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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喜欢
躲?
闻音心下微慌,随即故作镇定的莞尔:“没有啊,好端端的我躲你干什么。”
陈宗敛目光未动,瞳孔似浓夜般的沉,微薄的唇轻启:“撒谎。”
闻音喉头轻滚,仿佛又回到年少被老师抓包翻墙时,头脑一片空白,担惊受怕,战战兢兢。
她强笑了下:“真没,我……”
“是因为那晚我喝醉,酒后失态了?”
铮。
闻音脑中一阵嗡鸣,铁锤似的凿得她头晕眼花,恍惚又看见那幕情色糜乱的场面。
不想面对的,偏偏逃不过去。
闻音偏过头,没再跟陈宗敛对视,她怕自己情绪藏得不够好,而他又是那么的会洞察人心。
可躲开了他的视线,也避不开他这个人,就连地面的影子也如影随形似的,黑沉且危险的笼罩住她,将她吞噬殆尽。
“不是。”
闻音嗓音略有些干涩的否认了,轻呼出口气后缓缓道:“你没耍酒疯,不吵不闹的很老实。”
旁边的路灯是昏黄的,偶有一阵夜风吹过,带动她肩头的长发佛动,发尾也在光晕下映出点点温柔的色泽。
陈宗敛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看见她平静的侧颜,但他知道,她并不坦荡。
“是吗。”他淡淡的反问。
“当然了,敛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上次没跟你说,是因为我真的忙忘了,不是故意不给你发消息,不信你可以去问小马,他还跟我诉苦说下次再不跟我出来了呢。”
闻音用下巴蹭了蹭风衣的领口,几瞬后脸上又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来,白净的面孔对着他,她眼睛睁得很大,像是彰显出自己的实诚,却带着刻意的粉饰太平。
“那就好。”
沉默片刻,陈宗敛道。
闻音又笑了笑,风轻云淡的将这事揭了过去。
可她知道,自己没过这个坎儿。
“什么坎儿?”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闻音把孟姿约到了江边唠嗑。
孟姿刚从秀场上下来,一身奢侈的高定礼服,肩头随意的披着大衣,一手拎起高跟鞋提着裙摆,一手勾着大包塑料袋,踩着江边泥沙一深一浅的来到闻音身边。
“你在手机里跟我说那事儿,为情所困啊?”
闻音已经在江边坐了半晌,晚风将她的发丝吹得翻飞凌乱,因为有些冷,鼻尖微微泛红,她伸手去翻塑料袋,从里拿出两罐啤酒来,递给孟姿,自己就开了罐仰头喝起来,然后说:“不知道。”
孟姿毫不在意价值不菲的礼服,拽了拽裙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耳朵上的硕大耳环也跟着叮铃当啷发出清脆的响,“嘿,你这人可真逗,之前让你另寻新欢,你说你还在失恋期,这才过去多久,还没一个月呢,又说自己遇上情坎儿了。”
呲啦—— 啤酒拉环尖锐,孟姿也喝了两口,啧啧摇头:“女人心,海底针。”
闻音的啤酒罐空了大半,她往后一躺,人便陷进有些潮湿的草地里,正对着天上的月亮。
挂得很高,清清冷冷的,是上弦月。
孟姿也跟着躺下来,偏头看着她:“到底怎么了,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有心事。”
闻音没说话,过了几秒后抬手往上一指:“是不是挺漂亮的?”
孟姿看了眼,失笑:“敢情你是约我出来赏月的,算中秋没陪我过节的补偿吗?”
“人攀明月不可得。”闻音说。
孟姿拧眉,逐渐敛了笑,神情微微凝重,觉得她很不对劲:“闻——”
“我喜欢陈宗敛。”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犹如惊天大雷般的在孟姿耳畔炸开。
“你说什么?”她不可置信,眼睛紧紧的盯着闻音,险些以为自己听错。
闻音仍旧看着月亮,伸出的手在空中抓握,掌心是空荡荡的,连风也不愿多停留。
“我说我喜欢他,陈宗敛,我的姐夫。”她声音很低,却是一字一顿,像是在提醒自己又像是某种刻意的谴责:“虽然是前的。”
“你疯了!”孟姿震惊得鲤鱼打挺徒然坐直了身,“闻音你是不是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闻音转了转眼,目光对上她带着不解和恨铁不成钢的视线,冷静开口:“我很清醒。”
她喜欢陈宗敛。
这是闻音这么些天来不敢面对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她不傻,也不是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少女,相反她的感情经历颇丰,所以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面对陈宗敛时,会不自在会心跳加速会情不自禁地去靠近。
至于何时起意,闻音其实自己也不太明白,或许是因为人是视觉动物,对皮囊优越惹眼的人或物,总是不自觉的会带着点偏爱,接着逐渐演变为在意。
陈宗敛说她在躲他。
的确,因为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去解决处理这件事。
她和陈宗敛不是可以去随意置喙的关系。
从几年前,他站在姐姐身边,作为闻家准女婿上门时,他和她之间,就已经留下一道深刻且不容逾越的分界线。
可如今,这条泾渭分明的线,如同被潮起潮落的海水一次又一次的淹没,时而清晰时而混沌,在危险而模糊的边缘岌岌可危。
孟姿短暂的头脑风暴后,抓住了重点,“什么前的?”
几秒后她反应过来,又是大为震惊:“你姐离婚了?”
闻音:“嗯。”
“什么时候?你别是一早就看上他了吧?闻音,你别给我犯傻,我脾气不好会抽人。”
压在心头的秘密重担随着说出来似乎轻松了不少,这段时间闻音一直都处在一个高压紧绷又混乱的精神状态中,这会儿竟然还有心情跟孟姿开玩笑:“你盼着我点好吧,我也不至于缺爱到破坏我姐的婚姻去当小叁。”
孟姿很犀利:“也没差多少。”
闻音哭笑不得,也不恼,毕竟她知道,这事她的确做得很不地道,正常人谁会对自己的姐夫起心思?她倒是宁愿多挨几句冷嘲热讽,说不定听多了哪天那妄想也就散了。
她想了想说:“他俩中秋节后没几天就离的。”
孟姿掰起手指头算了算,冷笑:“你可真牛,就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怪不得你跟方泽樾那么快分手,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她嘴上不饶人,心下却是松了口气的,至少闻音没乱来,当然,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闻音皱眉,也坐了起来,手里攥着啤酒罐呲啦作响,“一码归一码,这事跟方泽樾就没关系,我也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
或许陈宗敛算得是一个点火引子,但她和方泽樾的矛盾是日积月累的,他们在某方面很适配,但同样也尖锐,况且,闻音没那无缝衔接的癖好,她对自己每一段感情都很认真,但也很遗憾没能走到最后。
“渣女,变心真快,也不知道方泽樾会不会哭。”
“他有什么好哭的。”
来见闻音前,孟姿就收到她消息说买点酒水和消遣的零食,这会儿低头翻找吃的,一边道:“你俩才分手多久你就移情别恋,说明他魅力还是不够大,小男生的自尊心可是很脆弱的。”
孟姿找出一袋瓜子和开心果,抛过去分给了闻音一些。
“当初我跟他看对眼暧昧不到一周就谈了。”
闻音得承认,速食年代,一切的节奏都挺快的。
她垂眸,看着那袋开心果,拿了几颗出来放在掌心,没吃,只是无意识的摩挲着坚硬的壳,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中秋节她胡言乱语那天,被开心果磕破了嘴,是陈宗敛帮她处理的伤口。
那时他们对彼此都还比较陌生,而闻音对陈宗敛这位姐夫,因为尊敬而显得有些避之若蝎的。
她也不曾预料,自己在未来的时间里,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心跳异常。
孟姿也不跟她瞎掰扯,就只关心一件事:“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闻音掰破了开心果壳,往嘴里塞了两颗:“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
孟姿是个急性子,见不得她这么犹犹豫豫,万分纠结,“就两个选择,要么上要么不上。”
闻音:“……”
她看了她一眼,确定不是在跟自己耍荤的,毕竟孟姿时常在她面前跑火车。
“你不反对吗?”
“我反对有用吗?”孟姿伸手落在闻音的胸口,拍了拍:“问问你自己的心,它比你我都诚实。”
闻音说:“你…不会觉得我很……”
闻音一时找不到一个好的形容词,是该说自己不要脸还是其他。
孟姿却知道她想说什么,沉吟片刻好整以暇道:“不管我是隔岸观火觉得看戏也好,还是事不关己觉得不痛不痒也罢。我就一个态度,陈宗敛现在单身,你也单身,搁大街上,就是俩稍有姿色的普通男女,看对眼,擦出点爱情的火花又怎么了?碍不着谁。”
虽然这么说有些牵强,但这的确也是事实。
闻音沉默着,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闻音是个很爽利坦荡的性格,也是个胆大的人,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她一个人跑到非洲去看大迁徙,长枪大炮的对准那些草原上狂奔的野生动物,体验过被猎豹追逐的凶险;后来又攀登高海拔雪山,享受滑雪飞跃带来的刺激;也在寒凉之地蹲守叁天两夜拍摄到难得一见的极光。
她的生活里是热血的冒险和野性的拼搏,无拘无束,自由肆意。
这两年来,她收敛了不少,因为工作原因,一切都朝着岁月静好的方向发展,可骨子里的那股野劲儿还在。
她在承认自己喜欢陈宗敛这件事实后,有设想过以后要怎样吗?
是有的,她也觉得自己疯了,也试图去克制,可她做不到。
很难。
无论是她的生活方式还是性格原因,都做不到去憋屈自己,很多事情,她觉得能做就一定会去做,可少见的,在面对陈宗敛的这件事情上,她迟疑了,也害怕了。
她不敢。
因为陈宗敛不是别人,他也不蠢笨,她的那点心思,不戳破还好,一旦过了,闻音怕自己收不住,也担心她姐怎么办?蒋女士和老闻他们怎么办?又或者,陈医生那边又要如何去交代?
更甚至,陈宗敛又会如何看待她?
会觉得她恶心吗,变态吗?
他那样皎皎如月高不可攀的一个人,没有任何污点的,却被她妄想染指。
这天晚上回去以后,闻音发起了高烧。
或许是因为吹了太久的江风,也或许是因为心事重重而导致体弱,她病情来势汹汹,高烧不退,整个人被烧得浑浑噩噩,梦里都是在哭。
嘴里糊涂的叫着妈妈,更多的时候是喊姐姐,边哭边喃喃的说对不起,把蒋女士急得不行,也跟着掉了几滴泪。
大晚上的把闻锦叫了过来。
一起来的还有陈宗敛。
今晚他们商议过离婚安排的这件事后,因为时间太晚,闻锦便留宿在陈宗敛家的客房,凌晨两点多被蒋女士一通电话吵醒,赶紧换了身衣服往这边赶,陈宗敛听闻她的动静见她着急忙慌有些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妈,音音怎么样了?”
蒋女士眼眶红红的:“哪知道她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就烧了起来,要不是我夜里听见她哭,估摸着再这么烧下去,人都要烧傻!”
闻锦上前,看着妹妹潮湿酡红的脸颊,正流着泪,病态又委屈,伸手一碰,额头简直惊人的烫手。
“音音?”
闻锦替闻音擦着泪,试着叫醒她。
闻音的脸皱起来,人没醒,惊颤似的,嘴巴动了动:“姐…姐姐……对不起…”
“对不起……”
蒋女士忧心忡忡:“她就一直这样,也不知道是对不起什么。”
“没事的,没事啊。”闻锦皱眉,哄着拍了拍闻音的胳膊,当机立断:“不能再等了,得直接去医院。”
说着就要将闻音扶起来。
“我来吧。”
站在她们身后打从一进来就沉默的陈宗敛出声道。
他上前。
垂眸看着因生病难受且痛苦的闻音,弯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轻,像是抱了一团火炉,烫得吓人。
闻音仍在哭,一颤一颤的,高热的脸颊贴在陈宗敛的胸口,眼泪不停的打湿了他的胸膛,分明没什么杀伤力,陈宗敛却心口一紧,从深处蔓延出丝丝缕缕的涩意,令他眉峰压抑,抱着闻音的手用力的绷出几道清晰的脉络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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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你介意吗
夜是陈宗敛和闻锦轮流守的。
但这段时间以来闻锦工作太累,没撑多久便蜷缩在陪护床上睡着了,连陈宗敛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她也无所觉察的没有醒来。
陈宗敛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闭目假寐,时不时的睁开眼看一看输液瓶的情况,再看看闻音。
她没再哭了,此时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还泛着不正常的红,眼周一圈也是红的,因为哭得太伤带着些肿,跟平常韧性开朗的她很不一样,现在脆弱得像是备受苦难而变得凄惨可怜的小花。
片刻后,陈宗敛伸手去触碰她的额头,仍旧烧着,比之前那次还要严重些。
啪嗒。
一滴泪从她还湿漉漉的睫羽中顺着眼角滚落,该是无声的,陈宗敛看着却觉得震耳发聩。
为什么生病?为什么要哭?
他不喜欢看到这样鲜活尽失的她,她该是张扬恣意的、朝气热烈的。
为什么——陈宗敛垂眸,指尖往下落在她柔软滚烫的皮肤上,指腹轻柔的将她的眼泪擦去,温度是略凉的,却仿佛在他心头点燃一把火,很烫,几乎将他灼伤。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受,前所未有。
——他会对闻音用到‘喜欢’?
“还没醒吗?”
“嗯。”
“烧退了吧,我去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我去就行。”
“你休息,大半宿没睡,你还要上课。”
迷迷糊糊间,闻音耳畔传来一些浅显的对话,男音低沉,女音无端的有些强势,是她熟悉的属于姐姐的风格,闻音在梦里有些想笑,姐姐还是这么一如既往地霸道,难怪有些人会觉得姐姐像女罗刹,可其实姐姐对她是很温柔耐心的。
笑着笑着闻音却有些难过,姐姐这么好,为什么还是会被伤害,甚至连她也成了可以伤害背叛她的侩子手……
“闻音,闻音?”
闻音睁开酸涩胀疼的眼,朦胧间看到有人站在她旁边,身形高大而挺拔,继而是落在额头上的温热掌心,“是梦魇了吗?”
闻音的视线逐渐清晰,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她的眸中,闻音动了动唇,只觉喉咙涩痛,“敛哥……”
“嗯,是我。”
陈宗敛见她醒了,心下略松,刚刚她又说梦话了。
他给她倒了杯温水过来,闻音试着坐起身,但她浑身乏力很疲软,刚一撑手便又倒了回去,在她试图二次起身时,陈宗敛伸出了手熨帖的落在她的后背,稳稳的将她撑起。
“先喝点水。”
闻音有些哆嗦的接过水杯,但实在是大病一场很虚弱,她的指尖徒然一滑,在水杯倾倒时,陈宗敛眼疾手快的接住扶好,连同她的手也覆在宽大的掌心紧紧包裹住。
闻音眼睫轻颤,在他的帮助下喝了小半杯水,喉咙感觉舒服很多。
“你姐出去买早饭了,有什么想吃的?”
陈宗敛见她不想喝了,便放下水杯,接着帮她将病床撑高,方便她躺下。
闻音又陷入柔软的被褥间,闻言哑声道:“粥吧,别的吃不下。”
她这会儿嘴里发苦,嗓子也疼,也只能吃点清淡的东西先垫垫。
“好。”陈宗敛给闻锦发了条消息,又叫来护士看了看闻音的情况,重新更换了一新的输液瓶。
“还要吊多久的水?”她问。
护士温和的笑了笑:“你这还有点低烧呢,这瓶输完还有一瓶,好歹是昨晚送的及时,不然你烧得伤了心肺和大脑可就严重了。”
闻音低低道:“好,谢谢。”
陈宗敛看着她,没错过她在瞥见自己扎着针的手背时,眉宇间一闪而过的郁闷苦恼,隐隐还带着点嫌弃。
陈宗敛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角,跟小孩儿似的,还怕打针。
闻锦没耽搁太久便带着早餐回来了,先摸了摸闻音的头:“还难受吗?”
闻音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姐:“好多了。”
“你啊,都多大个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最近天凉就得多加衣服,别只顾着要风度不要温度,知道吗?”
“嗯呢!”闻音隐隐的眼眶有些发热,心底一片酸软,生病脆弱的人最怕被关心,一得到关心就觉得自己好委屈,她慌忙眨了眨掩饰过去。
陈宗敛是在闻音吃过早饭后离开的。
这顿早饭闻音吃得苦大仇深,没滋没味的小米粥,她本也是个嘴挑的,这会儿生病受限制,心里很苦闷,没过多久又要吃药,眉毛拧得都快打结,到底还是吃下去,一张脸苍白恹恹。
“谢谢敛哥。”她把水杯递回去顺嘴道。
陈宗敛面不改色。
旁边的闻锦却是一怔,看了他们两眼没说话,在陈宗敛离开后,她问:“你叫陈宗敛敛哥?”
闻音也愣了下,但还算淡定:“毕竟你们都离婚了,我再叫他姐夫也不合适,而且他本来就比我大很多……”
闻锦倒也没别的意思,只觉得诧异一问,笑道:“你俩关系倒挺好的,以前你看见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闻音微抿唇,有些不自在:“也没那么夸张吧?”
“你忘了?”闻锦坐在病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温声道:“他头一次上门后,你跟我吐槽说,他看着是温润亲和,其实瞧着假模假样的像个斯文败类,还说不想我给你找个当老师的姐夫。”
闻音:“……”
她眨了眨眼,表情有点无辜:“我有这么说过吗?”
分明在她的记忆里,初见陈宗敛,只觉得他长得真好看,很适合上镜,光顾着瞅他的脸了,心想如果这是她的专属模特,她会给他拍很多相册集,然后珍藏起来慢慢欣赏。
“当然了。”闻锦忍俊不禁,“你那时不怎么喜欢他。”
闻音低低的咳嗽了两下,“…那会儿年少轻狂,不懂事。”
用过饭又吃了药,昨晚睡得太多闻音也不困,加上精神头好了不少,便跟姐姐聊起了天。
姐妹俩也是有段时间没见了,虽也有联系,但到底比不过真真切切的见面,聊得也很尽兴。
“姐。”
“嗯?”
医院普通病房里的床不算太大,但也勉强能挤下姐妹俩,闻音看出她姐有些累,便让她上床休息,闻锦也没逞强,沙发毕竟睡着不如床舒服,睡一觉起来她的腰有些疼。这会儿姐妹俩躺在一块,闻音抱着姐姐的腰,闻锦的手搭在妹妹的肩头,一下一下的捋着。
闻音嗅闻着姐姐身上的香味,忍不住开了口:“如果…有人想要抢走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你会怎样?”
闻锦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轻声细语:“傻音音,能被抢走的那就不是属于我的,而且你知道的,如果是姐姐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不会给别人抢走的机会。”
闻音沉默了。
闻锦顿了顿,道:“怎么忽然这么问?”
“没。”闻音蹭蹭她的胸口,“就是忽然觉得,我俩挺像的。”
想要什么,就会想方设法的去得到拥有。
“说什么傻话,我们是亲姐妹,当然像了。”
“假如我要去做一件明知是错的事情,你会支持我吗?”
“什么样的错误?作奸犯科可不行。”闻锦皱了下眉。
“可能,道德层面不太好?”
“不偷不抢就行。”顿了顿,闻锦道:“有些事情,不能以正确与错误与否来下定论,就像这个世界没有真相,只有视角。视角认知不同,看到的点与面也不相似,有时错误即是正确,就看自己如何去理解,如果一竿子打死,那未免有失偏颇。”
闻音呼吸沉重,喉咙里像是堵上了一块巨石,眼眶也跟着发热,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竟然没能说出话。
她闭上眼睛,压住翻涌的情绪,嗓音嘶哑:“那如果我伤害了你,你也会原谅我吗?”
闻锦也闭上眼,沉默片刻后语气轻缓却又郑重:“当然,你是我妹妹。”
发烫酸涩的泪到底还是从闻音的眼眶滚落下来,无声的消失在被褥间,濡湿了一片。
以这样的方式试探,说她卑劣也好,说她下作也罢,至少她在这一刻是感到幸运的,甚至心头与精神上的背德束缚得到了解脱和救赎。
她的姐姐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也值得去拥有更好的。
闻音输完液,等烧退了便回了自己家。
面对姐姐她现在可以做到坦然,但面对蒋女士和老闻,她仍旧感到心虚和歉疚。
她不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好女儿,从小到大,也没少让父母操心,就当是她懦弱,还没那个可以不顾一切的勇气。
第二日,闻音还精神不济的缩在被窝里,便听见了敲门声。
她不明所以的去开门,看到个意想不到的人:“敛哥?”
陈宗敛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兜东西,“方便我进去吗?”
闻音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却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你进。”
陈宗敛边往里走边解释:“阿姨不放心你,说给你打了电话没人接,让我捎带了晚饭过来,顺便看看你的情况。”
“啊?我挺好的,我手机…”闻音想了想,看着他的背影,心跳有些快:“可能白天被我玩没电了,忘了充。”
她见他站在玄关处没再动,明白过来上前道:“我这儿可能没有适合你穿的鞋子…”
她找了找,倒是找到之前方泽樾穿过的,有些犹豫:“敛哥,你介意吗?”
陈宗敛瞥了眼那双黑色的男士拖鞋,淡淡道:“没事。”
闻音便乖乖把鞋递过去。
陈宗敛:“我就这样。”
他把鞋蹬了,穿着袜子踩在光滑的地面往里走。
闻音:“……”
在原地呆了两秒,闻音把那双拖鞋踢开,决定下次丢垃圾把它带走一并丢了。
陈宗敛并未过多的打量闻音的家,步伐不疾不徐的走到开放式的厨房,将那兜东西打开,一一摆放在中岛台,有蒋女士熬的粥,和几样清淡小菜,外加一份川贝炖雪梨。
闻音就跟小猫似的,嗅了嗅鼻子欢快的凑过来,看着眼前的晚餐,眼睛亮晶晶的:“蒋女士可真贴心。”
陈宗敛回头去找碗筷,发现闻音的厨房干干净净的,又很空荡,显然是不怎么下厨的,“平常你都吃外卖?”
“是啊,方便嘛。”
“没什么营养。”
闻音在中岛台前坐好,兴致勃勃的等着开饭:“我自己下厨那更没营养,没遗传蒋女士那手艺,天赋一般,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有段时间就是自己做,然后在一个月内瘦了快十斤。”
她是那种很匀称的身材,体质吃多也不易胖,但瘦下来却很明显,所以后来回了趟家被蒋女士发现,气得差点没把她摄影机给砸了,好好关着她在家养了段时间才把肉给养回来。
陈宗敛将碗筷都清洗过转身看着她,“你还很挑食。”
闻音笑了笑没否认,忽然发现那几碟小菜不是蒋女士惯用的盘子,上面的花纹还有点眼熟,她歪头打量了番,有些惊讶:“这是你给我买的?”
“嗯。”陈宗敛盛出粥推过去,下巴微抬:“吃吧。”
从前不知,后来也跟闻音吃过几顿饭,发现她嘴挺挑的。蒋女士熬的米粥味道寡淡,来的路上陈宗敛想到那天在医院闻音神情怏怏的脸,方向盘一转便跑了趟粤菜馆,点了几道小菜。
“谢谢。”闻音捧起碗,趁着喝粥的举动唇角轻扬,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弯起的眉目神采飞扬。
陈宗敛站着,居高临下,垂眸扫过一览无余,眼底也漾出点浅淡的笑来。
晚餐闻音吃得很满足,餐后还有雪梨汤喝,就是川贝略苦,闻音喝得不太习惯,好在有雪梨的甜融在一起,那股苦味倒是冲散了不少。
陈宗敛在旁边洗碗,为了方便他把外套脱了,穿着白衬衣,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显然他对这方面很熟稔,动作行云流水的。
闻音无声无息的看着,觉得他跟艺术品似的,盘靓条顺特打眼。
“看什么?”
她这么明目张胆的打量,陈宗敛不会感觉不到,但仍旧不急不躁的做着手里的事情,下颔线跟他的动作一样干净利落。
雪梨汤里还有零星的未融化的冰糖,闻音裹在舌尖细细品尝,甜到心坎儿里,她笑吟吟的:“你穿这身衣服特别好看。”
她送的。
“邀功呢?”
他终于偏头,英俊的眉目带着些散漫慵懒的笑,关水晃了晃手上的水渍,灯光下那双手修长漂亮到令人挪不开眼。
“我实话实说,一点水都不掺的。”
闻音忽然有点受不了他这么在自己眼前晃,看得她心痒痒的总想做点什么。
人的贪欲总是无法被满足,尤其是她目前正处于上头阶段,无论陈宗敛干点儿什么,她都觉得这人是在勾引她。
偏偏他还毫不自知。
闻音低头把雪梨汤一口气喝完,川贝的苦也没压下她心头的那点燥,她用纸巾擦了擦嘴,刚放下手便听陈宗敛道:“还有。”
“嗯?”
闻音有点懵,试探的又蹭了蹭唇角:“现在呢?”
“上面点,鼻尖。”
闻音看不见,只得胡乱的擦过。
再抬头去看陈宗敛时,见他眉心微蹙,想起她姐曾经跟她说过,这人有点洁癖。
“我去洗洗。”闻音也不知道自己就喝个汤,怎么蹭得脸上到处都是,她有点囧,刚坐起身,动作却忽然一滞,心跳都跟着漏掉半拍。
陈宗敛凑了过来,重新抽了张纸巾稍微打湿后轻擦过她的侧脸,那里有些许干涸的糖水。
他的神情很认真,随着那点糖水被擦落,他蹙起的眉心也跟着渐渐松开。
闻音却心绪翻飞,视线控制不住的落在他脸上,一寸一寸的描摹而过,最后定格在他近在咫尺的唇上。
陈宗敛的唇是恰到好处的微薄,形状流畅饱满,中间有颗唇珠,不突兀不艳俗,反而衬得他的唇形更具立体感,因为体质健康,他的唇色红润,微微抿起来,仿佛欲拒还迎似的,给人一种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闻音呼吸徒然顿住,指尖泛起痒,心尖同样也是,再也无法克制的—— 在承认自己是个很肤浅的人的下一秒,闻音偏头躲开了陈宗敛的继续触碰,接着往前一凑。
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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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猎捕
那是一个轻若羽毛的触碰。
闻音却清醒的感受到了陈宗敛的震颤和僵硬。
他缓缓撩起眼皮,漆黑的眼睛就这么垂落下来看着她,目光如炬,带着不容忽视的深沉和冷意。
像是突然被冒犯而感到恼怒,她罪无可恕。
“你在干什么?”
男人的声线低冷,暗含警告。
可闻音却在这样的目光下,恍惚感觉脑中炸开了烟花,绚烂到极致;又仿佛过电似的,浑身的毛孔舒张,每一处都在感受此刻的细节。
闻音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和他对视着,脸颊因胆大妄为而微微泛起些红晕,她诚实又坦荡:“亲你。”
“你病了。”
陈宗敛不知是在说当下她的身体情况还是在警告她的动机不纯。
相比‘你病了’这叁个还算给她留有颜面的字句,闻音明白他似乎更想说的是‘你疯了’。
可那又如何?
都已经冲动的迈出了这一步,何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闻音很贪心,在她试图再一次凑近时,后颈突然被一只大掌擒住。
那只手宽大而骨节分明,指尖有微薄的茧,力度带着绝对的控制与压迫感,因沾过水,很凉,将闻音后颈的一片皮肤冰得微微绷紧,甚至令她感到窒息。
“闻音。”
他语气里的危险之意已经不加掩饰,在闻音看不见的地方,他手背的青筋都重重鼓起。
闻音从他的眼底看见清晰翻涌的愠意。
他在生气。
陈宗敛竟然生气了?
这个事实不仅没让闻音担惊受怕,反而变得兴奋起来,整个人由内而外的生出一股燥意。
她终于懂得青春年少时,为什么会有些男生总是去心怡的女孩面前挑衅惹火。
因为刺激。
也因为喜欢。
可她明明只是简单的用唇贴近了他的侧脸,像他帮她擦拭脸颊那样,在同样的地方落下了一吻。
比起暧昧的亲近,她这样的举动更像是单纯的道谢。
如果她过分,大可以直接吻住他的唇,毕竟他们离得这样近,近得彼此就在对方的眼睛里,连呼吸都交缠,可闻音还记得,她的身体还未痊愈,并不想将他传染。
但闻音得承认,这般模样的陈宗敛很诱人。
而她的心智在某些时刻并不坚定。
闻音垂下眼皮,眉心轻轻蹙起,像是不能忍受:“敛哥,你的力气好大,都弄疼我了。”
她神情无辜得仿佛她没有越界。
陈宗敛无言盯着她看了几秒,眼中的惊涛骇浪翻滚着最后又归为平静,他松开了手。
却是毫不停留,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便走,关门前声音沉得像是能滴出水:“记得吃药。”
仿若在提醒她别再犯蠢。
闻音在原地呆愣。
随即没忍住笑了。
她笑得弯了腰,笑得瘫倒在沙发上,笑里是得逞的愉悦,仿佛真的带了几分癫狂。
闻音眸亮如星的盯着客厅天花板上璀璨精致的灯,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唇,又按了下还有些泛疼的后颈。
“陈宗敛……”
她不禁喃喃出声,细细咀嚼这叁个字,约念约克制不住的狂热起来,整个人像是沉浸在炸开的碳酸气泡里,晕晕乎乎,酥酥麻麻。
陈宗敛离开得急,坐进了车里才觉察到蒋女士给的保温桶没带走,这不是向来沉稳持重的他该做出来的事。
他静静坐在车里,一动不动,握住方向盘的手却青筋鼓动、抻直,他的神情漠然,深黑的眼底却暗潮涌动,棱角分明的五官线条因隐忍而绷得极紧。
陈宗敛盯着前方沉沉的夜幕,脑中海啸席卷过后只归为一个念头—— 闻音她,到底想干什么?
觉得好玩?
想找刺激?
甚至是,啼笑皆非的认错了人?
可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是她能随意消遣的对象。
叮—— 手机响起。
陈宗敛低头拿起来,是闻音发来的消息。
【Win:敛哥,这个你还要吗?】
后面跟着一张保温桶的图。
陈宗敛深深地闭了下眼,喉结滚动,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指骨泛白,几瞬后他睁眼,将手机扔在一旁不再管,面无表情的驱车离开。
消息并未得到回复。
闻音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心想这次是真得罪陈宗敛了,比之前那次还要严重。
他可能会把自己当个变态,又或者是女流氓?
但都不要紧,闻音感觉自己就像是大病初愈,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儿。
从这天起,她时不时的就会给陈宗敛发些消息,当然,都是已读未回,或者说他连看都没看,就像是把她彻底忽视遗忘。
但闻音没气馁,毕竟她知道自己对他起心思后,也是纠结犹豫了一段时间,甚至有些不敢面对他,而她那晚突然的主动出击,肯定惊吓到了陈宗敛。
他需要时间去消化。
而闻音不介意等。
只是她比之以往还要勤快的往蒋女士那边跑,但很不幸,陈宗敛没再来过。
她跟蒋女士闲聊时还听她提起,说陈宗敛很忙。
闻音对这个回答存疑,他可能是忙,但更大的原因是在躲她。
位置忽然调转,闻音觉得很有趣,兴致盎然的更是乐此不疲的‘骚扰’他。
直到某个清晨。
她照例给陈宗敛发出早安问候。
得到的,豁然是一个红色感叹号,震得闻音坐起身,盯着手机惊愕片刻后,笑了出声。
“哇…好小气的人啊。”
她笑意悠悠地自言自语,戳了戳那张日照金山的头像,被拉黑不仅没恼,反而想要招惹他的冲动愈发强烈。
《它山它海的》项目告一段落后,闻音给自己放了个假,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该忙的时候认真忙,该闲暇时,她也不会亏待自己,所以她现在有的是时间陪着陈宗敛折腾。
好友被拉黑没关系,她还有手机联系方式。
她给陈宗敛发去短信。
【敛哥,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顿饭?】
手机沉默着。
闻音勾唇,动手又敲下文字,仿佛准备充足而蓄势待发的猎人,将冰冷且攻击力十足的枪对准了无法逃脱的猎物,以待捕捉。
【你不是想知道在G市那晚,你喝醉后都干了什么吗?见个面吧,我都告诉你。】
因为这段时间陈宗敛单方面的冷待,闻音就没见到过他,此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用眼睛真切的记录下他的脸。
几秒后。
闻音稳操胜券的得到回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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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拒绝
“你摸我胸。”
闻音开门见山。
啪嗒—— 陈宗敛指尖的筷子失手滑落。
闻音面不改色的笑吟吟叫来服务员,和蔼可亲的:“麻烦给这位先生换一副碗筷。”
“好的您稍等。”
服务生去而复返,将干净的碗筷重新摆放在陈宗敛面前。
此刻包厢安静,在服务生离开后,陈宗敛也没再动手,微薄的唇几乎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灯光下他的五官轮廓显得立体而冷硬,深黑的眸也带了些寒凉。
闻音是真的饿了,出门前为了穿一条不凸出小腹的收身裙子,连东西都没怎么吃,这会儿看着一桌美味佳肴,不禁胃口大开。
她淡定得仿佛口出狂言的不是她,投喂自己的同时,还不忘手法干脆利落的给陈宗敛剥了只虾递过去:“敛哥,你尝尝,这挺好吃的。”
陈宗敛不为所动,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眼睛又黑又沉。
放在往常说不定闻音就怵了,可今非昔比,现在她对他有的是兴致与耐心,估计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觉得他冷脸也好酷,特别性感,让她生出一种想要打破、蹂躏他那股冷冰冰的傲劲儿,将他连着自己点燃然后一把火熊熊的烧了。
闻音并不介意自己吃饭时被人紧盯着瞧,但时间久了也的确有点不自在。
她垂眸笑道:“你这么看着我让我挺害羞的,不过我没骗你,你后来还摸我头来着。”
这句话是真的,但之前那句话闻音经过了一些艺术加工,可他的确也是触碰到了,尽管是无意的,砸得她生疼。
陈宗敛沉着眉,终于开了口:“我是醉了,不是吃春药了。”
闻音一愣,没忍住乐了,笑出了声。
她有时候觉得他讲话真的很有意思,有种跟他这个人的外表不一样的反差,让人忍俊不禁。
“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总之那晚,你的确勾引到我了。”
闻音也没跟他兜圈子,人都亲了,该得罪的早得罪了,只是更过分她没说,怕陈宗敛真掀桌甩手走人。
陈宗敛:“你注意言辞。”
闻音仍旧挽唇笑,眉梢眼角都遍布着风情,可能她这人就是骨子里的焉坏吧,见不得他一本正经,她语调轻柔:“敛哥,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思吗?”
陈宗敛未置一词,面色愈发冷凝。
闻音慢条斯理道:“我在追你啊。”
他那带着森森寒气仿若冰面的脸庞在一瞬裂了道危险的口子。
“你的追求就是每天给我发骚扰短信。”
闻音也停了筷箸,似笑非笑的:“没办法,谁让你一直躲着不肯见我,我也不好跑到你学校去找你。”
“是吗。”陈宗敛面无表情的,情绪起伏很淡,“你之前倒是很明目张胆。”
闻音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在想这人不会是在……
“闻音。”
然而没给她多余思考的时间,陈宗敛打断了她的思绪。
闻音抬头,对上他波澜不惊的眸眼。
“适可而止,我没有时间陪你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陈宗敛的口吻算不上多冷厉强势,可却给人一种不可忤逆的压迫感。
他知道她对很多东西都感到新奇,那是人对未知的探索欲与好奇心,甚至她还有些小孩脾性,但他没那个纵容和满足她游戏的义务,也不是她一时兴起拥有后再随意丢弃的玩具, 闻音微抿唇,“我没有在玩。”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喜欢他。
不是为了追求背德的刺激,而是那种单纯的女人对男人的心动、欣赏和钟意。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放在桌面的手机却忽然响起。
闻音皱眉,瞥见陌生来电,直接挂断将手机倒扣过去。
“我——”她斟酌了下用词,试图不让自己显得那么轻浮,而是很有诚意。
下一秒,手机铃声再次响起,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
“接吧,万一有什么急事。”
陈宗敛神情淡淡的,烫过碗筷后夹起闻音给他剥的虾送到嘴里。
闻音心里有点不满关键时刻被人打扰,但也没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她接起电话。
“是闻音吗?”
那边传来嘶吼着并不熟悉的男声,背景音很嘈杂,音乐狂乱得仿佛是在什么夜店。
闻音不动声色:“你是?”
“我是方泽樾的室友!”对面大声喊着,“他现在在酒吧喝醉了,一直吵着要见你,你不来他死活不走,能不能麻烦你来一趟劝劝他!”
手机里传出男人混乱又饱含委屈的动静:“宝宝…姐姐,我好想你啊……”
闻音下意识看了眼陈宗敛。
他神色如常。
闻音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小,稍稍侧过身去,语气微沉:“你把手机拿给他,我来跟他说。”
陈宗敛垂眸喝了口水,压下了那股如鲠在喉的感受。
虾很一般,没有闻音说的那么好吃。
甚至因为放得凉了,有些腥得让人反胃。
这通电话闻音没接多久,将方泽樾安抚回去后便挂断。
包厢里的氛围沉默得有些压抑。
片刻后陈宗敛问:“还吃吗?”
闻音转回身笑了笑:“差不多了,你呢?”
陈宗敛颔首:“那走吧。”
闻音却是没动,沉静几秒后道:“敛哥,马上转年我就27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想要得到什么。”
陈宗敛目光平静的看着她,因为站着而显得居高临下,眼睛里似也带了些审视。
“你不用跟我说你是谁又或者是什么身份,我知道,也再了解不过。我不是冲动,也没有想要跟你随便玩玩的意思,你能懂吗?”
说到最后闻音仰头认真的望着他。
陈宗敛跟她对视半瞬后移开目光,“我对你没兴趣。”
闻音倏地一怔,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像是被人当头一棒,人都疼懵了。
他言简意赅。
话里少见的带着不近人情的凉薄。
“你的某些行为和言语除了给我带来困扰,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别再继续了。”
陈宗敛转身离开。
也不容置喙的拒绝了她。
这在闻音的意料之中。
但仍旧感到有些难过和心灰意冷。
在他踏出包厢的那一刻,闻音忽然叫住他:“敛哥。”
陈宗敛头也没回。
闻音看着他的背影:“很抱歉浪费了你的时间,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她顿了顿,低声道:“也祝你……梦到我。”
陈宗敛抬脚的动作霎时一顿,高大挺拔的身影隐隐透出几分僵硬与沉郁。
直至他彻底消失不见。
闻音啧了声,喟叹着。
可真难追啊。
她没什么追人的经验,哪知一来就翻车。
这实在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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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相亲
在又一次因为一个暧昧而糜乱的梦境惊醒后,陈宗敛已经不再急躁,而是隔了很久才掀被下床。
小雪时节过后,A市正式进入寒潮期,清晨的冷空气寒凉,但陈宗敛仍用冷水来平复身体控制不住的亢奋,可惜效果不佳,水花打在皮肤上是尖锐的、刺骨的。
而他心口那股燃烧的火,经久不灭,甚至在强行的镇压下,反而愈来愈烈,已有一触即发燎原之势。
他的手握成拳撑在冰冷坚硬的墙面,周身的肌理都紧紧绷着,闭上眼,脑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翻滚出那些迷离色欲的幻想。
是从何时开始产生的这种欲念,陈宗敛已经不想去深究回忆。
但随着时间推移,随着梦境一次次演变,那些淫靡的画面、模糊的人影,逐渐有了一张清晰的面孔。
——闻音。
梦里的她有时在笑,缱绻勾人;有时在哭,软语婉转,可无论是怎么样的她,都不可避免的勾缠着他,荒诞万分。
在梦里陈宗敛有多泥足深陷,醒来后就有多惩忿窒欲?,而罪魁祸首却还在不知所谓的撩拨,试图让他沉沦且一败涂地。
日复一日。
简单的发泄手段已经变得困难,比起生理上的不满足,心理上更像是饥饿难耐的饕餮,贪婪、欲壑难填。
良久后,陈宗敛从浴室出来,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
早上六点半。
还很早,窗外灰蒙蒙的一片。
手机上有不少消息,大多是跟工作有关,陈宗敛指尖滑动着一一查看,在很底部时,看到一个熟悉的昵称。
Win。
他动作顿住,目光凝在那串英文上面,没有消息提示。
最新的日期是在一周前。
那天陈宗敛也在梦后醒来,有对自我的厌嫌也有几分薄怒,始作俑者却一无所知,纠缠不休的给他发来消息,说敛哥早上好。
陈宗敛少见的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迁怒的拉黑了闻音的好友。
至此,世界安静。
陈宗敛浮躁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宁。
可那人还敢大言不惭的祝愿他梦到她。
如此这般,便是真的相安无事了吗?
陈宗敛不愿去想,关了手机换上衣服出门晨跑。
结束锻炼后,陈宗敛驱车去了父母家。
今日陈医生休息,说天凉需进补,买了不少食材回来打算炖汤。
陈宗敛在厨房帮忙,汤炖好还要半个时辰,他擦过手去了书房。
陈父在写字,见了他便道:“来练练?”
陈宗敛上前,看见宣纸上落下‘克己复礼’四个大字,每一笔都格外的遒劲有力,挥洒自如。
“您这字又精进了。”
陈父一手背在身后笑了笑,“你多久没写了?”
“近来忙,小半月吧。”
“有些懈怠了。”陈父道。
陈宗敛拿笔沾墨,将镇纸压好,捋平纸面,在旁边补上一句‘慎独而行’。
陈父在一侧看着,片刻后沉声道:“走势春蚓秋蛇,笔韵浮躁。”
陈父一言断定:“你有心事。”
“太久没写,手生。”陈宗敛垂眸,将笔放下,没料墨迹未干,行至半空落下一点乌黑,将‘克己’两字晕染。
陈宗敛眉心微蹙。
这副字,毁了。
“我给您换纸,您再重新写一张吧。”
陈宗敛卷了卷宣纸,随后扔在桌下的纸篓里,拿出新的铺好。
陈父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浮气躁,你妈还说要给你补,我看没什么必要。你自小我便教你要稳,叁十而立,你倒是愈发随心所欲了。”
在这个家里,陈医生是慈母,那陈父便是严父,但教育孩子并非打骂,惩戒虽有,更多的是讲理。
陈父教导陈宗敛要稳,不着急、不盲从、不自乱阵脚。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是沉稳,是现世安稳,也是稳中求胜。
因着陈医生的关系,陈家也算半个书香门第,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陈宗敛显然严以律己,践行其中,从小到大不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陈宗敛默不作声,只帮着研磨。
陈父倒也没再多说什么,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用过餐,一家叁口在客厅闲适消遣:陈医生在织毛衣、陈父看报纸、陈宗敛先把陈医生养的花换了水,又在阳台修剪清理了番绿植枝桠,随后泡起了茶。
陈医生织着毛衣时不时的跟陈父闲聊几句,兴致所处笑得很是欢愉,片刻后话锋一转突然看向陈宗敛:“对了宗敛,你还记得咱们中医院那个小吴吗?”
陈宗敛刚温好茶具,正在投茶,闻言淡淡道:“有点印象。”
陈医生笑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陈宗敛手上的动作不疾不徐,言简意赅:“一表人才。”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主治医生呢,年轻有为的,所以我打算介绍给小音认识认识,”
陈宗敛醒茶的举动倏地一顿,抬眸:“谁?”
“闻音啊。”
陈医生嗔他一眼,“你那小姨子,不是还单着吗?之前就跟你丈母娘提过这事,她觉得行,这会儿正准备让两人见个面聊聊呢,说不定就看对眼了,不也是美事一桩吗。”
茶壶的水滚烫,是刚烧好,柄端触碰着都发热,陈宗敛微走神,一时不察:“嘶!”
沸水在顷刻间倾倒而出,陈宗敛吃疼松手,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作响,陈医生和陈父同时朝他看过来。
“天呐!”陈医生赶紧担忧的跑过来,“烫着没有?我看看。”
这一瞧陈医生顿时惊呼,急急忙忙的拖着陈宗敛去了浴室,又吩咐陈父去找医药箱。
“怎么这么不小心!”
冲水后做了紧急处理,陈宗敛的整个手背红得吓人,陈医生不放心又带着他去了医院,经过一番折腾,陈宗敛出医院时,左手上的包扎惹眼。
回去路上,陈医生叮嘱:“这两天可不能碰水,也少用力,小心谨慎些别再磕着了,记得擦药,过两天再去医院看看知道吗?”
“嗯,让您担心了。”
陈医生不放心儿子,时刻惦记着这事,一到时间就询问他的情况,两天后催着他上医院。
陈宗敛就是在搭乘电梯时碰见闻音的。
一段时间不见,她仍旧是那么光彩动人,裹着格子围巾身穿一件棕色大衣,鱼尾半裙落在小腿处,行走间时不时的露出半截白皙的皮肤,步伐很是轻快。
见了他。
她很意外的招了招手,小跑过来热情的打招呼:“敛哥!”
仿佛之前的事不曾发生,他们之间毫无芥蒂。
“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陈宗敛不动声色收回打量她的视线,将烫伤的手束在身后,淡淡道:“我妈在这里上班。”
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成年人,哪怕理性过不去,面子上也得做足功夫,更何况,他们之间本就无仇无怨。
闻音微愣,随即弯眸,笑颜灿烂:“对,瞧我这记性。”
两人一同进了电梯,陈宗敛从轿厢壁中看着她的脸,俏生生的,他随意一问:“你呢?”
闻音的下巴缩在围巾里蹭了蹭,眼珠一转笑得有几分狡黠:“我啊,来找人。”
陈宗敛没问她找谁。
闻音却是自顾自道:“肿瘤科的吴文州医生敛哥你认识吗?我来找他相亲的。”
叮—— 她话音刚落,电梯便停下打开。
几位病人和家属搀扶着站在电梯门口,正打算进来时,瞥见里头那个高个子男人,瞅着脸色冷冰冰的有些吓人,竟是犹豫了不敢上前。
闻音笑眯眯的往旁边站了站:“你们去几楼呀?快进来。”
好在有她和善可亲,那几人进了电梯,却是离陈宗敛那边远远的,时不时的往这边偷偷瞧两眼。
闻音侧头悄声道:“敛哥,我觉得你说得对,人得有自知之明,之前是我不懂事,给你带来了困扰,现在我都想清楚了,以后不会再对你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陈宗敛没说话,压着眉目神情冷凝。
一旁的闻音抬眸便看见他锋利的下颔线,但似乎不怎么流畅,像是因牙关紧咬靠近耳垂的颔骨明显凸出。
她眨了眨眼,大着胆子伸出手。
在触碰到他的那一瞬,男人猛地一僵。
闻音没给他反应的机会,飞快攥住了他的右手,紧紧勾着他的指节,裹在掌心里,小声请求:“所以你能别跟我置气了,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成吗?”
陈宗敛呼吸微沉,垂下眼帘,额角绷了绷,“松开。”
闻音攥着他晃了晃,撒娇似的咕哝:“行不行啊敛哥?别关着我了呗,小黑屋里可黑了,一点儿光都看不见,特别吓人,我胆儿又特小。”
电梯再次发出动静。
是闻音的楼层到了。
她立马松了手,仿若无事发生,甚至喜笑颜开冲的陈宗敛挥了挥手:“那我相亲去了,敛哥,祝我成功!”
闻音转身就走,看着挺成熟的人,这会儿一蹦一跳的,衣摆翻飞,围巾也跟着飘动,张扬得每一处都透露出她的好心情。
陈宗敛抿唇,垂着的手上还留有她的余温,经久不消。
他深黑的眼睛在电梯门合上之前都紧盯着闻音欢快的背影。
也不知是在高兴什么。
因为要去相亲?
陈宗敛的胸膛重重的起伏几下后。
他气笑了。
【未完待续】
31 .失控
烧伤科在四楼,陈宗敛到时,医生刚看完一个病人,见他进来便说让他先坐会儿,自己则去了趟洗手间。
陈宗敛没坐,而是走到窗边看风景。
深秋入冬,中医院里不少花草树木落叶纷飞,铺就了一地金黄,寒潮袭来,连呼出的气息也清晰可见。
陈宗敛面无表情的看着,余光里忽然瞥见移动的‘落叶’,定睛看去,发现原来是穿着棕色大衣的闻音。
她两手抄兜跟旁边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并肩行走,说说笑笑的,隔着一段较远的距离都能看到她唇边扬起的弧度。
陈宗敛微不可见的轻哂。
果然是孩子心性。
对新事物感到好奇,会在短时间内产生极重的兴趣与喜爱,也会三分钟热度。
“陈老师,可以了。”
身后传来医生的脚步声,陈宗敛平静地收回目光,上前去拆纱布。
手上的伤给陈宗敛的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影响,行动上有些不便利,学校里的学生们见他受伤关心的同时也有些发怵,总觉得他心情阴郁不好惹,见了他战战兢兢的就躲。
但饶是如此,他的课上仍旧人满为患,但很奇妙的,陈宗敛在众多人中发现方泽樾缺课没来,这样的情况不止一两次,但他什么也没说,到时候出成绩自会见分晓。
好在因为烫伤处理及时,也有在认真擦药,恢复得还算快。
“只是可惜了你这手,皮都皱了,会留疤吗?”闻锦瞧着不禁皱眉。
因为陈宗敛长得白,手也修长漂亮,现下手背虽然不再红肿,但变成了斑驳着深褐色的块状,外皮也皱巴巴的隐隐有脱落的迹象。
“他擦着药呢,哪会留疤,连祛疤药我都是给他备着的,就怕你嫌他丑。”
陈宗敛还未出声,旁边的陈医生倒先笑吟吟的开了口。
自烫伤以来,陈宗敛回父母家的次数便多了,他之前便和闻锦商量好,离婚的事等年后再公布,那时老闻的腿脚也能下地了,所以两人对双方父母间的往来,必不可少的需要维持。
于是闻锦抽空跟着陈宗敛来了趟他父母家。
闻锦也笑了笑,“怎么会,好好养肯定会没事的。”
她话音刚落手机便响起,“妈,宗敛,你们先聊,我去接个电话。”
陈医生应了声,等她走到窗边阳台处,这才低声对陈宗敛埋怨:“你跟你爸一个样,对谁都冷冰冰的,我教你待人处事要温柔平和些,你就装装相,披个皮敷衍了事,也没把话听进心里去,好歹你爸对我也是热情过的,你怎么对你媳妇儿也这么冷淡?”
陈宗敛神色如常:“遗传我爸,再者,我和她都是含蓄内敛的人。”
陈医生撇了撇嘴笑:“你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没瞧出你哪儿含蓄了,倒是霸道得很。”
儿子毕竟是自己生的,陈医生再了解他不过。
性子冷是冷,但也强势,打小的占有欲强,自个儿的东西护得紧,别人碰都不许碰一下。小时候因为一个玩具打架,被抢了去再拿回来,当着人面儿就给砸得稀巴烂,说宁愿毁了也不给人把玩的机会,为此还被陈父罚过跪。
闻锦这通电话接完回来便提着包打算走人:“妈,我有点事儿要去办,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欸好,路上注意安全啊。”
陈医生也没留她,年轻人有自己的事做,他们不会过多干涉。
闻锦离开后,陈医生有些遗憾道:“我原本还打算问问小音的情况呢……”
陈宗敛垂下眼,百般无聊的拨弄着陈医生织的毛衣,她织得慢,给他爸织的,块头大,用料多,眼下还剩三分之一没织完。
“前两天听你丈母娘说,小音跟小吴医生相处得还挺不错,都约上电影看了,但更多的,估摸是小姑娘害羞,没和家里人多说,我想着她跟小锦亲近,可能得跟她姐姐唠唠,我也没听着。”
“妈。”陈宗敛捏着毛衣一角忽然开口,在她疑惑转头看过来时提醒道:“您这儿织错了,得退针重织。”
陈医生凑过来瞧了瞧,发现花纹不对,惊讶:“还真是,这可有得忙了。”
陈宗敛站起身拿了外套:“您之前说想买些什么?趁天还早,我去趟超市给你带回来。”
“油、生抽也没剩多少了。”陈医生研究着毛衣没空抬头,“对了,雪梨也买点,你爸这两天有点咳嗽,煮着给他喝,其他的你看着买就行。”
“好。”
家附近就有菜市场,从早到晚的热闹,但陈宗敛洁癖不爱往里钻,开车去了几公里外的大型超市。
因着自己也常下厨的缘故,陈宗敛对逛超市还算熟门熟路,他从粮油区出来推着车往水果区走时,眼前晃过一道人影。
起初陈宗敛并未在意,径直朝雪梨走去,在手里掂量着挑选,直到在略显嘈杂的环境中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丑柑要来点吗?你别看它长得有些丑,其实吃起来挺甜的。番石榴爱吃吗?我觉得这味道吃起来怪怪的,不过有人喜欢,但吃多了容易上火,可以少买些……”
一个巴掌大的雪梨刚落进陈宗敛的手里,修长的指节将其牢牢裹住,闻言他动作一顿,缓缓掀起了眸。
不远处,闻音跟个男人紧挨着站在一起,她唇角带着温柔的笑,仰头说话的神情很认真,眼睛亮亮的盯着对方,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在闲暇时出来逛超市。
那个男人陈宗敛认识。
闻音的相亲对象、陈医生口中年轻有为的小吴医生。
看来他们相处得的确不错,甚至发展迅速,吃饭、看电影、逛超市,下一步是不是就该登门了?
陈宗敛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大约是他的视线太冷厉,也或许是闻音敏感,在偏头的下一秒便正正直直的对上了他淡漠的目光。
闻音微愣,随即展颜冲他一笑,尖锐的虎牙都露出来,却并不突兀,反而明艳大方,风情万种。
闻音转脸不知和吴医生说了什么,随后两人朝他走过来,“敛哥,你也来逛超市啊。”
“嗯。”陈宗敛微颔首,目光轻描淡写的扫过旁边的男人,戴着眼镜斯文清秀。
他又往上瞥了眼,继而收回视线。
就是头发看着不怎么多,陈医生的眼光有待提高。
几人简短的打过招呼浅聊几句,吴医生道:“小音,我们就先不打扰陈老师了,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陈宗敛眸光微动,滚了滚喉咙没说话。
“行啊。”闻音笑着看向陈宗敛:“那敛哥我们先走了,你忙。”
说完,两人推着购物车转身,步伐统一,极有默契似的,有说有笑的离开。
陈宗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合衬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先生?”
直到旁边响起一道微弱的提醒:“先生,损坏的物品需照价赔偿哦……”
陈宗敛回过神,低头看去。
那枚雪梨不知是何时被他捏坏,爆出了涩甜的汁,流了他满手。
这对有洁癖的他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陈宗敛又捡了几枚雪梨,将那枚坏的一同丢进口袋里,随后递给导购员,淡淡道:“麻烦您帮我过下称。”
买完东西陈宗敛并未在超市多待,只是临了结账时又忽然接到陈医生的电话,说再买条鱼回去。
陈宗敛挂断电话便折返,去了海产区。
杀鱼需等,腥味颇重,陈宗敛便站在一旁看着,不多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碰了碰。
他垂眸,对上一双笑意吟吟的勾人眼睛。
“敛哥,原来你在这儿啊。”
陈宗敛将自己的衣角从闻音手里扯出来,跟她拉开了一些距离,口吻冷淡:“有事吗?”
“没啊,就随便找你聊聊。”
闻音说着又往他那边挤了挤,身上的一股佛手柑清香不动声色地将陈宗敛鼻息间的腥味冲淡,渐渐的萦绕在他四周。
“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多去陪陪你的相亲对象。”
闻音像小狗一样在空气里嗅了嗅,“敛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陈宗敛薄唇微抿,未置一词。
闻音继续道:“酸酸的,好像柠檬。”
“闻音。”语气里带了点警告和薄怒。
闻音弯眸,觉得他的声音叫她的名字特别好听,“我跟你开玩笑呢,没别的意思。”
她慢条斯理道:“你不是大学教授吗,还是教哲学的,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人呢,做事应该随心,还是该恪守规矩礼法,事事谨慎。”
“怎么?”
闻音笑:“我就是好奇啊,反正我是随心所欲惯了,跟着心走,路就在脚下,但蒋女士不太赞同,要我稳重多思量,可我总觉得太墨守成规就不像我了。”
陈宗敛沉默。
她打量着他,忽然往前一凑,轻声道:“不过敛哥你比我大七岁,又懂得多,应该比我更清楚如何看清自己的心吧?”
“看不清。”
“你将就着吧,不然直接买张票飞回来自己亲自来瞧。”
艺术展厅外人山人海,闻音举着手机正在跟孟姿打视频,耳机里传来她颇为嫌弃的声音:“你不能走近点吗?这么远,我连他的人都看不清,更别说脸了。”
闻音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怼了下胳膊,她啧了声,“没办法,人太多了,你男神很火,四周都是媒体和粉丝。”
周末,A市有位鼎鼎大名的年轻画家举办了一场艺术展,闻音虽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孟姿喜欢,因为自己在国外不能赶回来看展甚至见男神一面,深感遗憾,便撺掇着闻音去,于是现在,闻音也成了人挤人中的一员。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闻音扛不住,七拐八弯的逃离了现场,给了票便遁进了展厅里,“先不跟你说了,我看展去。”
“行吧,记得多看两眼,我要听你说观后感。”
闻音:“…行。”
闻音虽对画作不感兴趣,但她搞摄影的,鉴赏水平倒是颇丰,慢慢看了一圈下来,叹为观止。
在艺术展慢悠悠地消遣了半个下午,闻音走时还获得了一份伴手礼,看着像是一盏小夜灯,水母形状的,很别致。
转而,她去了趟工作室,把伴手礼拆了放在休息室里,想了想,又拍照配了个‘愉快’的表情发在朋友圈。
见她出来小马兴致勃勃的八卦:“音姐,你这是刚约完会回来吗?那灯挺漂亮啊,男朋友送的?”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纷纷好奇的看过来。
闻音笑,不答反问:“就八卦,你们工作都做完了吗?”
一群人赶紧摇了摇头,不再多打听。
小马乐颠颠的搓了搓手:“音姐,下一次拍摄咱们去哪儿啊?我看《它山它海》这个专栏的反响特别好,好多人都喜欢,还催着你要看新的。而且找我们合作的人也越来越多,G市那边有个电视台还想用咱们的视频宣传他们的民俗文化呢。”
这件事闻音近来也在思考,脑子里只有个大致的雏形,她看向窗外。
受寒潮影响,冷空气袭来,温度下降,而A市,在今日下了一场初雪。
“雪吧。”她说。
“冬天,怎么能不拍雪呢?”
实际上,她拍摄过的雪只多不少,但每一年的心境和心情都不一样。
今天的初雪来得挺早的。
陈宗敛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雪景心想道。
在手机消息提示声响起后,他收回目光,打开聊天界面。
【秦瑞:该说不说,敛哥你这朋友人脉门路真的很广啊,我真的羡慕了。】
陈宗敛微扬了下眉梢:【什么?】
【秦瑞:闻大摄影师啊,她朋友圈发的动态你没看吗?艺术画展的伴手礼,这可是一票难求的展,我老婆想去都没机会呢!】
陈宗敛微顿。
下意识的去翻朋友圈,没看到眼熟的昵称,忽然想起他把闻音拉黑了还没放出来,什么也看不到。
下一秒,秦瑞却发了张截图。
闻音发的动态便清晰的映入陈宗敛的眼中。
只是一张关于灯的拍摄。
陈宗敛看了半晌,除了觉得这盏灯的造型很独特外,没别的想法。
【秦瑞:这个展你可能不了解,但我老婆很喜欢,听她说这次还是以爱情为主题,伴手礼也是那位知名画家亲手设计的,以水母为构造象征什么感情天长地久之类的。】
【秦瑞:话说闻大摄影师是不是处对象了?】
闻音谈恋爱了吗?
陈宗敛不知道。
但可能是。
他面无表情的把手机关了没再去看那些眼不见心不烦的消息,收拾了番东西便抬脚离开。
路过的跟他打招呼的学生们低声唏嘘:“谁又惹这大魔王了啊?表情这么可怕,我感觉他好像要去吃人。”
陈宗敛对身后的议论一无所知,他驱车往家的方向开,余光瞥见副驾驶座上有一兜东西。
那是陈医生准备的中药包,用来泡脚驱寒止疼,却不是给他用的。
黑色宾利最后停在梧桐郡。
陈宗敛提着东西下车。
他的高中老师住在这里,同陈医生的关系也很好,老师因为年岁大,冬季来临腿脚发寒,疼,陈医生惦记这这事,早先便把东西准备好,着陈宗敛找个时间送过去,顺便跟老师叙叙旧。
晚上八点过,陈宗敛没留下吃饭,从老师家离开。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夜晚的雪下得比白日里的大,簌簌的。
脚踩在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闷响,留下一串串鲜明的脚印。
陈宗敛走得很慢,脚步深深浅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慢,就像是有种无形的牵引,拉坠着,致使他步履沉重。
渐渐的,他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从不远处传来,很欢快的偶尔伴随着甜而不腻的歌声。
“…对你的在意渐渐如混乱失序,理性的沉溺慢慢像失控贪欲……”
陈宗敛抬眸,看见雪地里仿若麋鹿般愉悦而蹦蹦跳跳的人,肆意着、张扬着。
陈宗敛不明白。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鲜活,似乎永远都生机勃勃,生命力旺盛到连笑都是那么灿烂惹眼。
“…你赐我一曲美梦成真,再赐我一吻情似海深……”
她看着总是很开心,朝气的、无意识的散发出自己的魅力,勾人且不自知。
为什么感到快乐,是因为饭好吃?电影好看?还是关于爱情的艺术展令她沉醉其中?
为什么她那般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可以恣意招惹后再洒脱的甩手离开,谁给她的权利?谁准许她肆意妄为?
“闻音。”
陈宗敛出声叫住了她,呼出凉薄的雾。
“耳边的风,温柔的梦,一如此刻心动——”
哼唱戛然而止,闻音喃喃着倏地转身,对上一双深黑似渊的眼眸。
男人长身玉立站在昏黄路灯下,被初雪裹挟,冷冷清清的眉目一如既往地令人心旌摇曳。
“敛哥。”
闻音一步步的朝他走过去。
陈宗敛静静地看着她。
能够清晰的感知到,随着她每进一步,自身的血液在寒凉的夜中不动声色地沸腾,几欲喷薄。
直至她站在他面前,仰头望着他。
白皙修长的脖颈伸展出一道漂亮的弧度,眼神清亮:“敛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陈宗敛垂眸,目光落在她脸上。
这个人。
就是这个人。
对他放肆撩拨、为非作歹、罪不可恕。
他不会放过她。
他为什么要放过她?
陈宗敛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仿佛有一辆正在失控的列车,濒临脱轨边缘,极度危险。
可那又怎样?
“敛——”
闻音瞳孔猛缩,在黑影袭来的瞬间被堵住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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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烈火燎原
闻音先是觉得自己被狠狠咬了一口,疼大于惊。
接着,稍显急躁和莽撞的温热柔软便抵着她的唇瓣舔吻碾磨,闻音怔了两秒,即刻抱住眼前人的腰,手触及雪夜潮湿的凉,心却像是点燃了一把火,她立马反客为主。
不同于陈宗敛表面的浅吮,她主动的探出舌尖闯进了他的口腔里,气息过渡,唇舌交缠。
陈宗敛轻顿,微阖的眼底涌动着危险沉默的幽光,他拉开了一点跟她的距离,打乱了她的节奏。
——闻音接吻很熟练。
但陈宗敛不太喜欢。
很奇妙,他再一次对闻音用到‘喜欢’。
但他比之前更心知肚明自己在做什么,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陈宗敛丝毫没给闻音反应的机会,手抚上她的颈侧和颔骨,拇指强势的落在她的咽喉处,如同扼住要害,迫使她抬起头,像是引颈受戮般,陈宗敛闭上眼,掩住那徒升的微妙妒意和薄愠,重重的吻了下去。
不由分说的长驱直入,生涩却凶猛,比起闻音的温柔缱绻,是更具掌控欲的占有,压迫感十足的,汹涌激荡的,缠吻她的舌和腔内温软的肉,寸寸直抵她的喉咙深处。
“唔…”
情不自禁地,闻音闷哼出声,微微睁圆了眼睛,感受到喉间强烈的痒意,忍不住挣扎了下。
两根带有薄茧的指尖落在她的脸颊,轻而易举的控住她扭动后退的头颅,不容置喙的禁止她逃离。
闻音承受不住的吞咽,有暧昧的液体溢出唇角,很快又被男人吮吻带走。
几近窒息且漫长的拥吻结束后,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呼吸急促又沉重的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分明是寒凉冬夜,却感受到了灼热的焦渴。
闻音眼中还残存着迷离,她勾起异常红润的唇笑了笑:“敛哥,你好凶啊……”
因为长时间被掠夺氧气和津液,闻音的嗓音又沙又哑,“是想要吃了我吗?”
陈宗敛垂眸看着她,轻滚喉咙。
是吗?
陈宗敛问自己。
是的。
他恨不能将她拆之入腹,蚕食殆尽。
这样,她就不能再撩拨牵动他的心扉,不能再肆无忌惮的闯入他的脑海里梦境中,不是他难以启齿的的欲念和纠缠不休的心魔。
陈宗敛的手指抚上她的眼角,她的目光太澄澈炽热,指腹轻轻的摩挲她的眼皮,能感觉到她纤长的睫羽和眼珠的震颤,带着轻微的痒,过电似的,从他的指尖传到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心间,狂跳不止。
——可他舍不得。
他想要她永远璀璨耀眼,热烈鲜活。
如果她是金枝玉叶的花,他希望她盛开得灿烂,他愿意成为沃土献上一切去滋养,只愿她不受伤不枯萎。
闻音拿下他的手,压在自己的嘴角,微微偏头将他修长好看的手指裹在自己的唇间,啮咬,轻吻。
又再次询问了之前的问题:“敛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
陈宗敛嗓音喑哑:“我来给高中老师送药包。”
闻音笑,将他的手指吐出来,上面有晶亮的水渍和小巧调皮的牙印,“难怪,我在你手上尝到一股药味儿。”
陈宗敛沉眸,将指尖的湿润蹭到她的唇上,指腹不算克制的揉弄。
“那之前的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闻音的手从他的腰间挪至他的左胸,按下去贴合在质地柔软而舒适的衣服上,那里有颗正在跳跃的心脏,速度略快,噗通噗通。
闻音的眼睛细细描摹过他清冷俊挺的眉目,轻声开口:“你看清自己的心了吗?”
陈宗敛没说话。
只是扣住了她的下巴,再次低头吻住她。
很温柔的,节奏轻缓的,反复拨弄她的唇舌,闻音回应着,眸眼弯弯,在他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唇角不禁漾出笑。
是愉悦,是得逞,也是情难自禁。
她是狡黠的狐狸,终于还是勾走了他的心。
亚里士多德将人定义为有理性的动物,黑格尔将理性看作是精神的表现,康德则将理性视为道德行为的基础,叔本华说理性不过是意志力的工具。
人们对理性各抒己见,而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在陈宗敛看来,他的行为受到欲望和情感的影响,压制不住的本能驱使了他沉稳的理性,在今夜失控,像是脱缰的马,像野草落入火种,顷刻烈火燎原。
但他甘之如饴。
陈宗敛终日难耐的饥渴终于得到了些许餍足,而欲望在膨胀着叫嚣要得到更多,可并不合时宜,在下雪,天寒地冻,所以这个吻并未持续多久。
他松开了她,问:“你吃了什么?”
闻音歪了歪脑袋,脸颊薄红,眸眼很亮:“冰淇淋啊,你尝出来啦,是不是特别甜?”
在她看来,初雪不吃冰淇淋,那还算过冬吗?
陈宗敛低应:“嗯。”
闻音笑,脚往雪地里蹬了蹬,像起势助跑般,她猛地跳起来扑进了陈宗敛怀里。
是猝不及防。
但陈宗敛稳稳地接住了她,像抱小孩似的兜着她,安全感很足的用宽大温热的手掌托住她的臀。
“敛哥,去我家吧。”
闻音的下巴搭在他的肩头,呼吸灼热的喷洒在他耳畔,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她笑声恣意:“我请你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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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坦诚
这是陈宗敛第二次来到闻音的家。
换鞋时,闻音拿出一双新的棉拖,深蓝色,跟她脚上穿的那双粉红是一个款式。
这是她上次逛超市买的。
“这回总不能光着脚了吧?”
想到之前这人嘴里说着不介意,鞋也不穿抬脚就往里走,闻音就想笑,但克制住了,得给陈宗敛留点面子。
她姐说陈宗敛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可闻音觉得他挺小心眼的,总是暗戳戳的计较记仇。
陈宗敛没说话,余光扫过旁边的鞋柜,那双黑色的拖鞋早已不见踪影,继而他从善如流的换上,仿佛没听出来闻音话里的意思,神情格外的一本正经。
“你先坐会儿,我去找找茶,之前大扫除的时候翻到几款花茶,也不知道好不好喝,就当尝个鲜。”
闻音边说着边将身上厚重的大衣脱下来挂在角落里的衣帽架上,而后把披散的长发挽成丸子状随意的搭在脑后。
她去储物柜前翻找花茶,米白色的长款针织毛衣慵懒的包裹着她,腰间是松散垂落的系带,却勾勒出她窈窕婀娜的身形,发丝也在行走间佛动着,衬得她明艳风情的五官平添几分温婉怡人。
陈宗敛视线跟着她,在她跪坐在地毯上,裙摆因为紧压而凸显出挺翘圆润的臀部时,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敛哥。”
闻音认真找东西,头也没回的喊人。
“嗯。”
她颐指气使的很自然:“帮忙烧个水呗。”
“好。”
陈宗敛同样将外套脱了挂好,随后将袖口捋上去些,再瞥见左手上丑陋醒目的烫疤时,他动作微顿,把卷起的袖口放了回去。
闻音不常喝茶,所以也没很专业的茶具,像陈宗敛往常会用到的盖碗、茶洗、水盂和茶道六君子这些,她这里统统没有,仅有的是一个透明烧水壶,和几个形状不一造型别致的水杯。
但从这些,却能窥出它们的主人性格张扬随意,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闻音找了一通,将茶都摆放在陈宗敛面前:“敛哥,你看看,喝哪个好一点?”
陈宗敛垂眸,视线从左至右的掠过,菊花普洱、玉兰花、菩提花还有罗汉果…最后他伸手一挑,从缝隙里拿出桂圆红枣茶,“喝这个吧,安神助眠的。”
“行。”闻音没意见,笑眯眯的应下,将其他的茶又放了回去。
烧水壶在茶几上咕噜咕噜作响,闻音去洗了两个茶杯回来,看见陈宗敛将桂圆红枣丢进了水壶里。
她咦了声,“不是泡吗?”
陈宗敛看她一眼:“煮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烧水壶是可以随意调节模式的那种,陈宗敛操作几番后,让其小火温煮十分钟,便不再管。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安静,但并非是尴尬僵凝,而是隐隐浮动着难以言喻的暧昧与勾缠。
此前他们的窗户纸捅破了,但并不算破得太彻底,闻音知道,她跟陈宗敛之间还有些话和事没掰扯清楚。
于是她盘腿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手里抄起一个抱枕搂怀里,主动开口道:“那,现在我们聊聊?”
她姿势随性,宽大的裙摆落在陈宗敛的膝盖处,分明是没什么重量的,却仿佛一簇羽毛拂过他心间,泛起阵阵的痒。
她似乎很喜欢穿裙子,近来天凉她也不怕冷,但不可否认的,很漂亮,很迷人。
陈宗敛气定神闲:“嗯。”
闻音笑了笑,“那我先说好,聊可以,但不能再伤我的心。”
陈宗敛抬眸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像是要看到她的瞳孔深处,语调微怪异的重复了遍:“我伤你的心?”
“对啊。”闻音是个很会顺杆往上爬的人,逮着机会就不放,似真似假的诉委屈:“那天你说的话让我很难受,还说对我没兴趣,显得我好像没有丝毫魅力一样。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苦,回去都失眠了好几天呢。”
“……”
陈宗敛轻抿唇,下颔线轻绷,像是在冷静的陈述一个事实:“可我看你心情很好,还有闲情逸致去相亲。”
闻音眼睛微微睁大,圆圆亮亮的,眼尾上翘着,无辜又勾人:“你都拒绝我了,也不能霸道的要求我为你守身如玉什么的吧?”
她伸出脚朝他踢过去,落在大腿处,力道不重,不是在调情,也不是勾引,反而像是孩子般调皮,带着点逗弄和撒气似的劲儿。
陈宗敛垂落的视野里,是她白皙纤细的脚踝,皮肤细腻的背部,圆润的趾头很肆意妄为的挤怼着他,身前传来她不满的咕哝:“我虽然脸皮比其他人要厚点,但也是有自尊心的啊,而且……”
话还未说完闻音便猛地被陈宗敛握住微凉的脚踝拽了过去,犹如触碰到滚烫的火炉,灼烧得令她心惊,人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唇便重重压了下来发了狠的,很强势的吻她。
像是在跟她证明。
没错。
他就是这么霸道、蛮不讲理。
她招惹了他。
就不许退、不许躲、更不许逃。
闻音回过神来便主动的回应,在舌尖被咬了一口后就不再造次,老老实实的任由他掌控,闻音的心肺功能到底不如常年保持健身的男人强,亲到最后,人软了,整个口腔都是麻的,连脑子也麻成一片。
嘀嘀
直到烧水壶发出提示。
陈宗敛才缓缓松了她,攫住她两颊的手也跟着移开,柔软的皮肤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指印。
“抱歉。”陈宗敛眸光略暗,用指腹轻轻的碰了下,嗓音低哑:“疼吗?”
因为缺氧,闻音头晕目眩的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敛哥,你一直都这么凶的吗?”
闻音从没跟人接吻接到这种程度,甚至在以往的感情里,她占主导更多,可在陈宗敛这里,她毫无招架之力,很容易就被他压制。
陈宗敛沉默着没说话。
闻音好奇的歪了下脑袋看过来,脸颊红扑扑的。
陈宗敛却像是不自在般的偏了下头,避开她打探的视线。
静默几秒后,他才抿唇道:“我以前,没这样过。”
闻音愣了愣,反应过来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人的大脑是很奇怪的,它有时候可以自主的遗忘或者屏蔽掉不愿去回忆和接受的事情。
陈宗敛和她姐的婚姻事实摆在眼前,但闻音却从未去深想过他们之间是如何相处的,是她下意识的选择忽视,也是因为她认为,往事不可追,有时粉饰太平的心态更会让人心安理得。
眼前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是陈宗敛的手遮住了她的视线,他低声道:“别这样看着我。”
他会忍不住想要对她做更过分的事情。
就像是在梦里那样,让她哭。
陈医生说他性子冷不是没有原因的,或许是因为家风严谨导致的,也或许是他天生的,陈宗敛还在小时候便生出了和同龄人不一样的冷淡。
他对很多事情都不热络,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步入青春期,在周边人开始情窦初开时,陈宗敛心态漠然。
不是没有追求者,他的皮相、课业都是极为优越的,但他没什么兴趣,陈医生是位很开明的母亲,还曾调侃过他有没有心怡打算早恋的对象,陈宗敛晃了晃手里的书,算作回答。
一直到他大学毕业后正式工作,陈医生担忧起他的感情问题,介绍过两三个女性给他认识,有成熟知性的也有乖巧甜美的,皆以失败告终,问过陈宗敛原因,多的他不肯说,只道不合适。
就这么拖到了快三十岁那年,认识了闻锦。
可能是他不愿再让陈医生为他操心,也可能是闻锦在某些方面的确跟他聊得来,相处还算融洽,他同意了跟闻锦认真接触看看。
闻锦很忙,事业心重,独立不黏人,这在陈宗敛看来很好,他对感情并不是很执着追求的人,甚至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心态,显然在这点上,闻锦和他志同道合,于是他们以一种维持双方父母和平、让他们安心的缘由,结了婚。
婚后也有相处,但比起夫妻,他们更像是朋友,各自有各自忙碌的事情,谁也不曾主动的去探索那个名为‘爱情’的东西。
陈宗敛觉得自己往后余生大概就是这样无波无澜的过下去了,但没想到闻锦会提出离婚,主动打破了这样的平静。
更没想到,他会和从前不曾施以过多关注的闻音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
沉寂宁静的火山不曾爆发前,是相安无事的,可一旦触及,便是危险喷薄一发不可收拾。
而闻音于陈宗敛来说,是他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引子,在他自己都未觉察时,她就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占据他的视线。
觉察后,是不该,是抗拒。
但越压制越触底反弹,直至再也难以承受,他泥足深陷。
“敛哥。”闻音叫他,拿下了他的手握紧。
他足够坦诚,闻音也很大方:“其实我没相亲。”
陈宗敛回眸看过来,闻音冲他狡黠一笑:“都是骗你的。”
她的确应蒋女士要求跟吴医生见了一面。
但在她开口说明之前,吴医生扶了扶眼镜反而有些歉意的说,其实他有喜欢的人,只是不好拒绝陈医生的好意,便打算来跟她见个面,把话说清楚。
闻音莞尔,说他俩是同道中人。
感情和婚姻没有发展的可能,但饭可以吃,在聊天时,两人谈起自己的工作事业,得知闻音是摄影师并看过她的社交账号后,吴医生很欣喜,有些激动的说他喜欢的人是闻音粉丝,甚至礼貌的向闻音讨了个签名,闻音表示,如果他和喜欢的人将来修成正果结婚,她会去参加并摄影。
后来,他们在超市意外偶遇,吴医生高兴的同她讲,签名他送给了心怡的对象,他们在一起了。
闻音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同时也考虑起来自己和陈宗敛的事情。
她没料也会在超市意外和陈宗敛碰面,大约是被吴医生成功牵手恋人的事情刺激的,闻音请求他帮她演一出戏。
说来也是巧,吴医生是个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他是几年前从别的地方调到中医院来的,虽见过陈宗敛一面,但对他的私事一无所知,更不清楚闻音和他的关系,只在闻音请求他将‘闻小姐’改口成‘小音’时,笑着答应了,还低声祝愿她成功。
闻音笑而不语。
陈宗敛拒绝了她,但她就真的放弃了吗?
她没有,她也不傻。
一个人对自己是喜欢还是讨厌,她是能够觉察到并分清的。
陈宗敛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的确有点伤人,但凡换个脸皮薄的追求者,估计都心碎的哭着跑开了。
但闻音都能坦荡的承认自己喜欢上了自己的前姐夫,她又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不可否认,她有犹豫、有怯弱、有害怕,但更多的,她有直面内心的勇敢。
同时她也清楚,比起像她这种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来说,陈宗敛这类人的道德感会更强更高。
要不说闻音怎么胆子大呢。
她在试探得到拒绝后,便开始了赌。
赌陈宗敛对她的在意。
赌他的忍耐力。
哪怕她的手段算不得高明,但她很幸运的。
——赌赢了。
“所以。”闻音全盘托出后总结,“我还是很喜欢你啊。”
她凑过去,闭上眼在陈宗敛唇间落下轻轻的一吻。
在这一刻。
世俗不重要。
道德不重要。
有情人能够纵享片刻欢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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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你是女流氓吗
时间渐晚,窗外已是鹅毛大雪。
闻音给陈宗敛介绍完洗浴用品后,便转身出了浴室。
随后去客房收拾床铺,陈宗敛今晚要在这里留宿。
喝完茶时,时间已经不早,陈宗敛提出要离开,闻音拽着他手没松,“外面还在下雪呢,还冷,就不回去了吧,反正我这儿离A大更近,你明天上班也方便。”
她有点黏人,可能是因为两人心意刚互通的缘故,看着他的眼神也很留恋缠绵。
陈宗敛思量片刻,同意了。
但仍要下楼一趟。
闻音问:“怎么了?”
“拿换洗衣物。”
陈宗敛的车里有常备用的衣物,这是他的习惯。
闻音立马从沙发上坐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兴致勃勃的仿佛说下雪又冷的人不是她。
下了楼,闻音伸手去牵他,碰到他的左手时,陈宗敛稍微避了避。
闻音有点懵:“不让牵啊?”
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刚谈上么。
她的语气有点委屈巴巴的,陈宗敛绕到她的另一侧,朝她伸出了手:“没不让。”
说来,陈宗敛在感情方面的经验不比闻音,对很多情况还很青涩,是以在闻音假意接受时,他微微松了口气,没设防的忽然被她声东击西的搞了个偷袭。
下一秒,他的左手被闻音紧紧的抓在了掌心里。
陈宗敛:“……”
他忘了,蒋女士多次‘耳提面命’,闻音是个反骨仔,越不让她去做的事情,她就越想试探。
闻音冲他得意的挑了下眉,还没忘形几秒,忽觉手中触感不对。
陈宗敛的手背该是光滑的,摸起来仍旧温热,却有点硌。
她惊疑的低头看去,脑子顿时一嗡。
“你手怎么了?”
陈宗敛动了动,不想让她继续看那些难看碍眼的疤痕,但没能抽出来,闻音攥得很用力。
他若无其事道:“不小心烫了下,没事。”
闻音捧起他的手端详,哪怕明知不起什么作用,却还是忍不住低头吹了吹:“是不是很疼?”
从前她觉得漂亮修长的手如今多了些奇形怪状的烫伤,甚至因为在褪皮而显得粗糙,闻音心疼坏了。
陈宗敛口吻淡淡:“还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闻音疼惜的用唇碰了碰他的手背。
拿完衣物还有擦的药膏,两人再手牵手返回。
闻音的家不常来人,所以客房基本都处于闲置状态,收拾一番还颇费了些功夫,陈宗敛洗完澡出来时,她刚把床铺完,累得气喘吁吁的躺在床面。
陈宗敛站在门口,眼里有几分笑意。
他抬手敲了敲门。
闻音赶紧坐起来,脸上也带着笑:“这么快?”
“嗯。”陈宗敛朝她走过来,“都弄好了?”
“差不多了。”
闻音拍拍床,“你过来试试,要是觉得不够软,我再去给你加床被子垫下面。”
陈宗敛伸手试了试,“可以了。”
太软的他反而睡着不舒服。
闻音站起来:“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陈宗敛:“晚安。”
闻音走到门口,又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笑吟吟的:“祝你梦到我。”
陈宗敛眸色略深,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嗯。”
闻音愉悦的一蹦一跳离开了。
但她没能顺利入睡。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精神特别亢奋,时不时的看眼手机,消息很多,但没一个是她想看到的。
就在这样来来回回好多次后,闻音突然想到,陈宗敛还给她好友关在小黑屋呢!
闻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像是找到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雄赳赳气昂昂的就跑到客房门口。
犹豫了两秒,继而抬手敲门:“敛哥,你睡了吗?”
隔了几秒后,她听到男人低沉的回答:“还没,怎么了?”
闻音很直接:“有点事找你,那我进来了?”
话是这么问着,却没给陈宗敛同意与否的机会,闻音扭了门把就进去了。
陈宗敛刚把灯打开,靠坐在床头。
闻音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她真的就把陈宗敛拐到她家来了?
还睡在她的床上?
“什么事。”陈宗敛目光落在她身上,穿着睡衣的闻音看起来很温软。
闻音眨了眨眼,回过神来说:“你还没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呢。”
陈宗敛一顿,倒没想到是这件事,于是拿起手机当着她的面解除了黑名单限制。
闻音满意了,又说:“再添加个置顶呗。”
陈宗敛不曾弄过这些,不是很懂:“在哪里?”
闻音凑了过来,眼睛盯着他的手机屏幕,没有多看其他的,只是很认真的边操作边讲解:“长按对话框,然后置顶该聊天就行,这样你找我就方便很多。”
但她忘了,她买的睡衣为追求舒适不紧绷,领口都开得比较大,平常看着倒没什么,但因为她弯腰的动作,领口往下一滑,陈宗敛无意抬眸,便瞥见两团圆润的软白。
他呼吸微滞,即刻把手机一收,压着边沿的指尖有些用力到泛白,他偏过头去:“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闻音有点遗憾的收回手,她还没让他改备注呢,不过这样也挺好,他聊天列表里唯一一个置顶,是她。
事情办完了,闻音也该离开了。
但她没动,反而问:“敛哥,你睡着会觉得冷吗?”
“不会。”陈宗敛言简意赅。
“哦…”闻音拖长了调子,继而话锋一转:“可我觉得挺冷的啊,可能是今天下雪的缘故吧。”
她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徒然掀了被子就往床上钻:“所以敛哥你给我暖床吧!”
陈宗敛惊于她的胆大,怔了两秒后有些无奈:“闻音。”
“哎呀,我睡着啦。”
被窝里的她声音闷闷的,但那话里得逞的笑意是半点没藏。
陈宗敛看着她。
原本平整的另一侧床,突兀的隆起一团,渐渐的,那团一点点的往后移,直至停在他身边,不动了。
陈宗敛再一次清晰的觉察到血液里的沸腾感,连同他的心脏,跳动着,充斥着一再克制的欲念。
他得承认闻音对他的吸引力,是前所未有的,甚至在某些时刻贪欲压过理智的,但闻音不知道,她任性的肆意妄为,不清楚他对她生出过怎样下流龌龊、凶恶残暴的欲。
怕吓到她,也怕她失望。
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好。
闻音确实对他的念头一无所知,只清楚此刻在被子里,她的心跳怦怦,格外的快,还觉得很刺激。
这种刺激驱使着她想要做点什么。
于是没忍住的摸上了陈宗敛的腰。
“干什么?”
陈宗敛的手隔着被子精准的抓住了她。
那力度甚至有些重。
闻音觉得有点热了,挪动着身子在被窝里翻腾,一颗乱糟糟的脑袋便蹭了出来,脸颊绯红,目光坦然:“我摸摸。”
陈宗敛垂眸,另只手将她凌乱的发丝捋顺,露出她的整张脸,指腹沿着她的下巴摩挲,最后微微一抬,隐忍问她:“你是女流氓吗?”
闻音笑着大方承认:“我是啊。”
“我不仅贪财我还好色。”
陈宗敛目光深暗的看了她几瞬后,俯身吻住她,交换着牙膏里相同的薄荷气息,如果说之前陈宗敛是生涩的,那如今便是炉火纯青,舌尖探进闻音的口腔中野蛮的扫荡,带着半露半掩的欲。
分明他的四肢都规规矩矩,却给了闻音一种全身上下都被他侵犯占有的感觉,令她骨头都不禁酥麻,可又很舒服的,让她不自觉的用藏在被窝里的另只手摩挲他的腰腹。
陈宗敛没再阻拦,只是将她囚困在自己的胸膛和床铺间,没有给她逃离的机会,一味的吻她。
吻到她窒息难耐,吻到她颤栗抖动。
寂静的房间中时不时响起口齿间纠缠的水声,和音调酥软暧昧的轻哼。
就在闻音几乎感觉自己快要溺毙在这样的吻中时,陈宗敛终于结束了。
与此同时,闻音也清晰的感觉到手掌边缘抵着的布料下,有异常滚烫坚挺的弧度。
闻音晕头转向,脑子热热的,迟疑的哑声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
陈宗敛的呼吸有些不稳,气息很重,他伸手关了灯,把闻音搂进了怀里。
“睡吧。”
闻音竟然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因为舌头又疼又麻,也懒得再讲话。
唉。
天知道她只是想要数一数陈宗敛到底有几块腹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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