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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马 / 2025/08/22 01:18 / 770 / 57 /
【小说】裂玉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5/08/22 09:25:55

第五十章 神明
  “你说啥?她俩是女娃娃?”
  杜春娘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两个瘦小的身影,相处了这些时日,她竟半点没瞧出来!
  两个小乞丐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稍大的那位下意识地挠着后脑勺,尴尬地咧嘴笑着;另一个则更深地低下头,抿紧嘴唇,手指绞着衣角。
  韫宁点点头,“从第一眼见着,我就知道了。”
  用破布束缚身体,模仿男人的粗声粗气,这样的伪装她再熟悉不过,她们或许能瞒过别人,但却瞒不过同样走过这条路的她。
  一场秋雨一场寒,她没办法收留两个孩子,只得向杜春娘道破身份:“您这摊子日后越来越忙,也需要人手,这两个孩子懂事勤快,不要您工钱,只要您给个遮风挡雨的住所,有口热乎饭便好。”
  杜春娘闻言,心里有些发酸,百感交集。
  她一个寡妇独自生活,多两个孩子在身边也是热闹,现在的她养得起。
  “成!”她干脆答应,“你俩以后就跟着我过吧!我家地方虽然不大,但足够你们两个住得了。”
  两个孩子大喜:“多谢大娘!”
  杜春娘一摆手,“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们韫宁姐姐。”
  若不是这丫头有主意,帮她把这摊子盘活,她就算有收留的心,也无能为力。
  “韫宁姐姐大恩,我们姐妹俩没齿难忘!”两个孩子毫不犹豫地下跪磕头。
  韫宁第一次受此大礼,不由得愣住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她人的贵人。
  “我也没做什么。”她连忙扶起两人,“平日里只称呼你们大乞丐,小乞丐,还不知道你们的真实名字。”
  “我叫岳琼英,我妹妹叫岳松照。”
  说着,岳琼英拿手指点了点水,在桌面上写下两人名字。
  韫宁默默念了一遍。想来,她们在落魄前的家境应是不错,再不济家里也有读书人。
  杜春娘心疼地问:“你们的家人呢?都不在了吗?”
  岳琼英垂眸点点头,“我爹是个武将,我娘是秀才女儿,我娘作为随军家属跟着我爹一同上战场,两人全被敌人杀死了。我还有哥哥,可惜我那个哥哥不成器,嗜赌如命,拿了朝廷给的抚恤金赌钱,赔得连家底都没了,被赌坊的人活活打死了。”
  “真可怜。”杜春娘抹抹眼泪,不禁想到自己被朝廷征去打仗的孩子,心里更难受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韫宁安慰道,眼底流露出一丝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悲悯。
  杜春娘覆上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也是个孩子。”
  这世间的苦命人多得数不胜数,心智越成熟,经历的风浪便越多。作为母亲,杜春娘是不忍心的,她沉沉叹息,无可奈何。
  韫宁的眼神平静无波,或许是麻木了,或许是对未来的希冀掩盖了童年伤痕。
  至少,她再也不用和野狗抢一碗馊食,不用低声下气地扮成瞎子卖惨,更不必担心会被人肆意打骂。
  “以后跟着杜大娘,便不用伪装男儿身了。”她对两姐妹衷心祝愿道,“你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岳琼英挺起胸膛,眼神坚定:“我以后想当大将军,上战场杀敌,为我娘为我爹报仇。”
  韫宁拍拍她的肩:“会实现的。”
  是为她鼓气,也是为自己鼓气,纵然荆棘满途,也总会有冲破的那一天。
  气候日渐寒凉,杜春娘的生意愈发红火,还从摊子扩大成铺子,招来他人眼红,隔叁差五便有泼皮无赖来闹事,不是挑刺馄饨味道不好,便是说吃坏了肚子,嚷嚷着赔钱,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酒鬼见杜春娘一个寡妇好欺负,时不时就来纠缠。
  韫宁看在眼里,攥紧拳头,她心里清楚,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月黑风高的夜里,酒鬼骂骂咧咧地从赌坊出来。
  “等老子下次赢了钱,要你们这群龟孙跪地叫爷爷!”
  他抱着酒坛,踉跄地到巷子里放水,还不等脱裤子,眼前猛地黑了,一个麻袋将他套住,紧接着便落下恶狠狠的拳打脚踢,疼得他鬼哭狼嚎,蜷缩抱头,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殴打终于停了。
  酒鬼奄奄喘息,一个压得极低的冰冷声音穿透麻袋,令他毛骨悚然。
  “你再敢动杜春娘一下,下次就不是挨打这么简单了。”
  说着,两腿缝隙刺进一把刀子,差一点,便划到他的命根子。酒鬼吓得腿软,语无伦次地求饶:“我我、我再也不敢了,不去了……不去了……”
  韫宁利落拔起刀,警惕地扫视四周,又泄愤似的踹了一脚才作罢离去。
  哥哥在巷口把风,见她完好无损地出来了,身上没沾血,松了口气。
  韫宁看出哥哥的担忧:“放心,还有气。”
  这里是长安,官府查得严。他要真死了,麻烦会找到杜春娘头上,没准还会连累陆月溪和秦有容,这点分寸她还是懂的。
  “怎么?”她挑眉看向哥哥,“你以为我会杀了他?”
  哥哥笑着摇摇头,“我是怕他身子板太弱,禁不住你打。”
  韫宁佯装叹息:“确实没尽兴。”
  哥哥伸出胳膊:“要不你打我?”
  “才不要。”韫宁头一偏,“打坏了该没人给我做饭了。”
  哥哥笑意更浓,从怀里拿出油纸包剥开,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韫宁忍不住转过头,肚子咕咕叫起来。
  “忙活一天顾不上吃东西,方才又耗了力气,我想着你肯定饿了,买了两张野菜饼子给你垫肚子。”
  哥哥递过来饼子,韫宁满足地咬了一大口,饼皮微脆,野菜内馅咸香可口,她眼睛一亮,嚼着饼子含糊道:“好吃!哪儿买的?”
  “一个大娘挑担卖的。”哥哥说着,自然地伸手擦拭她嘴边的饼渣,“慢点吃,明天再给你买。”
  韫宁点点头,吃得更香了。
  见妹妹越来越快乐,脸颊也有肉了,哥哥感到欣慰与幸福,陆月溪和秦有容的陪伴似乎化解了她心底嗜血的戾气,而那一方小小的茅草屋,也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原来是不怕见血的,可他现在更希望永远不要见血,他无比珍惜这份平静简单却又得之不易的生活。
  不过他很清楚妹妹不喜欢平淡,不喜欢庸碌。
  他愿意陪着她。
  接连几日,几个常去馄饨铺子闹事的地痞无赖遭遇同样的夜袭。他们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也不敢深究,只当杜春娘雇了厉害的打手镇店。
  漆黑的巷子深处,麻袋里的人哭着求饶,韫宁听着甚是悦耳。
  杀人多容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难的是解决后续的麻烦。在长安,她还缺少这种能力,或许等她日后成了大财主,便能为所欲为了。
  她收起刀,正要和把风的哥哥回去,余光敏锐地瞥见远处墙角飞快缩回一个脑袋,那模样甚是眼熟。
  哥哥早已察觉,“没事。”
  韫宁意会,和哥哥消失在夜色里。
  墙根后,拽着姐姐的岳松照嗔怪道:“笨死了!好像被发现了!”
  岳琼英还有些发懵,挠挠头,“没有吧……”
  在打烊后,俩姐妹见那兄妹俩行踪隐秘,一时按捺不住好奇,偷偷尾随而来。
  远处再度传来声音,姐妹俩屏住呼吸,只见身上还扯着麻袋的地痞惊恐地左右张望,随即连滚带爬地狼狈逃窜。
  岳松照不禁心生赞叹:“韫宁姐姐好厉害……”
  岳琼英更加坚定自己的理想,只要拳头足够硬,便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总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像韫宁姐姐一样厉害的人。”
  岳松照白了她一眼,“笨手笨脚的。”
  岳琼英尴尬地笑了下:“人总会成长的,你要相信你姐姐。”
  “那我等着。”岳松照嘴上嫌弃,心里还是相信姐姐的。
  月落星沉,旭日东升,馄饨铺子越来越太平,连胡搅蛮缠的酒鬼都不见了,杜春娘不由得纳闷,难道是菩萨保佑?
  一日她上街采买,不经意间撞见一瘸一拐的酒鬼,她下意识地想躲,不曾想那酒鬼满脸惊恐,夺路而逃,见鬼似的。
  她更纳闷了。
  “我也没拜佛上香,怎么无端端地好起来了?”
  岳琼英和岳松照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岳琼英憨笑起来:“因为大娘心善,自然得到神明庇佑。”
  她继续擦着桌子,岳松照反问:“这样不好吗?”
  “当然好了!”杜春娘脱口而出,她巴不得那些闹事的人消失不见,只是有点古怪。
  她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小丫头,又看了眼柜台正在算账的韫宁和从后厨出来的少年,兀自摇摇头。
  都还是孩子。
  或许真是神明庇佑,她不再想下去,打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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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遵循母亲的遗言,装成废物去给别人做上门女婿,为期三年。 现在,三年时间结束了...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5/08/22 09:30:54

第五十一章 母亲
  风卷走枝头所剩无几的枯叶时,长安落了第一场雪,天地呈现白茫茫的一片。
  韫宁对眼前的景象并不陌生,可她还是感到新奇,她不由得伸出手,雪在指尖消融,冰冰凉凉。一阵寒风吹过,雪从她指间穿过,飘向远方,重重宫阙若隐若现。
  那高不可攀的宫墙里,究竟是怎样的天地?
  “小二,来两碗馄饨。”客人的喊声打断她的思绪。
  心头莫名空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
  “马上来!”她麻利地进了后厨。
  陆月溪近日来的身体欠佳,需要哥哥采药,便由她代替哥哥做帮厨。正当她端上馄饨时,哥哥气喘吁吁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韫宁心里一沉。
  秦有容将最后一根银针收入针包,床榻上的陆月溪仍然昏迷着,脸色煞白,不过气息恢复平稳,看上去像睡着了。
  “陆姨怎么会突然晕倒?”韫宁担忧地问。
  “不是突然晕倒,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如此,因为寒冷,因为……”
  秦有容没再说下去。
  韫宁抿紧了唇,但也没有追问。
  “那陆姨到底是什么病?”哥哥替她将埋在心底许久的疑问抛了出来。
  秦有容沉默片刻,长叹道:“一次生育,一次小产,落下了病根,再加上……郁结于心。”
  陆月溪的眉头忽然紧蹙,呼吸也急促了些,像做了噩梦。
  韫宁担心她呼吸不畅,想要为她解开面纱,手却被陆月溪本能地按住了。
  “陆姨?”韫宁怔怔地唤了声。
  陆月溪没有回应,眉头舒展了些,手却还紧紧握着。
  这便是她的郁结所在吧!
  韫宁心中不忿,对这世道更加怨恨,“女子的容貌比命还重要吗?”
  秦有容闻言,手里的针包不由得攥紧,眼底流露出和韫宁同样的抑郁不平。
  “她不是在意容貌,而是在意……那个喜欢她容貌的男人。”
  韫宁讶异,目光投过去。
  秦有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神色迅速收敛,冷硬地岔开话题:“我还要去采些草药。”
  “秦姨,山里危险,我和你一起。”哥哥当作没听见,追上秦有容的脚步。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炭火时不时迸裂的细响。
  韫宁将帕子投水,轻轻地拭去陆月溪额头上的汗,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起初接近陆月溪和秦有容,她只是觉得两人身份不简单,以后能帮到她,真情有几分,利用又有几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可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功利的火焰渐渐熄了。
  现在的她只想为陆月溪做些什么,哪怕只是擦擦汗,让她睡得安稳些。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人发出破碎而模糊的呓语。
  韫宁凝神去听。
  真儿?还是珍儿?又或是哪个字?
  是她的孩子吧。
  陆月溪缓缓睁开眼,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落到韫宁的脸上,忧伤又充满慈爱。
  那是母亲看孩子的眼神。
  韫宁牵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两人默默地对视着,眼中都噙着泪。
  韫宁犹豫良久,还是轻声问出来了:“真儿,是陆姨的孩子吗?”
  她想解开她的心结。
  陆月溪没有回答,目光变得黯然,一滴泪滑落下来。
  她感到愧疚:“陆姨好好歇息吧,哪里不舒服叫我……”
  “宁儿。”沙哑虚弱的声音传来,似乎要说什么话。
  韫宁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拿过软枕垫在她腰间,让她的后背可以舒服地倚靠床头。
  “陆姨。”她端来一杯温水,半跪在床边,“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和我说,我不告诉任何人。”
  陆月溪抿了一口水,视线落向窗外,白雪似柳絮纷飞。
  她的思绪仿佛随着雪花飘走,不知掉到哪里,静默半晌才缓缓开口,“那是我第一个孩子,算时间,他现在已到弱冠之年。”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为什么离你而去?还有你在意的丈夫身在何处?
  韫宁双唇翕动,终究把话咽了回去,静静地听她倾诉。
  “作为母亲,最开心的事便是看到自己的孩子茁壮成长,我不想要他能给我带来什么,我只希望他平安快乐地度过这一生。”
  “宁儿,这个愿望是不是很简单?”
  看着她垂泪模样,韫宁心头发酸,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陆姨……”
  “可惜他生来便是不平安的。或许,他现在也是举步维艰……我应该陪在他身边的,可我……我……”
  不敢二字哽在喉咙里,陆月溪掩住脸,肩膀颤抖起来。
  韫宁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陆姨,他既然好好活着,那便是平安的,我相信他也希望你也是平安的。”
  良久,陆月溪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再度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在两年后,我又有了身孕,但我没能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倘若这个孩子顺利降生,该是与你同岁了。”
  韫宁垂眸,随即期冀抬眼,“所以我来了……”
  “我……”极轻的声音隐隐颤抖,“我可以做你的女儿……”
  是安慰她的话,也是她所期盼的。
  她的心脏咚咚乱跳,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感到害怕,她怕落空,怕失去。
  她张开嘴,舌尖抵在上颚,正要发出那个字时,被陆月溪的指腹封住了。
  “宁儿。”陆月溪语重心长道,“女人产子是这世间最痛的劫难,我经历过,所以我感同身受,况且,你娘亲当年产子的过程比我还要艰难。她那时候多疼啊……”
  韫宁怔住了,陆月溪的目光温柔且坚定:“母亲与孩子是独一无二的牵连,任谁也无法代替,哪怕她已经不在了,我不想,也不能剥夺她作为你娘亲的这份存在。”
  韫宁从陆月溪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女人对另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的怜念与尊重,这是她这个亲生女儿也无法做到的。
  她懂得当年母亲生下她和哥哥的艰难,可她还不是母亲,她是个女人。
  她从出生便没见过母亲,或许是她天性自私,或许是这么多年的磨难造就的无情,她对亡母没有太多情感,这份虚无缥缈的亲情甚至还不及她与秦有容、与杜春娘之间的感情。
  陆月溪感受到她的落寞,轻柔地抚着她的头:“不过,我早已把你当成女儿看待,叫什么,不重要。”
  韫宁鼻尖一酸,轻轻地将头靠进陆月溪的怀里,温暖又遗憾。她闭上眼,听不见窗外呼啸的寒风,感受着温暖怀抱所给予的宁静与归属。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5/09/05 03:55:51

第五十二章 愿望    
  韫宁先前攒下些银钱,再加上杜春娘每月给的分成,手头还算宽裕,足够支撑四人过动。她便和哥哥留在茅草屋里,专心照料陆月溪。
  陆月溪因汤药苦口,食欲不振,哥哥便学做药膳,日日换着花样改善她胃口。陆月溪精神不济时,韫宁便陪着她聊天解闷,每每谈及长安城里发生的事,她都听得尤为认真,从老百姓鸡毛蒜皮的小事,到国家大事,似乎想从言谈中探知什么,不过韫宁聊得大多还是市井百态,这与她息息相关,近在咫尺。
  韫宁专捡些坊间趣闻说,绘声绘色,有模有样,逗得陆月溪频频掩笑。
  “还有更有趣的呢!”韫宁道,“有一日清早,我瞧见一个穿绿色衣袍的官儿,不知急着去哪儿,慌里慌张的,结果和卖货郎撞到一起,摔个四脚朝天,官帽都滚出去老远……”说着,她忍不住笑起来,“那样子狼狈极了,哪有一点当官的模样?”
  陆月溪原本含笑的眉眼微微收敛,“绿袍?那应是九品。凡是京官都要上朝,你见到他时,是什么时辰?”
  韫宁想了想,“快卯时了。”
  陆月溪无奈叹了声,“卯时朝会,朝臣倘若迟误,轻则罚俸,重责仗刑,他自然是吓坏了。”
  韫宁心中微微一动,想不到陆姨对朝廷规制也如此了解……
  韫宁没再想下去,眼下她的身体最重要。
  在兄妹俩的精心照料下,陆月溪的身子日渐好转,继续教韫宁识文断字,将字词后的典故、诗文里的意境娓娓道来,韫宁愈发钦佩陆月溪信手拈来的学识渊博。
  “若陆姨去书院当夫子,定是出类拔萃,一枝独秀。”韫宁由衷道,随即又摇头,“不对,做夫子屈才了,陆姨若是参加科举,状元非陆姨莫属。”
  陆月溪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却也不扫她的兴致,转开话头道:“我们宁儿会的成语越来越多了。”
  “那也是陆姨教得好!”韫宁扬起自豪笑意。“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开一所专供女子读书的书院,届时还要麻烦陆姨出山教书。”
  看着她明亮的眼眸,陆月溪不由得怔了下,这孩子……其实什么都明白,可她并未自怨自艾,而是努力地去改变。
  或许,真的有那一天。
  “好。”陆月溪颔首应允。
  韫宁笑意更浓,握住她的手,“那陆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教书也不轻松,需要好身子扛着。”
  陆月溪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欣慰道:“好,我会的。”
  冬雪消融,光阴荏苒,又到了万物复苏的时节,韫宁见陆月溪身体大有好转,便拉着她出屋走走,四人一同去溪边踏青。
  春和景明,天朗气清,兄妹俩手持木叉在水里捕鱼,秦有容和陆月溪则在树荫下歇息,韫宁不经意抬头,眼尖地捕捉到陆月溪身边草叶的异动,她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在陆月溪和秦有容诧异的目光下,她猛地抓住正吐信的蛇。
  陆月溪心一惊,脸色煞白,秦有容立即将她护在身后。
  “陆姨别怕。”韫宁稳声安抚着,手却利落地拧断蛇头,鲜血溅了她一身。她浑不在意,将蛇头丢得远远的,拎起尚在扭动的蛇身,仿佛只是处理家常便饭的语气笑着道:“正好做个蛇肉羹。”
  秦有容不禁怔住了。这孩子,杀生都不眨眼,手法还很生猛,当真是不一般。
  “千万小心些。”陆月溪捂着心口,尚有余悸。
  韫宁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放心吧!”
  兄妹俩忙活着烤鱼煮肉,时不时地喂给秦有容和陆月溪,那融洽自然的模样,与一家人无异。
  吃过饭后,四人都闲着无事做,韫宁提议道:“哥,不如让陆姨和秦姨出题,比比看咱俩谁答得快。今儿风和日丽,很适合放风筝,输的人做风筝,赢的人放风筝如何?”
  哥哥笑了笑:“那定是你赢。”
  韫宁撇撇嘴:“不比比怎么知道?难道因为我是妹妹,你就要让着我吗?”
  哥哥犹豫不决,他从不与妹妹争抢,妹妹想要什么,他便尽力助她得到,要他实打实地与妹妹比拼博弈,他怎么也不忍心。
  韫宁开口激他:“这可不是咱俩的比拼,是看陆姨和秦姨谁教得好,秦姨要强,输了岂不要生气?”
  陆月溪身体底子差,精力只能教韫宁一人,哥哥的学问便由秦有容教着。对于比拼,韫宁有玩心,也有对哥哥学识程度的好奇。
  牵扯到陆月溪与秦有容,哥哥只得应下了,不过哪怕是认真应对,他也深知自己必然会输。妹妹颖悟绝伦,早已是笔翰如流的水平,而他不过粗通文墨。果然,无论陆月溪和秦有容出怎样复杂的题目,妹妹都能应答如流。
  “是我辜负秦姨的教导了。”哥哥认输,去一旁扎风筝。
  秦有容表面似有不快,但眼底却并无意外。
  妹妹的性子争强好胜,敢想敢做,哥哥的性子优柔寡断,与世无争,结果早已注定。
  韫宁混合蛇血与木炭,制成简易的颜料,虽然粗糙,但也能写字。待风筝扎好,韫宁截断一根树枝,沾墨在风筝上题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她特意留空,“陆姨,你想写什么?”
  陆月溪想了想,目光不由得遥望远方:“国泰民安,顺遂康乐。”
  韫宁眸光一动,默默地提笔书写。
  秦有容转头看向陆月溪,沉凝不语。
  “秦姨,你呢?”韫宁抬头问。
  秦有容收回视线,“没什么想写的。”
  韫宁没再勉强,转头问哥哥:“哥,你有什么想写的吗?”
  哥哥思索道:“那便写得偿所愿吧。”
  风筝乘风而起,上升到半空时,却忽地断了线。
  韫宁失落,怏怏不乐。
  哥哥愧疚道:“是我没选好线,明日我去买些上好的风筝线,再做给你玩。”
  “风筝飞走了,寄给了上天。”陆月溪轻轻拍了拍韫宁的肩膀,柔声道:“上天看到风筝上的字,以后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听到这话,韫宁的心情好转。她不经意侧头时,视线被秦有容吸引,只见她也望向风筝,目送那点影子往南边飘去
  这是韫宁第一次见她露出怅然模样。
  陆月溪对过去的思念显而易见,秦有容却从未表露过。
  秦姨,也是有家的吧……或许,她也在思念她的亲人。
  风筝消失于天际,再也寻不到踪影。  

女神的超级赘婿
黑夜的瞳
我遵循母亲的遗言,装成废物去给别人做上门女婿,为期三年。 现在,三年时间结束了...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5/09/05 04:09:29

第五十三章 天命    
  晨光熹微,天色泛青,清越的鸟啼声穿透山雾。
  昨夜下过一场雨,空气湿润,草叶清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韫宁跟随秦有容在院子里练五禽戏,她已然熟谙招式,动作舒展自如。哥哥仍然在灶间准备早炊,忙活的身影沉稳老练,而陆月溪则躺在院中摇椅上,含笑看着他们,神色安宁。
  四人之间,再无初遇时的防备试探,只有日往月来相处得来的温情与默契。
  白日里,兄妹俩继续去馄饨铺子做工,韫宁不再只守着店面,她提起食盒,将馄饨送往城中各处预定的人家。离得近些的客人,她便将做好的馄饨送过去,她从小练射箭,胳膊又稳又有力,汤汁半点也没洒出来;离得远些的客人,她便将包好的生馄饨用冰镇着,再装上一份预先调制好的底料,待客人自行煮制,味道和店里卖的不相上下。
  她提着食盒穿梭于长安的街巷之间,在脑海里绘制皇城的路线脉络,谨记于心。
  送餐途中,正逢四皇子攻打新罗胜利,旌旗招展地游街庆祝,百姓夹道欢呼,群情激昂,那盛况空前的场面极为震撼,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皇家威仪。她垫着脚,仰起脖子,想要看得更多,可拥挤的人群差点撞洒她食盒里的馄饨,她只得退出人群,继续营生。
  随着她见识越来越广,心里越来越活络,馄饨铺子已盛不下她的野心。她不再只想着如何扩大馄饨铺面,还盘算起别的赚钱营生,正如经营布庄的薛云姝,将目光投向剑南的茶山。
  不过,赚钱不是容易事,她还处于起步摸索的阶段,想要实现抱负难乎其难。
  “天不言而四时行,地不语而百物生。”
  明亮的烛光下,形诸笔墨,挥翰成风,陆月溪执着韫宁的手,专注地教她练字。行云流水般的墨迹,笔画舒展,气韵流动,沉静而又酣畅。
  韫宁看一眼便心领神会:“天不会说话,但春夏秋冬四季依旧交替运行;地不会说话,但世间万物依旧蓬勃生长?。”
  陆月溪温柔笑着:“咱家宁儿真聪慧!”
  韫宁笑笑回应,随即沉吟道:“倒是有点像道家所说的无为而治。”
  “世间万物,自有其运转的规律与法度。”陆月溪温声道,“你这么聪慧,日后必成大器,欲速则不达。”
  韫宁明白陆月溪是在安慰她,可她从不信命,更不会黏在天命的身后当跟屁虫。倘若顺应天命,她这个出生便不祥的棺材子,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树挪死,人挪活。”韫宁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道,“我信人定胜天。”
  陆月溪闻言一怔,那明亮眸光迸射的倔强,穿透她的心湖,掀起波澜。恍惚间,她看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影子,正是她自己。不过人到中年,经历了世事无常,坎坷岁月,棱角早已磨钝。
  或许,棱角早已被三纲五常与宗法制度削去,她隐约记起母亲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女子生来便该温良贤淑,柔顺持家,这是天意……”
  陆月溪沉沉叹息,伸手覆上韫宁的肩头,眼中带着无限的憧憬与鼓励:“咱家宁儿一定会成功的。”
  “陆姨的身体也会康复的,以后越来越快乐。”韫宁真挚道。
  陆月溪压下诸多感慨,牵起一抹笑意,“长安可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还真有一事。”韫宁回想道,“东边的新罗攻打大晋,皇帝派了四皇子征讨,大获全胜,这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陆月溪闻言,眉头紧蹙:“四皇子……”
  “怎么了?”韫宁察觉到她的异样。
  “看来他……”
  声音戛然而止,陆月溪眉眼低垂,片刻后才续道:“看来皇上很重视四皇子。”
  “让四皇子打仗就是重视他?”韫宁不解。
  陆月溪沉凝道:“弹丸之地,不堪一击,胜仗乃是意料之中,此举既可为四皇子累积战功,又能助他在军中与民间收揽声望,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韫宁豁然:“所以能打赢的仗让四皇子去,打不赢的仗是不会让四皇子去的,这就是皇上对四皇子的爱护与重视。”
  陆月溪颔首:“可以如此理解。”
  怪不得皇帝没有派遣四皇子攻打大黎,韫宁对天家有了新的认知。
  陆月溪愁绪重重,嗫嚅道:“太子……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韫宁摇摇头。
  说到底,她现在只是个帮人卖馄饨的伙计,接触最多的是市井百态,连皇宫的边儿都沾不上。战事关乎民生,她才有所见闻。
  陆月溪牵出勉强笑意,无事也是好事,可她眉宇间笼罩的忧愁更深了,手不由得抚上被面纱蒙住的脸。
  韫宁欲言又止,不忍揭开她的伤疤,又痛心她才华横溢却画地为牢,将容貌视作枷锁。
  毁容固然是打击,可为什么……为什么注定会走不出去?
  她终究是吐露出来:“陆姨,我可以陪你去找你的孩子,他是你的亲骨肉,心疼都来不及,断不会因为你的容貌而抗拒你,他现在一定很想你……倘若你是在意你的丈夫,他都因为你的容貌抛弃你了……”
  “不是的……”陆月溪反驳,“他没有抛弃我,是我……”
  她黯然垂眸,“是我不敢见他……”
  韫宁疼惜不已,双唇翕动。
  “你担心他会嫌弃你的容貌?可他是你的丈夫,倘若他真的……”她不忍说下去,决绝道:“那他不配做你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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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马 / 发表于: 2025/09/05 04:12:46

第五十四章 玉坠    
  陆月溪轻轻吟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韫宁听出无可奈何的怅惘,可她难以理解。
  就在这时,“哐当”响动从门口传来。韫宁转头看去,只见哥哥无措地站在原地,脚边是翻倒的药篓以及摔出来的锄头。
  “秦姨!”哥哥唤了一声,急忙追去,韫宁见状也跟上前去。
  秦有容的脚步停在院中间,她的双拳紧紧攥着,肩膀隐隐颤抖。即使看不到神情,也能感受到她压抑的愤懑。
  她终是折回来,与兄妹俩擦肩而过,当两人不存在似的,直冲冲地闯进屋内。
  “嘭!”
  门被重重关上,将兄妹俩彻底隔绝在外。
  “明明我们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你还放不下过去?”秦有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与失望。
  “有容,是我对不起你……”陆月溪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与歉疚。
  “我不想再听这三个字了!”秦有容激动地打断她。
  这是兄妹俩第一次见两人争吵,韫宁犹豫片刻,放心不下,悄悄拉着哥哥避到窗下。可毕竟是偷听,哥哥有些过意不去。
  韫宁压低声音:“万一出事怎么办?咱俩要看着。”
  说罢,她拍了下自己的嘴,担忧一语成谶。可越是担忧,不好的预感便越是强烈。
  空气变得异常潮闷,隆隆的雷声从天边滚来。
  哥哥眉头紧锁,显然也感受到山雨欲来的不安。兄妹俩屏息听着里面动静,做好随时冲进去的准备。
  “有容,我是个母亲,我的孩子如今处境艰难,我实在放不下……”陆月溪哽咽。
  “你真的只是放不下你的孩子吗?”秦有容苦笑了声,语气尖锐起来,“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你分明……分明还惦记着那个卑劣的男人!”
  屋内静了一瞬,陆月溪艰涩道:“他的身份……注定如此。”
  “到了此刻你还在替他辩解!你怎么不为自己多想想?”秦有容痛心疾首,“这些年来他苦苦寻你,是因为痴情于你吗?这不过是他演戏罢了!给自己博一个情深义重的好名声,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更清楚就算你现在回去了,以你现在的容貌,他也只会厌恶、只会嫌弃,不会顾念半点旧情,甚至,这份厌恶还会连累你的孩子!”
  “我没想过回去。”疲惫的声音满是苍凉。
  “那你为何非要回到长安这伤心地?”秦有容也变得哽咽。
  沉默良久,陆月溪抽抽搭搭的声音传来:“我真的只是想离我的孩子近一些,再近一些……哪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知道他平安我便心满意足了。”
  “可我也希望你平安。”秦有容吞声饮泣。
  良久,歉疚的颤声传来:“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秦有容摔门而出。
  兄妹俩来不及躲避,僵立原地,秦有容根本看不见,悲愤地冲出院外,消失在夜色里。
  哥哥一脸担忧,急忙追过去,韫宁则留下来照看陆月溪。
  陆月溪瘫坐在地上,泪眼婆娑,韫宁什么也没问,默默地将她拥在怀里,给予她爱护,孩子对母亲的爱护。
  之前韫宁不理解,现在领悟大半。
  一声惊雷炸响,陆月溪陡然一颤,韫宁立即安抚她,“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陆月溪渐渐平静下来,许是哭累了,再加上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韫宁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安置于床榻上,一块玉坠从她微敞的衣襟间滑出。韫宁记得这块玉,是结识她的第一夜,与她同榻而眠时,她触摸到的隐秘之物。
  烛光晕出玉坠的柔润光泽,如凝脂般细腻。它本该是块无瑕宝玉,却有一道清晰裂痕横贯其中,透着历经磨难的沧桑感。
  韫宁轻轻地握起那块玉。
  方才那声雷响,如同烟花炸开的声音,唤醒了她原以为无关紧要的记忆碎片。
  说书人口中滔滔不绝的宫闱往事,像烟花般璀璨而又虚幻,那是她无法触及的另一世界,哪怕来到长安亦是如此。可如今,似有了真切重量,掌心沉甸甸的。
  她清晰记得那日皇帝册立太子,举国同庆。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5/09/05 04:18:32

第五十五章 功利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昨夜的滚雷并未泄下雨水,空气仍然潮闷,一种压抑的平静笼罩着院子。
  韫宁打好一盆清水,端进屋内。陆月溪早已醒了,眼眶肿着,恍恍忽忽,被面纱遮住的半张脸极为苍白,她正倚靠床头,不知想什么。
  韫宁轻轻放下水盆,默默转身离开。
  炊烟升起,哥哥在灶间忙碌。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掩住早炊香气,那是支在院中的药锅散发的气味,秦有容背脊挺直,神色冷静,专注地盯着火候,看似一切如常,却比往日沉寂。
  听哥哥说,昨夜秦姨在溪边坐了许久,一句话也没说,直至子时方归。
  或许是在遥想过去,或许是在期冀未来。
  韫宁心绪复杂。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暑热褪尽,秋去冬来,严寒比往年来得更早。
  黎国对大晋发起猛烈进攻,大晋应战失利,惨败而归,十万精兵全军覆没,还丢了几座重要城池。为练兵秣马,筹集军饷,朝廷调度征求,颁下加赋增税的政令,凛冽的风终是从边境吹进长安,压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因赋税加重,物价腾跃,百姓囊中羞涩,东市西市不复往日繁华,弥漫着萧条冷清之气,馄饨铺子也深受影响,食客日渐稀少。雪上加霜的是杜春娘收到了孩子战死沙场的噩耗,巨大的悲痛一时间压垮了她,要么对着面团哭泣,要么神思恍惚,做出的馄饨失了往日味道,老主顾们来的次数更少了。
  陆月溪和杜春娘同为母亲,她们对孩子的爱是那样的深挚且执着,韫宁感到羡慕,也感到困惑——母亲对孩子的爱真的能达到不顾一切,甚至是丧失自我的程度吗?
  或许因杜春娘的孩子死了,那份羡慕没有扭曲,韫宁只是可惜她的生意一落千丈。
  望着冷清的铺子与街道,韫宁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力,不过她没有因此丧气。事在人为,总归能找到出路,不过是慢一些,久一些罢了。
  岁暮天寒,陆月溪的身子愈发虚弱,秦有容已许久没有练五禽戏,要么废寝忘食地钻研药经典籍,要么采药试药。银钱赚的没有花的多,韫宁为了维持生计,除了卖馄饨,还和哥哥一起做杂活,诸如挑粪运粪,需在天不亮的时候进行,免得冲撞贵人。韫宁熟悉长安的路,做起了送水工,挑着比人还重的水桶送往各家各户。抬棺、挖墓这种旁人觉得晦气的活计,韫宁干得起劲儿。
  “好孩子,苦了你了。”陆月溪看着韫宁肩膀磨出的水泡,心头酸涩,眼泪直流。
  秦有容借着烛光为韫宁挑破水泡,上好了药,“近几日便不要太操劳了。”
  韫宁不以为意地笑笑:“没事,磨多了就成茧子了,能扛起更多的东西。”
  “你这孩子……”秦有容也不免心疼叹息。
  韫宁利落地拉起衣衫,遮住肩头,继而将坐在对面的陆月溪扶起,“时辰不早了,陆姨快去歇息吧,精神好,身体也会恢复得快。”
  陆月溪疼惜颔首,“你也是。”
  韫宁点点头,看着陆月溪躺下后,她便和秦有容一起走出屋子。
  夜色如同化不开的墨,漆黑一片,唯有寒风呼啸而过。
  “值得吗?”秦有容忽然开口,声音干涩,打破了沉默。
  韫宁犹豫一瞬,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值得。”
  她深知哪怕是只有一瞬的犹豫,也是不纯粹的。不知从何时起,功利的火苗悄然复燃。
  不过,她不觉得矛盾。
  真心实意地希望陆月溪早日康复,与想从陆月溪的身上得到什么是同时存在的。甚至比起索取,她殷切的祈盼更为强烈。
  秦有容不再言语,转身走向院内那口支起的药锅。锅里的汤药沸腾,散发一股刺鼻的怪异气味。
  韫宁关心地问:“这次的药对症吗?”
  秦有容舀起一勺药汁仔细察看,随即失望叹息。
  据药典古籍记载,汤药若能熬至深绿色,方算成功。古籍是先师传给她的,曾疗愈过病患,不会出错。
  “看来,药材不能替换。”秦有容眼神疲惫。
  “什么意思?”韫宁问道。
  秦有容沉吟道:“方子里有几味药材难寻,我便用药性相近之物替代,如今看来,是行不通的。”
  “缺的是什么药?我去寻。”韫宁脱口而出,语气坚决,“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能找来。”
  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秦有容不禁轻笑了声,“不必那般凶险,城中的医馆药铺便有,只是……”她话锋一转,神色变得凝重,“价钱极其昂贵。”
  “我能赚钱。”韫宁直言道。
  秦有容无奈摇摇头,“就算你卖一辈子馄饨也赚不出来。”
  韫宁不以为意,“只管告诉我这几味药材是什么,我定能想到办法弄到手。”
  秦有容被她这句话勾起希望,半信半疑,“什么办法?”
  韫宁没有回答,自信且神秘地笑了笑。
  没钱买不代表……偷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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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马 / 发表于: 2025/09/05 04:21:32

第五十六章 药材    
  夜深人静,韫宁打开图纸,上面是三味药材,依照秦有容的描述画出来的。
  第一味药材是保生堂的高丽参,经韫宁暗中打探,这味药材已被掌柜卖给一位姓宋的老爷。
  兄妹俩偷偷跟踪宋老爷的马车,一路来到烟花巷陌之地。自打踏入这片地界,韫宁便感到气闷,尤其看到春月坊的招牌以及倚门招揽客人的姑娘,心里更不是滋味。
  马车停下,宋老爷小心翼翼捧出一个雕花木盒,递给赶车的男人,压低声音叮嘱:“明日要献给贵人的,给爷拿稳了,要是出了岔子,你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韫宁一眼认出点头哈腰的男人——地痞吴兴来,最擅长巴结权贵,干过不少腌臜勾当,不过他深知权贵只拿他当狗,所以向来拿钱办事,账一结清便溜之大吉。
  倘若换作是女人,韫宁只觉可怜、同情,甚至想要伸出援手。但他是个男人,那副卑谄足恭的模样令人作呕,唯有厌恶。
  “放心嘞您!包在小的身上!”吴兴来目送宋老爷进入春月坊的大门,方才那副谄谀模样荡然无存,满眼淫邪精光,馋涎欲滴。
  韫宁眸光一冷,计上心来。
  吴兴来驱车停在马厩里,寒风吹着,冻得他浑身哆嗦,只得解下腰间酒葫芦猛灌几口取暖。
  他须在此苦候至宋老爷尽兴归来,从灯火靡丽处传来的喧笑丝竹比寒风还要刺骨。
  “等拿到钱,老子玩个三天三夜!”他愤愤咒骂,酒葫芦很快空了。
  他倒转葫芦甩了甩,一滴都不剩,气得他直接将葫芦摔出去。就在此时,一块帕子随风飘到他眼前,他伸手一抓,浓重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勾得他心痒难耐。
  “你去哪儿?”一旁打盹的小厮被惊醒。
  吴兴来眼疾手快地将帕子藏进怀里,扯谎道:“刚瞧见个可疑人影,我去搜搜,去去就回。”
  “是吗?”小厮环视四周,“我盯着盒子,你快去快回。”
  吴兴来不放心把盒子交给别人看护,心想只是去找找看是哪个姑娘遗落的帕子,还给人家罢了。
  他毫无发觉眼中猥琐的淫光愈来愈重。
  “老爷既然让我看着,怎么能给你呢?”
  “好吧。”小厮不再多管。
  帕子飘来的方向是一条黑压压的巷子,吴兴来夹住盒子,迅速没入黑暗。
  韫宁想了几条法子,其中最简单的却最易上钩。她不过是把胭脂粉末撒到帕子上,再丢过去,男人像丢了魂似的,被色欲诱来了。
  然而巷子深处没有他所期盼的温香软玉,只有死路一条。
  麻绳猝不及防地从他背后勒住他的脖颈,那足以窒息的力道令他发不出救喊声,只能本能地蹬踹挣扎,盒子掉落却没有声响,似被人接住。他的腿弯处遭受猛地一踢,整个人被放倒,随之而来压上无法承受的重量。
  韫宁绷着劲继续施力,麻绳更深地陷入皮肉里,不一会儿,吴兴来彻底没了动静。
  这是她在长安城里杀的第一个人,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在杀生,像捕鱼打猎般寻常。
  哥哥抱紧盒子,从他身上起来。韫宁的眼睛早已习惯黑夜,凭着依稀可见的轮廓,兄妹俩将吴兴来的尸体塞进粪车里,再把盒子绑在车下,随后堂而皇之地推车而出。
  众人皆识得做运粪活计的兄妹俩,无人起疑,只是嫌恶地掩鼻避让,挥手催促两人快些离开。
  待小厮被宋老爷一巴掌拍醒时,天都快亮了。
  “吴兴来呢?参呢?”宋老爷火冒三丈。
  小厮连滚爬起去寻,可他明明记得吴兴来是钻进巷子里的,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小厮慌慌张张地来回翻找了好几遍,最终只得讷讷回话:“好像……好像跑了……”
  “找!快去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宋老爷气得暴跳如雷,目眦欲裂。
  一个臭名昭着的地痞流氓,连带着昂贵珍宝一同消失了,无人会认为他遭遇不测,只会认定他见财起意,携宝潜逃。
  而对于韫宁来说,不过是这世上少了一个男人罢了,管他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
  她栽赃的目的达成便足够了。
  两道影子在黎明的微光下挥动铁锹,远远看去,似在辛苦耕种。
  韫宁抹了把汗,握着铁锹的掌心磨出水泡,
  “我来吧,你歇会儿。”哥哥心疼道。
  时间紧迫,韫宁摇摇头,闲聊的语气鼓劲儿道:“等药材都到手了,陆姨的身体便能康复,到时候我们的生活也会好起来,就不用再做又脏又累的活计讨饭吃。”
  哥哥只当她的话是一种祝愿与希冀,附和道:“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闻言,韫宁更起劲儿了。
  单单是好还不够,她还想要轰轰烈烈地实现自己的野心与抱负,不然活着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
  内心的澎湃与躁动如同东边攀升的光照,愈来愈烈。
  坑挖好了,在兄妹俩的默契配合下,尸体连带着粪水一起倒进去。
  哥哥暗暗叹息一声,而韫宁不以为意,漠然离去,还有剩下的两味药材没有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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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马 / 发表于: 2025/09/05 04:31:48

第五十七章 饼子    
  两日后,馄饨铺内。
  韫宁正低头拨弄算盘,核对账目,几位食客的闲谈声断断续续飘入耳中。
  “听说了没?吴兴来这泼皮失踪了!”
  “失踪?指不定是揣着银子躲哪儿快活去了!听说他胆儿肥,偷了宋老爷的值钱东西,把宋老爷气得差点咽气。”
  “这不活该吗?吴兴来那泼皮滑得像泥鳅,谁要是真的使唤他,非得扒掉这人的一层皮。”
  “可不是么,宋老爷这回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拨动算盘的指尖一顿,韫宁的嘴角扬起一个难以觉察的弧度,随即什么也没听见似的,专注眼前账目。
  到了饭点,食客渐多,韫宁帮忙招待客人。
  近来馄饨铺子的生意有所好转。
  几个神采飞扬的读书人围坐一桌,议论纷纷。
  “听说太子上书请求削减东宫用度,说是要将省下的银钱用以抚恤此次战乱中流离失所的百姓。”
  听到太子二字,韫宁神色沉凝,擦拭桌面的动作变得更细致。
  “何止啊!”另一个人的语气带着几分钦佩,“殿下还要号召京中商贾进行义捐,所得款项皆用于百姓身上,响应者甚多。”
  又一人感慨道:“殿下仁德,前些日子以雷霆手段揪出一大批徇私舞弊的贪官污吏,真是大快人心!仕林学子们无不振奋!”
  “是啊,都说殿下英明,心系百姓,实乃国之大幸……”
  食客们交口称赞,言语间充满了对这位储君的认可与期盼。
  倘若陆姨在场,听到这些话应是很开心吧!没准连病都好了大半。
  韫宁不动声色地继续干活,记下食客要的口味,去后厨端馄饨,继而算账,洗盘子洗碗收拾桌面,循环往复。
  不知怎么,她感到一丝枯燥,还有一种难以排解的窒闷感堵在胸口,五味杂陈。
  夕阳西下,薄暮冥冥。
  “娘,歇歇吧。”岳琼英麻利地收拾好桌面,扶着干活累得腰酸的杜春娘坐下,“给你买了两张野菜饼子,你尝尝。”说着,岳琼英拿出热腾腾的饼子。
  “自家铺子油面都不缺,花这冤枉钱上外头买啥?”杜春娘话虽嗔怪,但还是欣慰地接过来了。
  她终究是从丧子的痛苦里走出来,并将那份无处寄托的母爱,倾注到了岳琼英和岳松照两姐妹身上,正式将她们认作女儿。
  “这饼子味道不一样,好吃着呢!而且可难买了。”岳琼英目光满是期待,悄悄咽了下口水。
  杜春娘好奇地咬了口,香得她眼睛都亮了,“是挺好吃的,哪家的呀?”
  “不是固定的摊子,是位姓陈的大娘挑担卖的,还不是天天都卖,碰上一次不容易,我买的时候都快卖没了。”
  说罢,岳琼英又拿出两张饼子放到韫宁面前,“姐姐,你也尝尝。”
  熟悉的香气钻入鼻腔,是哥哥曾买给她的味道。
  韫宁微笑接过,“你们吃了吗?”
  岳琼英挠挠后脑勺,憨笑道:“吃了吃了!”语气继而紧促道:“趁热吃,凉了该不好吃了!”
  韫宁了然,继续算账:“我方才试了两碗新馅料的馄饨,肚子还撑着。”
  “啊?”岳琼英愣了下,“那……那这不可惜了吗?”
  韫宁笑了下:“你和松照吃吧。”
  岳琼英眼睛一亮,随即不确定地小声确认:“那……那我们真吃了?”
  韫宁头也没抬,手指依旧灵活地拨着算珠,打趣道:“不然呢?留着当小菜送给客人?”
  岳琼英闻言,立刻欢喜地拿回饼子,跑到妹妹身边。岳松照看着她这模样,无奈地压低声音:“你怎么这么笨!韫宁姐姐肯定看出咱俩没吃,才故意让给我们的!两张饼你都拿回来了?也不知道给韫宁姐姐留一张?”
  “啊?那我……我现在分一张给韫宁姐……”岳琼英说着就要转身。
  “算了算了!”岳松照更无奈了,拉住她,“现在再去显得更傻了!吃吧吃吧。”说着,她把自己手里的饼子仔细地掰成两半,将大半塞进姐姐手里,“你这几天不是总嚷嚷着练功费力气吗?一张饼肯定不够吃,我胃口小,吃这些就够了。”
  岳琼英咬了一大口饼子,含糊却坚定地说:“等姐姐我练好功夫,以后挣大钱,天天给你和娘买饼吃!不对,是肉饼!”
  “天天吃,不吃腻才怪呢!”岳松照轻笑了下。
  韫宁望着姐妹俩凑在一起分食饼子的画面,不禁心生感慨,脑海里闪过那些与哥哥相依为命的时光。
  她的目光越过嬉笑的姐妹两人,投向窗外,心思悄然飘远。
  哥哥此刻应当正按照计划,在存放第二味珍贵药材的药铺附近探看风声,为接下来盗药的行动做准备。  

榻上欢:皇叔,有喜了!
尼图
女扮男装的小皇帝竟然被皇叔睡了,为堵住二人断袖的悠悠之口,皇叔决定为皇帝纳妃。“皇叔,朕不举,无法纳妃。”“无妨。”“皇叔,朕膝下无子,无人送终。”“无妨。” “皇叔,朕的洞房花烛夜你怎能进来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5/09/05 04:43:59

第五十八章 缘分    
  漏尽更阑,乌灯黑火,两道身影灵巧地翻过墙头,融入夜色中。
  院内灯火昏明,隐隐传来争吵声。
  兄妹俩默契相视,循墙而走,声音渐渐清晰。
  “哭哭哭,就知道哭!原是要你冲喜,可自打你这个丧门星进门,我儿的病是越来越重!”
  “我也盼着相公好起来……”
  公公肆言詈辱,儿媳抽抽噎噎。
  韫宁一瞬间恍惚,仿佛回到村子里,山连着山,绵延至长安。
  她不禁胸口郁堵,可顾不得多想,当务之急是找到秦有容需要的第二味药材,她立即展开搜寻,哥哥仍是把风。
  这宅子从外面看颇为气派,但内里却空荡破败,值钱的物件似乎都被搬走,连个仆役的影子都见不到,韫宁很快从灶台旁找到几包未拆开的草药包。
  听哥哥此前打探,这原本是大户人家,后来家道中落,只因那接管家产的少爷沉湎淫逸,挥霍无度,不止亏空了家底,还败坏了身子。
  这样的人,活着也是糟蹋粮食。
  韫宁看着手里的草药包,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翌日清晨,韫宁一如往常去馄饨铺上工,途径一家药铺时,却见门口围满了人,喧嚷的哭骂声远远传来。
  “丧尽天良啊!昨日我给我儿买的救命药,回去打开一看,竟成了碎石子,定是你们这群黑心的骗子换了我的药!是你们害死我儿!还我儿命来!”
  这声音颇为耳熟,韫宁不由得笑了下。
  死的真快!
  她停下脚步,冷眼旁观。只见几个身着缟素的人堵在药铺门口,为首的老者捶胸顿足,悲愤不已。
  药铺掌柜满不在乎,讥讽笑道:“呵!上我这儿摆你老太爷的谱呢?还当自己是腰缠万贯的大地主呢?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换了药,想来讹诈我?”
  “你!你你!”老者气得涨红了脸,险些昏厥。
  不等他驳斥,彪悍的打手从店里冲出来,不由分说地对着几人拳打脚踢,丝毫没因对方年迈而手下留情。
  顷刻间,几人已是鼻青脸肿,哀声求饶。老者更是被打得骨头断裂,疼得龇牙咧嘴,恐怕不久也要归西了。围观之人面露不忍,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碎石子洒落一地,被人群踢到韫宁脚下。
  那是她昨夜亲手包进去的。
  富贵之人一旦失了往日风光,贫无立锥之地,即刻沦为任人践踏欺凌的低贱蝼蚁。不过在这世道下,生来贫贱者又何尝不是如此境况?
  韫宁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继续走向馄饨铺子,仿佛只是看了一场事不关己的街头闹剧,可她的心里却更为急迫地想要凑齐医治陆月溪的三味药材。
  无论卖馄饨还是做别的活计,终究是在泥沼里挣扎,想要攀越向上,飞黄腾达,仅靠埋头苦干是绝无可能的。
  相较到手的前两味药材,这第三味药材更为珍稀,是异域来的药材,已被回春堂垄断,仅供达官显贵。面对守卫森严的权贵,偷盗的法子断然行不通,只能从卖药的回春堂下手。
  韫宁迁思回虑。
  她最为擅长的威逼恐吓也行不通,这招只对地痞流氓管用,他们无权无势,本就仗着耍无赖作威作福,只要比他们的行径还霸道,比他们的手段还恶劣,他们便夹起尾巴做人,不敢放肆了。可回春堂是长安第一医馆,名声显赫,人多势众,以她现在的能力去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韫宁不免心绪翻涌,旧事重现。
  距离当年那场冲突已过去两年之久,这两年在长安她也并未被其打手纠缠,或许时过境迁,对方早已淡忘。
  踌躇再三,她决定亲自去回春堂探探风声。
  回春堂仍是人如潮涌,络绎不绝。
  韫宁混在人群中,扮作前来看病的患者。她的脸颊贴着麻子,嘴歪眼斜,整个人缩着肩膀,显得畏缩不起眼。若是能习得秦有容那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此番盗药想必会容易很多,但是现在还未到挑明秦有容真面目的时机。
  韫宁借着低头掩饰,目光飞快地扫视四周,探察情况。
  大夫和抓药的伙计们忙得不可开交,无暇留意她这个看似寻常的病患。然而,那些在堂内来回巡视的打手却眼神锐利,气势汹汹地审视每一个人。
  突然,她与一名眼熟打手的视线撞个正着,她保持冷静,不动声色。
  那打手先是例行公事般地扫过,随即眉头一拧,似乎察觉到什么异常,脚步倏地顿住。
  韫宁自然从容地转身离开,在踏过门槛的那一瞬,她的步子猛地加快。
  “追!是那个小娘们!竟然还敢来!”愤怒的咆哮从后面传来。
  男人真是小肚鸡肠!竟能记仇至此!
  韫宁一边腹诽,一边和在外面接应的哥哥兵分两路逃跑。
  然而忙于脱身的兄妹俩并未察觉,在熙攘的人群中,一位青衫书生的目光正追随两人,他的眼中掠过几分惊疑与难以确定的熟悉感,仿佛触动尘封的记忆。
  他伫立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眉头不禁蹙起,步子不知不觉地追去了。
  不能连累杜春娘以及她的馄饨铺子,韫宁朝偏僻的路跑去,她时不时地回头看去,冷不防撞上一人。
  对方也来不及反应,被她撞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韫宁定睛一看,是个身着青衫的男子,瞧他模样竟有几分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你……”
  话未出口,韫宁见打手追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出声!”
  她临危不乱,锐利的眼眸扫视四周,果断地拉起他躲到不远处的马厩里。
  臭气熏天的粪便气味令人作呕,男人面露难色,不等他掩鼻,胸口挨上生猛一脚,整个人被她踹进稻草堆里,紧跟着她也藏进去,死死捂住他的口鼻,半点疼痛叫喊也发不出来。
  不过他既不恼也不挣扎,忍痛屏息一动不动。
  “人呢!我明明看到往这边跑了!”
  “应该是跑远了!”
  “追!”
  稻草缝隙里的一双眼睛紧追打手们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韫宁松了口气,身旁的人已是面色涨红,大汗淋漓,她立刻放开手,将他拖出来。
  险些窒息的男人大口地呼吸起来。
  “现在……现在安全了吗?”
  韫宁没有回答,望了望打手们消失的方向,继而警惕地看向他,“你是何人?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男人捂着胸口艰难起身,维持谦谦有礼的姿态道:“在瑕州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姑娘还不是现在的样子。”
  一枚铜钱掉入韫宁的脑海里,豁然开朗。
  原来是他。
  她还扮作哑巴时,遇到的不信鬼神的落魄书生。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他衣衫破旧,郁郁不得志,骨子里却透着自命不凡。可如今,衣衫清整,温良谦和,再无当年影子。
  “姑娘身手了得,勇猛果敢,在下佩服。”他钦敬地拱手一揖。
  哥哥从打手们消失的方向跑来,“甩开他们了,可有哪里受伤?”
  韫宁摇摇头。
  眼前的面孔似曾相识,哥哥狐疑问:“他是?”
  男人见他行动自如,举步生风,当即心领神会,“在瑕州见过。”
  哥哥的记忆也随之被唤醒,想起当年装瞎行乞的过往,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简单解释道:“迫于生计的无奈之举。”
  “理解。”男人没有追问,“想不到山水有相逢,竟能在长安再遇二位,真是缘分。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哥哥欲要开口,韫宁抢先道:“我们姓赵。”
  哥哥转头看向她,目光诧异,转瞬即逝恢复平静。
  妹妹既然这样说,自然是有她的用意。
  哥哥颔首附和。
  男人谦恭一揖,“在下程道荀,见过赵姑娘,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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