着手里的琉璃酒杯,语调慵懒道:“你不妨回头看看。”
叶云溪当然没有就这么听他的话,红衣人离他太远了,从刚才到现在,他根本无法看清对方长相,只能从声音分辨,似乎是一名青年男子。
他犹豫了片刻,正思忖着是否转身去看,就在这时,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一句。
“叶云溪?”
很耳熟。
是宁霜尘的声音。
叶云溪这才回过了头,扭身一看,喊他的人果然是宁霜尘,提着长剑站在石壁拐角的阴影里。
看见是他,宁霜尘朝他迈开脚步,边走边道:“原来你在这儿。”
叶云溪没想到宁霜尘会落在后头,也有些意外,但又想到自己可能比他先一步醒来,倒也没有多想。
他微抬了下下巴,轻哼了一声,“是你太慢了。”
说着转过眸子,又道:“不过你来得正好,我刚在这里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刚刚还跟我说……”
这一转眸,才发现亭子里早已没了红衣男子的身影,轻盈的薄纱随风飘舞,亭栏边却是空空如也。
叶云溪不禁一脸诧色:“人呢?明明刚才还在那儿……”
宁霜尘此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八角亭,问道:“什么样的人?”
叶云溪如实道:“一头长发,身着红衣,我没看清他的脸,听声音应是一名男子。”
他还是觉得奇怪,继续道:“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说,只让我猜,又让我回头看,我一回头就看到你来了。”
“红衣、长发……”宁霜尘略一思忖道:“你看到的可能是风月宗的幻象之术。”
风月宗?叶云溪闻言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那是风月宗的人造出来的幻象?”
宁霜尘点头:“嗯。”
叶云溪仍是不解:“可这里不是禁地吗?难道……这个禁地和风月宗有关?”
倘若如此,那便不仅仅是有风月宗弟子来过这么简单了。
宁霜尘接过话道:“不无可能。”
他说完,打量了遍四周,举步走到温泉边,弯腰将手探入水中。
叶云溪刚想问他接下来怎么办,扭头便见宁霜尘站在温泉旁,似在解着腰间的衣带。
他不由一顿,慌忙别过脸去,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宁霜尘试完了水温,不紧不慢道:“你不是想换衣服吗?正好这里有温泉,还可以顺道歇一歇。”
他是想换下身上的衣服,可没想和宁霜尘泡温泉!
叶云溪仍别着脸:“出去再说吧。”
这里可是禁地,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什么东西钻出来,而且在这里换衣服泡温泉,听起来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见宁霜尘没有动静,叶云溪适才微偏了下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却见宁霜尘已经脱下衣袍泡在了水里。
这是真打算泡温泉?
他没什么耐心,直接转过身道:“要歇你自己歇,我走了。”
他只想尽快出去,可没有这个闲情雅致。
谁知刚迈开腿,一只手冷不防从后面拽住他的脚腕,随后他脚底一滑,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溅起一阵水花,而他也从温泉边落入了水中。
宁霜尘!
叶云溪被迫呛了口水,从水里探出头来,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猝然落水,令他有些措不及防。
他忍不住恼怒道:“干什么!你想找死?”
下一秒,宁霜尘从他身旁浮出水面,朝他的方向慢慢靠近,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带着蛊惑般说道:“你猜我想干什么?”
叶云溪下意识往后退去,一直退到池边,后背抵着温泉石岸,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谁知道你想干什么。”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就好像……宁霜尘忽然变了个人一样。
见他越靠越近,叶云溪察觉不对,慌忙问道:“你、你怎么了?中幻术了?”
宁霜尘在他面前停下来,仍目不转睛盯着他,神情从未有过的温柔,像哄着他似的,“你的衣带还没解,我帮你。”
叶云溪被他盯得耳根发热,微仰着头,吞吞吐吐说出两个字:“不、不用……”
可宁霜尘似乎根本不听他的话,温热的气息缓缓洒落,离得太近,他甚至能看见对方宽阔臂膀上滚落的水珠,心跳跟着莫名加快。
恍惚中,那只灼热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腰间。
“我都说不用了!”
叶云溪终于忍无可忍,咬了咬牙,抡起拳头朝着宁霜尘的脸砸去。
他明明砸在了宁霜尘的脸上,下一秒,手腕却忽地被宁霜尘捉在手里。
叶云溪于是立马改为用脚踹他,趁着宁霜尘低头去看的刹那,拔出长剑毫不犹豫迎面刺去。
宁霜尘急忙侧身一避,躲闪的同时出声打断道:“等一下。”
他刚才说不用的时候,怎么没见宁霜尘停下来?这会儿倒来叫他等一下。
说什么帮忙,分明就是想趁机占他便宜!
无耻之徒!
叶云溪越想越生气,压根听不进去,剑锋一转,再度刺向不断闪躲的宁霜尘,直到宁霜尘反过来出手将他困在石壁间。
“你先别急。”宁霜尘看着他解释道:“我不知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我能确定,你刚刚看见的一定是幻象。”
什么幻象不幻象,叶云溪只知道,差一点他就被宁霜尘轻薄了!
那只手带来的灼热触感似乎仍停留在腰间,高大的身影将他罩在一道阴影里,眼睛对着眼睛,嘴唇对着嘴唇,两人的距离一如方才那般近在咫尺。
叶云溪浑身一僵,红着耳根猛地把人推开:“放开!”
宁霜尘这才发觉他们挨得过近,连忙扭过头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拉远距离。
片刻后,他微敛眸色,轻声说了句:“抱歉。”
头一次从宁霜尘口中听见这两个字,叶云溪好似终于如泄了气一般,慢慢从燃烧的怒火中冷静下来。
看在宁霜尘主动道歉的份上,他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姑且饶他一次!
他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只比方才稍微和缓了一些,完全冷静下来之后,才注意到四周早已变了模样。
第12章
什么亭子,什么温泉,什么石灯,通通都不见了,仿佛做了一场虚幻的梦般,梦醒后眼前又变回了一片黑暗。
还是冰冷的石壁,长长的甬道,夜光石还在,宁霜尘也在。
叶云溪愣了愣神,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宁霜尘所说的幻象。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醒来过。
叶云溪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幻象?”
看这样子,宁霜尘应该比他先从幻象中醒来。
宁霜尘握拳放在唇边清了下嗓子,避开叶云溪追问的眼神,他总不能说自己在幻象里看见了他。
如果不是幻象,叶云溪又怎么可能主动宽衣和他那么亲近……
宁霜尘顿了会儿,正了正色道:“和现实不同,幻象中的人可能会做出与平时截然相反的举动。”
叶云溪听了,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难怪幻象里的宁霜尘会对他动手动脚。
原来是这样。
这么说来,是他错怪宁霜尘了……
见叶云溪露出恍然的神色,宁霜尘没来由舒了口气。
两人没再继续说下去,各自揣着心事,沿着石壁方向往前走。
夜光石的幽光映在脸上,叶云溪看着黑黝黝的前方道:“这里是暗室下面?”
“应该是。”宁霜尘走在前头,发现叶云溪落在身后,停了一步等他,“我们再去前面看看。”
叶云溪嗯了声,连忙跟紧宁霜尘的步伐。
明明刚才还恨不得把人暴揍一顿,这会儿却紧紧挨着他,衣角擦着衣角,只差像上次那样抓着对方的手臂。
他们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段路,正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扇门。
又是一间暗室。
和上一间暗室一样,石壁上依然绘着合欢树的壁画,不同的是,里面没有石柱,也没有浮雕图案,只有一个形似日晷的石刻。
难道又有新的机关?
这一次,叶云溪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没有去触碰暗室中央的日晷石刻,而是拿着夜光石查看着暗室四周。
除了壁画和石刻,石壁上隐约还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脚下的地砖上也有。
宁霜尘蹲着身,指腹轻抚过那些痕迹,微作沉吟道:“是剑痕。”
“剑痕?”叶云溪闻言一顿,看着地上的剑痕,跟着思忖道:“难道来过这里的人不是风月宗的弟子?”
可这个地方四处都是合欢树的壁画,必然与风月宗少不了干系。
合欢树、红衣人、幻象……
叶云溪脑中不由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剑痕或许与风月宗无关。”宁霜尘紧接着缓缓道出他的猜测,说道:“但此处禁地,极可能便是由风月宗的人设下的。”
叶云溪点头附和:“和我想的一样。”
两人少见的想法一致,宁霜尘忍不住看了眼他。
被他这么一看,叶云溪后知后觉他们过于默契,抱着手臂哼了声:“我早就想到了。”
宁霜尘没和他争,继续道:“青墟秘境上一次开启在四百年前,上上次开启在八百年前,看石门上的刻痕,这里应该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设成禁地了。”
八百年前……
能在秘境中设下如此禁地,令误入深崖者修为尽失,且还是和风月宗有关的人,放眼整个修仙界只有一个,那就是—— “风月宗的霁月真君?”叶云溪喃喃自语道:“莫非我在幻象里看见的红衣人是他……”
宁霜尘抬眸:“红衣人?”
“对啊。”叶云溪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继而又想起幻象中的宁霜尘应该也是假的,又道:“我没看清他的模样,不过,照你那么说,八百年前风月宗第一人,也就只有霁月真君了。”
这些他都是听师兄们说的,传闻中的霁月真君光风霁月、郎艳独绝,是当时修仙界举世无双的美男子,令不少修士为其倾心,因此得了霁月这个称号。
叶云溪说完挑眉:“你没看见?”
宁霜尘摇了摇头。
叶云溪不免几分得意。
他接着道:“我不仅看见了霁月真君,霁月真君还同我说了几句话。”
宁霜尘道:“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叶云溪耸了耸肩道:“他让我过去,我问他是谁,他让我猜,还让我回头看。”
宁霜尘道:“然后呢?”
然后……
然后他回头看到宁霜尘,被宁霜尘拽进水里,差点被宁霜尘轻薄……
叶云溪瞬间拉下脸:“没了。”
他才不会告诉宁霜尘,他们在幻象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绝对不会!
见叶云溪脸色骤变,宁霜尘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他。
他扫了一眼叶云溪微微泛红的耳廓,隐隐想到了什么,微提了下唇角,没再接着追问下去。
他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剑痕上。
从剑痕来看,在他们之前,一定有人来过这里。
至于到底进来了几个人,是八百年前还是四百年前,他们也无从知晓。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进来的人和他们一样都失了修为。
叶云溪越看越觉得剑痕有些熟悉,不自觉凝起了眉:“感觉在哪里见过……”
宁霜尘见他皱眉,问道:“怎么了?”
叶云溪拔出溪岚剑,挽了个利落优美的剑招,最终确认:“是我们云岚宗的剑招,流岚听雪。”
幼时因为贪玩不愿修炼,他被爹娘关在练剑阁好几个月,对这招流岚听雪再熟悉不过。
听他爹娘说,这还是他们师叔祖栖流剑尊自创的剑招。
难不成……在这之前来过的人,其实是他们云岚宗的弟子?
思及此处,叶云溪不由扭过脸,和一旁的宁霜尘面面相觑。
就在他们微怔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吱嘎吱嘎的机括声。
两人立时收回神来,不约而同转过身去。
只见暗室中央的日晷石刻不知几时动了起来,声音似乎来自日晷内部,沉闷艰涩,晷面缓缓转动,转至他们所站的方向,又毫无预兆地停下。
叶云溪随即握紧剑柄,紧盯着戛然而止的日晷。
下一刻,暗室忽地升起雾气,一团团模糊不清的红色游魂自日晷中飘出,蜂拥般朝他们飞扑而来。
叶云溪连忙以剑格挡,与此同时,宁霜尘也迅速抽出了长剑。
两人背对而站,剑光闪烁成片,迫得游魂不敢靠近。
可不管他们如何抵抗,那一团团游魂依然不受半分影响,甚至变得越来越多,不减反增。
叶云溪开始不耐烦起来:“这到底什么东西?”
不仅杀不掉,还越变越多。
宁霜尘一剑挑开他面前的游魂,微蹙着眉道:“可能是魅魂。”
叶云溪面露不解:“魅魂?”
听起来似乎和风月宗有关。
宁霜尘一边挥剑抵御魅魂,一边向他解释道:“魅魂发自内心,心中杂念越多,魅魂就会越多。”
“那现在怎么办?”叶云溪手脚并用,将扑过来的魅魂踹翻在地,问道:“只需要消除杂念就行了?”
宁霜尘嗯了声:“会静心诀吗?”
叶云溪点点头。
紧接着,他便看到宁霜尘收剑闭眼,在一团团围成城墙般的魅魂中盘腿坐了下去。
叶云溪跟着在他的旁边坐下,深吸了一口气,也开始在心里默念静心诀。
一闭上眼,脑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某些画面来,如走马观花般不停闪现。
宁霜尘帮他敷药, 宁霜尘为他捉鱼, 宁霜尘背着他走路, 宁霜尘给他洗衣服, 宁霜尘说帮他解衣带……
等等等等!
他怎么满脑子都是宁霜尘?
一定是受到了魅魂的影响!
叶云溪强迫自己沉心静气,努力将宁霜尘从脑子里摘出去,继续默念着静心诀。
暗室渐渐安静下来,身边的魅魂似乎变少了许多,时而还有几只飘过来扒拉他的衣袍。
过了好一会儿,叶云溪才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围在身边的魅魂已经不见了,他慢慢扭过头,看向身旁端坐的人影。
却见宁霜尘仍然双眼紧闭,周身围满了一团团红色魅魂,颜色比刚才更深,仿佛快要将他吞噬一样。
还以为宁霜尘是个清心寡欲的人,想不到内心的杂念比他还多。
叶云溪不由在心底啧了一声。
而此时此刻,宁霜尘满脑都是充满魅惑的杂音,以及不断浮现的零碎画面。
暴躁的叶云溪, 嘴硬的叶云溪, 娇气的叶云溪, 睡着后叫他名字的叶云溪, 幻象中主动亲近他的叶云溪……
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蛊惑道:“想要他吗?我可以帮你。”
第13章
叶云溪全然不知,这会儿宁霜尘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此刻的宁霜尘闭着双眼,眉头紧锁,细密的汗珠自额边滚落,几乎湿透了鬓发。
这人该不会被魅魂魇住了吧?
叶云溪虽然不清楚魅魂到底是何物,但听宁霜尘所说,魅魂既是由心中杂念而生,想来只有靠自己消除杂念才能破解。
也不知道外人帮忙可不可行……
虽说他确实想看宁霜尘的热闹,可也不想就这么看着宁霜尘死在自己面前,若是宁霜尘死了,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凭他自己一人,能不能从禁地出去都尚未可知。
相比之下,他更想能尽快离开崖底。
这么想着,叶云溪抖了下衣袍起身,缓了缓朝宁霜尘伸过手去,正准备拍他的肩膀,想着把他从魅魂中拽出来。
这时,宁霜尘冷不丁睁开了双眼,一双氤氲着浓雾般深不见底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
嗯?醒了?
叶云溪伸出去的手停在途中,顿了下及时收了回去。
奇怪的是,宁霜尘四周的魅魂并未随着他的睁眼而消失,不知为何,反而看起来变得比刚才还要更多更密。
他正自不解,宁霜尘忽然腾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盯着他,朝他一步步慢慢走近。
那双眼眸又黑又沉,乍看像在发呆一样,失去了往日的所有神采,呆滞无光。
见他神色不对,叶云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没事吧?”
真被魇住了?
正想着,手腕猝不及防被捉住,下一瞬,他猛地被宁霜尘按在了冰冷的石壁上。
距离瞬间拉近,那张脸也在眼前蓦然放大。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就好像……
就好像他在幻象中,被宁霜尘压在温泉边一样。
“等等……”
叶云溪顿时一急,试图从眼前的禁锢中挣脱开,无奈手腕被对方用力扣住,越是挣扎,宁霜尘越是捉得更紧。
眼看宁霜尘离他越来越近,即将贴上他的嘴唇,他急忙闭眼大喊:“宁霜尘!”
再敢往前一步,你就死定了!
没等他说出后面句话,耳边倏地安静下来,手腕上的力道也渐渐松开。
与此同时,肩头忽地一重。
好像是宁霜尘靠在了他的身上。
停、停下来了?
过了会儿也没听见别的动静,叶云溪松了口气睁开眸子,缓了缓扭过脖子往左侧看去。
只见宁霜尘又闭上了双眼,微垂着头,跟没骨头似的,半边身体失去所有力气倚靠在他肩上。
而在宁霜尘的身后,原本围绕在他四周久久不散的魅魂,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晕过去了?
叶云溪默了会儿,试探着用手指戳了下他后背:“喂,起来,魅魂没了。”
面前的身影依然一动不动。
叶云溪微微皱了下眉,喃喃道:“真晕了?”
他双手扶住宁霜尘的身体,试着从石壁和宁霜尘之间的禁锢中抽身。
谁知刚动了一下,宁霜尘很快又无力地朝他倾倒而来,软绵绵地靠在他的颈项间。
这人也太重了!
人虽然晕过去了,呼吸仍是均匀的,温热的鼻息轻轻喷洒在后颈处,裸露的皮肤一阵酥酥麻麻。
叶云溪禁不住耳廓一红。
“喂,宁霜尘?”他又皱着眉喊了一声,并偏着脖子离他的头远了些,嗓音透出几分担心,“你没事吧?宁霜尘?”
明明魅魂都不见了,为什么人还没醒?
他往右偏去,宁霜尘立马又向他靠来,像黏住了他似的,迫使他只能贴着石壁缓慢挪动。
这下好了,不仅出不去,还带上了一个人形拖油瓶。
“宁霜尘,快醒醒。”
“你再不醒,我就自己走了。”
“喂,我真走了?”
说完这些话,他转过头去,余光不经意间往下掠过一眼,却见宁霜尘低垂的指尖微蜷了一下。
醒了?
叶云溪再扭头一看,没醒,仍闭着眼,他脑中不由闪过一个念头,似验证一般,又一次往右偏了下头。
果然,宁霜尘很快又黏上了他。
呵呵。
难怪醒不了,原来在这儿跟他装晕!
叶云溪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这么喜欢装,那就继续装吧。
他灵机一动,没有直接拆穿宁霜尘,而是摸索着石壁往旁边挪了一步,趁着宁霜尘再度朝他靠过来的时候,冷不防从禁锢中抽出身去。
让你装!
叶云溪一个闪身,后退到另一侧,抱着双臂准备看戏。
宁霜尘当然没有如他所愿摔在地上,在快要撞上石壁之前,勉强站稳脚跟,睁眼的同时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
叶云溪对上他的眼睛,主动开口:“醒啦?”
宁霜尘眨了下眼,扶着额反问:“嗯?魅魂消失了?”
还在这儿装!
叶云溪一眼看穿他拙劣的演技,配合他道:“嗯,消失了。”
说着,又瞥了眼他,故意揶揄了句:“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原来某人的杂念竟然这么多。”
宁霜尘看了眼叶云溪,弯腰拾起地上的佩剑,听见这话身形微微一滞。
许是受到魅魂蛊惑,险些令方才的他无法控制自己。
若非及时摒除杂念,从失控中清醒过来,很难想象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至于他的杂念……
宁霜尘敛回神思,轻轻挑了下眉,不露声色接过话道:“我也没想到,原来某人这么担心我。”
叶云溪闻言眉头一皱,瞪着他反驳道:“谁担心你了?”
自作多情!
脸上的薄红却已将他出卖。
叶云溪别过脸,忽然意识到他话语中的漏洞,回神道:“好啊,我就知道,你早就醒了!”
“也没多早。”宁霜尘理了下袖角,不急不慢道:“也就刚好听见你叫我名字而已。”
“你!”
原来这么早就醒了!
还说没多早!
便在两人斗嘴之时,暗室突然晃动起来,日晷石刻再次发出异响,诡异的机括声回荡在不大不小的暗室中。
叶云溪见状,怔了一下,连忙靠向石壁,抬头愣愣地张望四周。
在他一旁的宁霜尘则手握长剑,眼神戒备,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怎么回事?”
叶云溪话音刚落,下一刻,四周陡然坠入黑暗。
这一次,他们谁也没有离开暗室。
不到片刻,周围又逐渐亮了起来,暗室中间的日晷石刻不见了,合欢树壁画也不见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与暗室截然不同的地方。
入目之处皆是喜庆的红色,红色的布幔,红色的木床,红色的蜡烛在静静地燃烧。
房间正中间的墙壁上还有一个红色的‘囍’字。
叶云溪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失神中反应过来,这里好像是一间成亲用的洞房。
他虽然没有和人结过婚契,但也在话本子里见过不少提及成亲的桥段,想来他们又进入到了一个新的幻象之中。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们又该怎么样才能出去。
想到此处,叶云溪看了眼和他处于同一境地的宁霜尘。
宁霜尘正在另一边打量着房间,见他看向自己,说道:“这是一间洞房。”
废话,他当然看出来了。
叶云溪扭过头,想起刚才宁霜尘故意在自己面前装晕,暂时还不想同他搭话。
他们分别在洞房两边查看起来。
叶云溪走到房门前,推了一下,门上似被下了一道封印,根本无法打开,他又行至窗前,窗户也和房门一样。
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密闭的房间。
洞房内的摆设一应俱全,喜床、喜被、喜烛等等,什么都有,除此外,桌上还有一壶合卺酒、两只酒杯。
唯一缺的,大概是两个成亲的主角,也就是这间洞房的主人。
在他们查看这会儿,圆桌上的喜烛已经燃烧了大半,而两人却是浑然不觉。
看到最后,他们都走到了喜床前。
喜床上铺着一床大红绸缎的喜被,一对鸳鸯枕,另外还整齐摆放着两身红色的喜服。
叶云溪往前一步,宁霜尘也往前一步,两人差点撞在一块儿。
叶云溪道:“你干什么?”
宁霜尘道:“你要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叶云溪:……
无聊!
宁霜尘环顾了一遍喜床,沉吟道:“这里没有别的出路,想要离开,只能想办法破解幻象。”
叶云溪听完,扭过脸轻哼了一声,嘀咕了句:“傻子也知道。”
他也跟着上下打量了一遍,转回头去,正好对上宁霜尘直勾勾的视线。
看他干什么?
本论坛为大家提供情色小说,色情小说,成人小说,网络文学,美女写真,色情图片,成人视频,色情视频,三级片,毛片交流讨论平台
联系方式:[email protected] DMCA poli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