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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患病
江南的夜雾,是活的。
它从河面、从巷弄深处、从那些白墙黑瓦的缝隙里悄无声息地漫溢出来,沉甸甸地淤塞在空气里,带着水乡特有的、略带腥气的阴凉。路灯昏黄的光柱被这浓稠的白色彻底吞噬了,只能勉强在脚下晕开一小圈湿漉漉的光晕,像垂死挣扎的眼睛。
陈琛一脚踩空,踉跄着差点扑进路旁湿滑的青苔里。
「操!」他低骂一声,手胡乱挥舞着抓住旁边胖子的胳膊,这才稳住身子。
胃里翻江倒海,劣质白酒混合着烧烤摊油腻的气味直冲喉咙。
「老陈,悠着点!」
胖子李响用他那敦实的身躯稳稳地托住陈琛。他嗓门向来很大,充满担忧地说,「你说你,喝成这样,回去嫂子该心疼了!靠着我,慢慢走!」他半架着陈琛,用自己的身体当支撑,步伐也放慢下来。
旁边戴着黑框眼镜、背着双肩包的赵清和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在雾气中泛着微弱的蓝光,忍不住抱怨:「这破雾,信号又没了。晨哥,嫂子在家肯定等急了。你说你,放着楼上温暖被窝不钻,非要跟我们出来喝这顿酒。」
李响嘿嘿一笑,拍了拍陈琛的后背「清和说得对!老陈,你说说你。你可是咱们村『屿岸』咖啡的老板,楼上住着如花似玉的嫂子,楼下守着自家铺子,没房租烦恼,这小日子多滋润!还跟我们这俩光棍儿拼酒?」
陈琛甩甩发沉的脑袋,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难受」,试图把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恶心感压下去。「少……少废话……老子……高兴……」
他舌头有点打结,眼前的世界在雾气里扭曲晃动,脚下的青石板路仿佛也变成了软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是暗的。这鬼雾,确实把信号都吃掉了。
「高兴?我看你是被嫂子管得狠了,想透透气吧?」
赵清和笑着打趣,赶紧上前扶住陈琛另一边胳膊,和胖子李响一左一右把他架稳。他的声音透着焦急:「晨哥,难受就说,要不我们先在路边歇会儿?这雾太浓了,看不清路。」他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向四周翻涌的白雾,仿佛里面真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
李响环顾了一下被浓白彻底吞噬、死寂一片的街道,咂咂嘴:「也是,这鸟地方,拢共不到五百人,天一黑跟鬼镇似的。要不是知道咱这地界都连成片,大上海也就几公里开外,老子还真有点发毛。」
路似乎没有尽头,只有越来越浓的、带着河腥气的白。时间感被彻底剥夺,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浓雾深处,影影绰绰地显出一座石桥的轮廓。青石拱桥,桥面湿漉漉地反着微弱的天光,像个沉默的怪物弓着背趴在河上。
就在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几乎要撞上桥头冰冷的石墩时,
桥的另一端,那翻涌的、几乎凝固的雾墙,忽然被搅动了。
一个纤细的身影,像被无形的笔从水墨画中细细勾勒出来,由淡至浓,缓缓从雾的深处走出,踏上石桥。浓得化不开的白雾缠绕着她深色大衣的下摆,随着她无声的步伐流淌,仿佛她自身也带着一种隔绝尘嚣的氤氲水汽。
是朱怡。
二十五岁的她,长发如墨色的流瀑,几乎及腰,在桥面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柔顺的光泽。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瓷白细腻得近乎透明,在浓雾和昏灯的映衬下,显出一种易碎的精致感。
她的细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笼烟,此刻那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忧虑,长长的睫毛沾染了雾气,湿漉漉的,更添几分楚楚。她身材纤细窈窕,裹在深色大衣里,非但不显臃肿,反而衬得脖颈修长,腰肢不盈一握。
她就那样静静站在桥心,周遭翻涌的浓雾仿佛都为她让开了空间,整个人透着一股子与这浑浊尘世格格不入的出尘气质,温婉、沉静,却又带着一种无言的、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的脆弱感,像一朵晨雾中含着露珠、随时会凋零的白莲,天然带着几分引人怜惜的哀婉韵致。
陈琛醉眼朦胧的视线猛地聚焦了一下,混沌的脑子像被冰水激了一下,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张了张嘴,一股混杂着酒气的暖流和莫名的尴尬涌上来:「老……
老婆?你……你怎么来了?」声音干涩嘶哑。
朱怡停在了桥中央,隔着几步的距离。昏黄的光晕吝啬地洒在她脸上,映出她紧蹙的眉头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与薄怒。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像带着实质的压力,让陈琛本就发虚的腿更软了几分。
「嫂子!」
李响和赵清和也认出来了,酒意顿时吓飞了一半,讪笑着打招呼,「哎哟,您……您还亲自出来接啊?」
朱怡的目光扫过他们俩,最后钉在陈琛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浓雾,带着一丝紧绷:「电话打不通,雾这么大,你让我怎么放心?」她紧抿着唇,向前紧走几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陈琛面前,带起一阵裹挟着寒露和淡淡冷香的微风。
「别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冰凉的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却不是去搀扶陈琛摇晃的身体,而是急切地抚上他的脸颊,替他擦去额角不知是冷汗还是雾水的水珠。她的指尖滑过他微烫的皮肤,那冰凉细腻的触感让陈琛混沌的脑子又清醒了一分。
「你看看你,」朱怡的声音低了下去,责备里揉进了浓浓的心疼,「脸这么烫,路都走不稳了。」她的视线快速在他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沾了泥污的袖口和裤腿上,「摔了?磕着哪了没有?」她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想去卷他的袖子查看。
「没……没摔……」
陈琛被她冰凉的手一碰,又被这连珠炮似的关心问得更加心虚,酒意似乎都随着冷汗排出了些。他想咧嘴笑笑表示没事,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就是……有点晕乎……朱怡,我……」
「嫂子,怪我!」李响在一旁看得着急,胖脸涨得通红,抢着说道,「老陈替我挡了半斤白的!他平时不这样!都怪这鬼雾,绕了半天才找到路……」他搓着手,满脸的懊悔。
赵清和也赶紧点头,清秀的脸上满是认真:「是啊嫂子,晨哥一直念叨要早点回去,怕你担心。是我和响哥说抄近路,结果雾太大迷了方向。」他推了推滑落的黑框眼镜,镜片上蒙着一层薄雾。
朱怡听着两个兄弟的解释,又看着眼前丈夫强撑清醒、眼神迷蒙的样子,心头那点气散了些许。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浓雾里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她伸出手,不是搀扶,而是温柔却坚定地握住了陈琛一只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暖和他。
「好了,回家再说。」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先回家。我给你煮醒酒汤。」
她拉着他的手,试图引导他站稳。
李响和赵清和见状,都大大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李响甚至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对对对,回家!嫂子您扶着老陈,我们在后面跟着!保证安全送到家!」
两人默契地向后退开一步,让出空间给这对夫妻。
朱怡搀着陈琛的胳膊,让他身体的重量微微靠向自己。她抬头看着他,眼底的忧虑仍未完全散去,但多了一份决心。浓雾在他们身边无声地翻涌,石桥冰冷的青石板在脚下延伸。
就在陈琛依偎着妻子,在李响和赵清和欣慰的注视下,刚刚迈出第一步,试图离开这冰冷的桥面——就在这一瞬!
「哕——!」
一声绝非人间应有的、撕裂喉咙般的嘶鸣,毫无征兆地从石桥对面,朱怡来时的方向,狂暴地炸开!那声音充满了原始的、令人血液冻结的疯狂和痛苦,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刮过所有人的耳膜和神经。
浓雾被狂暴的力量猛地撕裂、搅动!
一个巨大的、雪白的影子,带着毁灭一切的狂乱气势,撞破翻腾的雾气,如同噩梦具现,直冲上石桥!
马?不!比寻常的马匹更雄壮,线条却带着一种非自然的、雕塑般的奇异流畅感。它通体覆盖着在微弱光线下仿佛流淌着月华般光泽的雪白皮毛。然而,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颅。
一根螺旋状的、尖端闪烁着金属般冷冽寒光的锐利独角,刺破雾气,直指前方!而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根本不是马的眼睛!是两团燃烧的、深不见底的血红!里面翻腾着纯粹的、毫无理性的狂暴和痛苦,仿佛凝聚了地狱最深处的业火,死死地锁定了桥中央的朱怡!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千分之一秒。
朱怡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惨白得像一张纸。
她猛地转身,但动作在极致的恐惧下显得僵硬而迟缓。
那独角兽,那头被疯狂吞噬的白色恶魔,后蹄在湿滑的石板桥面上刨出刺耳的刮擦声,碎石飞溅!它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如同失控的攻城锤,朝着朱怡直撞过去!速度太快,快到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惨白的残影!
「朱怡——!!!」
陈琛全身的血液「轰」的一下全冲上了头顶,炸裂般的恐惧和一种超越本能的冲动,驱使他像颗炮弹般弹射出去!他撞开旁边吓傻了的李响,身体爆发出醉酒之人绝不可能拥有的速度和力量,在那支恐怖的独角即将洞穿朱怡身体的前一刹,狠狠地将她撞离了撞击的轨迹!
「砰!」
沉闷的撞击声。陈琛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拦腰撞中,五脏六腑瞬间移位,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和朱怡一起滚倒在冰冷的桥面上,碎石硌得生疼。
腥臭的热气,带着一股铁锈和腐烂植物混合的诡异味道,猛地喷在陈琛的后颈上。陈琛的视线天旋地转,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挣扎着想抬起头,想确认朱怡是否安全。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正对上一片猩红!
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巨大红眼,就在他头顶上方,死死地、专注地俯视着他。独角兽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头颅猛地低俯下来,那狂暴的血色瞳孔里,映出他自己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陈琛甚至能看到它布满粘液的鼻翼剧烈翕张,喷出滚烫的白气;能看清它口鼻间翻腾的、带着血丝的涎水;能看清它巨大牙齿上沾染的、某种暗绿色的、仿佛会微弱发光的碎屑……那绝不是植物!
然后,是深渊。
那张布满利齿、带着腥气的巨口,如同地狱的闸门,在他眼前豁然洞开!
下一瞬,整个世界只剩下剧痛和黑暗。
坚硬、冰冷的巨齿,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咬合!
首先是头皮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仿佛坚韧的帆布被硬生生扯开。紧接着,是头骨承受重压时发出的、令人魂飞魄散的「嘎吱」闷响!难以想象的、足以摧毁一切意识的剧痛,像一根烧红的铁钎,从头顶狠狠贯入,瞬间烧穿了他的大脑,炸碎了他所有的思维!
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瞬间模糊了他的眼睛,糊住了他的口鼻,疯狂地涌出、流淌。世界在他眼中彻底崩塌、旋转,被粘稠的猩红覆盖。
他的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剧烈地抽搐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深处传来「嗬嗬」的、濒死的抽气声。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被那剧痛和黑暗疯狂地往下拽。在彻底沉沦前,他最后残存的感官捕捉到的,是妻子朱怡那撕心裂肺、仿佛要刺穿浓雾的尖利哭喊:
「阿晨——!!!」
还有李响和赵强那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嘶吼:「怪物!怪物啊!!!」
「呜——呜——呜——!」
就在这时,尖锐、急促、穿透力极强的警笛声,并非来自寻常警车,而是某种更高频、更冰冷的声波,如同利刃般瞬间撕破了浓雾的沉寂。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仿佛整个小镇都被这种诡异的鸣笛包围!
几道雪亮得如同实质探照灯的强光柱,毫无征兆地从浓雾深处猛地刺出,精准地、冷酷地钉在了桥上那正在撕咬陈琛头颅的独角兽身上。光柱的边缘甚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蓝色,将独角兽雪白的皮毛照得纤毫毕现,更将它眼中那两团暴虐的血红映衬得如同地狱岩浆!
强光似乎对独角兽造成了巨大的痛苦和干扰,它猛地发出一声更加暴怒和痛苦的嘶鸣,那声音震得桥面都在微微发颤。它下意识地松开巨口,沾满鲜血和粘稠涎水的头颅高高昂起,血红的眼睛狂乱地扫射着光柱的来源,独角在空中危险地划动。
「砰!砰!砰!」
几声低沉、短促、不像寻常枪声的闷响炸开。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穿透骨骼的震荡感。数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闪烁着幽蓝色电弧的光束,如同致命的毒蛇,从浓雾中激射而出。
这些光束并非直线,它们在浓雾中诡异地扭曲、折射,带着一种冰冷的精准,狠狠击打在独角兽庞大的身躯上!
「哕——!!!」
独角兽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惊恐。它那刀枪不入般的雪白皮毛被光束击中的地方,瞬间腾起几股焦糊的青烟,留下焦黑的、碗口大的创口!焦臭味混杂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显然超出了它的承受极限。那狂暴的血红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恐惧。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像触电般疯狂地甩动头颅,沾血的独角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弧线。它放弃了脚下的「猎物」,粗壮的后蹄在桥面上慌乱地蹬踏,碎石飞溅,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紧接着,它猛地转身,带着一股腥臭的狂风,撞开翻涌的浓雾,朝着桥的另一端,朝着它最初出现的黑暗深处,发足狂奔而去!沉重的蹄声如同闷雷,迅速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白雾里,只留下桥面上几点粘稠的、冒着热气的暗绿色污迹和几片沾血的雪白鬃毛。
独角兽消失的同时,浓雾被更猛烈地搅动。
数道漆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光柱射来的方向冲出。
他们的动作迅捷、整齐划一,穿着近似特警的黑色作战服,但材质在强光下反射出奇异的哑光,关节处覆盖着厚重的、结构复杂的黑色护甲。脸上戴着覆盖全脸的黑色防毒面具,镜片是深色的,完全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无机质的反光。每个人手中都端着造型奇特的枪械,枪口还残留着淡淡的蓝色光晕。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也没有理会桥上惊魂未定、瘫软在地的李响和赵强,甚至没有看一眼倒在血泊中、身体还在无意识抽搐的陈琛。为首一人快速打了个几个简洁的手势。其中两人立刻朝着独角兽消失的方向,如同猎豹般无声地追入浓雾深处。另外几人则迅速围拢到陈琛身边。
陈琛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冰冷中沉浮,像狂风中的一点烛火。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头颅深处撕裂般的轰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感觉自己正坠入一个粘稠、冰冷的深渊。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熄灭的边缘,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金属质感的女声刺破了他混沌的感知,如同冰锥扎进浑浊的泥沼。
「生命体征不稳,失血过多。『银蜂』,立刻止血,稳定剂A3型,最大安全剂量。准备紧急神经阻断。」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透过防毒面具的滤音装置传来,清晰得可怕。
紧接着,一阵冰凉的触感覆盖在陈琛剧痛的头颅创口上。
并非柔软的纱布,而是一种带着轻微吸附力的、凝胶状的冰凉物质,瞬间包裹住伤口,带来一阵奇异的、麻痹般的舒适感,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虽然并未消失,却变得可以忍受了。同时,他感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某种冰冷的液体被快速注入血管,一股奇特的清凉感顺着血液蔓延开,强行驱散了部分失血带来的彻骨寒冷和眩晕感。
这突如其来的救治像一根细线,勉强吊住了陈琛即将彻底断裂的意识。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晃动,只能看到几个戴着黑色面具、动作迅捷的身影围着他。其中一个身形明显比其他队员纤细一些,正半蹲在他身侧,覆盖全脸的黑色面具镜片冰冷地对着他。
陈琛还想努力看清那女队长的面具,想记住点什么,但那股注入体内的清凉感似乎也带来了强烈的疲惫。视野再次被粘稠的黑暗覆盖,这一次,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 *** ***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臭氧的微弱气息,钻入鼻腔。
陈琛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试图睁开都带来剧烈的头痛,仿佛颅骨里塞进了一个正在疯狂敲打的铁匠。
他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
「阿晨?!阿晨!你醒了?医生!医生他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充满狂喜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如此熟悉,瞬间击碎了混沌。
陈琛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掀开眼帘。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和刺眼的白炽灯光。适应了几秒,视野才逐渐聚焦。
一张布满泪痕、憔悴不堪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占据了他的视线。是朱怡。她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瓷白的皮肤此刻更显苍白,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那双盛满秋水的眼眸此刻红肿不堪,里面交织着巨大的恐惧、疲惫和此刻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欣喜。她紧紧攥着陈琛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冰凉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老……老婆……」
陈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喉咙干得发痛。
「是我!是我!阿晨,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朱怡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砸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深色的水痕。她俯下身,用脸颊贴着他完好的额侧,仿佛要确认他的温度是真实的。
「老陈!你可算醒了!」一个粗犷中带着激动和明显后怕的声音响起。
陈琛微微转动眼珠,看到李响那张胖脸挤在床边,眼眶也是红的,脸上写满了「谢天谢地」。赵清和站在李响旁边,清秀的脸上同样满是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很清晰:「晨哥,你感觉怎么样?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你昏迷了大概……六个小时左右。」
六个小时?陈琛恍惚了一下。那地狱般的场景——浓雾、石桥、朱怡的尖叫、血红的眼睛、撕裂头皮的剧痛——瞬间如潮水般涌回脑海,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忍不住又呻吟了一声。
「别动!别乱动!」
朱怡立刻紧张地按住他,「医生说你的头……伤得很重,要绝对静养。」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她不再是那身覆盖全身的黑色作战服,而是换上了一套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制服,材质带着科技感的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利落的银色短发,如同淬炼过的金属,衬得一张脸线条分明,清秀却异常冷峻。她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长期身处高压环境磨砺出的沉稳和审视感。
正是石桥上那个发号施令的女队长。
「陈琛先生,你醒了。看来恢复意识的速度比预计快。」她的声音依旧是那种独特的清冷质感,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但少了面具的阻隔,显得清晰了许多。
她走到病床前,目光平静地扫过激动的朱怡和紧张的两位兄弟,最后落在陈琛脸上。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清,『界域防卫署』第三行动小队队长。」
她微微颔首,「很高兴你脱离了生命危险。」
「界域防卫署?」
陈琛艰难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头痛和巨大的困惑交织。
林清点了点头,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是的。昨晚你们遭遇的,并非寻常的野兽袭击。那匹『月魇兽』,是伴随着异常『灵气潮汐』从另一个维度——我们称之为『异界』——渗透过来的『界域生物』。你们当时所处的浓雾,就是这种空间不稳定现象的外在表现,我们称之为『界域迷雾』。」
「灵气……潮汐?异界?界域生物?」
李响张大了嘴,胖脸上写满了震惊,但更多的是「这玩意儿居然是真的?!」
赵清和眉头紧锁,眼镜后的目光充满了惊疑:「灵气复苏……新闻里提过几次,但不是说还在研究阶段,离普通人很远吗?」
「研究阶段不假,但『不远』了。」林薇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灵气渗透是现实,全球范围都在发生。只是大部分波动微弱,影响有限,或者发生在无人区、深海。新闻里报道的那些『异常天气』『罕见物种伤人』,很多背后都有它的影子。你们昨晚遇到的,就属于是强度较高的『界域事件』,不幸被你们赶上了。用我们内部的说法,你们刚刚经历了一次高烈度的『第三类接触』。
」
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朱怡紧紧握着陈琛的手,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微微发抖。李响喃喃道:「操……
老子居然赶上直播了……」 赵清和则陷入了更深的沉默,显然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从新闻标题变成切身体验的新常识。
陈琛感受着头顶被厚重纱布包裹下传来的阵阵钝痛,脑海中闪过那双燃烧的血红眼睛和那支冰冷的独角……新闻里语焉不详的「灵气异常」「生物变异」……
原来真相如此狰狞。
荒谬感依然存在,但头顶那真实的剧痛和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都在残酷地证明着它的真实性。
「所以……那东西……是冲我们来的?」
陈琛嘶哑地问,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朱怡。
他记得那怪物最初锁定的目标是她。
「界域生物的行为模式很复杂,受到灵气浓度、自身状态和空间裂缝稳定性的多重影响。有时是随机攻击,有时会被特定能量源吸引。」林清的回答很官方,目光在朱怡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但并未深究,「目前看,你们只是不幸被卷入了『迷雾』范围。后续我们会进行更详细的调查。」
她看了一眼腕上造型奇特的手表:「你的主治医生马上过来。他了解你的情况,会给你更详细的医嘱。」
话音刚落,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护士。
「林队长。」医生朝林清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病床上的陈琛,露出职业化的温和笑容:「陈先生,你醒了就好。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姓王。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得厉害吗?」
林清见状,对陈琛几人微微颔首:「你们先和医生沟通。后续会有专人与你们保持对接。」说完,她利落地转身,银色的短发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无声地离开了病房。
王医生走到床边,开始检查陈琛头上的纱布和旁边的监护仪器。朱怡、李响和赵清和都围拢过来,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后怕、庆幸,以及对那个刚刚揭开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新世界的深深不安。
「医生,我丈夫他……真的没事了吗?」
朱怡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祈求。
王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在朱怡和陈琛之间来回游移,语气低沉而谨慎:
「陈先生,你的伤口虽然处理得很及时,生命体征也基本稳定,但……我们在你的血液样本中检测到了一种异常物质。」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如何措辞,「确切地说,是一种病毒。一种……非地球来源的病毒。」
「病毒?」朱怡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丝颤抖,她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陈琛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什么病毒?严重吗?会……会有生命危险吗?」
陈琛的眉头皱得更紧,头部的钝痛似乎因为这句话加剧了几分。
他勉强撑起身体,嘶哑地问:「医生,你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医生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嘴唇动了动,最终叹了口气:「这件事……有些特殊。涉及敏感信息,我只能单独向你们夫妻俩说明。」他转头看向站在床边的李响和赵清和,语气尽量温和,「两位,能否先回避一下?」
李响和赵清和对视一眼,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担忧。李响挠了挠后脑勺,嘟囔道:「行吧,医生你可得把老陈照顾好啊!我们就在外面等着!」赵清和推了推眼镜,欲言又止,犹豫片刻,最终拍了拍陈琛的肩膀,低声道:「晨哥,嫂子,我们就在走廊,有事随时叫我们。」
两人依依不舍地退出病房。
门被轻轻带上,病房里只剩下陈琛、朱怡和王医生三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消毒水的气味变得更加刺鼻。
朱怡的目光死死锁在王医生脸上,声音带着急切:「医生,现在可以说了吧?
到底是什么病毒?阿晨他……他会怎么样?」
王医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似乎在给自己一点时间整理思绪。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严肃地看向陈琛:「陈先生,你昨晚被那只『月魇兽』攻击时,伤口暴露在它的体液中。这种生物的体液中携带有一种未知的异界病毒。这种病毒……目前在全球范围内已经出现了一些精神病例。而且,数量委实不少。」
「异界病毒?」
陈琛的声音干涩,胃里一阵翻腾,「那……它会怎么样?会死人吗?」
王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平静而专业,「严格来说,它是一种由病毒引发的神经系统异常,而非传统意义上的精神疾病。」他翻开病例夹,指着上面的几行数据,目光在陈琛和朱怡之间扫过,「简单来说,这种病毒会影响大脑的边缘系统,尤其是与情感和欲望相关的区域,导致一种特定的心理倾向。这种倾向如果得不到妥善管理,可能引发严重的心理压力,进而影响心血管健康,甚至导致致命后果。」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只有监护仪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朱怡的眼神微微一凝,迅速从震惊中抽离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语气冷静得近乎冷峻:「医生,你说得具体点。这种『心理倾向』到底是什么?
有多严重?怎么处理?」
王医生点了点头,似乎对朱怡的冷静反应很满意。他直视她的眼睛,声音平稳:「这种病症被我们暂时命名为『牛头人症候群』。这种渴望类似一种极端的情感癖好,它的核心症状是,感染者会对伴侣与他人亲密互动的情景产生一种强烈的心理渴望。」
「通俗点说,就是对『绿帽』情境的异常执着。这种倾向并非患者的主观意愿,而是病毒对大脑神经通路的直接干预导致的。如果这种渴望长期得不到满足,就会引发心理压力积累,最终导致心梗性猝死。」
朱怡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她很快调整了表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沉稳地看向王医生:「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不是阿晨自己的想法,而是病毒在作怪。」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锐利,「那目前有什么治疗方案?或者至少,怎么控制症状?」
陈琛眼神有些涣散。他没有说话,只是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床单。
王医生合上病例夹,目光在朱怡和陈琛之间停留片刻,语气依旧平稳:「关于治疗,目前国际范围内尚未研发出完全治愈的手段。病毒的异界来源使得常规抗病毒药物几乎无效。不过,我们通过观察已知病例发现,如果患者的心理渴望能够被适当满足,他们的心理压力就不会持续积累,也就更不会导致心梗猝死的情况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暂时的缓解措施。『界域防卫署』和全球研究机构正在加紧分析病毒结构,寻找长期解决方案。」
朱怡的眉头微微一挑,但语气依然冷静:「也就是说,满足这种……心理需求,可以暂时控制病情?具体要怎么做?有什么风险吗?」
王医生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谨慎:「是的,满足这种心理需求可以有效缓解症状,比如通过特定的情感场景设计来引导患者的情绪。我们会安排专业的心理医生与你们对接,提供详细的指导方案,包括如何在日常生活中管理这种倾向。」
朱怡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陈琛,「我明白了。医生,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王医生摇了摇头:「目前就这些。陈先生的伤口恢复情况良好,再在医院观察几天,基本就可以出院了。接下来主要就是观察病毒的进展和他的心理状态。
不过朱女士,如果陈先生出现任何额外的异常行为或情绪波动,请立刻联系我们。」
「好,谢谢医生。」朱怡的声音沉稳。
王医生站起身,朝两人微微点头,便带着护士转身离开。
病房门轻轻关上,留下夫妻俩在安静的空气中对视。
朱怡的目光落在陈琛紧攥床单的手上,轻轻覆上他的手背,语气柔和:「阿晨,不管是什么,我们都会一起面对。」
陈琛的眼神仍有些迷雾,听到她的话,他的手指微微松开,低声应了句。
「嗯。」
与此同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李响和赵清和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担忧和好奇。李响搓着手,胖脸上挤出一丝笑:「老陈,嫂子,医生咋说?没事了吧?」
赵清和推了推眼镜,「晨哥,刚才医生说要单独谈,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朱怡和陈琛对视一眼,几乎没有犹豫,朱怡率先开口,语气平静,带着一丝无奈,「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阿晨被那怪物咬伤时,感染了一种病毒,叫『牛头人症候群』。说白了,就是会让人产生一种……嗯,特别奇怪的心理倾向,喜欢自己老婆跟别人……亲热。」
「啥?!」李响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胖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担忧转为震惊,紧接着嘴角抽了抽,「不是吧?老陈,你……你这是中了什么邪啊?绿帽癖?这也太离谱了!」
赵清和也愣住了,推了推眼镜,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不可思议:「晨哥,这……这病毒还能干这事儿?跟科幻片似的!」
朱怡耸了耸肩,脸上带着一抹自嘲的笑:「是挺滑稽的。医生说这玩意儿是异界来的,全球都有病例。暂时没药治,只能控制症状,尽量别让阿晨心理压力太大。」
陈琛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但带着点故作轻松的语气:「行了,行了,别笑得那么夸张。我跟你们说,我肯定是无症状感染者!这破病毒在我这儿没戏,我才没那什么……怪癖!」他挥了挥手,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扑哧……」
李响这憋不住的笑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响亮,他连忙捂住嘴,胖脸涨得更红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飞快扫过朱怡姣好的侧脸,又触电般移开,连带着一丝心虚。
「咳!那个……老陈,你这……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李响清了清嗓子,试图把笑声压下去,但语气里的促狭和某种微妙的兴奋感却根本藏不住,「中个病毒都这么……这么别致!绿帽……咳,牛头人症候群?这名字听着就带劲!」
他搓着手,眼神又忍不住飘向朱怡,似乎在想象着什么画面,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响哥!别瞎说!晨哥肯定没事的……无症状……对,无症状感染者!医生不也说可以控制嘛。」
赵清和语速飞快,但同时脸颊也泛起一层薄红。他推了推眼镜,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但镜片后的眼神明显有些闪烁,不敢直视朱怡。他的目光飞快地掠过朱怡握着陈琛的手——纤细修长,指节如玉,在病房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随即就像被烫到般仓促移开,落在不远处的地板上。
朱怡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丝骤然升温的、带着点探究和遐想的暧昧气息。
她脸上那抹自嘲的笑意淡了下去,微微坐直了身体,削肩细腰的轮廓在深色大衣下若隐若现。
「行了,你们俩。」她的声音不高,像微凉的玉石轻轻相碰,「阿晨需要休息。响子,清和,今天辛苦你们了,陪着熬了这么久。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
她下了逐客令,语气温和却坚决。
李响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点头:「对对对,嫂子说得对!老陈你好好养着,啥也别想!响哥我明天再来看你,给你带点补脑的……呃,补身体的!」他拍着胸脯,语速飞快,目光死死盯着病房门的方向,脚步匆匆地往外走,甚至差点绊到门口的椅子腿。
赵清和紧随其后,低着头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发紧:「晨哥安心休息,嫂子也注意身体。」他甚至没敢再看朱怡的方向,只是朝着病床方向含糊地点了下头,就紧跟着李响的背影,脚步略显仓促地离开了病房。
门被轻轻地带上了。
病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和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朱怡轻轻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她起身,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隙。外面已是华灯初上,城市的光晕透过窗户,在惨白的病房墙壁上投下暖黄的光影,驱散了些许冰冷。
「这帮家伙……」陈琛嘟囔了一句,声音沙哑,带着点无奈和自嘲。他刚才清楚地看到了李响眼中闪过的兴奋和赵清和脸上的红晕,心里那点「无症状」的自我安慰显得更加苍白无力。
朱怡走回床边,重新坐下。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陈琛额前被汗水濡湿的一缕头发,动作细致而珍重。她的指尖带着微凉,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舒适的慰藉。
「别想太多。」
朱怡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躁动的温柔,「医生也说了,是病毒在作怪,不是你。而且,」她顿了顿,目光清澈而坚定地望进陈琛有些迷茫的眼睛,「不管它是什么症候群,我朱怡认定了你,就只是你陈琛。
别人怎么想,怎么看,都跟我们没关系。」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精准地落进了陈琛纷乱的心湖。
「老婆……」
陈琛喉咙有些发紧,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那微凉柔软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头顶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妻子的眼神和话语,却像一道暖流,缓慢而坚定地驱散着心底的阴霾和恐惧。
「我……我就是觉得……太窝囊了。」
他低声说,带着浓重的鼻音,「保护不了你,还染上这么个……丢人的玩意儿。」
「胡说什么。」
朱怡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要不是你推开我,现在躺在这里的,可能就是我了。阿晨,是你救了我。」她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陈琛没受伤的那侧额角,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皮肤,「对我来说,你永远是那个在石桥上把我推开的人。这就够了。」
温热的液体从陈琛的眼角无声滑落,混入鬓角。他闭上眼,感受着妻子近在咫尺的体温和气息,那是一种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巨大安心感。那些关于病毒、关于可能的「症状」、关于兄弟们暧昧眼神的烦扰,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纯粹的温暖和信赖暂时屏蔽了。
「嗯……」
他低低地应着,手臂微微用力,将朱怡揽得更近些,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和力量。
(待续)
02、转变
五天后,江南小镇的深秋午后。
阳光难得穿透了连日阴霾,带着暖意斜斜洒下。陈琛踏出医院,头顶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像个刚从战场退下来的老兵。朱怡紧紧挨着他,手臂小心地环住他的腰。
出租车驶过熟悉的街巷,最终停在村子西头一栋白墙黑瓦的三层小楼前。
门楣上悬着块朴拙的木匾——“屿岸咖啡”。
这里曾是陈琛父亲经营多年的家庭旅馆,如今底层被他改造成了咖啡馆,再加楼上两层,拢共六个带厨卫的一室一厅套房,就是他们的家兼营生。他和朱怡住在二楼最东边那间,既是起居室,也是咖啡馆的后勤中枢。其他房间则依然用于招揽租客。
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熟悉的咖啡豆焦香混合着烘焙糕点的甜暖气息扑面而来。午后的阳光透过洁净的落地窗,在浅木色的地板和藤编座椅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店里空无一人,只有音响里流淌着低缓的爵士乐,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静谧。
“到家了。”
朱怡的声音很轻,她扶着陈琛绕过吧台,走向后面通往上层的楼梯。
推开二楼的家门,阳光正好铺满了小小的客厅。窗明几净,一盆绿萝在窗台上舒展着油亮的叶子。小小的开放式厨房里,砂锅在灶上“咕嘟”轻响,浓郁的鸡汤香味丝丝缕缕地钻出来。
“饿了吧?炖了一上午的汤。”朱怡扶他坐到柔软的旧沙发里,自己则快步走进厨房,小心地撇去汤面的浮油,又撒了一小把翠绿的葱花进去。阳光勾勒着她纤细忙碌的身影,深色的家居服衬得脖颈修长。
“真香啊,”陈琛靠在沙发里,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久病初愈的沙哑,“在医院就想这口了。”
朱怡小心地撇去汤面的浮油,又撒了一小把翠绿的葱花进去,回头朝他浅浅一笑:“知道你馋,特意多放了点菌子提鲜。”阳光勾勒着她的侧脸,深色的家居服衬得脖颈修长。
她盛好汤,小心地端过来。
瓷白的碗,金黄的汤,碧绿的葱花,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
“慢点,烫。”朱怡在他身边坐下,把勺子递到他没受伤的左手边。
陈琛接过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温润醇厚的暖流滑过喉咙,一路熨帖到胃里。“唔……好喝!”他满足地喟叹一声,抬头看向妻子,“老婆的手艺就是没话说,比医院里的那些清汤寡水强一万倍。”
朱怡看着他,眼底漾开笑意:“喜欢就多喝点。医生说喝汤补元气。”
“那是必须的,”
陈琛又舀了一勺,吹着气,“感觉喝完这碗,明天就能下楼磨咖啡豆了。”
“想得美,”朱怡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伤在头上,马虎不得。这几天就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最多在屋里走走。”
“遵命,朱大夫。”陈琛笑着应下,又低头喝了一大口汤。阳光落在她专注的眉眼上,那石桥上的血光、冰冷的独角兽红眼……仿佛被这暖融融的汤和眼前的人暂时熨帖了。
下午三四点的光景,阳光依旧明媚。陈琛靠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精神似乎好了些。朱怡在厨房里准备着咖啡馆明天要用的甜点胚子,面粉和黄油的气味弥漫开来。
陈琛靠在沙发里,看着朱怡收拾碗勺走回厨房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在她深色的家居服上勾勒出纤细流畅的线条。她微微弯腰在水槽边冲洗,肩胛骨的轮廓清晰而柔美,垂落的几缕发丝贴在瓷白的颈侧。即使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做着最日常的家务,她身上那份从小镇深巷里带出来的温婉清丽,依然如同水乡清晨的薄雾,干净得让人心头发软。
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在同一个弄堂里追逐打闹,一起背着书包穿过青石板路去上学,又一起从小镇考去了上海的大学。大学相恋,毕业后陈琛拒绝了上海的公司,执意回到父亲留下的这栋小楼,将底层改成了咖啡馆。朱怡,这个从小就被街坊邻居赞为“朱家小囡真标志”的女孩,也就毫不犹豫地跟了回来,成了他的妻子,也成了“屿岸”的另一半主人。
新婚燕尔,守着这方小小的天地,咖啡馆的香气和楼上民宿的租客笑语,便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乐章。
此刻,朱怡正专注地处理着案板上的食材,为明天的甜点做准备。
她微微侧着头,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滑落额前,她下意识地用小指轻轻勾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垂和线条优美的下颌。面粉的细末沾了一点在她挺翘的鼻尖,她自己却浑然不觉。阳光偏爱地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扇形的阴影。纤细而灵巧的双手,指节匀称,正熟练地揉捏着面团,动作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韵律感。
朱怡感觉到丈夫的注视,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嘴角漾开一个温软的笑意:
“发什么呆呢?困了就再去躺会儿。”
“不困,看你干活也挺好。”陈琛也笑了,声音带着点放松后的慵懒。
朱怡低头继续揉面,面粉在指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什么,走到冰箱前打开门看了看,眉头微蹙:“阿晨,家里好像没什么水果了,牛奶也快见底了。你能去趟超市吗?就在村口不远。活动活动也好,别总闷在屋里。”
“行啊,”陈琛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正好透透气。要买点什么?苹果?香蕉?”
“嗯,看着新鲜的买点就行,再带盒纯牛奶。”朱怡探出头,手上还沾着面粉,“别买太多,拎着累。”
“放心吧,这点东西小意思。”
陈琛披上件薄外套,拿起手机和钥匙,“那我去了。”
推开咖啡馆的门,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街上行人寥寥,深秋的空气带着凉意,却很清爽。陈琛朝着村口那家中等规模的便民超市走去,步伐不快,但很稳当。
这个村子有个挺普通的名字——南桥村。
这里紧挨着上海的边界线。得益于江南地区极高的城镇化水平,像南桥这样的村庄,早已褪去了传统印象中阡陌纵横、鸡犬相闻的乡土气息。街道两侧的行道树修剪得整整齐齐,白墙黛瓦的民居与现代简约的小楼错落交织,偶有一两栋保留着飞檐翘角的老宅,也被改造成了民宿或茶室。清晨的薄雾里,水杉林的轮廓若隐若现,而到了傍晚,暖黄的灯光又会从各家窗棂间漫出来,将石板路映得影影绰绰。
行政规划上,这里仍叫作“村”,人口登记簿不过三千来人,实际却更像是大上海的郊区扩展,是一个五脏俱全的低密度社区。居住区沿着缓坡层层分布,商业街从村口的连锁便利店一直延伸到深处的老字号酱园,中间穿插着咖啡馆、奶茶店和现烤面包房。社区食堂的玻璃门永远擦得锃亮,活动中心里常有老人下棋的剪影,就连那座由旧祠堂改建的小型图书馆,也总能在周末见到埋头看书的孩子。没有大城市的喧嚣,也没有传统乡村的闭塞,这里的一切都透着股被精心调试过的平衡感。
从“屿岸”到村口超市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程,陈琛却走得比平时慢了些。深秋的风掠过巷弄,卷起几片枯黄的梧桐叶,在他脚边打了个旋儿。他习惯性地避开青石板上几处微凹的积水痕——那是去年暴雨时被三轮车碾出的印子,如今成了街坊们心照不宣的“路标”。
转过街角,五金店老板老张正蹲在门口修一只铁皮水壶,抬头见是他,喉结动了动,终究只含糊地“哎”了一声,又低头继续敲打壶底。陈琛点点头,目光扫过对面新开的奶茶店,两个穿校服的女生捧着杯子咬耳朵,突然瞥见他,莫名的瞬间噤声,只余吸管搅动冰块的哗啦响。
不多时,超市的蓝底白字招牌已经能望见,门口停着几辆电动车。
陈琛摸了摸口袋里的购物清单,指推开玻璃门。
冷气混着打折蔬菜的泥土味扑面而来。超市里人不多,陈琛推着购物车,目标明确地走向水果区。冷藏柜的冷气丝丝缕缕地渗出来,他弯腰去拿最底层的鲜牛奶。
“就拿这个牌子吧,朱怡一直买这个。”他自语着,把牛奶放进购物车。
就在他直起身,准备去挑苹果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而是社交软件密集的提示音。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瞬间被数十条未读消息的图标挤满。最上面一条,赫然来自一个沉寂许久的大学同学群,群名后面缀着刺目的红色数字“99 ”。
他随手点开。
屏幕瞬间被刷屏的信息淹没:
“卧槽!!琛哥!是你吗琛哥?!新闻上说的是真的假的?[震惊][震惊]”
“@陈琛 兄弟!你上新闻了!本地热搜!”
“牛头人症候群???这什么鬼??琛哥你还好吗?[惊恐]”
“链接:突发!江南古镇惊现异界生物袭击!幸存者感染‘绿帽病毒’!”
“链接:独家揭秘!‘牛头人症候群’全球蔓延,江南地区再增病例!”
“琛哥牛逼(破音)!这都扛过来了!嫂子还好吧?[坏笑][坏笑]”
“@陈琛 兄弟!给讲讲细节啊!那怪物长啥样?听说头上长角?”
陈琛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片刻。他逐行扫过那些跳动的文字,那些带着夸张语气词和表情符号的惊叹,那些指向耸动标题的链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自媒体时代。”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随手把手机揣回口袋。
陈琛推着购物车,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在水果区,他仔细地拿起几个红富士苹果,对着光看了看果蒂的新鲜程度,又捏了捏软硬,这才选出几个满意的放进车里。接着又挑了一把品相不错的香蕉。
推车来到收银台。前面排着一位老太太,正在慢悠悠地数着零钱。收银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扎着马尾辫,脸上带着点小镇姑娘特有的淳朴。她正低着头刷着手机,手指滑动得飞快。
陈琛把东西一件件放到传送带上:牛奶、苹果、香蕉。
传送带缓缓移动,他目光无意间掠过收银员握着的手机屏幕。
屏幕亮着,停留在一个本地新闻的页面。最上方,一张照片占据了显著位置——虽然打了厚厚马赛克,模糊了人脸和具体背景,但那病房的格局、床铺的颜色,以及床边隐约可见的纤细身影……
陈琛一眼就认出来了。
照片下方,一行加粗的黑色标题像烙铁般烫眼。
【‘绿帽病毒’感染者今日出院!妻子深情相伴,评论区炸开锅!】
收银女孩感觉到陈琛的注视,猛地抬起头,手指下意识地按了锁屏键,屏幕瞬间变黑。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陈琛脸上,随即像被磁石吸引般,定在了他头顶那块醒目的白色纱布上。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惊讶、确认、窥探到“名人”的兴奋,紧接着是尴尬和窘迫。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脸颊肉眼可见地泛起一层红晕。“就……就这些?”她的声音有点干涩,拿起牛奶扫码时,手指头有点不听使唤,扫了两次才成功。
“嗯。”陈琛应了一声,掏出手机准备付款。
“嘀。”付款成功。
女孩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塑料袋里塞,牛奶盒没放稳差点歪倒,她赶紧扶住,动作显得更加笨拙。她把袋子递给陈琛时,眼神死死盯着桌面,根本不敢再看他头顶的纱布,更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了。”
陈琛接过袋子,嘴角抽了抽。
超市外面,深秋午后的阳光依旧暖洋洋地洒在村口的石板路上。空气清冽,带着点枯草和远处河水的味道。陈琛拎着袋子,脚步不疾不徐地往“屿岸”的方向走。
刚走出超市没几步,迎面就晃过来几个穿着打扮挺潮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小伙子正眉飞色舞地划拉着手机屏幕,跟同伴大声嚷嚷:“卧槽快看!
本地热搜!就发生在咱这儿!被怪物咬了的那个,叫什么……牛头人症候群!哈哈哈这名字绝了!”
他旁边的同伴凑过去看,也跟着笑起来:“牛头人?啥意思?哦……卧槽!
这么刺激?绿帽癖病毒?真的假的?”
“你看这照片,虽然糊了,但看着挺年轻啊!啧啧啧,他老婆惨咯……”另一个同伴咂着嘴,语气里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
黄毛一抬头,正好看到迎面走来的陈琛。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扫过陈琛头顶的纱布,又落在他拎着牛奶苹果的身影上。他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他下意识地用胳膊肘狠狠捅了捅旁边的同伴。
另外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样看到了纱布,看到了陈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空气瞬间安静下来。三个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表情从戏谑迅速转为惊讶、尴尬,甚至带着点被抓包的窘迫。
他们飞快地移开视线,假装看天、看地、看旁边的店铺招牌,脚步都变得有些僵硬。当陈琛从他们身边平静地走过时,他们甚至不自觉地往旁边让了让,连呼吸都放轻了,只留下身后一片诡异的沉默和空气中弥漫开的、带着八卦与好奇的尴尬气息。
陈琛仿佛没听见也没看见,继续走他的路。只是拎着袋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几道如芒在背的目光,带着探究、好奇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一直黏在他身上,直到他拐进另一条巷子才消失。
这个村子太小了,拢共也就三千人。街坊邻居,谁不认识谁家小子?更何况是这种上了本地热搜的“名人”。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三个年轻人很快就会把“在超市碰到那个‘牛头人’了!”的消息传开,成为今天村里茶余饭后的新鲜谈资。
不多时,他拐进通往“屿岸”的小巷,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巷子两旁的窗户里,似乎也有几道目光在他经过时短暂地停留。他甚至听到旁边一户人家半开的窗户里,传来压低了声音的对话片段,恍惚就是在议论自己。
陈琛的脚步依旧平稳,只是微微抿了抿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浅淡的无奈,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归于平静。他只想快点回到那个有朱怡在的、小小的咖啡馆。
终于,“屿岸”那熟悉的白色小楼出现在巷子尽头。
夕阳的余晖给它披上了一层温暖的金纱,玻璃门后的世界显得安宁而遥远。
他推开咖啡馆的门,反手锁上,熟悉的咖啡香和暖意瞬间包裹了他,将门外的窥探与低语隔绝开来。
他提着装着蔫苹果的购物袋,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踏在归家的实感上,却也像踏在流言蜚语织就的薄冰上。刚才巷子里那些模糊的低语、超市收银员躲闪的目光、年轻人戏谑又尴尬的神情,如同细小的冰碴,刺在他心头尚未愈合的角落。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这些杂念连同超市的冷气一起呼出体外。
家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光线和更浓郁的烘焙香气。
陈琛推门进去。
朱怡还在厨房忙碌。她背对着门口,正专注地将揉好的面团分成大小均匀的剂子。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给她纤细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光。深色的家居服勾勒出腰肢流畅的曲线,随着她揉捏的动作,肩胛骨在布料下微微起伏,几缕发丝松散地垂在颈后,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一切都和出门前一样平常、温馨。
“回来了?”
朱怡似乎听到了动静,头也没回,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柔,“东西买到了?”
“嗯,苹果和牛奶。”陈琛定了定神,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如常。他将购物袋放在餐桌上,刻意避开了那些蔫掉的苹果,“店里……下午没人来吧?”他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她沾着面粉的手上。
朱怡这才转过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鼻尖上果然还沾着一点面粉,显得俏皮又居家。阳光落在她清澈的眼眸里,那份担忧和专注纯粹得让人心头发软。
“没,清净着呢。正好让我把明天的点心备好。”她拿起一块湿布擦了擦手,“
你感觉怎么样?出去一趟累不累?”
“还好,活动活动筋骨舒服多了。”
陈琛看着她鼻尖的面粉,心头的阴霾被这熟悉的画面驱散了大半,那荒谬的念头也烟消云散。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她鼻尖的那点白色粉末。指尖触碰到的肌肤细腻微凉。
朱怡微微一愣,随即笑意更深,嗔道:“脏死了。”
“明天,”陈琛收回手,顺势靠在门框上,目光扫过窗明几净的小客厅和散发着香气的厨房,一种踏实感重新填满胸腔,“咖啡馆能重新开张了吧?歇了五天,老客们该惦记了。”
朱怡点点头,“嗯!点心胚子都准备好了,明早起来烤就行。豆子也补了新的,你最喜欢的那个庄园豆。就是……”她顿了顿,看着陈琛头上的纱布,“你还不能太操劳,就在楼上待着,或者下来坐坐就好,吧台的事我来。”
“遵命,老板娘。”陈琛笑着应道,“我就当个吉祥物,坐在角落里喝咖啡晒太阳,保证不添乱。”他想象着熟悉的咖啡馆重新充满生气的样子,咖啡机运转的嗡嗡声,客人的低语,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地板上……这才是属于他们的、真实而温暖的世界。
朱怡也笑了,转身继续处理面团:“那就说定了。饿不饿?汤还有,我给你热一碗?”
“晚点吧,刚喝了牛奶。”
陈琛看着她熟练的动作,面粉在她指间沙沙作响,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韵律。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一本搁在茶几上的旧杂志随意翻着。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厨房里飘来的黄油和面粉的香气,妻子忙碌的背影……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沉淀出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奢侈的宁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明天的安排,商量着要不要推出个“重新开业”的小优惠。话题琐碎而家常,却像温柔的溪流,冲刷着陈琛心头残留的冰碴。那些窥探的目光、刺耳的流言,似乎都被隔绝在这小小的、充满咖啡香和爱意的空间之外。
夜色渐浓,窗外的灯光次第亮起,将小镇染上温暖的色彩。两人简单吃了晚饭,朱怡收拾好厨房,陈琛也自觉地把碗筷放进水槽。
“早点休息吧,朱大夫。”陈琛看着朱怡眼下的淡青色,有些心疼。她这几天既要照顾他,又要操心咖啡馆,肯定没休息好。
“嗯,你也该换药了。”
朱怡擦干手,走过来,动作轻柔地解开他头上的纱布。温凉的指尖小心地触碰着伤口边缘,检查着愈合情况,她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馨香。陈琛闭上眼,感受着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心中一片安宁。
换好药,重新包扎好。两人洗漱完毕,回到卧室。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影。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朱怡先躺下,侧身面向陈琛,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身侧的手上,指尖微凉。“别想太多,阿晨。”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轻柔,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陈琛反手握紧她的手。他侧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中凝视着妻子模糊却无比清晰的轮廓,低低应了一声:“嗯。”
*** *** ***
疲惫和安心的双重作用下,陈琛很快陷入沉眠。
然而,睡眠并非宁静的港湾。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奇异的热度开始在身体深处蔓延,并非伤口的疼痛,而是一种陌生的、带着粘稠渴望的燥热。梦境悄然降临,却不再是他熟悉的、关于咖啡馆暖阳或水乡薄雾的片段。
梦里,他依然在“屿岸”二楼的小厨房。阳光明媚,空气里弥漫着黄油和咖啡豆的焦香。朱怡背对着他,正低头揉捏着面团,那纤细的腰肢和微动的肩胛骨曲线,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诱人。但这一次,她的身影似乎笼在一层薄纱般的光晕里,看不真切。
陈琛想走过去,像往常一样帮她擦掉鼻尖的面粉,或者从后面轻轻环住她。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带着一股陈琛熟悉的、略带汗味的男人气息——是李响!胖子脸上挂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杂着讨好和某种贪婪的笑容,目光像黏腻的糖浆,紧紧贴在朱怡的背影上。
“嫂子,忙着呢?”李响的声音在梦里被放大了,带着嗡嗡的回响。
朱怡似乎没有察觉异样。她微微侧过头,脸上带着朦胧的笑意,鼻尖上果然沾着一点面粉,在梦境的光影中异常醒目。
“响子来了?阿晨在……”她的声音轻柔,却像隔着一层水传来。
“老陈歇着嘛,我……我来看看有啥能帮忙的。”李响说着,脚步却径直走向朱怡,靠得极近。他伸出了手,那只粗壮、指节带着老茧的手,没有去拿面团,也没有去碰工具,而是目标明确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伸向朱怡的脸颊——伸向那点沾在她挺翘鼻尖上的、雪白的面粉!
陈琛在梦中凝视,躯体被无形锁链禁锢,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看着李响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脸靠近,那只粗壮、指节带着老茧的手伸向朱怡的脸颊,带着一种亵渎的迟缓,捻起她鼻尖那点雪白的面粉。指尖甚至有意无意地,轻轻刮过了她的鼻梁……
一股混杂着强烈被侵犯感、异物感以及……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本能深处的灼热骚动,如同电流般猛地窜过陈琛的四肢百骸。这感觉并非愤怒,而是更原始、更粘稠的东西,带着异样的兴奋,瞬间攫住了他的意识。他看到李响脸上那种混合着窃喜与欲望的表情在放大,看到朱怡朦胧的侧脸似乎也泛起了一抹暧昧的晕染……
一种被入侵的刺痛与随之涌起的奇异满足感猛烈交织。
陈琛的身体在深眠中骤然绷紧,随即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鼓噪,额头渗出冰冷的汗珠。梦境中那种粘稠的燥热感尚未消散,搅动着一种混杂的陌生反应,让他浑身微微发颤,呼吸有些急促。
窗外天色蒙蒙亮,晨光微冷地渗入房间。身边的被褥尚有余温。
厨房里传来轻柔的切洗声——是朱怡在准备早餐了。
陈琛的目光有些空茫,怔怔地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掌心里的灼热感隐隐残留着梦中那股想要……渴望更贴近什么的冲动?他甩了甩头,试图让混乱的思绪沉淀。但那无比清晰的画面,尤其是李响指尖触碰朱怡鼻尖的瞬间,伴随着那股强烈的骚动感,仍顽固地盘踞在脑海深处。
这就是……“牛头人症候群”?
这个梦……竟是如此具象而强烈?
他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平复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和紊乱的呼吸。不能让朱怡察觉任何异样。他掀开被子下床,脚步微微虚浮地走向洗手间。冰冷的水泼在脸上,皮肤的燥热稍退,眼底却留下更深沉的倦怠和一丝难以解读的、内在冲突的暗影。
早餐桌上,气氛如常。
朱怡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她将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和温热的牛奶放在陈琛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睡得还好吗?”
朱怡关切地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脸色还是不太好,是不是伤口疼?”
“没事,”陈琛端起牛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稍稍安抚了躁动的神经,“可能……刚回来还有点不习惯。”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目光却不敢在朱怡脸上停留太久,生怕被她清澈的目光看穿自己心底那点龌龊的梦境碎片。
“那就好。”朱怡点点头,开始吃自己的早餐。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平静的侧脸上。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美好,与昨晚那个混乱的梦境形成刺眼的对比。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下楼。
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熟悉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朱怡动作麻利地打开音响,轻柔的爵士乐流淌出来。她系上围裙,开始预热咖啡机,准备糕点。陈琛则依言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朱怡特意为他调制的、奶泡绵密的拿铁。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咖啡馆渐渐有了生气。熟客们陆续推门进来,看到陈琛,都热情地打招呼。
但关心他的伤势,大家似乎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只聊些家常和咖啡。这份熟悉的氛围让陈琛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临近中午,一个穿着米色针织衫、烫着时髦卷发的年轻女人推门走了进来。
她是朱怡的同村好友兼邻居,叫刘梅,在村东头也开了家小民宿,性格爽利,消息灵通。
“小怡!”刘梅熟稔地跟朱怡打了个招呼,又朝角落里的陈琛挥挥手,“阿晨也在啊,气色好多了!”她径直走到吧台边的高脚凳坐下,要了杯美式。
朱怡一边给她做咖啡,一边笑着寒暄:“梅姐,今天不忙?”
“嗨,淡季嘛,偷个懒。”
刘梅接过咖啡,眼神却带着探究,在朱怡和陈琛之间不着痕迹地扫了个来回。
她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凑近朱怡:“诶,小怡,昨天村里都传开了……那个,阿晨他……真得了那个什么‘牛头人’的病啊?”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好奇,还夹杂着一丝看热闹的兴奋。
朱怡冲咖啡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脸上温和的笑意也未减,只是握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下。她将做好的美式轻轻推到刘梅面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好友。
“梅姐,”朱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轻柔的音乐,“阿晨是感染了一种异界病毒,医生叫它‘牛头人症候群’。不过……”她顿了顿,拿起一块干净的布擦拭着吧台的水渍,动作从容不迫,“他很好。我们现在就想着把店开好,安安稳稳过日子。”
刘梅显然没得到她期待中更“刺激”的细节,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哦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就说嘛,阿晨看着就精神!这病毒听着怪吓人,但人没事最重要!”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眼神却忍不住又瞟向角落里的陈琛,带着点重新审视的意味。
陈琛坐在角落,阳光晒得他有些昏昏欲睡,昨夜噩梦的残余阴影似乎也在这份暖意中淡去。他并没有听清吧台边两个女人具体的对话内容,但刘梅那带着探究和好奇的目光扫过来时,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不过,刘梅端着咖啡杯,那点看戏似的兴奋在朱怡平静的目光下终究是没再冒头。她转而和朱怡聊起村里新开民宿的竞争。陈琛坐在角落里,微眯着眼,阳光晒得他头部的伤口有点发痒发胀,昨夜梦境残留的异样感觉也在此刻的松弛下稍稍平复。
午后的“屿岸”平稳地运转着。
咖啡机有节奏地嗡鸣,研磨豆子的香气弥漫。几位常客散坐在四周,看书的看书,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的也心无旁骛。表面看起来,一切与受伤前的日子并无二致。朱怡依然有条不紊地在吧台与开放式操作台之间穿梭,磨豆、萃取、打奶泡、装盘上点心。
渐渐的,更多客人走进店面。
熟客老赵端着续杯的拿铁经过陈琛桌旁,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语气是十足的关心,脸上也堆着笑,但拍肩的手似乎比往常重了半分,而且那笑容底下,眼神在他和朱怡身上快速掠过时,带着一种难言的了然和……近乎促狭的精光一闪。那不是恶意,更像是一种得知了某个秘密后,忍不住想窥探其如何表现的兴味。
一位总坐窗边、气质有些清冷的年轻女设计师,目光落在朱怡身上时,也比平时停留得稍久。她捏着小银匙缓缓搅动着面前的热可可,视线似乎粘附在了朱怡纤细的腰线,以及随着动作微微摆动的发梢上。眼神里少了过往纯粹欣赏美感的距离感,多了几分直白的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惋惜,或者说好奇混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嫂子,今天的豆子香得很啊!”一位熟客张旭刚推门,大嗓门带着由衷的赞叹,他几步迈向吧台,目光炯炯地落在朱怡手中刚刚拉好花的咖啡杯上。“这手艺!”他笑着竖起拇指,眼神却从拉花逐渐移到朱怡低垂的眉眼,再滑向她的脸颊。片刻后,像刚意识到似的,他猛一扭头,对着靠窗位置的陈琛点头,“老陈!缓过来气色是真不错了!”
这笑容很真诚,问候也熟稔。
老李来得稍晚些,他要了杯冰美式,接过时手指短暂地、轻轻擦过朱怡递过来的杯壁下方。然后他倚在吧台旁,跟陈琛聊着他最近钓鱼的见闻,语气熟络爽朗,只是目光在陈琛脸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往都长。
朱怡正站在操作台后。午后的阳光正好穿过大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洒落在她周身。她穿着米白色略宽松的棉麻衬衫,外面系着一条深棕色亚麻围裙,系带勾勒在她腰部最纤细的地方。
此刻她微微侧身,正专注地清理着磨豆机的残粉。阳光勾勒着她柔和又不失清晰的侧脸线条。从额头到鼻尖的曲线挺直而精致,下颌的弧度收得恰到好处,肤色是那种细腻温润的暖白色。几缕没完全束好的乌黑发丝,落在她光洁的颈侧和微露的锁骨边沿,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轻轻晃动。
于是,她抬起手来,将一缕不安分的发丝顺到耳后,露出形状优美的耳廓和小巧的珍珠耳钉,那手腕纤细白皙,腕骨微凸,指节修长,动作间带着一种天然的韵律感。
张旭刚的目光追随着她移动的身影。她走向冷柜取出需要解冻的点心胚子,俯身的动作自然地牵引出衬衫下背部流畅微凹的曲线,又在挺直腰身后恢复成那纤细韧直的姿态。深棕色的围裙带子交叉在她腰后收紧,更衬托出从腰肢到臀胯那优雅自然的过渡弧线。
陈琛坐在角落,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也无法从妻子身上移开。在窗外斜阳温暖的镀金下,在咖啡氤氲的香气里,在一众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朱怡身上那份从小巷深处带出的清丽与沉静,非但没有被日常琐碎磨去,反而透出一种历经变故后、在压力下更显纯净坚韧的光泽。
老李说话的声音就在耳边,但内容模糊不清。陈琛能清晰感觉到的,是自己胸腔内那团源自病毒、又被眼前景象和潜在觊觎不断煽动起来的、令人窒息的燥热感,正如同岩浆在冰层下翻腾蓄积。他握着咖啡杯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尖微微发白。
*** *** ***
夕阳已至。
橘红色的光从“屿岸”的玻璃窗斜斜铺进来,将桌椅和咖啡机都染上一层暖暖的光晕。客人早已散去,只剩下吧台残留的咖啡香气和角落里流淌的轻柔音乐在宣告白昼的结束。
朱怡仔细擦拭着最后一台磨豆机,长长吁出一口气,紧绷了一天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几分。她抬眼看向角落里的陈琛,声音里带着疲惫后的放松:“总算清净了,累坏了吧?”她走过去,自然地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指腹轻轻揉捏着丈夫紧绷的肩颈肌肉,“感觉怎么样?伤口还难受吗?”
陈琛抬起头,本想回应给她一个“还好”的笑容,但这笑容只在他嘴角牵扯了一下,还未成形,就被胸口的剧痛狠狠掐断!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其痛苦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猛地捂紧胸口,身体蜷缩下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椅子上滑落,重重地砸在地板上!额头上冷汗瞬间密布,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剧烈的抽搐和扭曲的痛苦表情!
“阿晨!!!”
朱怡脸上的轻松瞬间化为惊恐,血色尽褪。她几乎是跪扑到陈琛身边,双手颤抖着捧住他的脸,声音尖利地变了调:“阿晨!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阿晨!
”她看着丈夫蜷缩在地板上抽搐挣扎的痛苦模样,心如刀绞,巨大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她。
她猛地反应过来,几乎是连滚爬带地扑向吧台内侧搁在角落里的包,手抖得太厉害,拉链拉开几次都失败。好不容易拿出手机,屏幕在汗水浸染的指尖下乱窜。她强迫自己镇定,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拨下“120”,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用力而嘶哑变形:
“……喂?120吗?!救命!这里是南桥村‘屿岸咖啡’!我丈夫……我丈夫他突然倒地捂胸口……疼得快不行了!……叫得很痛苦!……快点儿!求求你们快点儿来啊!!”
报完地址后,手机从她失去力量的手中滑脱,“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她没有去捡,只是跪在陈琛身边,用手死死压着他冰冷颤抖的手,语无伦次地低声哭喊着。
“撑住!阿晨……你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看着我!别闭眼!求你了……
看着妈妈……看着……” 她慌乱地呼喊着他潜意识里可能还有本能反应的称呼,泪水决堤般涌出,滴落在陈琛惨白的脸上。
很快,夕阳的最后一丝残光隐没在窗外的屋檐下,“屿岸”咖啡馆的温暖橘黄灯光,此刻映照着地上蜷缩抽搐的男人和身边无助哭泣的女人。夜色彻底吞没了白昼。凄厉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在南桥村宁静的石板路上撕开了一道恐惧的口子。红蓝灯光疯狂闪烁,穿透咖啡馆的玻璃门,映亮了朱怡泪痕狼藉、满是惊恐的脸。
穿着蓝衣的急救员动作迅速而专业地抬着担架冲进来。“病人什么情况?”
一个急救员快速跪在痛苦蜷缩、脸色死灰、呼吸断断续续的陈琛身边,检查瞳孔、触摸颈动脉。
“……心绞痛……非常严重……他有那个牛头人症候群……医生说会有心脏风险……”朱怡的声音破碎不堪,语无伦次,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用力抓住急救员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去,“求求你们……救救他!”
“别慌!吸氧!建立静脉通路!心电监护准备!”另一名急救员快速打开急救箱的口令清晰响起。
冰冷的电极片按在陈琛裸露的胸膛,心电监护仪被推到他身边。“滴滴滴”
的提示音立刻响起,屏幕上原本规律的波形剧烈地上下跳动。冰冷的氧气面罩扣上了陈琛失去血色的口鼻,白色雾气急促地氤氲开来、又被他异常吃力的吸气吞入。担架被迅速抬了起来轮子磕在咖啡馆门前的小门槛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哐当”声响。
“让一让!让一让!”
急救员急促的声音响起。
朱怡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手指还死死揪着担架边缘的布料,另一只手抓着自己单薄的外衣前襟。秋夜的寒意混杂着深入骨髓的恐慌钻进了每一个毛孔。救护车后门弹开,像一个巨大冰冷的金属怪物张开了口,里面雪亮刺眼的顶灯照得她眼睛生疼。
她踉跄着也爬了上去。
铁门在身后“嘭”地关上。冰冷的手术灯般的白光刺穿了朱怡的瞳孔,车厢剧烈摇晃起来,凄厉的鸣笛声盖过了一切。
“病人心室颤动!准备除颤!”车内急促紧张的声音炸开。
朱怡被按压在角落狭小的副医疗位上,泪眼模糊地看着车厢中央。丈夫的身体在剧烈摇晃的车厢灯光下被揭开上衣,冰冷的凝胶涂上胸口,电极带着令人心悸的光出现在视线里。
心电监护发出的“滴滴滴”警告声越发尖锐、疯狂地响着,屏幕上那象征心脏跳动的线条仿佛失去了任何节奏,变成一片混乱、无望的颤抖之海,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像是要将线条抖碎。每一次陈琛微弱的无意识抽搐都让她心脏骤停一秒。
狭窄的车厢内,只有仪器冰冷的蜂鸣、轮胎摩擦地面的嘶叫和医护人员急促而令人窒息的口令声来回撞击着墙壁。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路灯光影被红蓝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 *** ***
监护仪规律的电子滴答声,是这间惨白病房里唯一固执的声响,一声,又一声,冷硬地切割着沉寂的空气。每一次短促的“滴”,都像是在丈量陈琛悬在生死边缘的那口气。
陈琛的眼皮沉重得像压着铅块,喉咙干涸得如同龟裂的河床,每一次细微的吞咽动作都带来撕裂般的灼痛。他发出一声模糊、沙哑的呻吟,这声音微弱得几乎被监护仪的滴答声吞没。
“阿晨?!”
一个嘶哑、带着浓重哭腔却又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意识里的混沌。
是朱怡。
陈琛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沉重的铅块,艰难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隙。
刺目的白炽灯光让他眼前一片模糊的光晕。
适应了好几秒,视野才勉强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朱怡那张憔悴到极致的脸。
“老……婆……”
陈琛的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阿晨,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啊!”朱怡几乎语无伦次,俯下身,用脸颊紧贴着他的额侧,仿佛要汲取他真实的温度来驱散自己深入骨髓的恐惧。她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陈先生,感觉如何?”一个沉稳的男声在一旁响起。
陈琛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王医生站在床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职业化的关切,但深处是严肃的审视。他手里拿着病历夹。“痛……”陈琛嘶哑地挤出这个字,试图去摸胸口,却被朱怡小心地按住了手。
“别乱动,阿晨,你刚缓过来。”
朱怡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转向王医生,“医生,他……”
王医生点点头,示意朱怡少安勿躁。他走近几步,目光落在监护仪的数据上,又仔细查看了陈琛的脸色和瞳孔。“陈先生,你现在能清醒地交流,是个非常好的迹象。”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但是,我必须明确地告诉你,也告诉朱女士,今晚你经历的,是急性心肌梗死。”
“心……心梗?”
陈琛的瞳孔猛地一缩,虽然早有预感,但被医生亲口宣判,那沉甸甸的死亡阴影瞬间压得更实了。朱怡倒吸一口冷气,攥着陈琛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肤里。
“是的。”
王医生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进行了紧急抢救和冠状动脉造影检查。结果显示,你的心血管本身并没有发现严重的器质性病变,比如明显的动脉粥样硬化斑块堵塞。”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结合你之前的病史——头部创伤、明确感染‘牛头人症候群’病毒,以及入院时血液中检测到显著升高的应激激素水平——我们综合判断,这次心梗的诱因,高度指向病毒引发的剧烈精神应激反应。”
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监护仪“滴……滴……滴……”的声响,此刻听起来更像是为陈琛的生命敲响的警钟。朱怡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哆嗦着,看向陈琛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心痛。
王医生的目光锐利地落在陈琛脸上,带着穿透性的审视:“陈先生,你出院回家这段时间,是否经历了强烈的情绪波动?或者,遭遇了什么让你感到极度焦虑、愤怒、或者……难以承受的精神刺激?尤其是,那种可能与你感染的‘牛头人症候群’病毒特质相关联的刺激?”
刺激?
陈琛的呼吸一窒。
超市收银员躲闪的目光和手机上弹出的“绿帽病毒”标题;巷子里年轻人毫不掩饰的、带着戏谑与好奇的打量;老赵拍肩时那了然又促狭的眼神;张旭刚在朱怡身上逡巡时那过于直白的欣赏;还有昨夜那个清晰得可怕的梦——李响那只带着老茧的手,捻起朱怡鼻尖面粉时自己心底翻涌的、混杂着刺痛与灼热兴奋的诡异洪流……
每一个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他能说什么?说那些无处不在的窥探和流言?说那个荒诞又羞耻的梦境?
在妻子面前,在医生面前?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喉咙。他猛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他选择了沉默,只有紧握成拳、放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暴露着内心翻江倒海的风暴。
这沉默,本身就是最沉重的回答。
朱怡看着丈夫紧闭双眼的痛苦模样,又看看王医生了然叹息的表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之前医生说的“心理压力积累”“心梗性猝死”,那些还带着医学名词距离感的警告,此刻伴随着丈夫病床上惨白的脸和监护仪冰冷的滴答声,化作了悬在头顶、寒光闪闪的铡刀。
这个病,是真的会要命的。
不是遥远的威胁,是刚刚擦身而过的死神吐息。
王医生再次叹了口气,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我理解这很艰难,陈先生,朱女士。但逃避不是办法,这个病症需要专业的心理干预来管理,否则下一次的应激反应,未必还能这么幸运。”
他将手机屏幕转向夫妻二人,上面显示着一个微信名片。
“这位医生,是我们医院特聘的心理专家,在应对‘牛头人症候群’相关的心理疏导和伴侣关系调适方面有非常丰富的经验,也是‘界域防卫署’推荐的合作方。她会从专业角度帮助你们理解病毒的影响,学习如何疏导压力,建立有效的应对机制。”王医生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我强烈建议你们尽快联系她。这关系到陈先生的生命安全。”
朱怡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微信名片上,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一块浮木。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机扫了那个二维码,发送了好友申请。动作完成,她像是耗尽了力气,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指节发白。
“谢谢您,王医生。”朱怡的声音有些发飘,但努力维持着镇定。
王医生点点头,收起手机。“陈先生需要绝对静养,至少再观察48小时。注意情绪平稳,有任何不适立刻按铃。”他最后看了一眼监护仪上相对平稳的数据,又对朱怡投去一个带着鼓励和提醒的复杂眼神,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单调重复的“滴答”声,还有两人沉重交错的呼吸。
朱怡缓缓转过头,看向病床上的陈琛。他依旧紧闭着眼,但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了,无力地搭在身侧,整个人像被抽去了所有筋骨,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又深陷泥潭的疲惫和绝望。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惨白的脸上投下几道明暗相间的条纹,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朱怡的心脏,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覆上陈琛床边的手。
她的手也在抖,但掌心传递出的力量却异常坚定。
陈琛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无法抑制地从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沿着太阳穴,迅速没入发丝里。他没有睁开眼,只是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反手,死死地、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回握住了朱怡的手。
两只冰凉、颤抖的手,在惨白的病床上紧紧交握。
监护仪上,代表心率的绿色线条,在相对平缓的波段中,偶尔会突兀地跳起一个尖锐的小峰,又迅速回落,如同他们此刻悬在深渊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回响的心跳。那规律的“滴答”声,在死寂的病房里,一声,又一声,冰冷地敲打着。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死寂中持续敲打,像冰冷的秒针计算着劫后余生的每一寸光阴。两只紧握的手传递着无言的力量,也传递着劫难的余波与沉重的负担。
朱怡的手心渐渐有了温度,但那温度驱不散的,是心底盘踞的寒意和对未来的巨大恐惧。
就在这时,朱怡紧攥在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发出轻微的震动。
她浑身一激灵,几乎是屏住呼吸,低头看去。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条微信通知:
【迦纱】已通过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朱怡的心猛地一跳,立刻点开对话框。几乎是同时,对方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你好,朱女士。我是王医生推荐的心理医生,我叫迦纱。请问你现在方便沟通吗?陈先生情况如何?”
朱怡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屏幕微微侧向陈琛,让他也能看到。
“阿晨,医生……心理医生加我了。”她的嗓音沙哑。
陈琛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名字上。
头像是一段充满艺术感的几何线条,简洁而神秘。
他喉咙干涩,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朱怡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而小心地敲击。
“迦医生您好!谢谢您!”
“我是朱怡。我丈夫陈琛刚醒过来,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但人还很虚弱。”
很快,回复来了。
“明白。朱女士,辛苦你了。陈先生刚经历心梗,需要静养。我们暂时以文字沟通,避免打扰他。请先告诉我一些基本的情况,比如你们出院多久了?在发病前,陈先生是否表现出明显的焦虑、烦躁或其他异常情绪?任何细节都可能有助于判断。”
朱怡看着问题,又抬眼看了看陈琛。
陈琛正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疲惫,嘴唇紧抿着,没有丝毫要开口解释的意思。那些超市里的目光、巷子里的低语、咖啡馆里的审视,还有那个让他惊醒的、羞耻的梦……
他显然没有倾诉的打算。
朱怡的心沉了沉,只能凭自己的观察和感觉回复。
“我们昨天下午刚出院。发病前……他看起来……都挺正常的。不过今天一整天,我们基本都是在忙工作,我也没太注意他……我们是自己开的咖啡馆……
哦对了,我丈夫昨天下午刚回家不久,又出门买东西来着。大概也就这些,您看……
”
对话框沉默了片刻,迦纱医生的回复才再次出现。
“朱女士,如果仅凭表面观察无法解释这次突发的心梗,那么我们有理由相信,在陈先生出院后这短短一天半内,他必然接触到了某种极其强烈的、针对‘牛头人症候群’特质的刺激源。这种刺激可能极其隐蔽,但其引发的精神应激剧烈程度,足以在极短时间内触发致命的生理反应。”
病房里,监护仪的规律滴答声像无形的秒针,一下下敲打着紧张的空气。
朱怡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攥得手机边缘硌痛了掌心。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病床上的陈琛。陈琛也正看着她,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惨白,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神复杂难辨——有尚未褪去的虚弱,有劫后余生的茫然,但更深的地方,似乎翻滚着难以言喻的羞惭和……一丝抗拒?
“阿晨……”
朱怡的声音带着轻轻的颤音,她感觉喉咙干涩无比,那个悬在心头、被刻意回避的猜测,已被心理医生的医学逻辑抽丝剥茧般逼近了核心。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句盘旋已久的话捅了出来:“迦医生的话……你看到没?她说……但是这个‘病’,按说……刺激源应该是我……”
她顿了顿,那句“被别人碰触的意淫”终究无法宣之于口,只能换了个委婉却更令人尴尬的表述,“应该是你对我……对那种情境有反应才对。但咱们这几天下来,明明没发生什么……”
她说不下去了,脸颊也微微发烫。
这不只是羞怯,更是面对丈夫隐秘欲望被迫挑明的难堪。
陈琛的呼吸明显一滞,眼神瞬间躲闪开,落在惨白的被单上。
被子下,他搁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青筋微现。
出院后经历的一切——超市收银员躲闪的眼神、巷道里年轻人戏谑的审视、老赵意味深长的拍肩、张旭落在朱怡身上过于直白的目光,还有那个如附骨之疽、清晰到令人战栗的关于李响的梦……它们如同尖锐的碎片在他记忆中搅动。这些能说吗?哪一条不是指向自己心底最不堪的角落?尤其是在刚刚被妻子“保护”
着从死神手里挣扎回来的此刻!
迦纱医生的头像再次闪烁,信息来得迅速而果断。
“朱女士,陈先生,电话、语音或文字交流在此时都存在巨大局限。我强烈建议,等陈先生这次出院脱离危险期后,你们两位务必抽时间,与我进行一次面对面的深入交谈。”
“地点可以在我的诊室,也可以选在能让你们感到放松的环境,比如你们的咖啡馆,在非营业时间。我们需要在一个安全、不受打扰、并且能观察到即时细微反应的空间里,厘清导致这次心梗的具体刺激源。这直接关系到后续治疗的方案和陈先生的生命安全。”
“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坦诚是战胜病毒应激的关键一步。”
病房里一片沉寂。
迦纱的名字和她清晰的要求悬停在屏幕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陈琛的目光从被单移到妻子的脸上,她眼中的担忧和决然刺痛了他。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微弱:“……好。”
“嗯。”朱怡用力地应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好的,迦医生。我们一定去!等阿晨情况稳定出院后,我立刻跟您约时间,当面聊!麻烦您了!”
接着,朱怡将手机锁屏,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金属外壳磕碰出轻微的脆响。
恰好同时,门帘被拉开,一名护士走进来做常规检查,暂时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尴尬。量血压、测体温、换输液袋……机械的流程结束后,护士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病房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重新变得粘稠。朱怡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陈琛的目光游移不定,最终落在窗外远处楼宇的霓虹灯牌上。之前生死相依的亲密感,被心理医生那番话和朱怡的“捅破”戳穿了一个洞,露出底下难以启齿的真实,让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良久,朱怡探身将陈琛的手从被子里轻轻拉出来,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
他的手依旧冰凉。
“别想太多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赶紧好起来。”她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一个简单而充满依恋的动作。
陈琛身体轻微一颤,心中涌起巨大的酸涩。他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力气大得朱怡都微微生疼。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低声嚅嗫着:“……老婆……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朱怡的声音带着点哽咽,抬起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眶又红了,“该说对不起的是那个怪物和那该死的病毒!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见那个心理医生,”她语气坚定起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两个,一起问个清清楚楚!”
“嗯!”
陈琛用力点头,将朱怡的手握得更紧。
(待续)
03、咨询
两天后,晌午刚过。
陈琛和朱怡走出家门。陈琛穿着干净的浅灰色毛衣和深色长裤,外面套了件深咖色夹克,头上拆了纱布,但伤口处贴着小块敷料,被一顶深蓝色棒球帽仔细盖住。他脸色还有些苍白,动作带着大病初愈的谨慎。
朱怡走在他身边。她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松散的髻,几缕发丝垂在白皙的颈侧。脸上化了淡妆,唇色是柔和的豆沙红,掩去了连日来的疲惫。她穿了件质感很好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柔软的针织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圆润的肩线以及纤细的腰身。羊绒衫下摆收进一条浅灰色高腰及膝伞裙里,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裙下露出一双匀称的小腿,穿着薄薄的肤色丝袜,脚上是双黑色绒面尖头中跟靴。
臂弯里搭着一件浅燕麦色的羊毛长大衣。她挎着一个深棕色的通勤包,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得体,又透着股沉静的韧劲。
陈琛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有欣赏,也有一丝复杂情绪。
朱怡对他安抚地笑了笑,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轻轻靠着他。
「走吧,阿晨。」她的声音很轻。
出租车驶离了安静的南桥村,汇入通往上海的繁忙车流。
车窗外的风景从水乡的粉墙黛瓦逐渐变成都市的高楼大厦。车内很安静。陈琛靠着椅背,帽檐压得低低的,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嘴唇抿着,放在腿上的手微微蜷起。朱怡能感觉到他手臂的僵硬。她没有说话,只是把挽着他的手稍稍收紧了些。
不多时,车子停在一栋光洁的写字楼下。冷气和城市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走进大堂,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们的身影。朱怡挽着陈琛,中跟靴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她身姿挺拔,步态从容,那份温婉在都市的喧嚣里显得沉静而独特。陈琛走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形却带着伤后的虚浮。
他们找到电梯,直达心理治疗中心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眼前是安静的走廊。柔和的灯光,米色的墙壁,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和香薰混合的味道。前台护士指引他们来到一间诊室门口。朱怡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温和清亮的女声从里面传来。
朱怡推开门,陈琛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宽敞明亮,布置简洁而舒适。
米色的沙发,原木色的茶几,一面墙是落地窗,透进充足的阳光。
一个年轻女子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朝他们走来。
她就是心理医生,迦纱。
她看起来二十多岁,非常年轻。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衬得一张脸白皙干净。她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外面罩着一件浅灰色的薄款针织开衫,下身是深色的直筒西裤,脚上一双米色平底鞋,整个人显得知性而干练。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一种专注和温和的力量。此刻,她脸上带着浅浅的、让人放松的笑意,尤其当她微微弯起眼睛时,那笑意便如同两道温柔的月牙,瞬间消融了距离感,让整个诊室的气氛都柔和下来。
「你们好,是陈先生和朱女士吧?我是迦纱。」她声音温和,如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清晰而悦耳。她伸出手,分别与陈琛和朱怡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指纤细,指尖微凉。
「迦医生,您好。」朱怡连忙回应,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陈琛也低声打了个招呼,帽檐下的目光快速扫过迦纱,又垂了下去。
迦纱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停留片刻,敏锐地捕捉到陈琛帽檐下的敷料和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以及朱怡眼底极力掩饰的忧虑。她的笑容不变,侧身示意旁边的沙发。
「请坐。路上还顺利吗?」
她的语气自然,如同招呼老朋友,试图缓解初次见面的局促。
陈琛和朱怡依言在柔软的米色沙发上坐下。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诊室里很安静,只有日光灯管细微的嗡嗡声。他们对面,迦纱也坐了下来,双腿并拢,姿态放松而专业,那双月牙般的眼睛温和地看着他们,等待着。
诊室里柔和的灯光驱散了深秋的凉意,窗外的车水马龙被厚厚的玻璃阻隔成无声的背景。沉默在陈琛与朱怡之间弥漫,带着一种沉重且难言的张力,仿佛这舒适的沙发底下布满无形的荆棘。
最初的寒暄过后,气氛并未轻松几分。迦纱没有急于追问,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任由空间里的静谧发酵,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画师,在等待画面自己晕染开最真实的底色。
此刻,陈琛坐在沙发边缘,棒球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几乎掩住了小半张脸。
他目光垂落在地板那明亮的光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布料,仿佛那块布料承载着他全部的思绪,或是无措。阳光勾勒出他帽檐下颧骨的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朱怡的指尖微微蜷曲,紧紧抓着自己的膝盖。迦纱那温和却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目光让她微微侧过脸,避开了直视。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下了决心的郑重,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迦医生,」朱怡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点颤抖,却又异常坚定,「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前电话里大概和您说了……阿晨他……」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边沉默的丈夫,「是被异界的……月魇兽咬伤了头颈,感染了那个病毒……」
她将丈夫发病前的情景、那个梦魇般的夜晚、丈夫推开她迎向独角巨兽的瞬间、医院里医生那令人心惊的诊断……再次清晰地讲述了一遍。她的叙述条理清晰,语速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她息息相关的、并且已经排演过无数遍的故事。
只是当提到「牛头人症候群」这个名称时,她纤细的脖颈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下颌线也骤然明晰。
陈琛始终低着头,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只有在朱怡说到他被巨口撕咬的瞬间,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泄露了内心深处翻涌的惊涛。那份撕裂头皮般的剧痛,即使在回忆中,也足以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手术后,医生就说了那个病毒的……影响。」朱怡的讲述停了下来,她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给自己一点勇气。这一次,她的目光转向了陈琛的方向,带着一丝探究意味和深深的委屈。「阿晨出院回家这几天,我一直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放得更慢,带着一种急于剖白的迫切。
「迦医生,我……我几乎没有和任何异性有过接触,更别说有什么……暧昧了。」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但眼神却异常坦荡。「买菜、去超市,都是阿晨去的,我只在咖啡馆里忙。店里来了男客人,也都是正常做生意。」
她的目光在迦纱平静的脸上略微停留,急欲寻求一份认同,「他养伤期间,接触最多的男性就是他的好兄弟李响和赵清和,他们来看他时,我也确实都在边上……但一切都和以前一样,甚至……甚至更加注意。我保证,除了必要的寒暄,绝对没有任何出格的事情发生过!」
朱怡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字字清晰。
她在捅破第一层窗户纸——她认为自己没有成为丈夫病症的「刺激源」。
这句话说完,房间里再次陷入凝滞。陈琛的身体僵直,头垂得更低,帽檐下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表情。朱怡紧抿着唇,胸口微微起伏,像完成了一场艰难的抗诉。
迦纱静静地听着,并未打断朱怡的倾诉。等到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里,她脸上清浅的笑意并未变化,那双月牙般的眼睛转向沉默的陈琛,声音如同温润的清泉流淌而过。
「陈先生,对于朱女士所说的……关于她自己这期间的行为和接触,您有什么不同的看法或者想要补充的吗?」
陈琛的身体仿佛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他沉默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诊室里只剩下彼此并不均匀的呼吸声。
半晌,他终于极其缓慢地、幅度细微地……摇了摇头。
「是……她说的……是真的。」 声音嘶哑,仿佛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某种沉重的疲惫和认命的无力感。
迦纱的目光在夫妻俩之间流转了一个来回,点了点头。
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拿起面前精致的玻璃水壶,不急不缓地倒了三杯温水,动作轻柔地将其中两杯推到陈琛和朱怡面前的茶几上。澄澈的水波微漾,映着头顶灯光细碎的光晕。当她自己捧起水杯时,才微微前倾,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蕴含着一种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洞察感。
「我理解你们的困惑和寻求答案的心情。『牛头人症候群』这个病理名称听起来或许惊悚甚至带着调侃意味,但从专业上讲,它是一种由异界病毒引发、针对性作用于大脑边缘系统的神经递质紊乱综合征。它锁定的区域,恰恰高度关联着个体的情感归属、占有欲,以及……深层的情欲驱动。」
她啜了一小口水,目光平稳地落在陈琛身上,又缓缓移向朱怡。
「朱女士,您刚才对自身行为的坦荡和自律,我完全相信。您的意思是,您没有做出任何可以被解读为『暧昧』或『暗示』的行为,所以不该成为陈先生病情发作的诱因。这个逻辑本身没有错。」
迦纱的语气平和,不急不缓,「但就病毒对人脑的操控机制来说,关键点并不在外界是否真的存在『刺激源』——」
她略微停顿,声音依旧清晰柔和,却如投石入水。
「它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够了。」
陈琛的身体猛地一震,捏着膝盖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一个……念头?」朱怡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和惊异。
「是的。」迦纱的眼神在朱怡脸上短暂停留后,再次聚焦于虚空中的某个点,仿佛在翻阅大脑中的知识图谱,「病毒扭曲了正常的欲望与边界感知,放大了某种特定的心理刺激阈值和潜在幻想需求。根据目前全球医疗界对该病症的研究,一个反复盘踞甚至逐渐固化的『绿帽相关』念头本身,就如同一个不断加压的病灶。」
说完这些,她的语气变得更加专业和肯定,目光也透出一种洞悉规律的冷静:
「当这种念头形成后,就会不断加剧内心的欲望积累,而这个欲望在现实中由于各种原因,比如伴侣的绝对忠贞守节,或者患者本人强烈的道德枷锁,抑或是缺乏实现的通路,最终导致无法得到释放,或哪怕是最低限度的心理代偿性满足时……
」
迦纱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陈琛帽檐下那看不见眼神的脸上,话语如平静的溪流,却带着千钧之力。
「那份不断积压、无从宣泄的能量,最终会转化成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潜意识的巨大冲突。这种极端的内耗,便是我见过的绝大多数有伴侣的男性患者突发心梗的根本诱因。」
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诊室炸响!
朱怡张大了嘴,脸色瞬间褪尽血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巨大惊骇。
她明白了医生的意思——恰恰是因为丈夫潜意识里渴望看到妻子与别人暧昧或亲近,而她又什么都没做,导致他体内压力不断攀升的「死局」,最终诱发了那险些致命的心梗!
不是因为她越界了,而是恰恰因为她没有越界!
迦纱的目光温和地拂过朱怡剧烈波动的神情,接着说道。
「这种由内部强烈欲望无法达成导致的淤塞和压力倍增,远比外界直接给予刺激更可怕。全球范围内的感染病例数据也清晰地印证了这一点。」她的声音平稳地陈述着,「单身的感染者,只要没有特定幻想对象,长期心梗发生率相对最低;有单恋目标但无法靠近者,心梗率开始爬升;而有稳定伴侣或伴侣关系非常亲近稳定的……目前的数据显示,心梗概率是所有人中最高的。」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层层剥开表象,露出令人心颤的真实:「最危险的不是被满足过的人,而是那些欲望沸腾却……找不到路的人。他们如同背负着自己的地狱同行,每一步都可能引爆内心的火山。」
迦纱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僵硬的陈琛和几乎无法呼吸的朱怡,最后用一句总结,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颗包裹着真相、却更加残酷的巨石:「所以,从病毒逻辑和统计数据看来一个事实就是,那些欲望最终得到了满足的感染者,他们目前的生活状态和心理状况反倒相对稳定。」
「轰——!」
朱怡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那巨大的冲击让甚至她眼前微微发黑。迦纱的话如此清晰冷静,每一句都带着无可辩驳的权威感。她艰难地想说什么,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让丈夫活下去的关键钥匙,竟然挂在自己必须配合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链条上?
这个认知太过惊世骇俗。
其实,大家都是成年人,在最初听完王医生的解释后,朱怡就对其中关键了然于心。但那张薄薄的窗户纸,到底需要一副专业且坚定的手来捅破。此时,随着最后一层逻辑被面前的心理医生用如此冰冷、不容质疑的科学数据铺陈开,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汞,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主动开口说出那样的话?提议去做那样的事?对一个从小在保守的水乡长大,习惯了宁静相守、清白持家的女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亵渎和毁灭性的挑战。
迦纱敏锐地捕捉到了朱怡眼中那份灭顶般的矛盾和抗拒。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水杯,杯底与玻璃茶几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朱女士,」迦纱的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些,像羽毛拂过紧绷的弦,「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对你来说是颠覆性的,甚至……」她斟酌着用词,「……有背于常理与情理的巨大冲击。这不是你的错。病毒改造的是陈先生大脑的感受机制。你之前的言行举止,本应是维系婚姻最稳定、最妥帖的方式。」
她微微向前倾身,直视着朱怡盈满惊骇与泪水的眼睛,姿态充满了引导与安抚的力量:「先不要去想那个结论意味着你需要『做』什么。让陈先生好好活下去,才是我们所有人的共同目标,对吗?」
朱怡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涣散的目光因这明确的指向而重新凝聚了一瞬焦点。她急促地喘息了两下,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在深海中拼命寻找氧气。
终于,她艰难地张开苍白的唇瓣,声音颤抖得厉害,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
「迦医生……那……到底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好好的?吃药?手术?
还是……有什么心理治疗能治这个病?只要能治好他,无论多难,要我做什么都行!」
她的目光紧紧锁着迦纱,充满了近乎绝望的求证渴求。内心深处,她期盼着迦纱摇头否认先前的结论,提出另一个她未曾设想但对「清白」威胁更小的方案。
迦纱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看着朱怡那双蓄满痛苦希冀的眼眸,心知这最后的、残酷的一关终将碾过。静默了几秒,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宣告事实必须的冷静。
「我很抱歉,朱女士。」
这四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砸碎了朱怡眼中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目前全球范围内的研究显示,『牛头人症候群』由异界病毒导致,其作用于神经系统的机制异常复杂且顽固。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已知的技术手段能够清除这种病毒,或逆转它对大脑特定区域的病理改变。 」
迦纱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像冰棱砸在光洁的地面上:「它无法治愈。我们能做的,只有……管理它带来的后果,规避最致命的终点。」
朱怡的身体晃了晃,像被无形的力量击中,脸色由煞白转向一种难以置信的灰败。嘴唇翕动着,像是要反驳,却找不到任何词语。
迦纱没有停顿,继续平静地阐述那唯一的路:「基于病毒激活欲望的逻辑链条,以及心梗发作的核心诱因,目前已知唯一有效的、能显著降低心梗风险的方法,就是……让患者内在被病毒扭曲的那个欲望,得到某种形式的满足或缓解。
这不是伦理的选择题,这是基于客观规律和幸存者数据的生理防护策略。」 她的语调没有波澜,只是陈述着冰冷的现实。
「……某种形式的满足……」
朱怡喃喃地重复着,眼神空洞得吓人。过了好几秒,她才像耗尽了所有力气一样,抬眼看着迦纱,声音低弱得如同蚊呐,带着最后一丝无用的挣扎和确认,「迦医生……您的意思是……要避免心梗再次发生……我……我就真的需要去……
去和别的男人……产生暧昧?或者……让他们对我……有点什么……只有这样,才能让阿晨他心里……」
她再也说不下去那些可怕的词语,「舒坦」或者「满足」吗?巨大的耻辱感和对「玷污」关系的恐惧啃噬着她。
迦纱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样子,轻轻垂下眼帘,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里充满了对这个荒谬命运的无力感,以及对眼前这个女人巨大牺牲的深刻理解。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坚定而坦率地迎上朱怡濒临崩溃的眼神,用力的、毫不含糊地——点了点头。
「是的。」迦纱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从病理生理的角度看,这是目前降低心梗风险最直接、最关键的一环。让那个被病毒点燃、淤积在他内部的念想……找到一个出口。请注意,这是『缓解』,不是治疗。」她补充道,试图划清这无奈之举的界限。
「啪嗒。」
两颗豆大的泪珠终于挣脱了朱怡死命睁大的眼眶,重重砸在她紧攥的手指上,晕开深色的水印。她像一个终于认识到自己绝境的人,缓缓地、僵硬地将目光从迦纱脸上移开,转向了自己身边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的丈夫。
就在这目光投去的刹那——
朱怡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
陈琛依旧低着头,那顶试图遮挡一切的深蓝色棒球帽,此刻却无法完全掩盖一个极其清晰的生理反应——他那裸露在外的后颈至耳根处,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开一片极其明显的、如同醉酒般的潮红!那红色是如此鲜活、突兀,与他苍白的面色形成刺目的反差。更为昭然的是他异常粗重的呼吸!那原本平稳缓慢的气息,不知何时变得像拉风箱一样急促、深长,他的肩膀在呼吸中轻微而剧烈地耸动着……
朱怡的目光像被烫伤般猛地缩回,一股强烈的寒意瞬间贯穿了她。
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
心理医生那番冰冷残酷的分析,字字句句精准地戳中了丈夫最隐秘、最扭曲、最不该存在却又汹涌激荡的核心欲望!这场关于挽救他生命的讨论本身,关于自己可能为了他而走向他「人所」的探讨,就像一个无形的开关,瞬间引爆了他体内被病毒掌控的兴奋中枢!他的身体,远比他那颗被道德煎熬的心灵,更诚实地袒露了真相——他心底深处,竟是真的……渴望这一幕!
震惊、被背叛的刺痛、荒谬感、冰冷的绝望……无数情绪混杂着冲击朱怡的心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然而,就在这股要将她撕裂的浪潮之中,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认知如同淬火的利刃,刺破了所有混沌——这就是「牛头人症候群」!这就是病毒!她此刻看到的,不是她青梅竹马的丈夫陈琛本心的堕落,而是那个异界恶魔在他脑内点燃的魔火。
迦纱也显然捕捉到了这对夫妻之间瞬间迸发的无声惊雷。她的目光在陈琛那无法自控的生理反应与朱怡惨然僵硬的脸上快速掠过,随即做出了一个无比体贴的决定。
「两位,」迦纱的声音依旧温和,打破了几乎凝固成冰点的死寂。她站起身,动作自然流畅,「我想,你们现在可能需要一些单独相处的空间,交流一下彼此的看法和感受。」她没有去看陈琛,只是对着朱怡微微颔首,目光中含有深切的、无声的安抚,「我会在门外候着。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叫我。」说完,她拿起桌上的便签本和笔,从容而安静地向门口走去。
门被轻轻地拉开,又轻轻地合上。迦纱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现在,这间宽敞明亮、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的诊室里,只剩下了陈琛和朱怡。
没有预料中的激烈争吵。
没有撕心裂肺的指责。
甚至连一句大声的质问都没有。
沉默如同深海,沉甸甸地压在他们头顶,只有彼此几乎可闻的心跳和呼吸声在寂静中鼓荡。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迦纱话语的冰冷颗粒,以及陈琛那无法自抑的、象征着病毒掌控的兴奋气息。
朱怡没有再看陈琛。她只是维持着刚才僵硬的坐姿,目光死死地、虚焦地盯着自己膝盖上那块被泪水浸湿的布料。她的胸膛仍在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几分钟,又仿佛一个世纪。
一个干涩嘶哑、带着浓重鼻音的男性嗓音,艰难地、无比低微地响起。
「……老婆……对不起……」
陈琛依旧没有勇气抬头看他。棒球帽的阴影下,他的声音沉闷而痛楚,充满了无地自容的羞耻感和深重的自我厌弃。「我……我控制不了……那个东西……
它在烧……它……它想……它真的想要……」 他试图解释那非他所愿的生理背叛,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在玷污他眼前这个冰雕般僵挺的女人。「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真的对不起……」
他的道歉在寂静中回荡,带着溺水者的呜咽。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朱怡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慢地、像是承受着千钧重担般,极其僵硬地转过脸。她的眼圈红肿得厉害,脸色白得像纸,嘴角却紧抿成一条倔强而痛苦的直线。她没有看向陈琛帽檐下的脸,仿佛无法再承受与那被病毒扭曲的眼神交汇。她的目光落在地面那道长长的、炽热的光斑上,仿佛要用眼神将它钉穿。
她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再是刚才面对迦纱时的颤抖和惊恐,而是带着一种用尽了所有意志力才能维持的、近乎碎裂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如同从冰层下凿出般清晰、寒冷。
「别说了,阿晨。」
这声呼唤,像一把温柔的冰刀,扎进陈琛被羞耻灼烧的心脏。他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极为缓慢地抬起了头,帽檐下的眼睛终于第一次暴露在光线下——那里面充满了混杂着愧疚、羞耻、恐惧,以及被妻子声音勾起的一丝微茫希冀的复杂情绪。
朱怡终于转向了他,迎上他那双因为激动和愧疚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双曾经无比熟悉、让她沉溺的眸子,如今嵌着让她心碎又畏惧的陌生火焰。她的心脏像被无数根细线勒紧,每一次跳动都痛彻心扉。她没有退缩,只是那眼神中蕴藏的疼痛和决绝,沉重得几乎要将两人一起压垮。
她的声音不大,依旧用那破碎般的平静语调,在静谧的阳光下,一字一顿地送入他的耳中。
「阿晨,听着。」
「你没错。错的是那东西。」
她的下颌微微颤抖,眼神却异常固执,「你是我丈夫。是那天晚上把我从独角兽面前推开的人。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她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然后极其清晰地说道。
「所以……」
她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仿佛要用这力气将心底最后的壁垒撞碎。
「……如果……如果只有那样做,才能保住你的命……」
她的声音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丝哽咽,但那份决心却如同磐石,沉重而毋庸置疑。
「只要你真需要,只要你希望……我可以做到。」
她直视着陈琛,那双曾经盛满水乡温婉、此刻却只剩下破釜沉舟般坚定的眼眸,彻底宣告了她的答案。
「去学着……跟其他男人暧昧。」
她没有说出那个词语,但她的眼神,她的承诺,已再清晰不过。为了他能活下去,她甘愿俯身,捧起那团由病毒点燃的、扭曲而肮脏的火焰。
「……」
陈琛的瞳孔在瞬间极度收缩,仿佛心脏被一只巨大的手狠狠攥紧!
妻子平静的话语,那无与伦比的牺牲,如同一枚裹着蜜糖的毒刺,瞬间穿透他身体的所有防御!一股巨大的、几乎令他战栗的、混合着狂喜、感激、羞耻、愧疚、以及那该死的、无法抑制的、被病毒彻底催化的原始兴奋感,如同岩浆般轰然爆发,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浑身的血液「嗡」的一声全涌上了头顶!耳膜轰鸣,视野的边缘甚至短暂地出现了晕眩的白光!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节用力到变形、发青,手背的血管狰狞地凸显出来,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体内那头被彻底点爆的野兽!他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热烫的、混杂着无限羞愧与无比感动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顺着他潮红的脸颊滚落。他想张开嘴说「不」,想疯狂地摇头拒绝这份让他灵魂都在烧灼的牺牲……可是喉头被巨大的情绪堵死,只能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抽气声。
朱怡看着他剧烈抖动的身体和汹涌而下的眼泪,看着他眼中那近乎崩溃的复杂风暴。她什么都看懂了。她看到了他的挣扎,看到了他对病毒渴望的顺从,更看到了他对自己的心痛和不忍。这让她心头那片冰封的荒原,再次裂开一道缝,渗入一丝酸楚的暖意。
尽管这代价沉重得让她窒息。
她没有再说话。伸出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轻轻覆盖在了陈琛因为用力克制而僵硬痉挛的手背上。
门外的走廊,传来迦纱轻不可闻的、缓慢踱步的声音。
门内的房间,冰冷的指尖触到滚烫紧绷的皮肤,让两个人都猛地一颤。
陈琛像是被电流击中,巨大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他猛地反手,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一样,死死地攥住朱怡。两只手,一只冰凉颤抖,一只滚烫痉挛,在迦纱离开后死寂一片的诊室里,在午后阳光见证下,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孤勇,死死地纠缠在了一起。
(待续)
04、邀约
夜色浓稠,如同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沉笼罩着南桥村。出租车碾过村口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在「屿岸」咖啡馆门前停下。陈琛付了钱,推开车门,一股深秋特有的、裹挟着河水凉意与枯叶气息的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朱怡紧跟着下车,中跟靴敲击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恍惚又带着一丝疲惫感。
两人沉默地开了咖啡馆的锁,再沉默地走上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
推开二楼的家门,熟悉的咖啡与烘焙的暖香依旧。
朱怡将臂弯里的羊毛大衣随手搭在椅背上,动作有些凝滞。她没开大灯,只拧亮了玄关一盏小小的壁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将两人脸上的倦意照得更加分明。
「我去放水。」
朱怡的声音很轻,略带一丝沙哑。她径直走向浴室。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流声,蒸腾的水汽裹挟着沐浴露的淡香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溢出来,给这过分安静的空间添上一点活气。
陈琛脱下夹克和棒球帽,小心地碰了碰头上敷料覆盖的伤口,那里仍隐隐作痛。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几盏零星的路灯,在浓雾中晕开模糊昏黄的光团。
不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停了。
朱怡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裙走出来,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卸了妆的脸颊在昏光下显得格外素净,也格外苍白脆弱。她看了一眼窗边的陈琛,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起吹风机。
等陈琛也洗完出来,卧室里只余一盏床头灯,散发着朦胧光晕。
朱怡已经躺下,背对着他那侧,被子盖到下巴,只露出乌黑的发顶,像一只受惊后蜷缩起来的小动物。陈琛掀开被子躺进去,床垫发出轻微的响动。两人之间仅隔着半臂的距离。
沉默像墨汁一样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更久,朱怡的声音轻轻地、试探性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胶着。
「阿晨……」
她依旧背对着他,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透出来,「……心脏,还难受吗?」
陈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黑暗中,他闭上眼,感受着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它跳得比平时快,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拖拽感,像是被浸透了水的棉花塞满,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异常吃力。一种熟悉的、类似心梗发作前兆的酸麻和闷痛,隐隐缠绕着心尖。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过去,他定会说「没事」「还好」。但此刻,在这被真相撕开一切伪装的深夜里,面对着这个为了他的命甘愿踏入深渊的妻子,那些敷衍的话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
「……嗯。」
他终于艰难地发出一个单音,声音干涩嘶哑,「有点……沉。跳得……不太舒服。」他顿了顿,像是用尽了力气,才补充道,「有点像……那天晚上之前的感觉。」
被窝里,朱怡的身体似乎也绷紧了。
她沉默了几秒,才极轻地问:「……总是这样吗?从……从诊室回来之后?」
「嗯。」陈琛的声音更低。
又是一阵令人心慌的沉默。朱怡慢慢翻过身来。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她看着他,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担忧、心疼、茫然,还有一丝破釜沉舟般的探究。
「那……」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飘忽感,脸颊在朦胧光线下微微泛着红,「迦医生说的……那个……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似乎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继续,「如果我真的……按她说的那样去做了……跟别人……有了点什么……」
那几个字烫嘴般含糊带过。
「……你心里头,那种感觉……会是什么样的?」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寻求答案的决绝,「会……好受些吗?那种沉甸甸的……
要命的难受,会……轻一点吗?」
朱怡的话音落下,黑暗中,陈琛的身体猛地一僵。
紧接着,他发出一声极其粗重的吸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得刺耳。朱怡能感觉到他原本放在身侧的手突然动了,急切地、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一把抓住了她搁在被子上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
「老……老婆!」他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种朱怡从未听过的、近乎变调的颤抖,急切又混乱,「……轻了!真的……轻了好多!」
他用力攥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死死按在自己的左胸口,仿佛要确认什么。
他语速飞快,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慌乱和难以置信:「刚才……就刚才你问那句话的时候!一下子……这里,这里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开了!堵着的那口气……一下子顺了!沉甸甸的感觉……没了大半!真的!」
他的呼吸依旧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但按着胸口的手却不像之前那样是痛苦地揪紧,更像是在感受一种奇异的通畅。朱怡在昏暗中努力辨认着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眼睛异常亮,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水光,脸颊也似乎泛着一层不寻常的红晕。他急切地继续说着:「心跳……心跳还是快,但……但它是『有力气』
的那种快,不是……不是要死的那种难受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甚至有一丝狂喜,但那描述的内容——仅仅因为自己一句试探性的、关于「可能和别人暧昧」的提问,就让他胸口那沉甸甸的、濒死般的不适感瞬间消散了大半……
朱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懵了。她感受着他滚烫的手心传递过来的力量和那明显变得强劲快速的脉搏跳动,一股强烈的、混杂着荒谬、羞涩和哭笑不得的情绪猛地冲上心头。
这算什么?精神上的……安慰剂效应?
还是那该死的病毒,已经饥渴到连语言的撩拨都能成为它的食粮?
「陈琛!」她又羞又恼,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点,带着嗔怪,「你……
你瞎想什么呢!我只是……只是问问!不准瞎想!」她用力把手抽了回来,拉起被子把自己半张脸都蒙了进去,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此刻却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瞪着他。
那眼神里有羞涩的薄怒,有对他反应的哭笑不得,更有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悲哀和了然。
迦纱医生的话,被这深夜的一句试探和一场剧烈的心跳变化,残酷而精准地验证了。为了「管理」这病毒,为了让他活下去,她将要踏入的,是怎样一个光怪陆离、颠覆过往一切认知的世界?
陈琛被她这一瞪,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迅速冷静下来。巨大的羞耻感和愧疚瞬间反扑,淹没了刚才的狂喜。他脸上的红潮迅速褪去,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眼神也黯淡下来,充满了无地自容。
「对……对不起……」他嗫嚅着,声音低哑下去,重新变得沉重,「我……
我没控制住……那个东西……它自己就……」
他颓然地垂下头,不敢再看朱怡的眼睛。胸口那沉甸甸的感觉,似乎又悄无声息地、带着冰冷的嘲弄,重新压了回来。
卧室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床头灯昏黄的光,无声地笼罩着这对年轻的夫妻。一个蜷缩在被子里,身体僵硬,心乱如麻;一个垂着头,像一尊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雕像,被羞耻和病痛的双重枷锁牢牢禁锢。
窗外,南桥村深沉的夜雾,正无声无息地漫过屋檐。夜更深了。窗外万籁俱寂,连偶尔的犬吠都消失了,只有远处河道若有似无的水声,如同大地沉睡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窗外的水声似乎都流尽了一个季节。
朱怡紧裹着身体的被子,终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布料摩擦发出的、细碎而清晰的窸窣声。在陈琛如遭雷击般震动的神经里,那声音被无限放大。他僵硬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感觉到身边那股蜷缩抗拒的力道松开了,然后慢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感,转向了他这边。
他鼓起全身力气,才抬起仿佛灌了铅的眼皮,仓惶地迎上朱怡的目光。
在昏黄幽微的光线下,她的脸像一块被揉碎的、失了色的细腻白瓷。眼睑红肿得吓人,显然是无声哭了许久。曾经清澈的眸子,此刻布满了红血丝。那目光里找不到愤怒,也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巨大的、仿佛能将人吸入的茫然。脸上是干涸的泪渍,又被新的、缓慢无声滑落的泪水冲刷出道道凉痕。
她就这样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着,几次张开,又困难地合上。
陈琛的心被攥得更紧,几乎无法跳动,做好了承受任何指责和怒火的准备。
接着,从朱怡颤抖的唇间溢出的声音,异常低沉、轻飘飘。
「如果非找不可……」
她停顿了很久,像在积攒一点点支撑话语的气力。
「……我希望……那人有经验。」
「这种事……太羞人……太尴尬了……」她终于艰难地将目光聚焦回陈琛脸上,布满红丝的眼睛里只剩下疲惫和脆弱,「我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她停顿了一下,像是要确认自己这身份的悲哀讽刺,「想要主动……去对别的男人……
」
那几个罪恶的字眼烫得她无法出口,她只是仓惶地摇着头,「太难了……做不到……」她闭上眼睛,一滴滚烫的泪珠挣脱眼眶,沿着脸颊迅速滑落,消失在枕巾深处。「我肯定会……像个笑话……」
朱怡痛苦到极致反而趋向麻木的神情,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陈琛的心脏。他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但几乎同时,一股更强大的、源自身体深处的灼热力量猛地攥紧了他。他的呼吸在瞬间变得异常急促,身体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急切地鼓噪、冲撞,寻找着出口。
「……是……」
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撕裂般的痛楚让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嗓音比朱怡的更加嘶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真要找……肯定得是熟人……」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像是在咀嚼带刺的荆棘,「不能是……陌生人……太……不把握了……」他说着「不把握」,脑海里更瞬间闪过无数种潜藏的危险:失控、纠缠、暴露、勒索……
只有熟人,相对熟悉,相对可控的风险边界才能勉强被框定。
「所以……有经验……还得是熟人……」
他将朱怡的两个关键词重复了一遍。然后,他那混乱、沉重的思绪,仿佛一台功率低下的古老电脑,开始在有限的熟人名单中艰难地检索起来。谁?谁能在这种荒诞绝伦的剧本里,扮演那个「有经验」「能主动引领」又不至于带来灭顶灾难的「熟人」角色?
记忆的碎片在昏暗中旋转、碰撞、筛选……
大学时喧嚣的宿舍画面一闪而过……
某个因为名字谐音「精液」而被男生们私下开玩笑许久的身影……
最近这阵,偶尔在朋友圈看到的、他在上海某片繁华中穿梭的影子……
一个名字,一个带着复杂、荒诞色彩的人物轮廓,在陈琛纠结的思维深处,逐渐凝结成型。
「……徐……」他喉咙干涩地挤出一个音节,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仿佛在吞咽一枚烧红的炭块,「……徐经业?」
朱怡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极其细微地僵了一下。这个名字像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她眼神里那层麻木的茫然和死气。空洞的目光迅速聚焦,一丝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神色掠过她的眼底。
她当然记得这个名字!那个大二就去当兵、退伍回来年纪比同级生大些、总带着一股子兵痞痞和「社会人」劲儿的陈琛的室友!印象最深的,是某次他带着几分炫耀又无所谓的语气提过「当兵地方查得严,憋得要死,放假就去城里……
懂得都懂」。以及陈琛有次在电话里无意透露出他去「解决生理需求」时的熟稔语气……
徐经业。
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并不差。大学时他来看陈琛时偶尔见过,挺健谈,有点油滑但不算讨厌。退伍后再聚会,他身上确实多了种……怎么说呢,看透人情、甚至看透男女那点事的世故感。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陈琛关系最好的朋友之一。
朱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只是看着陈琛,红肿的眼睛里,那巨大的茫然被一种认命的疲惫取代。她闭上眼,又一颗泪珠滚落,没入鬓角,声音轻得像叹息:「……随你吧。」
陈琛的心像被这句话狠狠揪了一下,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源自身体深处的灼热感,又让他无法忽视那份「出口」带来的、实实在在的生理舒缓。他喉结艰难地滚动,声音干涩:「……好。我……我找机会联系他。」
夜雾似乎淡了些,但南桥村的寂静更深了。窗外的水声彻底隐没,只剩下夫妻俩沉重交错的呼吸。
朱怡最终背过身去,重新裹紧了被子,只留给陈琛一个僵硬的背影。
陈琛盯着天花板,床头灯微弱的光晕在他眼底投下晃动的阴影。
病毒带来的那股灼热尚未完全消退,与巨大的羞耻感在体内撕扯。他摸出枕边的手机,屏幕的光刺得他眯了眯眼。手指在通讯录里滑动,最终停留在「徐经业」三个字上。
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才像下定了某种决心,重新按亮,点开了微信对话框。但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又顿住了,最终只是退了出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需要一点时间,也需要一个不那么突兀的契机。
*** *** ***
几天后,午后的上海。
阳光穿过高楼的缝隙,在繁忙的街道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
车流缓慢蠕动,喇叭声此起彼伏。
一辆蓝白相间的出租车在红灯前停下。驾驶座上,一个青年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他剃着利落的毛寸头,脸型是硬朗的鹅蛋脸,眉毛浓黑,眼神带着点被生活磨砺出的微糙和锐利。他穿着出租车公司统一的深色短袖工装,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结实的脖颈线条。手指骨节分明,正有些烦躁地敲打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纹丝不动的车龙。
手机在支架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徐经业瞥了一眼,是微信消息。
发信人:陈琛。
他随手划开。
陈琛:「经业,最近咋样?忙不?」
徐经业扯了扯嘴角,单手飞快打字回复。
「琛哥!稀客啊!我能忙啥?混呗!操蛋的,老头子非把我塞进这破出租公司,说啥本地人开出租饿不死。天天堵成这鸟样,跑断腿也挣不了几个子儿。你呢?跟嫂子那小日子滋润的吧?啥时候要孩子?赶紧的!」
语气里带着一贯的熟稔和不拘小节。
陈琛:「……还行。家里事多。你呢?还在原来那地方?」
徐经业:「可不!还能飞哪去?就这四轱辘里窝着呗。」
对话框安静了几分钟。徐经业趁着车流松动往前挪了一段,找了个能短暂停靠的路边,拉上手刹。刚点上一根烟,手机又震了。
这次陈琛没打字,直接甩过来一个新闻链接。标题十分耸动:《江南古镇惊现异界独角兽袭击!幸存者感染「绿帽病毒」引发关注!》
徐经业皱紧眉头,手指夹着烟,点开了链接。
他快速滑动屏幕,新闻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渲染怪物袭击的恐怖,并说幸存者感染了一种名叫「牛头人症候群」的病症。配图是打了厚厚马赛克的病房照片和模糊的石桥远景。
当他看到新闻里明确提到「屿岸咖啡店老板陈琛」是伤者时,手指猛地顿住,烟灰簌簌地掉落在裤子上。
徐经业:「操!琛哥?!这新闻里说的是你?!那怪物咬的?真的假的?!」
他的信息瞬间刷屏,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陈琛:「嗯。是我。」
回复只有两个字,却像重锤砸下。
徐经业:「我靠!你没事吧?!现在怎么样了?嫂子呢?吓坏了吧?!」
陈琛:「命捡回来了。还在恢复。朱怡……还好。」
徐经业:「那就好那就好!真他妈吓死老子了!这什么鬼东西……那病毒呢?
新闻里写的那个……什么牛头人……真的假的?太邪乎了!」
陈琛:「……是真的。」
又是短暂的沉默。
陈琛:「经业,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很重要。」
徐经业看着这行字,眉头拧得更紧。陈琛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
徐经业:「靠,跟我还客气?说!要钱要人?只要兄弟我能办到!」
陈琛:「……不是钱的事。电话里说不清。得见面。你……最近能抽空来趟南桥吗?或者我去上海找你?」
见面?徐经业心里咯噔一下。
陈琛刚捡回条命,还中了那邪门的病毒,这么急着见面?
帮忙?帮什么忙需要当面说?
他下意识地重新点开那个新闻链接,手指快速滑动,目光死死盯在关于「牛头人症候群」的描述上。
「……该病毒会引发感染者对伴侣与他人亲密互动产生强烈的心理渴望……
若长期无法满足,可能导致严重心梗猝死……」
「……通过适当满足其心理需求,可有效缓解症状,降低致命风险……」
心理渴望……伴侣与他人亲密互动……满足需求……缓解症状……
徐经业的脑子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嗡嗡作响。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将所有线索串起来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半天打不出一个字。车窗外,都市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他心脏怦怦狂跳的声音。
*** *** ***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上海某条繁华街道旁的咖啡馆内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几何图形。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焦香和甜点的甜腻,背景是舒缓的爵士乐,与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形成微妙的对峙。
陈琛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卡座里,面前的咖啡只浅浅抿了一口,早已凉透。
他微微佝偻着背,棒球帽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额头上敷料的边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咖啡杯壁,目光却像生了根,牢牢钉在咖啡馆入口的方向。每一次门铃响起,他的呼吸都会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滞。
距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不久,那扇镶嵌着磨砂玻璃的木门被推开,带进一阵都市的热风。
一个穿着深色短袖工装、剃着利落毛寸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徐经业的目光快速扫过店内,带着出租车司机特有的锐利。当他捕捉到角落里的陈琛时,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琛哥!」
徐经业的声音带着惯常的熟稔,拉开陈琛对面的椅子坐下,「等久了吧?市中心这路,开个车跟爬似的!」他抱怨着路况,目光却仔细地扫过陈琛略显苍白的脸和帽檐下的阴影,「气色看着还行?头还疼?」
「好多了。」
陈琛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干涩感,「麻烦你跑一趟。」
「啧,说这话!」徐经业摆摆手,招呼服务生点了杯冰美式,「电话里你也没说清楚……那新闻……还有那啥病毒……真的那么邪乎?」
服务生离开后,卡座周围的空间安静下来。陈琛缓缓摘下棒球帽,额角的敷料暴露在光线里。他的动作很稳,语气也近乎陈述事实:「新闻是真的,那东西差点要了我的命。病毒也是真的,叫『牛头人症候群』。」
徐经业脸上的轻松淡去,眉头拧起,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求证。
陈琛的手指轻轻按在左胸口的位置,眼神掠过一丝波动:「嗯。它会攻击心脏。让你……渴望伴侣与他人……产生亲密互动。如果得不到满足,」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那种沉甸甸的、窒息的感觉会越来越重。我已经……发作过一次心梗了。」
徐经业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他盯着陈琛,那平静语调下透出的信息量巨大且荒谬。「我操……」他低低骂了一声,端起冰美式猛灌了一大口,「医生怎么说?只能……那样?」
「只有那样能缓解,能保命。」陈琛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凉掉的咖啡上,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医学事实。
短暂的沉默在爵士乐中蔓延。徐经业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嗒、嗒、嗒。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新闻的描述、陈琛平静却笃定的痛苦、那个匪夷所思的「治疗方案」……以及那句「请你帮忙」。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陈琛,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确认:「所以……你找我……是想让我……帮这个忙?对朱怡?」
陈琛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凉透的咖啡,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他避开徐经业的目光,看着窗外缓慢移动的车流,几秒钟后,才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的音节:「……嗯。」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徐经业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吐了一口气。他看着对面平静却仿佛被无形枷锁束缚的陈琛,又想起朱怡温婉的身影。一种混合着荒谬、沉重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悄然在心底滋生。
他没有表现出愤怒或抗拒,只是沉默了片刻,眼神里那份惯常的油滑褪去,换上了某种下定决心的凝重。他端起剩下的冰美式,一口喝干,放下杯子时,声音带着一种干脆利落:「行。明白了。」
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走吧,送你回去。这事儿,总得……三个人都在场说清楚。」
陈琛默默戴上帽子,跟着起身。
晚时分,出租车抵达咖啡馆。
夕阳的余晖为南桥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懒洋洋地洒在「屿岸」咖啡馆的木质招牌上。徐经业稳稳地将车停在门前的石板路上。推开门,熟悉的咖啡香混合着烘焙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店里还有几位客人,低语交谈声营造出表面的宁静。
陈琛和徐经业没有走向吧台,默契地选择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这个位置视野很好,能清楚地看到吧台后的景象。
朱怡正在前台忙碌。她系着干净的围裙,低头仔细擦拭着咖啡机的蒸汽棒,侧脸在吧台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沉静而专注。然而,那专注之下,似乎绷着一根无形的弦。她偶尔抬眼为客人续水或收拾桌面时,眼神会下意识地扫过店内,带着一丝丝警觉。
与此同时,陈琛和徐经业的出现,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邻桌低声交谈的中年妇女停顿了一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另有一个独自看书的年轻男子推了推眼镜,目光在角落卡座和吧台之间来回逡巡;靠窗位置的一对小情侣更是毫不掩饰好奇,女孩甚至轻轻碰了碰男友的胳膊,示意他看向陈琛的方向。那些目光,好奇、探究、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像无形的蛛网,无声地笼罩在朱怡身上。
关于陈琛的「怪病」,关于那个「绿帽病毒」,显然已是村里公开的秘密。
朱怡似乎早已习惯这种无形的审视。她将背脊挺得更直了些,只是擦拭咖啡机的动作却带上了一丝紧绷感。阳光穿过窗户,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扇形阴影。
片刻后,朱怡收拾好手头的东西,深吸一口气,拿起点单夹和笔,朝着角落的卡座走了过来。她的脚步很稳,脸上维持着职业化的平静,走到桌边时,目光先是掠过陈琛,带着一丝询问感,随即落在徐经业身上,嘴角弯起一个礼貌的弧度。
「经业,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喝点什么?还是老样子?美式?」
徐经业立刻点头,脸上挂起他惯常的、带着点社会气的笑容:「嫂子!是好久没见了!对,冰美式,麻烦你了。」他的目光在朱怡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自然地移开。
朱怡点点头,飞快地在单子上记下,视线没有与陈琛交汇。
「稍等。」
她轻声说完,转身走回吧台。
那背影,纤细而挺直。
徐经业和陈琛对视一眼,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核心话题。他们随意地聊着上海的堵车、徐经业开出租的见闻、南桥村最近的变化……话题平淡,声音不高,像在维持一种表面的正常,填充着等待时间。
渐渐的,咖啡馆内的客人开始减少。
夕阳沉入地平线,窗外路灯亮起,在渐浓的暮色中投下昏黄的光晕。朱怡穿梭在桌椅间,收拾着最后几位客人留下的杯碟,动作麻利却沉默。当她为那对小情侣结账时,女孩的目光在她脸上明显地停留着。朱怡只是垂下眼睫,平静地找回零钱。
等最后一位客人推门离开,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朱怡走到门口,轻轻挂上了「休息中」的牌子。
卷帘门被缓缓拉下,金属摩擦声在骤然安静的咖啡馆内,显得格外清晰。门扉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明亮的顶灯熄灭,只留下吧台和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将偌大的空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静谧里。空气中残留的咖啡香沉淀下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异样平静。
朱怡解下围裙,慢慢转过身,面向角落里的两人。
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站在那里,隔着几张铺着格子桌布的咖啡桌,望着角落卡座里的两个男人。光影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鼻梁挺秀,唇线紧抿着,带着一种近乎苍白的克制。
卸去了职业化的平静外壳,那双曾清澈如水的眼眸深处,此刻弥漫着一层薄雾般的哀婉和深深的疲惫,宛如经历失去的未亡人凝望故物。然而,这脆弱之下,又支撑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韧——她挺直的背脊,微微抬起的下颌,都显露出直面这一切的决心。
徐经业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轻松得有些不自然,「嫂子,你这店弄得真好啊,比我们大学旁边那些小店有格调多了!」他站起身,环顾四周,「这装修,这气氛,啧啧,老陈好福气!」
陈琛也连忙站起来,声音有些干涩:「是啊……这里,还有楼上……原本就是我们家的老房子,」他顿了一下,目光游移,似乎需要借助熟悉的环境来支撑话题,「我们是做民宿起家的,这栋楼上下三层,底下开了店,楼上改了几间房,也是租出去的……」
朱怡终于动了。她微微转向徐经业,脸上努力浮起一丝极淡的、礼节性的微笑,那微笑在哀婉的底色上显得格外令人心酸。她没有接徐经业「福气」的话茬,声音平稳但偏低,清晰地落入安静的空气中:「楼上还有空房间的,陈琛说得没错。」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围裙的带子,「二楼楼梯口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旁边是条小走廊,还连着我们留用的另外两间空客房,平时不怎么用。地方有些简陋,胜在干净。」
她的目光掠过陈琛,最后落在徐经业脸上,平静地继续:「这么晚回去也不方便……经业,晚上就住这边吧?房间是现成的。」
这句邀请不带任何额外的情绪,只是陈述一个解决住宿的安排。
徐经业立刻点头,顺势接话:「那太谢谢嫂子了!省得我去外面找地方挤,正好看看咱老陈的『产业』!」他哈哈一笑,笑声在空旷的店里显得有些突兀,「那就麻烦带我参观参观?」
「应该的。」朱怡的声音依旧平静。
三人离开卡座,脚步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脚步声在空旷的咖啡馆内短暂回响,随后被厚重的卷帘门隔绝了最后的外部光线。昏黄的壁灯像沉默的哨兵,投下温暖却无法驱散本质的光晕,映照着走向楼梯口的三人身影。
陈琛走在最前面,推开吧台后方那扇通往二楼的木门,潮湿的暮气和木料老旧的淡淡气味扑面而来。狭窄的阶梯陡峭,嵌着圆润的木条,陈旧的木板随着脚步发出轻微的叹息。
陈琛扶着粗糙的栏杆,身影隐没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朱怡安静地跟在后面,高跟鞋踏上木质台阶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沉静的韵律。徐经业走在最后,目光无可避免地落在朱怡的背影上——她的腰身流畅地收进深灰色的伞裙里,及膝的裙摆在迈步时微微漾开,薄丝袜包裹的小腿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踏上二楼狭窄的平台,感应灯自动亮起,光线柔和。平台左手边,一扇厚重的深色木门紧闭着。平台右侧,则是一条短走廊,仅容两人并肩,铺着深灰色防滑地毯,墙上间隔镶嵌着简约的金属框壁灯,光晕安静地洒落在光洁的仿柚木复合地板上。这是典型的都市轻奢民宿的风格,简约、洁净,类似于「全季酒店」
的素雅基调。
「这边。」陈琛推开右手边一扇虚掩的白色平板木门-02号房间。
房间不大,格局方正。
一张宽大的低床头纯色亚麻软包床占据中央,上面铺着熨烫平整的浅灰白色床品,看着蓬松舒适。墙面是浅浅的米灰色,挂着两幅抽象线条的几何装饰画。
靠窗位置一张小巧的梳妆台兼书桌,配着同色系的简约皮转椅。角落里还有一个顶天立地式的磨砂玻璃推拉门衣柜。独立的卫生间隐藏在一扇磨砂玻璃折叠门后。
整体色调干净明快,空气里是清洁剂混合着淡淡的香氛味,是精心打理过的、等待入住的气息。
「看看还成吗?」朱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平静无波。她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身形被光晕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目光在房间里快速扫过,像是在确认准备工作的万无一失。
「太行了嫂子!这比我在上海租的鸽子笼强一百倍!」徐经业立刻走进去,环顾四周,语气是真切的赞叹,也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缓解气氛,「干净又舒服,还有独立的卫浴,够宽敞!你们这民宿弄得很专业啊!」
「喜欢就好。」
朱怡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日常用品在床头柜抽屉里备着新的。」
「行,足够了!嫂子你想得太周到了。」徐经业退出房间,关上门,动作自然。他看向陈琛和朱怡,「那……先上你们那坐会儿聊聊?」
陈琛点点头:「嗯,到家门口了,进去喝杯茶。」
朱怡没多言,转身,掏出钥匙,打开了平台左侧那扇深色木门锁。推开家门,浓郁的、温暖的咖啡豆焦香混合着新鲜烘焙糕点的甜暖气息扑面而来。与楼下咖啡馆的味道一脉相承,只是多了几分居家的醇厚。
整个空间并不逼仄。灯光透过窗户,照亮了这间集客厅、厨房于一体的开间。
右侧是精心打理的开放式厨房,光洁的石英石台面一尘不染,几样简约的银色厨具挂置墙边。台面上摆放着亮着提示灯的半自动咖啡机和精巧的滴滤装置,散发出咖啡的余韵。旁边的嵌入式烤箱似乎刚结束工作不久,飘散出若隐若现的、令人愉悦的甜香。
正对着门的是一整面落地窗,采光极佳。窗边铺着素雅的地毯,一张宽大舒适的低矮布艺沙发靠在墙边,沙发前是线条简约的木质茶几。角落立着投影幕布收起的架子。客厅左侧,一道磨砂玻璃推拉门虚掩着,门后是卧室空间,门边的墙壁上挂着装饰性的衣帽钩。
最触目的,是沙发背对着的卫生间磨砂玻璃门。
三人进屋,空间立刻显得局促。朱怡的动作却显得异常轻巧利落。她没停留,径直走向小厨房,动作流利得如同排练过无数次——提起灶台上的烧水壶蓄满水,拨开燃气开关,幽蓝的火舌腾起。整个过程里,她的侧脸在厨房顶灯的直射下显得沉静,鼻梁挺直,唇线抿成一道柔和的弧线,只有当她垂首凝视水面时,才能看到长睫在眼下投下的一线阴影。
「坐吧经业。」
陈琛招呼着,自己先在沙发上找了个角落坐下,留下另一侧更宽敞的位置。
徐经业的目光快速掠过这拥挤却充满生活痕迹的空间,最终落在朱怡身上。
她正弯着腰去够高处的茶叶罐,这个姿势无意间让腰间布料绷紧了一瞬,清晰地勾勒出细腰在伞裙宽松裙摆处那段流畅而诱人的收束线,也让她柔软的侧影在厨房灯下显露无疑。
他眼神微闪,随即若无其事地在对面的小沙发凳上坐下来,与陈琛保持着一点距离。
烧水壶的嗡鸣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特别突出,像是某种倒计时的滴答声。当水声沸腾着尖叫起来,又被朱怡迅捷地切断时,那瞬间的安静反而更令人呼吸一滞。
朱怡将开水注入三个干净的玻璃马克杯,碧绿的茶叶在滚水中翻滚舒展,清苦的香气瞬间弥散开来,试图强势地覆盖屋里原本的味道。她端着托盘走过来,将一杯茶稳稳放在徐经业面前的茶几上:「小心烫,经业。」
「谢谢嫂子。」徐经业双手接过,语气平常。
接着是陈琛的杯子,被轻轻地、同样平稳地放在了他那侧的茶几一角。
「你的」。
朱怡的声音低了一点。最后她才捧起自己的那一杯,退开几步,靠着厨房操作台的边缘站着,离两个男人都有些距离。小小的客厅形成了一个微妙的三角形。
她低头轻轻吹着自己那杯茶的热气,长睫低垂,遮掩了所有的情绪。房间里只有茶水晃动的轻微声响和三道被刻意放缓的呼吸声。
时间缓慢得如同凝固的陈茶。
陈琛低头盯着自己杯口氤氲的水汽,仿佛那里有破解困局的密码。无形的张力在沉默中越来越沉,几乎要压垮脆弱的礼貌。终于,他抬起头,目光掠过朱怡微垂的脖颈和肩膀上柔软的针织布料,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略带沙哑的音节,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小朱……」
朱怡闻声抬起眼,目光平静地对上他。
那眼神里没有质问,只有一种安静的等待。
陈琛在她这样的目光下,几乎有些无法继续。他移开视线,落在她身上那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衫,那里面包裹着她温热的身体,也沾染着一天忙碌下来厨房的油烟气息。
他咽下后面的话,重新启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身上都是油烟味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
「……累了一天了。去洗个澡吧,放松一下。」
朱怡整个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直了一瞬。但也就仅仅是一瞬。一抹飞霞,毫无征兆地,迅速从她纤细雪白的脖颈蔓延而上,染透了小巧玲珑的耳垂,最终将那张沉静姣好的面颊浸染成一片醉人的酡红。这红晕来得迅疾而浓烈,如同被打翻的胭脂泼在她细腻的肌肤上。
她的眼波慌乱地闪烁了一下,浓密的睫毛急促地扑扇,嘴唇微微翕张,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所有的语言都在那巨大的、不容置疑的现实语境中溃散。那红晕成了她唯一的、无处隐藏的情绪。
她目光飞快地掠过陈琛,又似被徐经业的存在烫到般迅速收回,最终凝滞在自己杯口的水平线上。片刻的死寂后,那股浓重的羞赧被她强行按捺下去,化作了更深沉的、认命般的沉寂。
她没有看任何一个人,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她没再说话。将手中那杯一口未沾的、依然滚热的清茶,轻轻放在身旁冰冷的料理台面上,发出「嗒」一声轻响。随即,她站直身体,转过身,迈着一种奇异的、既不是慌乱也不是镇定的步伐,径直走向客厅另一端,那扇醒目的磨砂玻璃门前。
徐经业的目光下意识追随着她的背影。纤细的腰肢、挺直而柔韧的背脊线条、还有行走间伞裙裙摆微微晃动时带出的那点柔和韵律……都像慢镜头一样刻进视觉。陈琛则一直低着头,下颌绷紧,视线死死盯着自己茶杯底部沉浮的几片茶叶,仿佛要将它们看穿。
朱怡没有停顿,没有回头,冰冷的手指握住那黄铜色的门把手,毫不犹豫地拧开、推门、闪身进入,再反手果断地将门带上。
门锁在寂静中发出一声清脆悦耳又无比尖锐的——「咔哒」。
这声音像一个开关被按下。
一道冰冷的界限就此划定。
首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油然引人遐思。很快地,门板内侧边传来塑料淋浴头被拿起的轻微碰撞声。然后一阵水流倾泻而下,激烈地冲击在瓷砖或身体上,清晰有力地穿透了薄薄的磨砂玻璃门板,毫无遮拦地弥漫出来,瞬间充满了这小小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热水落地的喧嚣,成了此刻房间内唯一宏大而直接的声响。氤氲的水汽似乎已经透过门缝蔓延出来,混合着浴室里沐浴露的清甜气息,弥漫在带着油烟味的空气里。
徐经业缓缓抬起头,端起那杯已经温热的茶,抿了一口,眼神沉静地投向对面一直低着头的陈琛,仿佛刚才那扇门的关闭和激烈水声的响起只是一个平常的信号。
「琛哥,」他的声音平稳,压过了些微的水声,「说说你咖啡馆打算弄的那个新季度活动吧?上次微信里提的,有点意思。」
陈琛顺着徐经业抛来的话题,声音干涩但努力维持着平稳:「是……新季度活动。主要是想结合南桥当地的时令食材……」他描述着桂花拿铁和限定甜点的开发思路,语速比平时慢些,像是每个词都经过反复斟酌才吐出。
徐经业侧耳听着,适时地插上几句:「桂花好啊,秋天应景!嫂子做甜点那么厉害,肯定效果棒。」他的目光偶尔会飘向那扇水声轰鸣的磨砂门,又迅速拉回,落在陈琛身上或是茶几上的纹路。话题就这样在狭窄的空间里勉强推进,被哗啦啦的洗澡声不间断地包裹、切割。
水流的冲击力似乎减弱了一点。
片刻沉默从卫生间的方向延伸出来,随之而来的是更轻柔细碎的水流声,像在清洗泡沫。然后水声戛然而止。
客厅里的声音也同时停了下来。
一种新的寂静,带着浓重的潮湿感和沐浴露的香甜气息,弥漫开来,取代了水声的喧嚣。因为在那扇紧闭的门后,传来毛巾与肌肤摩擦的悉索声,衣物接触身体的细微布料摩挲声。每一个微小的声响都在此刻极度清晰的客厅里被无限放大。
陈琛端起早已凉透的茶,却没有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徐经业也停止了交谈,客厅里只剩下两道刻意放轻的呼吸。
门锁轻微的咬合声,打破了沉寂的张力。
磨砂玻璃门缓缓向内打开。
浓郁的、带着热度的水汽像云雾般涌出,在门口氤氲翻滚了几秒,才被客厅的空间稀释,缓缓向上飘散。朱怡的身影出现在朦胧的光晕之中,从水雾里走出来。
她显然精心整理过仪容。脸上未施粉黛,但刚被热水浸润的肌肤透出一种自然健康的红晕,光洁细腻,不见一丝之前的苍白或泪痕。吹干的及肩黑发柔顺地披着,泛着自然的光泽。
她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居家衣物。一件宽松舒适的浅米色细棉圆领长袖T恤,质地柔和垂顺,自然地勾勒出身体放松时的轻盈线条;下半身是一条过膝的深灰色毛圈布运动休闲裤,裤脚宽松地垂落。
她的穿着是极其正常的居家装扮,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脖颈都藏在了圆领里。
然而,唯有脚下是空无一物。
一双脚,赤裸地踏在微凉的、铺着深色地砖的地面上。
那无疑是双骨肉匀停、保养得宜的脚。脚背白皙,在客厅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下仿佛细腻的瓷器,光洁的皮肤下透出淡青色的隐隐筋络。足弓的弧线优美,五根脚趾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没有涂抹任何颜色,在湿润后泛着自然的淡粉色光泽。几颗微小的水珠还留恋在脚踝和圆润的脚后跟,缓缓往下滑落。
这双因刚出浴而显得格外白皙莹润的裸足,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踩在地面上,与保守的衣着形成了微妙而直白的反差,如同包裹在朴素外衣下的精致礼物,不经意地泄露出一角。
徐经业的目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扫过她的脸庞,在她干净平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顺延着身体的线条自然下滑——掠过纤细的脖颈、宽松衣服下起伏的胸前,最终落到了那处最末梢最私密的坦露之处。
他的视线仿佛被钉在了那双赤裸踩在地板上的双脚上,瞳孔不易觉察地轻轻收缩了一下,呼吸也像是瞬间慢了一拍。一股属于成熟男人最直接、最本能的冲击电流般滑过神经。
朱怡立刻就察觉到了那束粘稠的目光,像无形的羽毛扫过她的脚背。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原本平静自然的表情泛起微澜,耳根迅速被一抹鲜艳欲滴的霞色晕染。那红晕带着热度直冲脸颊。虽然她强自镇定,但微微蜷缩向内的左脚趾,轻微地在地砖上蹭了一下,泄露了那一瞬间因被凝视裸足而生的强烈羞窘与不自在。
与此同时。
一直低垂着眼帘的陈琛,整个人仿佛触电般僵直了一瞬。
紧接着,他极其深、极其顺畅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在陡然安静的客厅里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舒泰感。紧抿了许久的唇线不由自主地松开,一丝几不可见的松懈,从他略显苍白的下颌悄然攀上眉梢。那只一直按在左胸口附近,似乎习惯性压制不适的手,缓缓地、无声地垂落下来,搭在了大腿上。
他放在大腿上的手,原本紧绷的五指,也不自觉地松弛下来,不再是无意识地攥紧。一种难以形容的轻松感,像无形的暖流,迅速地驱散了笼罩在他周身已久的沉郁、紧绷和隐忍的病态气色。尽管面容依然带着病后的单薄,但眉宇间那份沉重的压力感,被一种意外的平静和舒爽取代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徐经业捕捉到了陈琛这明显的变化。他眼中那份对朱怡裸足的惊艳带来的震动仍未完全平息,混合着讶异,他下意识地求证般看向陈琛,目光快速扫过他那变得松弛的肩背,落在那只自然垂落的手上。刚才还如困笼野兽般的沉闷压抑,此刻竟像冰雪消融般舒缓开来。
事实,再清晰不过地摆在了面前。
朱怡脸上的红霞未褪。但也第一时间感觉到了陈琛那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瞬间的缓解是如此明显而直接,根本不需要任何语言的赘述。
三道目光在充斥着未散水汽的寂静中,短暂地、无声地交汇了一瞬。朱怡的目光带着复杂的羞赧扫过陈琛轻松下来的脸庞,又像被烫到般,掠过徐经业眼底某种热度。
沉默,沉重而粘稠的沉默,重新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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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成效
「茶凉了。」
片刻后,朱怡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寂静。
她走到小厨房操作台边,重新拿起自己的杯子。
陈琛仿佛被惊醒,下意识地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确实凉了。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是啊,凉了。经业,还喝吗?让朱怡再给你倒点热的?」
「不用麻烦了,嫂子。」徐经业也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顺势放下,目光很自然地落在朱怡身上。她正背对着他们,重新往烧水壶里蓄水。那件宽松的米白色羊绒衫下摆垂落,勾勒出腰臀处流畅的线条,深灰色的休闲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
「这地方真不错,」徐经业转开话题,语气轻松了些,「闹中取静,比上海舒服多了。嫂子,咖啡馆生意还好吧?」
朱怡按下烧水开关,转过身,靠着操作台边缘。她脸上那抹浓重的红晕已经褪去大半,只剩下耳根处淡淡的粉色。「还行,勉强维持。」她的声音平稳,目光在陈琛和徐经业之间短暂停留,「小地方,熟客多。就是最近……事情多,有点顾不上。」
「理解理解,」
徐经业点点头,身体放松地靠向沙发背,姿态比刚才更从容,「琛哥这情况,肯定得先顾着身体。对了,」他看向陈琛,带着点调侃,「你这店弄这么雅致,是不是嫂子眼光好?我记得你以前宿舍那审美,啧啧……」
陈琛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他注意到朱怡虽然还靠着操作台,但肩膀的线条不再那么紧绷。他顺着徐经业的话说:「嗯,都是她弄的。我负责打杂。」他顿了顿,目光也落在朱怡身上。宽松的衣衫掩不住她胸前的柔软弧度,灯光下,她未施粉黛的脸颊透着刚沐浴后的干净光泽。
「经业开车辛苦,」陈琛接着说,语气带着点刻意的随意,「晚上就安心住这儿。楼上客房虽然简单,但该有的都有,安静。」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朱怡,像是在确认什么。
朱怡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认同。她拿起水壶,给徐经业和陈琛的杯子重新续上热水。弯腰倒水时,羊绒衫的领口微微敞开了一线,露出一小段雪白细腻的锁骨,很快又被直起的身体掩住。
徐经业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移动,从她倒水时微微用力的手腕,到她低垂的睫毛,再到她重新站直后略显宽松却依然能看出身材曲线的腰腹。他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强烈的冲击感,而是变得坦然,甚至带着点欣赏的意味,仿佛在打量一件熟悉又值得品味的物品。
朱怡感觉到了那目光。她端着水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显出强烈的羞窘或躲闪。她只是抬起眼,平静地回望了徐经业一眼,眼神里没有责备,也没有迎合,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坦然。
然后,她将水壶放回原位,拿起自己的杯子,小口地啜饮着热水。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但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陈琛看着朱怡放松下来的侧脸,又看了看徐经业变得坦然的目光。他自己胸口那种因为病毒而带来的、时常存在的沉甸甸的压抑感,似乎也随着朱怡的放松和徐经业的坦然,悄然消散了许多。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比平时更顺畅了一些。
「经业,」陈琛开口,声音比刚才更稳,「住得惯吗?那房间。」
「挺好的,真挺好的,嫂子收拾得干净又舒服。」徐经业回答得很自然,目光再次投向朱怡,这次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些,从她柔顺披散的黑发,到她低垂的眼睫,再到她握着杯子的、纤细的手指,「比我在上海租的房子强太多了。」他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种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意味。
朱怡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只是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经业,」
陈琛抿了口热茶,状似随意地问,「还单着呢?叔叔阿姨没催你?」
徐经业靠在沙发凳上,自嘲地笑了笑:「催,怎么不催。天天电话轰炸,恨不得我明天就领个媳妇儿回去。烦得很。」他摊了摊手,「开出租,早出晚归,哪有那功夫?再说,现在姑娘眼光都高。」
「急什么,」陈琛接话,目光转向朱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我跟朱怡,也是去年才领的证,这不也才二十五?日子还长着呢。」他伸手,轻轻握住朱怡放在腿上的手。
朱怡的手在他掌心微微一动,没有抽开,任由他握着,目光低垂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
「是啊,刚新婚一年,」陈琛继续说,语气带着点回忆的暖意,「还没想着要孩子的事,先顾好眼前。」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私密的坦诚感,「我们……就正常频率吧,一周两三次?也没刻意避孕,想着顺其自然,有了就要。」他说这话时,目光很自然地扫过朱怡的身体,宽松的居家服掩不住她年轻姣好的身段。
徐经业听着,眼神很自然地落在朱怡身上。她微微侧着脸,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颜线条,刚沐浴后的肌肤细腻光洁,长发随意披散,带着一种居家的慵懒感。宽松的衣物下,胸前的弧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腰肢纤细,双腿并拢斜倚着,在深灰色休闲裤包裹下显得修长笔直。
「嫂子这条件,」徐经业的目光坦然地在她身上停留,语气带着真诚的赞叹,「老陈你这福气,真是没得说。漂亮,能干,脾气看着也好。」他的视线从她光洁的额头,滑过挺秀的鼻梁,落在她微微抿着的、形状美好的唇上,最后又回到她清澈却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眼睛。
朱怡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移开目光或脸红。她抬起眼,迎上徐经业的打量,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份赞美,甚至还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低声道:「谢谢。」
陈琛握着她的手,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股熟悉的、沉甸甸的滞闷感,随着徐经业坦然的打量和朱怡平静的接受,正不断地冰消瓦解。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舒适感顺着脊椎蔓延开,让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连带着一直微微蹙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他看着朱怡在徐经业目光下放松的姿态,心里那点残余的别扭也被一种更强烈的、源自身体深处的「舒缓感」压了下去。
他松开朱怡的手,顺势轻轻拍了拍她的腿,语气轻松自然,带着点主人翁的随意:「时间也不早了。经业今天开车来回也累了。」他看向徐经业,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点点的催促,「让朱怡带你过去隔壁房间吧?早点休息。」
「行,是有点困了。」徐经业应声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
朱怡也站起身,轻声说:「经业,你稍等一下。」
她没看任何人,快步走进了夫妻俩的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男人。陈琛端起茶杯,低头喝着水,没说话。
徐经业的目光扫过那扇关上的卧室门,又落到陈琛身上,眼神复杂。
片刻,门开了。
朱怡走了出来。她换下了宽松的羊绒衫,穿着一件薄款的浅杏色针织开衫,里面是贴身的白色吊带背心。开衫没系扣子,自然地垂落,清晰地勾勒出她胸前的饱满弧度和纤细的腰肢。下身依旧是那条深灰色的休闲裤,衬得双腿修长。她的长发拢在了一侧肩头,露出一段雪白修长的脖颈。刚洗过澡的光泽感还在,脸颊却比刚才红得多,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颈,像熟透的蜜桃。
她低着头,紧紧攥着拳头。
指缝间,清晰地露出一个深蓝色、方方正正的小塑料包装盒。
她站在卧室门口,仿佛脚下生了根,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把脸埋进胸口。
那抹浓重的红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剔透。
徐经业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钉在了朱怡紧握的右手上。然后,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向下移动——掠过她因低头而更显优美的颈项线条,掠过开衫下摆处隐约可见的纤细腰肢,掠过深灰色裤管包裹的笔直小腿……
最终,落在了她赤裸踩在微凉地砖上的双脚上。
那双脚依旧白皙莹润,脚趾圆润整齐,指甲泛着自然的粉色。几颗细小的水珠似乎还挂在脚踝,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此刻,它们微微向内蜷缩着,显露出主人难以言喻的紧张和羞窘。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朱怡像是终于积蓄了足够的勇气,猛地抬起头。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带着浓重的羞意,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避开了徐经业灼热的目光,也避开了陈琛的方向,视线落在徐经业身后的门框上。
然后,她迈开脚步,朝着徐经业走去。
她的步伐有些僵硬,但目标明确。走到徐经业面前一步之遥时,她停下。她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伸出左手,轻轻地、带着一丝浅浅的颤抖,挽住了徐经业的右臂。
她的手臂肌肤温热细腻,透过薄薄的针织衫传递过来。
「走吧,」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颤音,却清晰地传入徐经业耳中,「我带你过去。」
徐经业低头,目光在她低垂的睫毛和红唇上停留,喉结滚动了一下。
「好……麻烦嫂子了。」他的声音有些发干。
朱怡没再说话,只是挽着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引导着他转身,朝着家门外走去。
她没有回头看一眼沙发上的陈琛。
陈琛坐在沙发上,看着妻子挽着好友的手臂离开。朱怡纤细的背影,挽着徐经业胳膊的姿态,以及她手里紧握的那个深蓝色小盒子……像一幅定格的画面。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松开。
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的舒畅感,像暖流一样迅速席卷了他的胸腔,驱散了所有残余的沉重和不适。他靠在沙发背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客厅的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带上。
陈琛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客厅门把手的铜色光泽上,直到那细微的「咔嗒」声响起,将走廊的凉意彻底隔绝在外。他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胸腔里那股奇异的暖流仍在蔓延,像是病毒在体内悄然庆祝着这场「解脱」。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盘,荧光指针指向十点一刻。
时间还早,但对他来说,这将是漫长而煎熬的序曲。
他深吸一口气,关掉了客厅的壁灯。
整个空间瞬间坠入黑暗,只有窗外远处的路灯投进一丝朦胧的灰蓝光影,勾勒出家具的轮廓。他也没有打开卧室的灯,就这样摸索着进屋,走进那务必熟悉,却刻显得格外空旷的房间。
此时,房间里还残留着朱怡换衣服时淡淡的香水味。
陈琛没有躺下,而是径直走到电脑桌前,拉开那张简易的转椅,呆呆地坐了下去。屏幕是黑的,他也没开机,只是双手撑在桌沿上,目光茫然地盯着前方漆黑的墙壁。
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屏息了。他几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起初平稳有力,像鼓点般回荡在耳畔,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泰感。
墙那边是02号房间,距离不过几米之遥。他想象着朱怡此刻的模样:脸颊绯红,耳根烫得像熟透的樱桃,手指微微颤抖着递出那个盒子;徐经业的目光会自然地落在她身上,从她刚换上的浅杏色针织开衫,到里面那件贴身的白色吊带背心,勾勒出胸前柔软的弧度……
这些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不是嫉妒,而是病毒催生的渴望,让他胸腔里的暖流更加强烈。
舒泰,纯粹的舒泰,仿佛长久以来的枷锁终于松动。
时间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流逝。
他没有看表,但能感觉到秒针的每一次转动。
起初,这种等待是甜蜜的折磨,每一分钟都像在延长那份解脱的余韵。他闭上眼睛,试图捕捉墙那边任何一丝动静——或许是床铺的轻微吱呀,或许是衣料的摩擦,或许是低抑的喘息……但什么都没有,只有寂静,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包裹其中。
渐渐地,整整一小时过去了。
陈琛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心里的那种酸爽感越来越强烈。不是单纯的痛苦,而是夹杂着期待和焦灼的刺痒,像一股电流从心尖爬向四肢,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难以忍受。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沉甸甸的感觉卷土重来,比之前更猛烈,让他不由自主地按住左胸,眉头皱起。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刺破了卧室的黑暗。
他猛地睁开眼,抓起手机——是徐经业的微信消息。
只有一张照片,没有任何文字。
陈琛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点开图片。
热血瞬间涌上头顶,让他呼吸一滞。
照片里,朱怡仰躺在床上,侧脸微微转向镜头,眼睛闭着,长睫在灯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她脱掉了外套,只穿着那件贴身的白色背心,薄薄的布料紧贴着肌肤,清晰地勾勒出胸前的饱满弧度和腰肢的纤细曲线。她的脸颊泛着潮红,唇瓣微微张开,似乎在喘息。
强烈的满足感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全身的细胞都仿佛在颤抖。
病毒得到了它想要的「刺激」,胸口的压抑感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那种难以言喻的酥麻和舒畅。陈琛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热血沸腾,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朱怡的模样那么真实,那么诱人,却又带着一丝不情愿的羞涩,让他心里的酸爽转化成一种狂喜的释放。
但紧接着,一个念头如冷水般泼来,让他猛地清醒。
这照片肯定不是刚刚才拍的。
应该是刚进入房间不久。
现在已经过去一小时了,徐经业终于有空发给他……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两人在干啥还不知道呢。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更多画面:徐经业的手或许正抚上朱怡的腰肢,或许他们已经在床上纠缠,呼吸交织……这种不确定性让满足感更添一层刺激,但也让胸口的渴望重新点燃,变得更加强烈。
他放下手机,双手抱头,靠在椅背上,黑暗中发出低低的喘息声。
时间继续流逝,卧室的黑暗像一潭死水,吞噬着每一秒的流转。
陈琛依旧坐在电脑桌前,双手撑着额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寂静中,他的心跳声似乎比之前更清晰,每一下都带着一种既沉重又奇异舒畅的节奏。
整整九十分钟过去了,墙那边的02号房间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声响,只有他脑海中不断翻涌的画面和病毒催生的渴望,在黑暗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手机再次震动,屏幕的光刺破黑暗。
陈琛猛地抬起头,手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点开微信。
是徐经业发来的第二张照片,没有文字说明,只有画面。
照片中,02号房间的床头柜在昏黄的台灯光晕下显得格外清晰。
柜面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只用过的避孕套,透明的材质里装满了粘稠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床单的褶皱隐约可见,背景的床铺微微凌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纠缠。没有任何人出现在画面中,但这无声的证据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琛的胸口。
他的呼吸骤然加重,热血再次涌上头顶,耳根轰鸣。病毒在体内狂欢,那股沉甸甸的压抑感被瞬间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几乎要将他吞没的满足感。照片的每一个细节都像催化剂,点燃了他体内的渴望。
那两只避孕套的形状、液体在灯光下的反光、床单上凌乱的褶痕……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隔壁房间里刚刚发生的事。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放大图片,反复凝视,胸腔里的舒泰感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涌来,脊椎仿佛被电流贯穿,酥麻到几乎无法坐稳。
他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
片刻后,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徐经业的文字消息:「朱怡让我问你,今晚她睡哪?」
陈琛盯着这句话,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许久。
黑暗中,他的眼神复杂,羞耻、满足、犹豫交织在一起,但那股病毒带来的强烈舒畅感占据了上风。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拨通了徐经业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传来一阵轻微的杂音。
紧接着,是一个熟悉却带着异样气息的声音。
是朱怡。
「阿晨?」
她的声音低而柔,带着一丝刚经历过剧烈运动后的喘息,吐息声透过话筒异常清晰,像是近在耳边。陈琛想象着她此刻的样子:脸颊潮红,长发散乱,胸膛微微起伏,带着一种混合着羞涩和疲惫的脆弱感。
「是我。」
陈琛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咽了口唾沫,试图让语气听起来平静,「我……我刚看到照片了。」他顿了顿,胸口的暖流依旧在涌动,让他忍不住继续说,「我现在……很舒服,真的。特别舒服。」
电话那头,朱怡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更轻,仿佛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片刻的沉默后,她低声道:「……那就好。」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夹杂着羞涩的疲惫,「我……我就是怕你不舒服,怕……
怕这事没用。」
「有用,真的有用。」
陈琛急切地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朱怡,你不知道,刚才看到照片,我……我那股沉甸甸的感觉,真的没了!心跳顺了,胸口也不闷了。医生说得没错,这……这能救我。」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下去,带着点愧疚,「老婆,谢谢你……真的。」
朱怡没有立刻回答。
电话里只有她轻微的呼吸声,依旧带着那种剧烈运动后的余韵。片刻后,她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里多了一分坦然:「你没事就好。阿晨,我……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的。」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几乎像在自言自语,「虽然……虽然真的很羞人,但我……我能接受。」
陈琛的心猛地一揪,愧疚感如潮水般涌来,但他体内的病毒却在这一刻更加兴奋,催促着他继续。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声音低沉却坚定:「朱怡,今晚……你就留在经业那儿吧。别回来了。」
他顿了顿,像是怕她误解,赶紧补充,「我真的没事,特别舒服。你……你不用担心我。」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朱怡的呼吸声变得更轻,但能听出她似乎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终于,她低声道:「好……我听你的。」她的声音里没有抗拒,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平静,「那你好好休息,别熬夜。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陈琛应了一声,喉咙有些发紧。他想再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简单的两个字:「晚安。」
「晚安。」朱怡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随即电话挂断。
陈琛放下手机,重新靠回椅背,黑暗中闭上眼睛。
卧室的寂静再次笼罩了他,但此刻的寂静不再压抑,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宁。他能感觉到胸口的心跳依然有力,却不再是那种濒死的沉重,而是充满了生命力的节奏。病毒得到了满足,他整个人像是被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和灵魂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中。
窗外,南桥村的夜雾依旧浓稠,悄无声息地漫过屋檐。远处河道的水声若隐若现,像是在低语着某种无人知晓的秘密。陈琛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份短暂的平静,知道今晚的「治疗」已经初见成效。而隔壁房间里,朱怡的选择和牺牲,正在以一种荒诞却真实的方式,延续着他的生命。
(待续)
06、危机感
清晨的光线,带着初秋特有的清冽,透过薄纱窗帘,在陈琛的眼睑上跳跃。
他缓缓睁开眼,头痛的阴影似乎淡了许多,胸腔里那股熟悉的、沉甸甸的压迫感也悄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近乎虚脱般的轻松。
身边的位置空着。
他几乎是立刻伸手探向旁边,床单上还残留着暖意和一丝……属于朱怡的、混合着沐浴露和淡淡体香的熟悉气息。但人不在。不过与此同时,厨房的方向,隐约传来煎蛋的「滋滋」声和碗碟轻碰的脆响,还有一股温暖的食物香气飘了进来。
陈琛撑着坐起身,靠在床头。
昨晚那漫长而煎熬的等待,手机屏幕刺目的亮光,两张照片带来的惊涛骇浪般的生理舒缓,以及最后电话里朱怡带着喘息余韵的低语……
这些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带着一种荒诞又真实的冲击力。他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
推开卧室门,厨房的景象映入眼帘。
朱怡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
她穿着一套浅米色的棉质家居服,长袖长裤,款式简单得体,却似乎比平时更刻意地包裹严实。晨光勾勒着她柔顺披散的黑发,发梢还带着一点湿润的水汽。
她正专注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煎蛋,动作娴熟,但肩膀的线条却透着一丝紧绷感,仿佛在极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似乎听到了动静,朱怡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握着锅铲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目光低垂着落在地板上,声音带着一丝轻颤:「醒了?感觉怎么样?」
陈琛走近几步,停在厨房门口。他能清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食物香气,还有一种微妙的、带着昨夜余温的尴尬。他刻意放缓了呼吸,目光在朱怡身上逡巡。
他试图在她颈侧、手腕这些裸露不多的肌肤上寻找一丝暧昧的痕迹——一个吻痕?一点淤青?或是仅仅是一种不同以往的光泽?但视线所及,只有她细腻如常的肌肤和那浓得化不开的羞赧。这刻意的、几乎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这不安的缘由,陈琛心知肚明。
「好多了。」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弛感,「真的,朱怡。胸口……那种要命的感觉,一点都没了。呼吸特别顺畅。」
他向前一步,走到她身侧,没有贸然触碰,只是近距离地看着她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睫毛。
「辛苦你了,老婆。」
他低声道,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真的……谢谢你。」
这句感谢,不再是之前电话里那种带着劫后狂喜的激动,而是沉淀了一夜后,饱含着复杂情感的、真正的歉意与感激。他知道自己将她推入了怎样的境地,也知道她为了他承受了什么。
朱怡像是被他的靠近和话语烫到,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她终于抬起眼,飞快地迎上陈琛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水光更盛,浓重的羞涩几乎要淹没那深切的关怀。
她匆匆瞥了他一眼,又像被灼伤般迅速垂下眼帘,声音细若蚊呐,「你……
你没事就好……阿晨,只要你没事就好。」她慌乱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假装更专注地摆弄着锅里的煎蛋,仿佛那是世上最重要的事,声音闷闷地从锅铲的翻炒声中传来,「经业……他已经下楼了,在吃早点。」 那暴露在陈琛视线中的耳廓,红得几乎透明。
「嗯。」
陈琛应了一声,心头那块石头似乎又松动了几分。朱怡这比预想中更强烈的羞窘反应,像一面镜子,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昨夜发生之事的重量。她强装的镇定下那份无处遁形的慌乱,反而让陈琛紧绷的神经在放松之余,又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早餐在一种微妙的安静中进行。
朱怡低着头,小口喝着粥,偶尔给陈琛夹点小菜。
陈琛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她身上。
他吃得不多,但那份从身体深处透出的轻松感是真实的。
「我吃饱了。」
不多时,陈琛放下筷子,「下去吧?经业该等久了。」
朱怡点点头,默默起身收拾碗筷。
陈琛注意到她收拾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一些,似乎在整理心情。
走下楼梯,早晨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吧台和木地板上。
徐经业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和空盘子。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些许不自在、但更多是难以掩饰的轻松与满足的神情,精神头显得比昨天足了不少。他站起身,动作带着点随意的利落。
「琛哥,嫂子!早啊!」
他的声音比昨晚洪亮了些,目光飞快地在朱怡脸上扫过,在她微微低头避开时,又迅速移开,然后很自然地转向陈琛,「起来了?看你这气色,缓过来了?
感觉咋样?」
陈琛走到他面前,脚步稍稍顿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徐经业:昨晚的疲惫感似乎一扫而空,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满足光芒,让他看起来精神焕发。陈琛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昨夜的那些照片——朱怡潮红的脸庞、凌乱的床单,还有那两只用过的避孕套……他的心跳微微加速。
不是嫉妒,而是病毒带来的那种奇异的酸爽感,又隐隐在胸腔里涌动。他猜测着昨晚的细节:徐经业的手是否在朱怡的肌肤上留下了什么痕迹?他们是否彻夜缠绵,还是只是短暂的释放?这种猜测让他脸颊微热,却也让胸口的舒畅感更加强烈。
「好多了,真的。」
陈琛走到他面前,语气真诚,「经业,昨晚……多亏你了。」
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徐经业的肩膀。
徐经业挠了挠头,眼神飘忽,倒是有点不敢直视陈琛了,更不敢看旁边的朱怡,甚至声音都带着点窘迫:「琛哥,你……你这说的啥话。我……唉!」他重重叹了口气,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事儿整的……怪别扭的。你能没事就好,比啥都强。」
他的目光再次飞快地掠过朱怡。朱怡已经走到了吧台后面,背对着他们,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开始擦拭本就光洁的台面。她微微低着头,脖颈的线条绷得有些紧,晨光勾勒出她纤细而沉默的背影。
「嗯,顺多了。」
陈琛点头,能感觉到徐经业身上那股「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劲儿。
气氛有些凝滞。
徐经业像是急于摆脱这种尴尬,猛地端起咖啡杯,将剩下的凉咖啡一口灌下,然后放下杯子,发出「哐当」一声轻响。「那啥,」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点平时的利落劲儿,但眼神依旧躲闪,「琛哥,嫂子,我得走了。上海那边……
活儿还得干,车子不能老闲着。」
「这就走?」陈琛问道。
「嗯,早点出发,还能赶上早高峰多拉几单。」徐经业说着,已经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
陈琛沉吟了一下,上前一步,语气带着请求:「经业,如果你那边方便的话……
最近能不能……在这边多住住?」他看到徐经业眼中的惊讶,立刻补充道,「你看,我这情况……随时可能……需要那个『刺激』。来回跑太折腾你了。楼上客房空着也是空着,环境也还行,你住着,就当……就当帮兄弟个忙,随时有个照应。油钱、误工费,我这边补给你。」
徐经业的目光在陈琛脸上停留了几秒,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吧台后那个沉默的纤细背影。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扯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行吧。你都这么说了……上海那边,我跟车队调度打个招呼,少排点班,或者跑跑短途。
这边……我住着也行。省得来回折腾。」
「太好了!」陈琛松了口气,再次拍了拍他的胳膊,「谢了,兄弟!」
「嗨,说这干啥。」
徐经业摆摆手,拎起自己的小行李包,「那我先走了,回头电话联系。」
他没再看朱怡的方向,脚步有些快地推门走了出去。
咖啡馆的门轻轻合上,阳光透过玻璃,将门把手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琛站在原地,看着徐经业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咖啡馆里只剩下他和朱怡。
朱怡依然背对着他,擦拭吧台的动作似乎停顿了很久。阳光里,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我去趟医院。」陈琛打破了沉默,声音不大。
「嗯,早点回来。」
朱怡终于转过身,声音很轻,「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你歇着。就是去复查一下,顺便……跟王医生聊聊。」陈琛说。
朱怡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擦拭着吧台,仿佛那里有无穷的污渍需要清理。
*** *** ***
陈琛独自一人走在前往社区医院的路上。深秋的阳光明亮却没什么温度,空气清冽。他胸腔里那种奇异的舒畅感依然清晰,那是病毒被「喂饱」后的安宁,却也像一层薄纱,掩盖着底下更深的泥沼。
他径直找到了王医生的诊室。
「王医生。」陈琛敲了敲门,走进去。
王医生抬起头,看到是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陈先生?恢复得怎么样?看气色比昨天好多了。」
他示意陈琛坐下。
「感觉好多了,王医生。」
陈琛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握紧,「那个……昨晚,我主动邀请了徐经业,就是我一个朋友……他来了,并且……按照迦纱医生建议的『管理』方式,尝试了一次。」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王医生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倒也没有流露出太多意外,只是微微颔首:「嗯。效果呢?我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似乎……缓解了不少?」
「非常明显。」
陈琛坦诚地说,声音低沉,「那种沉甸甸的、窒息的感觉完全消失了。心跳也平稳有力。虽然……过程很……」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混杂着羞耻、痛苦和生理性解脱的复杂感受,「但效果确实立竿见影。」
王医生沉默了几秒,手指敲了敲桌面。「主动寻求合适的『刺激源』,并进行有效的『管理』,这在目前的治疗框架下,确实是缓解症状、避免急性心梗风险的最直接手段。」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医学的冷静,「你的选择……符合病毒管理的基本原则。至少从生理指标上看,你的做法是对的。」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扁平的黑色盒子,推到陈琛面前。「这个,给你。」
陈琛疑惑地看着盒子。
「上海『界域防卫署』合作实验室那边,根据你这种病例的具体情况,紧急调拨过来的。」王医生解释道,「类似高精度血氧和心率监测手环的升级版,但更侧重于捕捉『牛头人症候群』病毒引发的特定神经和心血管应激信号。它能实时监测你的心率变异度、压力激素相关生物标记物的间接波动趋势,并建立你的个人基线。一旦监测到预示可能引发心梗的剧烈应激反应即将形成,它会提前预警,并通过蓝牙连接到你的手机和我们医院的监控后台。」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块外观简约的黑色腕表,表盘比普通手表稍大,材质哑光,屏幕是深邃的暗蓝色,边缘有一圈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指示灯。
「戴上它,24小时不要摘下,洗澡也没问题。」
王医生拿起手表,示意陈琛伸出手腕,「它会持续学习你的身体状态。当检测到风险阈值临近时,表盘边缘会亮起黄色警示灯,并震动提醒你。如果风险持续升高,会变成红色,并发出更强烈的警报。这时,你就必须立刻寻求刺激源介入,或者……紧急就医。」
冰凉的金属表带扣在陈琛的手腕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科技感和无形的束缚。
表盘亮起,显示着当前时间、心率和一个小小的、代表「基线稳定」的绿色水滴状图标。
陈琛的目光立刻被表盘中央占据主要位置的数字吸引。
那是一个醒目的百分比数值:75%。数字本身是柔和的绿色,但紧贴着数字下方,有一道细长的、类似电池电量或进度条的指示条。指示条的大部分区域是安全的绿色,占据了从75%到100%的空间。然而,在指示条的最左端,大概对应于0%到25%的区域,是刺目的红色,象征着极度危险。而中间25%到75%的区域,则是警戒的黄色。
此刻,那个绿色的「75%」数字,正稳稳地悬停在指示条上。它距离代表安全区边缘的75%刻度线很近很近,几乎是紧贴着那条无形的分界线。仿佛一阵稍强的风吹过,它就会滑落进那代表需要警惕的黄色区域。这细微的视觉位置差异,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虽然处于安全区,但基础状态并不稳固,仅仅是刚刚脱离警戒线。
「这……」
陈琛看着手腕上的设备,感觉像是被套上了一个生命倒计时的刻度盘,一个精准测量他羞耻与生存需求的仪器。那75%的绿色数字,此刻在他眼里并非安全的象征,而更像是一个岌岌可危的平衡点。「谢谢您,王医生。也替我谢谢……防卫署那边。」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王医生看着他手腕上的表,目光也扫过那个75%的读数,「它能给你争取一点预警时间。但归根结底,如何有效『管理』病毒带来的需求,避免走到红色警报那一步,才是关键。看到那个百分比了吗?它综合了多项生理指标,数值越高代表你的状态越稳定,越远离心梗风险。75%……说明你昨晚的『管理』是有效的,将你从危险边缘拉了回来,但基础还很脆弱,需要持续维护。迦纱医生那边,你们还打算再咨询吗?」
「还没,等回去就和朱怡商量。」陈琛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壳,指尖感受到它紧贴脉搏的细微震动。这东西时刻提醒着他:他的生命,已被病毒和这荒诞的「管理」方式,牢牢绑定。那个75%的数字,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嗯,尽快。」王医生点点头,「专业心理疏导配合生理指标监测,是目前我们能做的最优方案。保重,陈先生。」
走出诊室,深秋的阳光照在手腕那块黑色的表盘上,反射出冷硬的光。陈琛抬起手,眯着眼,仔细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字「75%」和那个代表「安全」的水滴图标,以及下方那条指示条上,绿色与黄色区域之间那条清晰却又仿佛摇摇欲坠的分界线。阳光让屏幕有些反光,但那75%的数字和它贴近黄线的位置,异常清晰。
陈琛放下手,表盘被衣袖遮住大半,但那块黑色金属的存在感却无比强烈。
回家的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他忍不住几次低头,确认那个数字没有变化。每一次看到那75%稳稳地悬在绿黄交界处,心头就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庆幸,是后怕,更是一种被无形之物锁定的窒息感。
他试着不去想昨晚,但徐经业精神焕发的脸、朱怡那红透的耳根、还有照片中凌乱的画面,总是不受控制地闪现。每一次这些画面掠过脑海,他都能感觉到手腕上的表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又或者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他迅速低头查看——数字依旧是75%,绿色。但心跳,却分明加快了几分。
推开咖啡馆的门,熟悉的咖啡香气混合着暖意涌来。
朱怡正背对着他,在吧台后整理着咖啡豆罐子。听到门响,她转过身,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但眼神在看到陈琛手腕上那块突兀出现的黑色腕表时,瞬间凝固了。她的目光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落在旁边的咖啡机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抹布。
「医生……怎么说?」她的声音很轻。
「还好。」陈琛走到吧台前,刻意将戴着手表的手放在台面上,让那冷硬的黑色表盘暴露在两人之间,「给了这个监测设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朱怡低垂的眼睫上,一种混合着关切和某种难以启齿的探究欲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表盘。
就在这一瞥的瞬间,那原本稳稳停在75%的绿色数字,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变成了74%。
数字的颜色虽然依旧是绿色,但它下方的指示条上,那个代表他状态的点,极其细微地、但确实地,朝着黄色区域的方向,挪动了一丁点。那淡蓝色的指示灯边缘,似乎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陈琛的心猛地一沉。
朱怡捕捉到了他这细小的变化。她转过身时,本就紧绷的眉心又添了一丝担忧。她走近吧台,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块冷硬的设备,又迅速移到他的脸上:
「阿晨,怎么了?表盘……有问题?」
陈琛抬起头,对上她关切的眼神。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带着昨夜余温的疲惫,让他心头一酸。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干涩:「没什么……就是这个东西。
王医生给的监测表。它不光测心率,还综合了各种指标,算出一个百分比。越高越安全,低于75%就进黄色警戒区了。昨晚……昨晚刚开始是75%,稳在绿区。但现在……掉了1%。」
他顿了顿,将手腕伸到她面前,让她看清那74%的数字和指示条上的偏移。
「它说这是病毒应激的信号。如果掉到黄色区……就得马上『管理』。不然,心梗风险会直线上升。」
朱怡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触碰那冰凉的表壳。她的呼吸也乱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闪昨晚的画面……一切都为了拉高这个数字,一切都为了让他活下去。
可现在,才短短半天,它就开始下滑了?
「怎么会这样?」她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昨晚不是……不是有效果吗?你说胸口顺了,头不疼了……怎么这么快就……」
陈琛看着她苍白的脸,胸口像被什么堵住。
「可能是……我刚才想多了。」他低声说,试图回避,但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可笑,「医生说这个数值会受心理波动影响。或许是看到你……想起昨晚的事,心里有点……乱。」
朱怡的身体微微一僵。她没有追问「乱」的是什么,只是低垂着眼睫,纤细的手指在吧台上无意识地画着圈。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却掩不住两人之间那股重新升腾的尴尬和沉重。
「阿晨……」朱怡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决然,「我们……不能就这么猜。得问问专业的人。迦纱医生那边,我们不是说好要再咨询的吗?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陈琛犹豫了片刻,点点头。他知道回避无济于事,那74%的数字像个倒计时,提醒着他时间不多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迦纱的号码。铃声在安静的咖啡馆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
电话很快接通,迦纱温和的声音传来:「陈先生?这么快就有事?」
陈琛深吸一口气,将手表的事、昨晚的「尝试」、以及刚刚数值的下滑,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尽量让语气平静,但说到朱怡和徐经业时,声音还是微微颤抖。
朱怡在一旁听着,脸颊又泛起淡淡的红晕。
迦纱听完,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明白了。首先,恭喜你们迈出了第一步,昨晚的管理确实有效,将数值拉到75%。但现在下滑到74%,这说明病毒的『饥饿』周期比预想中短,或者说,刺激的强度和持久度不够。」
「结合你们描述的细节,我推测,这是因为昨晚朱怡女士的行为,留给陈先生的想象空间过大,导致他陷入胡乱猜疑。病毒需要的是明确的、强烈的刺激,而不确定性会放大焦虑感,反过来削弱效果。简单说,昨晚的『喂食』不够饱足,它很快又饿了。」
电话那头的话语,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陈琛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朱怡的脸色更白了。本以为昨晚已是极限,却未想病毒竟要求更多、更直接的「喂食」。
这境遇,荒诞得让人喘不过气。
「谢谢医生……」
陈琛勉强说完,挂了电话。咖啡馆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疲惫和无奈。朱怡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阿晨……我们会想办法的。总有办法。」
陈琛点点头,想说什么,却被门外传来的铃铛声打断。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阳光涌入,伴随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琛哥!嫂子!出院了也不说一声,我们来祝贺了!」李响的大嗓门率先响起,他胖墩墩的身体挤进门,手中提着个果篮,脸上堆满笑意。跟在他后面的赵清和推了推眼镜,也笑着点头:「晨哥,听说你前天下午就回来了?我们刚下班,赶紧过来看看。」
陈琛和朱怡交换了个眼神,勉强挤出笑容。两人显然还不知道徐经业的事,只是单纯来探望。但咖啡馆里那股微妙的尴尬氛围,让陈琛胸口又沉了几分。他低头瞥了眼表盘——还是74%。
「坐,坐吧。谢谢你们。」朱怡起身,强颜欢笑地去吧台冲咖啡。陈琛招呼他们坐下,聊起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天气、工作、村里的新鲜事。李响和赵清和起初还兴致勃勃,但很快,门外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客人——本地村民,有男有女,平日里偶尔来喝杯咖啡的熟面孔。
他们一进门,目光就齐刷刷落向他们。空气中仿佛有股无形的电流,那些村民的眼神变了味:先是惊讶,然后是意味深长的打量,甚至有人低声耳语,嘴角勾起八卦的弧度。
「绿帽癖患者」跟他妻子身边围着男人?
这画面,在小村子里,足够点燃所有人的想象。
陈琛第一个察觉到不对。他看到一个中年妇女的目光在朱怡身上逡巡,又飞快地扫过李响和赵清和,眼神里满是探究。胸口的沉重感加剧,他低头一看——表盘跳到了73%,正式踏入黄色警戒区域。
李响和赵清和也很快感觉到氛围的诡异。他们不是傻子,空气里弥漫的异样和那些村民闪烁、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人。李响脸上的横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胖手局促地在裤子上蹭了蹭。赵清和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飞快地在陈琛和朱怡面前扫过,又迅速移开,看向那些窃窃私语的村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呃……那个,琛哥,嫂子,」李响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才低了八度,带着明显的尴尬,「我们……我们突然想起来还有点急事,得先走了!改天再好好聚!」
「对对对,」
赵清和连忙附和,站起身,「改天,改天一定!嫂子,咖啡下次再喝!」
他语速很快,眼神甚至不敢再往朱怡的方向瞟。
两人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咖啡馆,连带来的果篮都忘了拿。
朱怡端着两杯刚冲好的咖啡,脚步顿了顿,看着空了的座位和那突兀的果篮,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只是微微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的情绪波动。她转身,将咖啡放回吧台,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
营业时间到了。
朱怡换上惯常的、带着几分清冷的微笑,开始接待陆续进来的客人。咖啡馆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咖啡机嗡嗡作响,研磨豆子的香气弥漫开来。然而,那无形的窥探并未停止。每一个进来的熟客,无论男女,目光总会先在陈琛身上停留一瞬,再装作不经意地扫过朱怡——她的脖颈,她的腰线,她握着咖啡杯的手指。
他们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打招呼,而是混杂了好奇、探究,甚至一丝丝隐秘的兴奋感。
陈琛坐在角落的位置,试图专注于手中的书,但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目光的停留,每一次低声的议论,无论是否和他们有关,都像一根小针,轻轻刺入他紧绷的神经。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手腕,但那冰冷的金属存在感却愈发强烈。他只能用余光捕捉到朱怡的身影——她穿梭在吧台与客桌之间,步履轻盈,应对得体。她的脸上始终维持着那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热络,也不疏离。没有激动,没有哀伤,没有尴尬,更没有羞怯。
她只是平静地工作着,仿佛那些目光和窃语与她无关。这份平静,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坦然。因为她知道,她确实做了。她不再是「无辜的」妻子,而是为了丈夫生存,主动踏入了那片暧昧泥沼的参与者。这份认知,反而赋予了她一种奇特的镇定。她无需表演无辜,只需扮演好咖啡馆老板娘的角色,就像戴上了一副完美的面具。
陈琛的目光偶尔会与朱怡短暂交汇。她的眼神很平静,像深秋的湖水,不起波澜,甚至对他微微弯了下唇角,示意他安心。但陈琛却从那份平静下,读出了某种更深的东西。
时间在表面的咖啡香气和暗流涌动的窥探中缓慢流逝。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将咖啡馆染成一片温暖的金橘色,却无法驱散陈琛心头的寒意。客人们终于渐渐散去,最后一位老顾客也道了晚安离开。门铃再次响起,咖啡馆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朱怡关上店门,落了锁。金属锁舌「咔哒」一声轻响,仿佛也隔绝了外面世界的纷扰。她背对着陈琛,肩膀似乎微微松懈了一线,但依然挺直。她走到吧台后面,拿起干净的布,又开始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光洁的台面,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锚点。
陈琛站起身,走到吧台前。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了左手,将手腕上的黑色表盘完全暴露在吧台柔和的灯光下。
朱怡擦拭的动作停住了。她的目光落在表盘上。
屏幕上,那个醒目的百分比数值,已经不再是73%,而是——72%。
柔和的绿色数字下方,那根指示条上代表状态的标记点,已经稳稳地、清晰地,落在了黄色区域当中。表盘边缘那圈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指示灯,此刻正发出极其微弱但持续的、稳定的黄光。
72%。
仅仅一个下午,在那些无声的、无处不在的窥探和臆想刺激下,数值又滑落了百分之一。距离表盘尽头的红色警戒区,似乎又近了一步。
朱怡看着那个数字,足足有十几秒。
她的呼吸很轻,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她只是看着,仿佛要将这个数字刻进脑海里。没有惊呼,没有质问,没有泪水。她的平静,在此刻显得如此强大,又如此脆弱。
终于,她抬起眼,看向陈琛。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略带关怀,仿佛在问:你还好吗?
陈琛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想安慰点什么,但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显得苍白无力。解释什么呢?解释他被那些目光和猜测刺激到了?解释他控制不住地去想象朱怡和徐经业昨晚的细节?这只会徒增彼此的难堪。他们心照不宣地知道原因,却无法,也不愿在此刻挑明。
他最终只是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弧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由远及近的引擎声。
一辆出租车的轮廓在暮色中停在了咖啡馆门口。
引擎熄灭。
车门打开又关上。
脚步声踏上了门前的石板路。
咖啡馆的门铃,再一次清脆地响了起来。
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微凉气息的徐经业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奔波一天后的疲惫,但眼神却更亮了几分。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袋,显然是打算长住。
「琛哥,嫂子!」
他的声音打破了咖啡馆里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刻意的爽朗,「我回来了!
活儿跑完了,路上还算顺……呃?」
他的目光扫过吧台前的两人,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陈琛脸上那来不及完全掩饰的沉重,朱怡过于平静甚至显得有些疏离的侧脸,还有空气中弥漫的那份难以言喻的低压,都让他脚步顿了一下,爽朗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他的视线下意识就落在了陈琛搁在吧台上的左手腕——那块黑色的腕表,以及表盘上那醒目的、亮着黄色警示灯的「72%」。
徐经业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惊讶,疑惑,了然,一丝丝的紧张,甚至还有一点点……不易言说的东西飞快掠过。他提着行李袋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陈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胸腔里所有的浊气。他转过身,面向徐经业,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更自然些的、带着点疲惫的笑容:「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
徐经业点点头,眼神有些闪烁,「回来了。楼上……房间收拾好了吧?」
陈琛又瞟了一眼手腕上那抹刺眼的黄色。
「收拾好了。」他收回手,将表盘藏进袖口。
「你回来了……就好。」
(待续)
07、没过瘾
徐经业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提着行李袋。
「那我……先上楼放东西?」
「嗯,去吧。02号房,钥匙在桌上。」
朱怡的声音从吧台后传来,平静得像在接待普通客人。
三人一同上了楼。
楼梯的木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夕阳的余晖从走廊的窗户洒进来,拉长了他们的影子。那间租借给徐经业的客房,就在夫妻俩隔壁,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床单平整,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清洁剂味道。徐经业走进去,将行李袋搁在椅子上,开始简单地整理衣物。
陈琛和朱怡站在门口,没有立刻离开,仿佛在默契地确认什么。
陈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房间里逡巡。他扫过床头柜,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床单虽平整,但靠近床尾的地方,似乎有几道细微的褶皱,不像是新换的;空气中,隐约有一丝不同于清洁剂的、混合着汗渍和体香的余味,淡淡的,却足够让他胸口一紧。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房间角落的垃圾桶上。
那是一个简易的塑料桶,半透明的,里面塞着几张揉皱的纸巾和……他心跳微微加速,走近几步,弯腰假装捡起地上一根不存在的线头,眼睛却死死盯住了桶底。
四只。
足足四只用过的避孕套,随意地扔在里面,半透明的材质里,似乎残留着粘稠的液体,在夕阳的余光下泛着微弱的反光。其中两只他认得,就是昨晚照片中拍到的;另外两只,显然是后来新增的。昨晚他电话里建议朱怡留宿后,他们……
又做了两次?
一股强烈的刺激感如电流般窜过脊椎,直冲头顶。陈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不是愤怒或嫉妒,仍是病毒催生的那种奇异的、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的舒爽。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幻想的画面:朱怡的喘息、徐经业的动作,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这家伙的能力还真强。
陈琛直起身时,朱怡和徐经业都已经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朱怡站在门口,目光低垂,脸颊微微泛红,但没有惊慌或躲闪,只是轻轻咬了下唇。徐经业整理行李的动作倒是顿了一下,他挠挠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便掩饰了下来,恢复了常态。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陈琛的病,没必要激动或解释过多。
陈琛深吸一口气,胸口的舒爽感还在持续。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盘——数值跳回到了74%,黄色警示灯微微黯淡,重新靠近了绿区边缘。这发现让他苦笑一声:「嗯……挺有效果。谢谢你,经业。」
房间里短暂的沉默后,徐经业笑了笑,拍拍行李袋:「那我先收拾。晚饭……
一起吃?」
「好。」朱怡应了一声,转身下楼。
陈琛跟在她身后,留下徐经业在房间里。楼梯上,他的脚步轻松了许多,但心底那份酸涩,却如影随形。昨晚的「痕迹」虽刺激,却也提醒着他,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另一边,徐经业很快整理好了行李,将几件换洗衣物挂进衣柜,行李袋塞进床底。02号客房虽小,却收拾得温馨,窗外的夕阳洒进来,落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微妙的余味,让他嘴角不由得扯出一抹复杂笑意。
他也知道,自己在这间咖啡馆的日子,怕是要变成常态了。
*** *** ***
下楼时,咖啡馆已经收拾妥当。
吧台后的咖啡机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朱怡正在整理货架上的咖啡豆罐子,动作轻柔却专注。陈琛坐在靠窗的桌旁,手里拿着一杯水,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手腕的表盘上。
那74%的数字,像一个无形的指针,悬在他心头。
徐经业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打破了沉默:「琛哥,嫂子,这么下去……我看我得在这儿常住了。上海那边,我跟车队说了,短途跑跑,时间能调开。你们这儿,环境好,住着也舒坦。」
他尽量让语气轻松,但眼神还是带了点试探。
陈琛和朱怡对视一眼。朱怡放下手里的罐子,走过来坐下,脸上带着一丝浅笑。她轻声道:「经业,你愿意留下,我们当然欢迎。只是……咱们之间,总不能老是这么别扭着。」
陈琛点点头,接过话:「对。经业,这事儿……说白了,咱仨现在挺像是一根条绳上的蚂蚱。昨晚的事儿,确实救了我一命,但这氛围,搞得跟地下交易似的,太别扭了。」他顿了顿,苦笑了一下,「我想,咱们得更敞开点,省得每次见面都跟演戏似的。」
徐经业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挠了挠头:「行,琛哥,你这话我爱听!
说真的,我昨晚也忐忑,怕你们心里不痛快。既然你俩这么想,那我也不藏着掖着。有什么需要,随时说,咱们一块儿面对。」
朱怡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她低声道:「经业,谢谢你。这事儿……对我们都不容易,但为了阿晨,咱们得一起扛。」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气氛缓和了不少,徐经业的肩膀也放松下来,脸上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
「那成!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嫂子,晚上弄点好吃的,咱仨好好吃一顿,算我正式『入住』!」
「好。」
朱怡笑了笑,「我马上上楼,给你们弄点晚饭。」
「经业,今天我跟医生又聊了。」
陈琛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事说开,「昨晚的事儿,确实管用,让我整个人舒坦了下来。但今天……这手表刚戴上没多久,就掉到74%,下午又滑到72%,眼瞅着就奔进黄区了。医生说,可能是因为昨晚的刺激虽然到位,但留白太多……」
朱怡坐在一旁,闻言身体微微一僵。
手表的功能,已经抽空介绍过了。徐经业挑了挑眉,「瞎想?就是说……昨晚那两张照片,没让你过足瘾?」
陈琛脸一红,喉咙发干,但还是点点头:「差不多。医生说,病毒需要更直接、更强烈的刺激。留白太多,我老想着细节,反而让数值不稳。说白了……可能得让这顶『绿帽子』戴得更狠点。」
陈琛的声音干涩,最后一个字几乎是挤出来的。话一出口,他立刻感到脸颊火烧火燎,下意识地避开了徐经业的目光,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那份燥热和难堪。朱怡的指尖微微收紧,她依旧没有抬头,但耳根的红晕已蔓延到脸颊。
徐经业脸上抽动了一下。一股强烈的、近乎狂喜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心脏在胸腔里重重擂动了几下。更狠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徐经业在陈琛的「治疗方案」中,将扮演更核心、更直接的角色?意味着昨晚那蚀骨销魂的体验,可能只是……开胃菜?
但他很快压下了这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亢奋。
他不能失态,尤其是在陈琛刚刚放下所有防备,坦诚相对的时刻。他需要维持住这份「第三方」的沉稳——既是出于对朋友处境的体谅,也是出于一种微妙的、想要长久扮演这个角色的自觉。
「得,琛哥,你这病还挺挑剔!行,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是为了你好,咱们就按医生的来。你说,接下来咋整?」他砰砰地拍起胸脯,摆出一副混不吝似的姿态。
陈琛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朱怡的方向。
她仍正在低头,手指摆弄着咖啡杯,似乎被那洁白陶瓷深深地迷住了。陈琛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具体咋整……但得更直接点。经业,你也别有压力,咱们仨一起想办法,慢慢来。」
徐经业点点头,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成。琛哥,嫂子,你们放心。我在这儿住下,就是为了帮你。啥招儿都行,只要管用。」
讨论结束,两人意识到朱怡就在旁边。陈琛脸颊发烫,再次转移目光,喉咙滚动了一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个……老婆,你没事吧?」徐经业也挠挠头,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赶紧补救道:「嫂子,我这人说话直,你别介意……都是为了琛哥好。」
朱怡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疲惫:「没事,我明白。你们聊,我上楼做晚饭去。」她起身,动作轻柔却略显匆忙,转身上了楼梯,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陈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长舒一口气:「经业,这事儿……对她太难了。咱们得慢慢来,别太急。」
徐经业点点头,靠在椅背上:「嗯,琛哥,你说的是。话说回来,你这表盘咋样了?数值稳了吗?」
陈琛低头看了一眼:「还行,还是74%。今天村里那些人……哎,不提了。经业,你今天拉活儿咋样?上海那边生意还行吧?」
徐经业笑了笑:「凑合吧,早高峰拉了几单,挣了点油钱。上海那地儿,堵车堵得慌,还是你们这儿安静。」
两人就这样随便聊着上海的交通和村里的闲事,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楼梯上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吃饭了。」
朱怡端着几个热气腾腾的盘子走了下来,将盘子放在店里的咖啡桌上。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一盘清炒时蔬,一盘葱爆肉片,还有一小碟凉拌黄瓜,加上一碗番茄鸡蛋汤。
「辛苦嫂子了!」徐经业连忙拉开椅子,动作麻利。
三人落座。徐经业坐在朱怡右手边,陈琛则坐在朱怡对面。小小的咖啡桌,空间瞬间显得局促起来。灯光是暖黄色的,洒在食物上,也洒在每个人的脸上。
朱怡拿起公筷,先给陈琛夹了一筷子青菜:「阿晨,多吃点蔬菜。」
「谢谢。」
陈琛低声应道,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朱怡拿筷子的手上。那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就是这双手……昨晚……他的心跳有些快,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腕。表盘藏在袖口下,但他能感觉到那冰凉的金属触感。74%,就像一道符咒。
徐经业也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刻吃。他看着朱怡给陈琛夹菜,眼神闪了闪,随即也夹起一块肉片,放到了朱怡面前的碗里:「嫂子,你也吃!忙活半天了,辛苦了!」
这个动作自然得像是顺手为之,却又带着一丝刻意的亲近。肉片落在朱怡碗里的白米饭上,油光发亮。
朱怡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了徐经业一眼。那目光很平静,没有惊讶,也没有羞涩,只是淡淡的。她轻轻点了点头:「谢谢经业。」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刻去吃那块肉,只是用筷子轻轻拨弄了一下碗里的米饭。
陈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徐经业倒是很满意朱怡的反应,他咧嘴笑了笑,开始大口扒饭,吃得津津有味。他一边吃,还一边根陈琛聊起今天工作时遇到的趣事,试图活跃气氛。但他的眼神,总是不经意地飘向朱怡,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她低垂的眼睫,她咀嚼时微微鼓动的腮帮,她端起汤碗时露出的那一小截白皙的手腕……
朱怡小口吃着饭,偶尔回应徐经业两句,声音轻柔。她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专注于自己碗里的食物,仿佛对身边两个男人之间涌动的暗流毫无察觉。但陈琛注意到,她握着筷子的手指,俨然比平时更用力一些。她的耳根,在暖黄的灯光映照下,也悄悄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
吃饱喝足,三人收拾了碗筷,空气中还残留着饭菜的余香。徐经业擦了擦嘴,满足地叹了口气:「嫂子这手艺,绝了!比上海那些馆子强多了。」朱怡笑了笑,没多言,只是将盘子摞好,端到吧台冲洗。陈琛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头涌起一丝暖意,却也夹杂着那股挥之不去的复杂情绪。
「上楼吧。」
陈琛提议道,「楼下凉,上去坐坐,看会儿电视。」
徐经业点点头,朱怡也擦干手,跟着两人上了楼梯。
*** *** ***
夕阳已完全落下,夜色笼罩了南桥村,窗外只有零星的路灯晕开昏黄的光。
夫妻俩的房间在二楼东侧尽头,推开门,熟悉的温馨扑面而来。沙发柔软,茶几上摆着遥控器和一盆绿萝。朱怡打开灯,暖黄的光洒满屋子。她按下遥控器,电视亮起,正在播一部轻松的都市剧,背景音乐轻快。
三人随意坐下,徐经业靠在沙发一端,陈琛和朱怡坐在另一侧。
朱怡递给两人各一杯温水:「喝点,暖暖胃。」
房间里一时安静,只有电视里人物的对话声。徐经业率先开口,笑着评论剧里的情节:「这男主角,追女孩儿追得真费劲。搁我年轻时候……」他顿了顿,瞥了眼朱怡,换了个话题:「琛哥,你平时看啥节目?」
陈琛笑了笑:「就随便看。老婆爱看剧,我跟着。」
朱怡靠在他身边,微微点头。
氛围渐渐温馨起来,就像普通的朋友聚会。三人闲聊着村里的琐事、徐经业在上海的趣闻,笑声偶尔响起。朱怡的话不多,但每每回应都带着温柔,徐经业也更加放开了些,不再那么拘谨。
不一会儿,徐经业讲到他前几天拉活儿时,碰上几个喝醉的客人半夜非要去找「舒服地方」,他开车载着绕了半天,最后也没去成,惹得客人在后座骂骂咧咧。「后来我跟他们明说,你们要去的那种地方,现在查得严,弄不好会连累我饭碗。」他喝了口水,脸上带着点过来人的嘲讽笑意,「最后啊,直接把他们扔回酒店了事。」
陈琛跟着笑了笑,目光落在朱怡身上。她安静地坐着,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但眼神落在电视屏幕上,似乎有些神游。笑声消褪,房间里只剩下电视剧的嘈杂声。陈琛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但清晰地压在电视背景音上,像是要把话题拉回正轨:
「经业……刚才在下面说的那些,就是……没过瘾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没有回避任何人,在徐经业和朱怡脸上来回扫过,「医生的话搁在这儿,我这表盘也在这儿放着,72%,挨着黄线晃荡。咱们既然开了诚布了公,这事儿……总是要往前走的。」
空气瞬间安静了许多,电视里的喧嚣像是被调低了音量。
徐经业收起了讲故事时的随性,身体坐直了些,他看向陈琛,点了点头,「琛哥,这事儿你定调。我们在这儿坐着,不就是等你这句话么?」他的目光从陈琛移向朱怡,「嫂子,你说呢?」
压力无声地倾注在朱怡身上。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又慢慢松开。她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迎向两个男人询问的视线。脸颊那层薄薄的红晕没有褪去,反而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清晰。但她的眼神里,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扭捏作态,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却又带着强韧内核的沉稳。
「我知道。」
朱怡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很清晰稳定。
「阿晨要熬过去,这刺激……确实需要再深一些。」她停顿了片刻,仿佛在组织心中那难以启齿的想法,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我心里头……也认这个理儿。
她微微咬了下唇,随即松开,坦然地迎上徐经业的目光。
「能为阿晨做些事,我没什么好退缩的……但……」她加重了语气,目光里带上了一丝恳切,「这事儿对我来说,也……很难。经业,希望你能理解,真做起来的时候……我可能需要一点点……一点点的来。」
徐经业看着她,心头那点隐秘的躁动被按捺下去。他认真地点头,声音也放得低沉而坚定:「嫂子,我明白!咱们不急,一点一点适应。你就当我……我是个工具人!」他咧嘴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让我干啥我干啥,不越雷池一步,你说停就停!」
话音落下,笼罩在客厅里的无形阴云似乎被吹散了几分。众人甚至都有了些松弛感。陈琛胸口那股沉甸甸的感觉也似乎松动了一分。徐经业靠在沙发上,眼神在这对夫妻间来回扫了一下,忽然换上一副闲聊的口吻,冲着陈琛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点男人间特有的探究:「哎,琛哥,我说句实在话,昨晚……后来嫂子过去之后,你感觉咋样?那两张照片……到底感觉咋样?」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一点促狭的笑意。
朱怡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耳根的红晕瞬间加深,像火烧云一样蔓延开。
她没有低头,也没有质疑徐经业发问,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仿佛在极力控制着那股涌上的羞赧。
陈琛被问得一愣,脸颊也感到一阵明显的烧灼感。他没想到徐经业会在朱怡面前问得这么直接。这直白的问题毫无征兆地击穿了那层试图维持体面的外壳,将他置于一种极其尴尬,但同时又被病毒本能驱使的位置。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朱怡——她侧脸的线条绷紧,显然也在等他的回答。
心跳怦怦作响。病毒带来的异样兴奋感和强烈的羞耻感交织攀升,像两股电流在撕扯他。就在这煎熬难堪的瞬间,他手腕上的表盘亮起了极其微弱但持续的黄色光芒——数值没有跌,却也稳稳地停在74%,仿佛在冷冷地催促:说吧,说出来你才能舒服。
陈琛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干涩发紧:「刺激……
很刺激。比想象的……劲儿更大。」他避开了具体形容那些画面的词语,只是声音里带着不受控制的微颤,「那几张图……效果挺好。」
他说完,飞快地扫了一眼表盘。
那一抹黄色的光芒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没有看真切。
但随着陈琛的话音落下,一种奇异的勇气或者说被病毒裹挟的冲动攫住了他。
他竟鬼使神差地将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朱怡,带着一种混合着愧疚、探究和病毒催化的急迫,追问了一句。
「老婆……你呢?昨晚……感觉还好吗?」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将客厅里刚刚松动的气氛再度点燃!
朱怡猛地转过头,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眸子瞬间睁大。脸颊的血色简直要冲破肌肤,原本只是淡粉的耳垂,此刻殷红欲滴。她完全没料到他会当着徐经业的面,直接问她的感受!
这直白的发问让旁边的徐经业也瞬间尴尬起来。他身体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下意识抓了抓短硬的发茬,眼神飘忽,不敢去看朱怡,干脆也学朱怡刚才的样子,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被夜色吸走了魂魄。可他的耳朵却竖得老高,每一个细胞都在捕捉着朱怡的反应。
客厅里,只有电视机还在不合时宜地播放着轻快的广告音乐,衬得这方空间更加寂静和凝滞。
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秒。
朱怡的身体明显地在颤抖。她的手指用力攥紧了膝上的布料,似乎需要这个力道来支撑自己不被这股强烈的羞耻感压垮。她急促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但几番挣扎后,她那被强烈的羞意憋得通红的脸上,眼神却重新变得清晰、坦然起来。
她迎向陈琛等待且带着询问的目光,非常非常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很轻很低,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刚刚强行压下哽咽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落进寂静的客厅里。
「……嗯。」
一个字,带着确认的份量。
她停顿了片刻,仿佛又积攒了一点勇气,眼神虽然依旧躲闪,不敢看徐经业,只敢停留在茶几桌角的一点木纹上,但话语完整地说了出来,不再停顿:「昨晚和经业,挺好……很满意……」
说完,她猛地低下头,浓密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她半张酡红的脸,只能看到小巧的下巴和紧抿着的、微微颤抖的嘴唇。身体的轻颤更加明显了。
就在朱怡那「很满意」三个字说出口的刹那!
陈琛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电流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大脑皮层!那并非嫉妒带来的刺痛,而是病毒被充分「喂饱」时产生的、汹涌澎湃的生理性快慰!像是沉重的枷锁被猛地砸开,淤堵的血液瞬间奔涌!沉重的胸口像打开了闸门,空气疯狂涌入肺叶!
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了一声极其短促、几不可闻的吸气声!
与此同时,他下意识地去看腕上的那只「判官」。
只见表盘中央,那刺目的黄字74%,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擦掉!绿色数字闪烁跳动着向上攀升。数字下方的进度标记,那原本紧贴着黄色警戒线的指示点,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跨越到代表安全的绿色区域当中!
75%!
这突如其来、肉眼可见的数值飙升,这种最直接不过的生理反馈,比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更加强劲。陈琛甚至能感觉到心脏有力而平稳的跳动,那种如影随形、如同溺水般的沉压感消失了!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失态的狂喜和解脱,直直地看向朱怡。
朱怡也感觉到了丈夫瞬间爆发的气息变化。她知道他说舒服不是假的,他刚才那种「活过来」似的剧烈反应印证了一切——她坦诚说出的这句「满意」,就是一颗华佗的药丸,及时稳住了他的病情。
客厅里的气氛,因为朱怡的坦诚,和陈琛剧烈的生理反应,变得更加粘稠。
徐经业虽然转着头,但余光早已捕捉到陈琛那抑制不住的狂喜表情,和手腕上表盘那跳动的数值变化。一股同样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他心头,让他的心跳狂乱不已。
就在这时,朱怡猛地抬起了头。
她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慌乱,虽然脸上依旧红晕未消,甚至还泛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像是刚刚在强忍着什么。但她迅速地、甚至是有些突兀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利落,没有多余的言语,眼神也没有再与任何人接触。
「我去洗澡。」
声音清晰平静,仿佛刚才那番让所有人面红耳赤的对话从未发生。
她没有看陈琛的惊喜,也没看徐经业的不自在,脚步有些快,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仓促感,径直从两人面前走过。推开房门,走进了客厅正前方光线昏黄的浴室。
「咔嗒。」
浴室门被轻轻关上。
很快,里面传来了清晰而连绵的、仿佛带着水汽的锁舌转动声响。紧接着,是「哗啦啦」的水声清晰地响起,透过并不很隔音的门板传来,冲刷着浴室的瓷砖。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男人。
茶几上的水杯里水光晃动,映着吊灯的光晕。徐经业慢慢地、带着点复杂情绪地收回了望向浴室方向的目光。陈琛则靠回沙发背,大大地、彻底地松了一口气,眼神疲惫,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满足感。他习惯性地又将目光锁定在手腕那个稳稳亮着绿光的「75%」上。
电视机依旧喧闹地播放着,像一个不合时宜的旁观者。
两个男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各自占据着沙发的一角。
安静的等待开始了。
(待续)
08、分享私密
时间在沉默和单调的水声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连绵的水声终于停止了。
客厅瞬间陷入一种更加凝滞的寂静,连电视的背景音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齐刷刷地投向那扇紧闭的浴室门。
「咔哒。」
一声清晰的锁舌转动声响起。
紧接着,门被从里面轻轻推开。
一股温热的、饱含湿意的水汽,裹挟着沐浴露清冽的馨香——是熟悉的柠檬马鞭草味道,但此刻混合了体温蒸腾出的、独属于朱怡的淡雅体息,瞬间充盈了客厅的空气。
朱怡走了出来。
这一次,她不再是衣着整齐,而是裹着一件及膝的淡粉色薄棉浴袍。浴袍的材质柔软服帖,将她纤细窈窕的身段勾勒得若隐若现。腰带在腰间松松地系着,系成一个略显随意的结,领口微敞,露出一小段精致如玉的锁骨和线条优美的脖颈。那脖颈在灯光下白得晃眼,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瓷器,还带着刚出浴的淡淡粉晕。
她墨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着,发梢还在往下滴着细小的水珠,如同沾染夜露的黑色绸缎。几缕湿发黏在她光洁的颈侧和瓷白的脸颊上,更添几分慵懒的妩媚。水汽氤氲过后的脸庞,褪去了刚才在客厅里强撑的镇定和羞赧带来的红潮,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
那双秋水笼烟般的眸子,此刻浸润着水汽,显得更加清澈,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疲惫和迷茫,长长的睫毛如同被露水打湿的蝶翼,微微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浴袍的下摆只到膝盖上方,露出两截笔直、匀称的小腿,线条流畅优美,肌肤泛着健康莹润的光泽,几颗未擦干的水珠顺着光滑的肌肤缓缓滑落,没入拖鞋的边缘,挨着纤细玲珑的脚踝。
她就那样安静地站在浴室门口,整个人像一株被夜露浸润过的、含苞待放的白莲,散发着一种洁净、脆弱与诱惑的气息。那份易碎的精致感并未因浴袍的包裹而减弱半分,反而在刚出浴的水汽和暖光映照下,被放大了极致。温婉沉静的气质依旧,但此刻更多了一种性感氛围。
陈琛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尽管朝夕相处,尽管对她的美丽早已刻骨铭心,但此刻灯光水汽中的妻子,依旧美得让他失神。一股强烈的、混合着占有欲和愧疚的奇异满足感,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陈琛下意识地、贪婪地注视着妻子浴袍下若隐若现的腰肢曲线,那线条流畅得不可思议,仿佛一只手就能轻易环握。
与此同时,昨夜照片中凌乱的画面和刚才朱怡亲口承认的「很满意」,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瞬间引爆了他脑海中更加不堪的想象。陈琛感觉脸颊一阵燥热,喉咙发紧,目光几乎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徐经业的反应更加直接,目光牢牢锁在门口那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身影上。
他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身体在沙发里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试图掩饰某种生理性的悸动。
朱怡似乎并未察觉到客厅里瞬间升温的、粘稠得几乎凝滞的空气。或者说,她选择了无视。她的眼神依旧带着一丝水汽氤氲后的茫然,目光低垂着,落在地板的光影交界处,仿佛在极力回避与任何人的视线接触。脸颊上那层被水汽蒸腾出的薄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如同初绽桃花的颜色,为她清冷的气质增添了一抹动人的娇羞。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拢了拢浴袍微敞的领口,将那抹引人遐想的春光稍稍遮掩。这个动作细微而自然,却带着一种无意识的、撩人心弦的性感。
她红唇微启,声音像被水汽浸润过,柔和却清晰地穿透了客厅的凝滞:
「阿晨……」
她的目光坦然地落在他脸上,没有丝毫闪躲。
「现在这样……你觉得可以了吗?」
声音很轻,却在陈琛心湖里溅起剧烈的涟漪。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带着一种迫切和绝对肯定的语气,重重地点头。
「可以!」
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过手腕。腕表屏幕上,那代表安全稳定的75%绿色数值,极其轻微但坚定地跳动了一下,瞬间变成了76%!
无需更多解释,这数值的再次攀升,便是对他「可以」最直接、最权威的医学证明!一种比语言更强大的慰藉和满足感席卷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
看着陈琛脸上那瞬间绽开的、几乎带着孩子气的满足笑容,和那稳稳跳升到76%的绿色数字,朱怡得到了某种确认。她心头那股翻涌的羞涩感也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没有羞赧的躲避,也没有刻意的挑逗,她只是非常自然地、极为平和地、徐徐地、长长地……从胸腔深处,温柔地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她那裹在柔软浴袍里的身体,没有走向自己丈夫所在的位置。
她轻轻踮着脚尖,那带着水珠的光洁足踝在柔软拖鞋里微微用力。
她的目标很明确,脚步极其平稳地、缓慢地,向另一端的徐经业走去。
柔软的真皮沙发发出轻微的承压声响。
朱怡的身子陷进去,自然地找了一个舒适的角度靠着。浴袍的下摆因为坐下的动作,微微上卷了一些,露出膝盖以上更浑圆美好的腿部线条。那温热的、带着沐浴露清香的体温,毫无阻碍地隔着薄薄的浴袍面料,向旁边的徐经业无声传递过来。
一瞬间——
客厅里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格局。
陈琛独自坐在靠近电视的沙发一端,朱怡则和徐经业并肩坐在了灯光略微偏暗的另一端长沙发上。三人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妙的等腰三角形。空气被一种浓稠得化不开的暧昧和张力填满。
陈琛看着妻子选择了坐在徐经业身边,胸腔里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酸胀与病态舒爽的暖流再次奔腾起来,眼神复杂难明。徐经业的呼吸明显放轻了,身体僵硬得如同雕塑,余光死死锁住身边这触手可及的温香软玉。那清冽的柠檬马鞭草香气混合着肌肤蒸腾出的温热体息,丝丝缕缕钻进他的鼻腔,让他喉咙发干,心跳擂鼓。
朱怡本人则显得平静许多。
她坐定后,并没有刻意靠近或远离徐经业,只是保持着朋友般的、正常社交所容许的、略近但不过份的距离感。然后,她抬起眼,目光落回电视屏幕上正在上演的都市轻喜剧,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位置选择」从未发生。
「这剧倒是挺有意思的……」
她甚至还主动对着陈琛和徐经业两人,浅浅地弯了一下嘴角。
「……他们刚才在聊什么?」
陈琛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
他知道,朱怡目前的所有行为,都是他们「PLAY」的一环。
「哦,」
陈琛也看向电视,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就是……刚才那男主角说……」
他试着接着剧中刚才的片段往下讲。
与此同时,徐经业几乎是立刻响应了自己的角色定位。
他的目光从朱怡说话的那一刻起,就再难以从她的侧面轮廓上移开。
客厅的灯光从侧面打过来,勾勒出她完美的侧影。湿漉漉的秀发有几缕贴在白皙细腻的颈侧肌肤上,水珠沿着优美的脖颈线条滑落,没入微敞的浴袍领口。
她说话时,精致的下颌随着话语微微开合,唇瓣湿润微红。
灯光下,徐经业的视线不加掩饰地、带着纯粹的、近乎惊叹的欣赏,缓慢而贪婪地逡巡过朱怡,目光从那微微湿润的鬓角,到光洁细嫩的额头,从浓长的弯弯睫毛,到挺俏的鼻梁……
最终,他的目光胶着在那微微起伏的、在粉色浴袍下勾勒出柔软浑圆弧度的胸部轮廓上,又沿着腰际自然收束的曲线一直向下,滑过浴袍下摆处露出的那引人遐想的、修长匀称、泛着健康光泽的小腿和玲珑的脚踝……
他就这样毫不避讳地看着。
像是在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认真、细致、且带着一个雄性与生俱来的、对美好异性身体最本能的迷恋目光。这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清晰地标记着他正在观赏的对象——陈琛的妻子朱怡。
坐在对面的陈琛,将徐经业投向自己妻子身体的目光尽收眼底。他甚至能清晰地捕捉到徐经业目光停留、逡巡的具体轨迹。每一次凝视带来的异样冲击,都化为实质的暖流汇入他四肢百骸。
他一边「专注」地看着电视,努力维持着三人闲聊的表面平静,维持着那个关于都市剧情节的话题,一边清晰而贪婪地感受着病毒带来的、随着徐经业视线在妻子身上「巡礼」而不断被满足被喂养的快感。
坐在两人之间的朱怡,自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身侧的两道炽热目光。徐经业的视线如同带着温度的指尖,在她的颈侧肌肤、微敞的领口下方、以及浴袍开襟处露出的细腻小腿上,缓慢而专注地逡巡、停留。那是毫无掩饰的男性对美丽异性身体最直接的、带有情欲色彩的欣赏。
同时,她也完全能感知到丈夫陈琛投注过来的目光——那道目光复杂得多,混杂着专注的观看、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以及一种在她被他人注视时……才被点燃的奇异慰藉。
这双重聚焦带来的,是几乎无法忽略的羞赧感。
她的脸颊无法自控地持续升温,那被水汽蒸腾出的红晕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在双重注视下,渐渐蔓延开一片更深的、桃花般的酡红,一路烧到耳根,将小巧的耳垂染得如同滴血的玛瑙。
她的心跳有些失序,胸腔里像揣了一只躁动的小鹿。为了掩盖这份本能的身体反应,她的目光显得有些过于专注的停留在电视屏幕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捻住了浴袍腰间的系带末端,指腹来回摩挲着柔软的布料纹理,仿佛需要这个小小的动作来汲取一些稳定的力量支撑自己。
然而——这份羞赧,却并非惊慌或抗拒。
更多的,是一种带着决然的坦然。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又绵长、平稳地呼出。
她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这份清晰的认知,在羞赧的浪潮下,支撑起她内心磐石般的冷静。于是,她不再试图遮掩什么。她任由徐经业的目光继续落在自己身上,任凭那股被注视的异样感像微电流般流过肌肤。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浴袍下的小腿线条被灯光勾勒得更加清晰笔直,不再刻意并拢,呈现出一种放松状态下不经意的舒展美感。
客厅里的闲聊,围绕着那部轻松的都市剧。电视屏幕上,男女主角先是经历了一个小小的误会,然后在浪漫的晚餐时刻,情难自禁地在餐厅角落里接吻。镜头柔和,气氛甜蜜。
就在这个节点,朱怡微微偏过头,目光不再聚焦于屏幕中的亲昵画面,而是流转起来。先是极为自然、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地扫过身旁正注视着她的徐经业,最后平静地落回到了对面的陈琛身上。
她的脸颊红晕依旧,唇边却浮起一抹极其浅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用一种闲聊般的、甚至带着点好奇的口吻,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寂静的水面。
「哎……」
她顿了顿,眼波在屏幕和丈夫之间转了个微小的弧度。
「你们两个……别光顾着看戏,也说说看。」
她的视线最终凝在陈琛脸上。
「昨天晚上的事……」
她的心跳在说完这句话后快了两拍,但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
「……还有刚才说的……『没过瘾』的话题……」
目光又轻轻带过徐经业,最终落定。
「既然都是为了效果……不如你们也聊聊彼此的感受?」
她微微歪了下头,摆出一个带点天真感的动作。
「比如……对比一下?」
她眼睫低垂了一瞬,随即抬起。
「你们两个……做起来的风格一样吗?」
客厅里,空气凝固到了极点。
徐经业原本在她身上巡弋的目光瞬间定格,一股气血猛地涌上脸颊。他万万没想到,朱怡竟会直接地让自己当众「交流心得」!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想避开目光,却又鬼使神差地看向了陈琛——他的兄弟,此刻正「拥有」着他刚刚品尝过的女人。
陈琛的心也狠狠一缩!
他也万万没想到朱怡会如此直白地、主动地将话题引向这个方向,甚至要求他和徐经业进行「对比」!这比刚才朱怡亲口说「很满意」还要来得更具冲击力!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羞耻、窘迫和被病毒剧烈唤醒的兴奋感猛烈地撞击着他的神经!
他本能地看向自己的腕表——
屏幕上的绿色数字像是受到了刺激,猛地一跳:77%!
陈琛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到了朱怡眼中那份近乎豁出去的平静,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陈琛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目光最终坚定地迎上了朱怡那带着鼓励——或者说要求——的眼神,然后又缓缓侧移,对上了徐经业同样惊愕又带着点探寻的目光。
「好……聊聊也好。」
他的声音干涩,但意外地清晰了起来。
「那……我先说说我们俩吧。」
他指的自然是自己和朱怡。
「我和朱怡……」
陈琛的声音温柔,「……我们谈恋爱那会儿,也……也很火热。」
他含糊地用了这个词,「……频率不低。」
他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似乎在为接下来的暴露进行心理准备。
「她很喜欢拥抱,还有前戏……很漫长的那种,不喜欢太直接粗暴……嗯……」
他一边说,目光已不由得落到朱怡身上。
朱怡低着头,脸颊绯红无比,眼神紧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但她没有起身离开,没有打断,更没有否认陈琛正在描述的、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密默契。
徐经业认真地听着。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不再只停留在朱怡身上,而是充满了对陈琛讲述的浓厚兴趣。这不再是纯粹的、带着情欲的窥视,更像是一个男人在聆听另一个男人——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兄弟——关于他妻子的、最私密的床笫分享。
陈琛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温柔,却又掩不住那股兴奋感。「她……喜欢那种慢慢来的节奏,喜欢被抱紧,喜欢耳边有轻声细语。她说那样让她觉得安心。」
他顿了顿,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得几乎像自言自语,「有时候,她会主动……比如,喜欢用手……慢慢地……」他没把话说完,脸颊已经烫得发红,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朱怡低着头,指尖在膝盖上再次绞紧。
但她依然没有打断,只是安静地听着,睫毛低垂。
徐经业认真听着,像是学生在听课,适时地说:「琛哥,嫂子这喜好……挺细腻的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朱怡低垂的侧脸,声音放轻,「昨晚……嗯……
我也感觉到了。嫂子确实喜欢温柔点的节奏。我尽量……呃,尽量让她舒服。毕竟是为了效果。」他挠了挠头,语气谨慎,却也难掩一丝得意,「四次……我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持久。嫂子配合得很好,真的。」
朱怡低头咬着唇,试图用沉默掩饰那份羞涩。陈琛却像被点燃了一般,病毒带来的刺激感如潮水般涌来,他低头一看,表盘跳到了78%,绿光更亮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经业,你……挺厉害的。老婆,你也觉得他……做得好,对吧?」
朱怡微微一颤,抬起眼,飞快地瞥了陈琛一眼,又迅速垂下。
「嗯……挺好的。」
声音细若蚊呐。
虽然这都是旧话题了,但陈琛仍是忍不住心跳加速,那种病态的满足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咽了口唾沫,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突然开口:「经业,要不……
你现在亲她一下?让我看看。」
这话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就当是……帮我稳住数值。」
徐经业微微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看向朱怡,试探道:「嫂子,可以吗?」
朱怡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嗯……为了阿晨。」
徐经业挪近了一些,动作小心,却也带着点急切感。他轻轻抬起朱怡的下巴。
朱怡的长睫颤了颤,闭上眼,浴袍下的胸口微微起伏。他低下头来,轻轻覆上她的嘴唇。
柔软而短暂的一吻,带着点试探的克制。朱怡的身体微微一僵,但没有退缩,并且配合着。刹那间便分开了。但她的睫毛仍抖得更厉害,脸颊像熟透的桃子,羞涩无限却强撑着镇定。
陈琛盯着这一幕,胸口的热流几乎要炸开,表盘的数字跳到79%。
他喘了口气,声音低沉:「好……很好。经业,感觉怎么样?」
徐经业咧嘴一笑,眼神里带着掩不住的满足:「嫂子……嘴唇软得很,像果冻。」他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滑向朱怡露在浴袍外的纤细小腿,「还有,嫂子的脚……真的挺好看。昨晚我就注意到了,脚踝细,脚型也好看,皮肤白得跟玉似的。」
陈琛的心猛地一跳,病毒的兴奋感让他几乎无法自持。他盯着朱怡的脚,那双光洁的小脚丫藏在拖鞋里,脚趾圆润,指甲泛着健康的粉色。他咽了口唾沫:
「经业,你昨晚……碰过她的脚吗?怎么碰的?」
徐经业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了,像是被勾起了回忆:「碰了!昨晚……
有一次,我托着她的脚踝,慢慢地……呃,亲了一下。她的脚软乎乎的,带着点沐浴露的味道,特别香。」
他越说越兴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朱怡的脚。
「我还轻轻捏了捏她的脚底,她好像有点怕痒,笑了两声……那声音,真好听。」
朱怡的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她低头咬着唇,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把自己缩进浴袍里。她的呼吸急促了几分,眼神里夹杂着羞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情。被另一个男人在丈夫面前如此直白地描述,她感到羞耻,却也无法否认身体的反应。
她的脚趾在拖鞋里无意识地蜷了蜷,像是想逃避那炽热的目光。
陈琛盯着她的脚,脑海中浮现徐经业描述的画面,胸口的热流几乎要冲破胸膛。表盘跳到80%,绿色光芒刺目。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老婆……你昨晚,真的……笑了?」
朱怡咬着唇,点了点头,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嗯……有点痒。」
她的脸埋得更低,但那份动情的神态却藏不住,浴袍下的胸口微微起伏。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炙烤,暧昧的张力在三人之间流转,凝重得几乎能捏出水来。两个男人的目光都落在朱怡身上,灼热而毫不掩饰,像两束聚光灯,将她笼罩在无处遁形的视线中。电视的背景音早已被忽略,只剩三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交织在暖黄的灯光里。
朱怡坐在沙发上,淡粉色浴袍柔软地贴合着她的身形,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曲线的身段。她的腰肢纤细得仿佛一握就能盈满,浴袍的褶边在腰间微微收紧,勾出柔美的弧度。胸前的曲线虽被浴袍遮掩,却因她微微前倾的姿势而若隐若现,带着一种克制的诱惑。
她的小腿裸露在浴袍下摆外,线条流畅如玉,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脚踝纤细得像是精雕细琢的工艺品,脚趾在拖鞋中微微蜷曲,透着一丝无意识的羞涩。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肩头,几缕黏在颈侧,衬得她白皙的脖颈更加细腻,像是刚从水墨画中走出的美人,带着一股混合着清纯与情欲的致命魅力。她的脸颊依旧泛着红晕,眼睫低垂,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动情的水光,嘴唇微微抿着,柔软得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陈琛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从她精致的锁骨到光洁的小腿,再到那双让人心动的玉足,每一寸都像在点燃他体内的病毒。那种病态的兴奋感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呼吸急促,胸口发烫。他低头一看,表盘稳稳停在80%,绿色光芒刺目,却仿佛在催促他更进一步。
徐经业的眼神同样炽热,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衬衫领口被汗水微微浸湿。他不自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掩饰那股生理性的悸动。陈琛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喉咙发干,却带着一丝病毒驱使的冲动开口:「经业,热了吧?把上衣脱了,放松点。」
徐经业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毫不扭捏地脱下衬衫,露出退伍士兵的健硕身材。宽阔的肩膀,紧实的胸肌,腹部线条分明,带着常年锻炼的痕迹,皮肤上还残留着几道浅浅的疤痕,透着一种粗犷的阳刚之气。
他随手将衬衫搭在沙发背上,「琛哥,这儿确实热,敞着舒服。」
朱怡的目光扫过徐经业的胸膛。
昨晚的记忆让她并不陌生。她的神情略显从容,眉眼间没有过多的慌乱,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已然接受了这种坦露的氛围。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声音轻柔却坚定:「阿晨,经业,我想再说一次……我可以做很多,但真的需要慢慢来。我……我不想让自己太乱,也不想让你觉得我……」她顿了顿,咬了咬唇,「总之,咱们一步步来,好吗?」
陈琛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感激、愧疚,还有那被病毒放大的兴奋。他点点头,声音低沉:「好,老婆,我明白。你已经……很不容易了。今晚你们……去隔壁睡吧。慢慢来,咱们都慢慢来。」
朱怡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释然。
她转身走向卧室,步伐轻盈,却带着一丝刻意的缓慢。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了下来。
然后,背对两人,轻轻掀起浴袍的下摆,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大腿。
那腿修长而匀称,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是精心打磨的玉石,性感得让人心跳加速。她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口,隐约可见浴袍下空无一物的暗示,撩人而不自知。
她回过头,朝陈琛微微一笑,眼神里带着一丝大胆的挑逗。
少了昨晚的羞涩,多了几分坦然。
陈琛呼吸再度一滞,表盘跳到81%,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膛。
徐经业的目光也牢牢锁在她身上,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满是克制的渴望。
朱怡走进卧室,片刻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个熟悉的蓝色杜蕾斯盒子。她站在门口,轻轻晃了晃盒子,朝陈琛扬了扬,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阿晨,准备好了。」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让人心动的坚定。她走近徐经业,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手指轻轻搭在他结实的臂膀上。徐经业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低头看了眼她的手,眼神里充满热切。
朱怡没有再看陈琛,只是轻轻拉着徐经业,「走吧,经业,隔壁房间。」
09、隔音问题
情况似乎又回到了昨晚。
陈琛独自留在家里,但他知道,今晚会不同。
他们已经说好,需要更强烈、更直接的刺激。病毒的饥渴如影随形,那82%的数字虽在绿区,却像个随时可能崩塌的沙堡。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口的躁动,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朱怡刚才掀起浴袍时的画面——那光洁修长的腿,微敞的领口,还有她坦然却撩人的微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厅的空气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陈琛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暗着,像是也在等待什么。他握紧手机,心底既期待又抗拒着某种即将到来的「刺激」。
他知道,徐经业不会让他失望。
半小时后,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来自徐经业的QQ消息。
陈琛心头一紧,点开消息,是一段视频文件,附带一句简短的文字:「琛哥,给你看点刺激的。微信怕被和谐,用QQ了。」
陈琛的手指微微颤抖,点开了视频。
屏幕上,漆黑的环境中,画面微微晃动,像是手机随手拍摄。
光线昏暗,却足够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朱怡赤裸着身体,双手撑在床榻上。长发披散,遮住了她的脸庞,但那纤细的腰肢、圆润的后翘臀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无不彰显着她的身份。镜头微微抖动,徐经业的喘息声从视频中传来,低沉而急促。画面中看不见他的脸,但能听到他胯部撞击朱怡臀部的节奏,沉闷而规律,每一下都让朱怡的身体微微前倾,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低吟。
视频的60秒时长,展开了一种近乎催眠的强度。
镜头可能是被随意搁在床头柜上,捕捉到朱怡在窗帘透过的微光下的剪影。
她的手臂纤细却因用力而紧绷,手指紧抓着床单,床单在她掌下微微皱起。背上泛着一层细密的汗光,在稀薄的光线中闪烁,勾勒出她脊椎柔和的弧度,随着每一次撞击微微弓起。她的臀部饱满柔软,在节奏中轻晃,皮肤在撞击下泛起细微的涟漪。
两人身体相触的声音是一种低沉的、原始的节奏,期间夹杂着朱怡轻柔的喘息。每一声都是细微的、不由自主的呼气,低得几乎听不见,却饱含原始的情感。
徐经业的呼吸愈发沉重,低沉的喉音伴随着他的动作,镜头微微震颤,或许是床的振动所致。
朱怡在徐经业身下绷紧了身体,每一次撞入都迫使她把背弓得更厉害,侧脸被长发半遮,能看到她用力咬着下嘴唇,脸红得像要滴血。双臂在持续压力下轻轻发抖。
「啪嗒。」
突然,一声比之前更深沉、更粘腻的肉响清晰传出。画面中,徐经业深陷在朱怡腰窝的手掌抬起,毫不犹豫地落在那片白嫩无暇的翘臀之上。并非真正施力,大门丰腴的软肉瞬间荡开涟漪。那手掌随即又重重地按回原处,十指深陷进她腰肢两侧柔腻的肌肤里。
徐经业喉间溢出沉重的低吼,臀部的律动骤然提速。慢节奏的深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迅疾有力的冲撞!频率陡然加快,力量感倍增!整个床头柜都随之发出抗议般的「嗡嗡」微震。那先前沉闷的、带着湿意的噗嗤声猛然变调,成了短促、清晰、一声压过一声的粘腻拍击!
「啪!啪!啪!」
每一次顶入都更深入地挤开包裹,每一次退出都带出浓稠的水光。
朱怡的双臂再也无法支撑,「嗯呜」一声低咛,上半身彻底砸落。姿态的改变让侵入变得更加刁钻。徐经业顺势弓身压紧,一手依旧钳住她腰侧提供支点,一手已滑到她身前,精准地握住了那饱满柔软的一团。滚烫的手掌罩住绵乳,指腹粗暴地捻上挺立的乳尖。
朱怡的脸庞完全埋进枕被间,压抑的尖叫被身后的密集冲撞撕扯得破碎不堪:
「啊……!呃啊——别……顶……太深了……嗯!」
她身体的反馈同样激烈。汗水将两人紧密相贴的腰腹、大腿内侧浸得一片湿滑亮泽。每一次凶狠的抽出,都能带出一滩湿腻的粘液,使得那昂挺火热的巨物在两人交合处进进出出时,裹满了晶莹的浆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淫靡的光泽。
每一次更深的贯穿,龟头重重撞上她腔道深处最柔韧的那一点,都会发出湿濡稠密的「噗叽」闷响。
徐经业的喘息浑浊无比,粗重的呼哧声中,是他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迸出的满足闷哼:「嗯……哈……」。每一次全根没入,朱怡紧窒的体内都会溢出更响亮的、由快速摩擦和黏腻体液混合而成的、难以言喻的湿滑声。
他全身的肌肉绷紧如铁,臀部结实有力地律动,起伏的线条贲张着勃发的情欲力量。抽插毫无缓和的迹象,反而越发猛急凶悍。朱怡的身体被撞得在床榻上不断前滑,纤细的腰肢成了他疯狂挺进的唯一支点!
「呜……停……求你……啊——!!」
视频结束前的最后几秒,陈琛看到画面中徐经业的后背轮廓猛地绷紧,像是积攒的力量即将爆发,手臂肌肉虬结,按在朱怡腰窝上的手掌指节用力。画面随之戛然而止,停在了一个充满动势的节点上。
陈琛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拇指再次悬停在屏幕的播放键上,想要让这60秒的冲击循环播放,用那沉闷的撞击声、徐经业粗重的喘息和妻子压抑却真实的情动低吟,将自己胸腔里病毒那蠢蠢欲动的贪婪彻底浇透填满。
就在这时,
「滴滴!」
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屏幕顶上又跳出一条醒目的新消息通知。
是徐经业!
新的视频文件!
陈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然后狠狠擂动!刚刚舒缓的呼吸瞬间又急促起来,他几乎是用戳的,点开了那个新发来的、带着猩红危险信号的视频文件。
新的画面亮起。
依旧是那个角度,那个昏暗的光线,依旧是那个撑在床上的背影——朱怡。
但这一次,节奏截然不同!
视频几乎是从上一段结束的地方无缝衔接上了最激烈的进程!
画面甫一开始,就是猛烈而高亢的肉体碰撞声!
不再是之前的沉闷节奏。
啪!啪!啪!啪!
一声接一声,短促、清脆、力道十足,每一次撞击都让镜头猛地一抖。画面中朱怡那白皙浑圆的臀丘被狠狠压下,又在瞬间弹起,柔软肌肤荡开的涟漪肉眼可见。这声音不再是背景,它成为了主角,毫不留情地刺穿陈琛的耳膜,宣告着床上情事的彻底变调!
这迅猛的撞击仅仅持续了三四秒。
伴随着这越来越快、越来越重的鞭打般的频率,徐经业的喘息变成了低沉的、野兽般的嘶吼,不再是之前的压抑闷哼。紧接着,一声清晰而压抑的女性呻吟猛地从朱怡口中迸出,打断了他粗重的喘息。
「啊……!」
这声音短促、高亢,带着猝不及防的穿透力,带着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身体被强力打开、冲撞时无法抑制的失控惊叫!这声惊叫如同投入烈火中的一滴油,瞬间点燃了更密集的撞击!
镜头剧烈地摇晃起来,几乎无法捕捉清晰的图像,只能看到大片光洁的肌肤在晃动中起伏交错。粗重的喘息与那密集清脆的肉体拍打声形成了强烈对比的节奏。
啪!啪!啪!
「哈……哈……」
啪!啪!啪!啪!
「嗯……唔……」
视频里的声音,不再是压抑的低语,而是激烈碰撞和压抑情动的交响曲。在画面因为剧烈动作而模糊不清的间隙之中,陈琛死死盯着屏幕,耳朵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徐经业的每一次深顶似乎都用足了力道,带着要把人撞穿的凶狠。
而那肉体的撞击,每一次都发出清晰的:
「啪!」
伴随着朱怡无法自控的、被撞击得破碎的鼻音轻哼:
「嗯嗯……哼……呃……」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气音,淹没在徐经业的喘息和那啪啪声中,断断续续,带着极致的隐忍。每一次发出这样破碎的呻吟,她的身体都会随之剧烈地颤动一下,如同风中的芦苇。
突然,一个更重的撞击声响起!
似乎徐经业改变了角度,更深地挺了进去。
伴随着这重重的一下。
「呀啊!」
朱怡发出一声无法自抑的尖叫!
画面剧烈地震荡起来,甚至短暂地对不准目标。
「……不行了……呃啊……慢、慢点……」
但紧接着,沉重的啪啪声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愈发密集急促,如同暴雨般落下!
「唔嗯……呜呜……」
朱怡的呜咽声在密集的撞击中变得支离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战栗和求饶。
「呜……经业……太……太深了……啊!」她的声音颤抖着,夹杂着泪意,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被那凶猛的节奏撞击而出。
视频画面剧烈晃动,徐经业的身体如狂风暴雨般倾覆而下,他的双手紧扣着朱怡的腰肢,将她纤细的身体牢牢固定在床榻上。朱怡的臀部在每一次深顶中剧烈变形,皮肤泛起层层涟漪,白皙的肌肤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和红印,那是被撞击留下的印记。
她的长发凌乱地披散,黏在汗湿的背脊上,脊椎的弧线随着节奏弓起又落下,发出低沉的闷响。徐经业的喘息如野兽般粗重,低吼道:「嫂子……忍着点……
琛哥要看这个……」
他的动作愈发狂野,每一次抽出都带出湿润的声响,再猛地撞入,节奏如暴雨倾盆,不留一丝喘息空间。朱怡的双手死死抓着床单,指尖发白,身体在极致冲击下痉挛般颤抖,口中溢出的呻吟已不成调:「嗯啊……不……不行了……呜呜……经业……」
画面中,她的侧脸隐约可见,泪水滑落,带着失控的红晕和动情。撞击声越来越快,徐经业的身体绷紧,肌肉虬结,最终在一声低吼中猛地停滞,画面随之模糊,戛然而止。
视频结束,陈琛瘫坐在沙发上,胸腔里那股压抑已久的沉重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舒爽,仿佛病毒的饥渴被彻底满足。他深吸一口气,心跳平稳有力,脸上泛起病态的满足红晕。
他低头看向腕表——85%!绿色的数字饱满而稳定,像一枚安全的勋章。病毒被刚才视频中赤裸裸的激烈狠狠「喂饱」了,那股如影随形的沉重压榨感烟消云散,只剩下疲软后的慵懒舒适。
然而,这份舒适没能持续片刻。
上一次观看照片的怀疑,如同跗骨之蛆,猛地又爬上了心头。
这次的视频……
画面是实时的吗?
半小时!整整半小时毫无音讯,然后才收到一份简短的火辣素材。
和上次收到的延时照片一样,徐经业并没有进行实况直播,这一点陈琛非常清楚。对方能在激烈运动中抽空录下几十秒的片段并发过来,已经是极其勉强的最大付出了。陈琛对此没有一丝埋怨,只有无以言表的感谢和掺杂着羞耻的复杂情绪。
他完全不怀疑视频内容的真实性。画面里妻子那压抑的呜咽、绷紧的身体,和被冲击得无法自持的状态,都无比真实地反映着她此时此刻的境遇——但是,这都是过去式。
这正是症结所在。视频结束时那个充满张力的片段,已经定格在过去。从那个拍摄的片段,到徐经业最终发送的这段时间里,在他看不到也听不到的隔壁房间里,又发生些什么?进展到哪里了?他们现在是短暂的歇息,还是已经进入了更深层、更激烈的阶段?
这种对「现在进行时」的需求焦虑驱使着他。陈琛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桌边的空水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但他顾不上了,几步冲到紧闭的房门前,一把拉开了它。
门轴发出老房子特有的、略微滞涩但不至于刺耳的转动声。
陈琛刚踏出自家房门,进入铺着深色实木地板、在暖黄壁灯下显得祥和的二楼走廊,还没来及迈开步子。一阵极其清晰、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便毫无预兆地扑面撞来,瞬间攫住了他全部的感官!
「啊……嗯嗯……不行……呜……」
那声音!
正是从几尺之遥的隔壁客房钻出的!
是朱怡!
声线被激烈的喘息和某种撞击顶得支离破碎,夹杂着哭腔般的呜咽,是情欲被催逼到极致时最本能的呐喊。更有一连串沉闷、急促、带着皮肉粘稠质感的「啪啪……啪……啪……」肉体撞击声,应和着那婉转呻吟,共同组成了一道汹涌澎湃的、毫不掩饰的性爱交响曲,直接在走廊里回荡开来!
陈琛如同被一根冰锥钉在了原地,血液轰的一下冲上了脸颊。
他完全、彻底、万万没想到!
这隔音效果,竟然差到了如此地步?!
二楼还住着其他租客呢!三楼也有人!
万一……万一有谁恰好此刻出来……
万一有谁站在楼梯拐角……
万一楼上楼下哪个房间的门没关严实……
「朱怡的声音……我的天……他们做爱的声音……都会被听见!」
咚!
就在这时,一声比先前更为结实沉重的撞击声。
紧接着——
「啊呀——!」
朱怡的尖叫骤然拔高,尖锐得如同裂帛声瞬间刺穿了走廊的寂静。那叫声里完全褪尽了平日里的温婉克制,充满了被彻底顶穿、碾碎又升腾至顶峰的极端感受!
「啪啪啪啪啪……」
声音节奏极快,力道十足,隔着门板都能清晰感受到那股要把人打碎、撞穿的凶猛劲头!每一次「啪!」的脆响都伴随着朱怡被顶撞得破碎不堪的呜咽和短促尖叫。
「呃嗯……!」
「呜啊……哈……」
「呀……慢、慢点……呃啊——!」
朱怡的呼喊,那里面夹杂的乞求根本无关拒绝。那是一种身体被推向极限、神经被强电流反复冲刷时,无法承受极致快感所发出的本能哀鸣!她的声音是脆弱的、破碎的,带着哭腔和浓浓的鼻音——是在剧烈的生理刺激下,眼泪和唾液不受控制的产物。
但正是这份脆弱无助的呼喊,混合着那密集到几乎没有间隙的沉重甩打声,构成了一幅无比鲜活、无比强烈的春宫图景,清晰地呈现在陈琛的脑中。他的身体像过了电一样僵直在门前,脸颊滚烫得像要燃烧起来。病毒带来的那份沉重的压抑感,在这一刻被点燃了兴奋的烈焰!
尽管,他心底最深处那个属于房东的、属于丈夫的角落仍在尖叫。
被人听见怎么办?!
朱怡的呻吟声,徐经业低沉粗重的喘息,那毫不掩饰的肉体撞击声……
整个二楼都能听见!
楼梯口的空气都在震动!楼下的吊灯仿佛都在回响!
但病毒是暴君!
它根本不理会什么道德廉耻,什么邻居眼光。它在发出尖锐刺耳的欢呼!这激烈的、新鲜的、近在咫尺的声响,比刚才那段视频的刺激更加直接,更加当下!
所有这些充满肉欲的真实细节,都不再是在屏幕上回放的冰冷数据,而是正从他心爱妻子的喉咙里发出,穿透薄薄的门板,活生生地撞进他的耳朵!这些声音,就是浇灌病毒、让它舒坦满意的琼浆玉液!
陈琛到一种强烈的眩晕般的高涨感。心跳撞击着肋骨,血液奔流轰鸣,手心沁出滑腻的汗,不是因为担忧或羞耻,而是纯粹的被这声音本身点燃的亢奋。病毒带来的沉重感如同遇到阳光的积雪般消融殆尽,取代之的是四肢百骸都在灼烧、都在渴望着更强烈刺激的悸动。
手腕上那块表,85%的绿色数字,在昏暗走廊折射的光线下似乎都亮得更加刺眼了一点!
门内的撞击声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
「呃……呜呜……经业……太……」
朱怡的声音破碎得几乎不成字句,只剩下呜咽和模糊的乞求。
突然,一阵更猛烈的、仿佛要将床都掀翻的剧烈震动感透过门板传来!伴随着几声沉重到让人心惊的「咚!咚!」闷响!徐经业压抑着从喉咙深处爆发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低沉又痛快的嘶吼!
紧接着,是朱怡一声被彻底冲上云端、失去了所有支撑的绵长哭喊。
「呜啊——啊****!」
这声音再没有一丝压抑的可能,像被无形之手骤然拉高的尖细哨音,穿透了木质屏障,在走廊里拉出一道惊心动魄的悠长轨迹!
随后,门后陷入了短暂却绝对的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被刚才那几声嘶吼和哭喊抽干了。
只余下极度紊乱、如同破风箱一样疯狂拉动的粗重喘息在交替回响。
徐经业的喘息低沉,带着嘶吼后的余韵和巨大满足过后的疲惫。
朱怡则更彻底,只剩下如同濒死般抽噎的、吸不上气的短促「嗬……嗬……
嗬……」声,其间夹杂着细碎无声的、身体本能性的微微啜泣颤抖。
这阵暴风雨后的喘息足足持续了好一阵。
陈琛靠在门上,心脏也在跟着那粗重的呼吸节律疯狂跳动。然而,病毒带来的那种灼烧般的兴奋丝毫没有减退,反而因为这骤然降临的静止而被无限拉长、悬起。
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
这念头刚刚滑过脑海——
门内,「啪!」的一声,不算响亮、却显得异常清晰的肉击声再次响起!
像是带着事后的余韵和一种毫不掩饰的掌控意味,也许是一个巴掌轻拍在汗湿皮肤上,又或许是臀峰被揉捏了一把。
随后,
「……别……!」
朱怡的声音破口而出,带着惊吓未退的气喘和颤抖,但那尾音却奇异地带上了一丝软绵绵的、几乎算得上是娇糯的埋怨,丝毫听不出厌恶,反而有种被搅乱了余韵的嗔怪感。
「——你坏……」
这含混黏腻、软得能滴出水来的低哼,清晰至极地钻出了门缝。
还没等这一声娇嗔的尾音落下,一阵密集的亲吻声便猛烈地覆盖上来!
「啵!」
「啧……」
「嗯……」
响亮、湿润、饱含激情和毫不掩饰的亲昵,像是在补偿方才的剧烈,又像是确认着什么。这些带着强烈吸吮力的亲吻声毫不费力地穿透了门板,清晰地灌入陈琛的耳中。
跟着亲吻声响起的,似乎还有布料在肌肤上擦过、或身体在湿漉床单上轻微挪动的窸窣声。以及两人低微含混、被喘息和亲吻分割得支离破碎的私语。而短暂的、粘腻的安静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啪……!」
这一次的节奏截然不同!不再是之前狂风暴雨般急切的抽打,而是变成了沉稳有力的、每一次都用尽全力、直入最深处的撞击。频率不快,但每一次都像是攻城锤砸击壁垒!带着令人心悸的沉重感:
「啪!」
间隔两三秒。
「啪!」
「唔……呃!」
朱怡的声音被这缓慢却蕴含万钧之力的撞击顶得骤然拔高,发出短促的、无法承受的痛呼,那声音深处却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充实感。
再间隔两三秒。
「啪!」
「啊……!」
这一次,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变调,似乎被凿中了要害,又似乎因为顶得太深太猛而感到恐惧。
「啪!」
「……慢……求你……」 朱怡的声音已经彻底被顶得破碎,破碎中带着明显的哭音和无法控制的颤音,但那语调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承受不住极乐的哀鸣。
似乎每一下沉重的「啪!」声都震动着门板!
那一下下沉重、缓慢、却蕴含无限力量的撞击,仿佛不只是撞在朱怡的身上,而是直接撞在陈琛的神经末梢上。病毒带来的狂喜如同火山熔岩在血管里奔腾。
他甚至能清晰地脑补出那每一次深入时,妻子身体深处的痉挛和扭曲,她脸上带着泪痕却又沉迷其中的神情!
陈琛死死地抵着门,呼吸粗重得完全淹没了其他感知。他感觉自己就是门的一部分,承载着、共鸣着门后那场活色生香、将他推向极致兴奋巅峰的毁灭性结合。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那沉重的撞击声和他腕表上那刺眼又迷人的绿色荧光——85%!
渐渐的,门后的撞击声渐渐缓和下来,从那缓慢却沉重的节奏,转为零星的、带着余韵的轻微摩擦和喘息。朱怡的声音也随之低落,只剩下细碎的抽噎和长长的叹息,像是一场风暴后的残波,渐渐平息。
徐经业的低语传来,「嫂子……休息会儿……」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只有偶尔床单的窸窣声,证明里面的人还未完全脱离那场激战的余温。
陈琛靠在门上,胸膛起伏着,病毒带来的亢奋如潮水般退去。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迷乱的感官中抽离出来。走廊的空气凉凉的,带着一丝夜露的湿意,让他滚烫的脸颊渐渐冷却。
刚才的那些声音……太清晰了,太放肆了。
他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
二楼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但万一呢?
万一其他租客听到,万一楼下有人上楼……
他揉了揉太阳穴,病毒的满足感虽仍残留,但理智开始回笼。
激动之余,一个更实际的问题浮上心头——隔音。
他们的家是01号客房,在自己子承父业,刚从爹娘那里接手这栋老民宿时,就花了大笔钱改造,除了整体装修,还加装了隔音材料。墙体里塞了厚厚的岩棉,门窗换了双层真空玻璃,甚至地板下铺了减震垫,就是为了营造一个私密的、像一个真正的家一样的空间。
但其他客房呢?
包括这紧邻的02号,本就是用来出租的,没费那些物力。墙壁是薄薄的木板,门缝也没封严实,声音一丁点阻挡都没有。今晚的事暴露了问题。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朱怡的声音……那些私密的细节……会传得更远。他得想办法,给02号客房找补一下。或许加装隔音板,或者至少换个厚门?成本不算高,但得尽快行动,以免下次……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从自家房门内传来,透过半敞的门缝,刺破了走廊的死寂。陈琛一怔,回过神来,快步推门回屋,捡起沙发边的手机。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
「喂,您好?」
电话那头是个低沉的男声,带着点南方口音。
「我看到您在网上发的招租广告,南桥村的民宿楼,请问还有空房吗?」
(待续)
(10)
「呃……对,是的,还有空房。」
陈琛迅速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我想看看环境,方便吗?」电话里的人继续问道。
「方便,当然方便。」
陈琛下意识地回应,大脑飞快运转,「您看明天下午……嗯,大概三点左右怎么样?地址就是网上那个,南桥村『屿岸』咖啡馆。」
「好的,没问题。那我明天下午三点准时到。」
「哎,好,恭候您。」
电话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陈琛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几秒。
走廊灯光昏蒙。
门板后,似乎还残留着低沉的喘息回音,虽已弱不可闻。板上隐约有水渍的痕迹,或许是晚间水汽渗出的。灯光下泛着微光,让整个空间都透着一股黏腻的私密感。陈琛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更清醒了些,但那股气息仍旧缠绕不去。
他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反手轻轻关上门。
他重重地躺倒在床上,身体陷入床垫,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手腕上的表盘,85%的绿色数字,在昏暗中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光芒。一切都很好,好得甚至有些不真实。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一墙之隔的隔壁。
朱怡……她现在怎么样了?
徐经业那小子,应该会照顾好她吧?
刚才那声音……她似乎……也很投入。
这个念头像一小簇火苗,烫得陈琛心尖微颤。
还不够,依然不够。他需要靠一些具体的、鲜活的想象,去填补一墙之隔带来的未知,去确认朱怡的状态,甚至……去参与其中,哪怕只是在他自己的脑海里。
陈琛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由自地浮现更多细节。
在他的幻想里,朱怡赤裸较好的身体,正在徐经业的身下不断扭动。徐经业的大手按在她的腰窝上,一下下用力深入,她的长发散乱在枕头上,口中发出破碎的低吟。紧接着,随着徐经业低吼加速,撞击声越来越密集,朱怡的脚趾蜷曲,抓紧床单,指节发白。她的脸颊泛红,眼角甚至有泪痕,却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满足……
这会是朱怡当前的状态吗?
陈琛感觉胸口热流涌动,呼吸急促起来,下身更加发硬。
他拿起手机,指尖悬停在朱怡的号码上。想听听她的声音,想确认她的状态,哪怕只是一句。但这种时候打过去,合适吗?他们是不是还在……?万一打扰了他们的「节奏」……
犹豫片刻,想要联系冲动还是占据了上风。
陈琛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
无人接听。
自动挂断后,屏幕暗了下去。
陈琛握着手机,心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但很快又释然了。
没接也好,或许他们正忙,或许她已经累得睡着了。
自己刚才那通电话,本就有些冒失。
陈琛将手机扔到床头柜上,翻了个身,拉过被子。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松弛同时涌来。陷入沉眠之际,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朱怡那双迷离的眼睛,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的她破碎的呜咽声。
这一夜,陈琛睡得格外深沉,连梦都没有。
……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陈琛是被窗外隐约的鸟鸣声唤醒的。他睁开眼,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睡了很久,身体像是被彻底放松后又重新组装起来,虽然还有些懒洋洋的,但精神却很好。
他伸手摸过床头的手机,按亮屏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时间——已经快上午八点了。然后他注意到通知栏里有几个未读提示。一条是半夜两点多的一个未接来电,另一条是一个多小时前的微信留言,都是通过徐经业的手机发来的。
陈琛的心猛地一跳,立刻点开。
徐经业的手机:「阿晨,我是朱怡,昨晚……你那边怎么样?还好吗?」
消息发送时间是早上七点半左右。
陈琛立刻打字回复,指尖飞快。
「老婆,我昨晚睡得太死了,没听到电话。爽翻了真的!从来没这么轻松过!
你怎么样?累不累?」
消息发送成功,但那边没有立刻回复。想来也是,用徐经业的手机发消息毕竟不便,而且现在这个时间,他们或许还没醒?或者……正在忙别的?这个念头让陈琛心里微微一荡。他放下手机,起身下床,走进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看着镜子里自己恢复了不少血色的脸,以及眉宇间那久违的松弛感,陈琛再次确信,昨晚的「治疗」效果显著。只是……朱怡一夜未归,今早也没有立刻回来,这让他心里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既有点空落落,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启齿的兴奋。
他洗漱完毕,换好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主动去隔壁看看。
推开自家房门,陈琛走进走廊。
晨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落,将地板分割成明暗交错的条块。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束里无声地飘转。陈琛的视线最先落在02号客房的门上。那扇门严严实实地关着,漆面在晨光中泛着微光,门把手上还沾着一点未蒸发的水痕。
接着,他将目光投向更远方的走廊尽头。
03号客房的门虚掩着一道窄缝,里面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动静。但令人不解的是,门前竟歪斜地摆着一双米色的女式拖鞋,一只鞋底朝上,另一只鞋尖正对着走廊的方向,像是被人匆忙脱下后又轻轻踢到了一边。
陈琛清楚地记得,03号住着一位独来的年轻女客,平时作息规律,也总是将鞋子整齐地收在屋里。这反常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莫非她昨晚听到了什么动静,特意来到走廊里了?
但来及不多想,陈琛已经站在隔壁屋前。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几乎就在敲门声落下的瞬间,房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徐经业站在门口,他只穿着一条宽松的平角短裤,赤着精壮的上身,胸膛和腹肌上还带着些许汗湿的痕迹,头发也有些凌乱,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刚睡醒不久的慵懒感,跟一种心满意足的、略带痞气的气息。他看到陈琛,咧嘴一笑,侧身让开通道。
「琛哥,早啊!进来吧?」
陈琛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客房里的空气似乎还密闭着,一股混合着沐浴露清香、以及某种更隐秘的、属于情欲事后的慵懒暖腻气息扑面而来,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他的目光越过小小的客厅,直接投向卧室敞开的门内。
朱怡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似乎也是刚被敲门声惊醒,一只手还揉着眼睛,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光裸的肩头。被子遮到了胸口上方,但裸露出的圆润肩头和精致的锁骨线条,以及那略带迷茫、泛着睡后红晕的脸颊,无一不在昭示着被褥下的身体是赤裸的。
她看到站在客厅里的陈琛,揉眼睛的动作瞬间顿住。顷刻间。迷蒙的睡意便被惊慌和羞涩所取代。她下意识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试图遮住更多,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红,连耳根都透出了绯色。
「阿……阿晨?你怎么……」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窘迫感。
陈琛看着她这副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有点胀。
但更多的是一种安心感。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语气尽量放得平常:「看到你发的消息了,过来看看。昨晚……我睡得很好。」
朱怡的脸更红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他,只是飞快地点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嗯,那就好。」她拉起被子,几乎要把半张脸都埋进去,瓮声瓮气地催促道:「你……你先出去!我……我要起来了!」
陈琛看着她羞窘难当的样子,心下了然,「好,我在外面。」
陈琛回到家里,反手轻轻关上门。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
他在屋内踱了几步,最终无力地坐进沙发里,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手腕上的表盘,绿色数字稳定地显示着85%,这冰冷的科技产物此刻是他唯一的慰藉,证明昨晚的「治疗」确实有效。
没过多久,自家房门传来了轻微的转动声。
门被推开,朱怡侧身闪了进来,又迅速将门关上。
她身上只裹着一件浴袍,正是昨晚她穿过去的那件。晨光透过窗户,照亮她裸露的小腿和赤足。她的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着,浴袍的系带松松地挽在腰间,领口微敞。
陈琛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开口:「你……还没洗澡?」
朱怡脸上原本就未完全褪尽的红晕又深了几分。她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浴袍的前襟,眼神躲闪着,低声解释:「嗯……想着反正要回来换衣服,就直接……
这样过来了。省得再穿穿脱脱。」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赧然。她穿着浴袍,脸颊泛红,站在陈琛面前,脚趾微微蜷缩,蹭着地板,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他。
陈琛的目光在她的浴袍上停留片刻,喉结轻动。
「你……昨晚还好吧?」他试探着问道。
朱怡手指攥紧浴袍的边缘,脸颊微微发烫,点了点头。她垂下眼睫,避开了丈夫的目光,声音细若蚊呐:「……睡得很沉。」她顿了顿,抬起眼看向陈琛,「你呢?昨晚……后来真的睡得很好?心脏……一点都没难受?」
「从来没有这么好过。」陈琛立刻回答。他主动抬起手腕,将表盘展示给她看,「你看,85%。从来没这么高过。胸口一点也不闷了,呼吸特别顺畅,就像……
就像压了很久的大石头一下子被搬走了。」
「那就好……」她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
「我去洗个澡。」她低声又说了一句,不再看陈琛,转身朝着浴室走去。赤足踩在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只有那件浴袍随着她的步伐,发出细微的、窸窣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清晨房间里,清晰可闻。
陈琛的目光追随着朱怡的背影。那浴袍下隐约的曲线在晨光中摇曳,让他胸口一股热流涌起。昨晚的「治疗」虽让他身体舒泰,但一夜未归的妻子,此刻就近在眼前,那股压抑已久的欲望如潮水般泛滥。他知道她刚从隔壁回来,那里的一切都还残留在她身上,这念头非但没让他退缩,反而像病毒般催生出更强烈的冲动。
陈琛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三两下脱掉身上的衣服,赤裸着跟了上去。
推开浴室的门,热气扑面而来。
朱怡已经褪下浴袍,站在花洒下,水流顺着她光洁的肌肤滑落。那熟悉的裸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修长的脖颈、圆润的肩头、纤细的腰肢,还有那饱满的胸脯和匀称的双腿,一切都那么完美,却带着昨夜余留的痕迹——肌肤上淡淡的红痕,像是被用力握过的印记。
朱怡听到门声,猛地转过身,水珠溅起。她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手下意识地护住胸前,脸颊瞬间红透,像个初经人事的少女般。「阿……阿晨?你……」
她的声音带着慌乱,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他赤裸的身体。
陈琛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扫过她的身体,下身已然坚挺。他走上前,关上门,热气包裹着两人。「老婆,我……忍不住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急切,手臂环上她的腰,将她拉近。
朱怡的身体微微一颤,感受到他坚硬的触碰,脸更红了。她瞬间低下头来,恰好瞥见那勃发的欲望,心底涌起一丝害羞的欣慰——丈夫对她还有这样的渴望,尽管昨晚她……
「阿晨,现在不行……一会儿楼下咖啡馆还要开店,客人随时会来。」
陈琛却已性欲勃发,亢奋感让他无法自控。他低头吻上朱怡的唇,手掌顺着她的脊背下滑,感受那湿滑的肌肤。「就一会儿,老婆……我想要你。」他的呼吸急促,按着朱怡靠上墙壁。
朱怡无奈地叹了口气,昨夜的疲惫还未完全消退,但看着丈夫眼中的渴望,她的心软了下去。「好吧……但要快点。」她低声答应,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任由他将她抱起,双腿缠上他的腰。
水流冲刷着两人交缠的身体,温热的水流与浴室中弥漫的蒸汽交织在一起。
朱怡的皮肤在水流下闪着光泽,但昨晚留下的痕迹——徐经业在她臀部、大腿、手腕上紧握留下的淡淡红痕——清晰可见。
这些痕迹本是她打算洗去的,试图让水流抹掉她在隔壁房间的证据。但此刻,陈琛紧贴着她的身体,手在她湿滑的皮肤上抚摸。那些痕迹依然醒目,在丈夫的注视下无处遁形。
陈琛目光追随着这些痕迹,停留在娇妻腰间的浅浅瘀痕和锁骨上的微红。这每一处都是她与另一个男人共度夜晚的证据。他的呼吸微滞,手指在朱怡腰间带有红痕的地方收紧。
「天哪,老婆,」
他低声呢喃,声音因兴奋而浓重,「这些……是他留下的,对吧?」他将嘴唇贴上朱怡颈侧,吻着那里的浅红痕迹,舌尖轻触皮肤,像是想重新占有这片领地。他的勃起更坚硬地抵着爱妻的大腿,已经急不可耐。
朱怡的脸颊红得更深。她微微侧过脸,水珠从睫毛上滴落。
「阿晨……别这样,」
她低语,声音颤抖,「我本来想把这些都洗掉……」
「没关系,我喜欢。」
陈琛说着,双手滑上她的身体两侧,拇指轻抚摩着她的胸下曲线。他的眼神幽暗,带着狂热的兴奋。「告诉我,朱怡,昨晚……跟经业,感觉好吗?他让你爽了吗?」
朱怡身体微僵,手指抓着丈夫的肩膀,同时靠瓷砖墙稳住身体。「阿晨,求你……」她的声音柔弱,几乎像在恳求,但语气中并无真正的抗拒。她咬着唇,眼神闪躲。「嗯……就很激烈。他……他很用力,但……我不知道,感觉……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陈琛追问道,手滑到朱怡的大腿根部,抬起她的一条腿,更用力勾住自己的腰。水流让妻子的皮肤更加湿滑,他能感受到她的肌肉轻微颤抖。「告诉我,老婆,我得知道。比跟我在一起还好吗?」陈琛的声音充斥着亢奋感。
朱怡见状,同样呼吸一滞,指尖掐进陈琛的肩膀。
「不,不是更好,」她急忙说,声音颤抖。「只是……不一样。他……可能更强壮,动作更快。我不知道,阿晨,我没那样去想。」她的目光短暂与他交汇,又迅速移开,脸颊烧得通红。「他……他按着我,很……很激烈,事后我都酸痛了。」
陈琛低吼一声,这番话像电流般击中他。他更加贴近朱怡,身体对齐,阴茎尖端轻触她的阴道入口。「操,老婆,」他喘息着,声音粗砺。「你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他一边说着,臀部微动,肉棒缓缓进入朱怡体内,感受她的温暖包裹着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朱怡体内感觉有些不同——或许更紧,或许更敏感,仿佛她的身体还带着昨晚激情的回响。「是这样……是这样感觉吗?」陈琛追问道,声音因用力而紧绷,缓慢而刻意地抽动。
朱怡倒吸一口气,头向后靠在墙上,感受着丈夫的阴茎进入,她轻声呻吟起来,「阿晨……」她的声音仍夹杂着少许抗议感,「不……不一样。你是……你是你。」她的话断续,被低低的呻吟打断,水流放大着他们身体相触的声音。
「昨晚是……为了你,为了帮你。但这……是我们……」
她的话让陈琛身子一颤。「老婆,我爱你,」他喘息着说道,抽插开始加速,妻子体内的湿热让他疯狂。「我能感觉到,今天你不一样。更软……还是什么。
昨晚他把你撑开了?让你高潮了?」陈琛的问题如洪水般倾泻,急切而不加掩饰,每一句都在催动他的节奏。
朱怡的指甲掐进陈琛头皮,呼吸急促而短促。「阿晨,停下……」她轻声低吟着,但臀部却主动迎合起来,「好吧,嗯……是的,他……他让我高潮了,两次。但那……那不一样。」她的声音充满了破碎感,身体在陈琛的猛烈冲击下颤抖起来。
「你是我的丈夫,这个……这个不同。」
这番告白点燃了陈琛内心的原始冲动。
他能感觉到朱怡是如何紧紧包裹着自己,比平时更加湿润、更加敏感,仿佛她的身体当真被昨晚的激情预热过。「操,老婆,你好紧,」陈琛呻吟着,抓着朱怡的大腿,将她完全打开,继续深入。她娇嫩的皮肤在他指下仿佛在脉动,时刻提醒着陈琛,这里刚被徐经业所碰触过。这让他更用力地冲刺,追逐着嫉妒与兴奋交织的奇异快感。
「慢点……」
朱怡恳求道,声音因快感而断续,紧抓着陈琛,水流顺着她的脸淌下。「阿晨,太过了……」但她的腿更紧地缠住他,将他拉近,身体以言语无法表达的方式回应着。「我还……还有点酸痛。」
这句承认让陈琛浑身一阵激荡,臀部猛地前冲,力度更强!
「好!」
陈琛低吼着,狠狠吻上朱怡的嘴唇,舌头侵入她的口腔,正如他的阴茎占有她的身体那般。水流冲刷着两人,蒸汽在浴室中弥漫,模糊了他们的身影,却放大了一切感官的触碰。他的吻带着一种急切的占有欲,舌尖在朱怡口中缠绕,吞噬着她微弱的喘息。朱怡的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指甲嵌入他的皮肤,仿佛在寻找一个支撑点,以对抗他那愈发猛烈的节奏。
陈琛的臀部有节奏地推进,每一次深入都让朱怡的身体轻颤。她体内的湿热包裹着他,紧致而滑腻,但陈琛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异样的触感——她的阴道确实比平时更柔软、更敏感,大抵是因为徐经业的长时间开发,带着一种微妙的松弛与充实感。这感觉让他血液沸腾,病毒催生的兴奋与自身的欲望交织,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老婆,你……你今天真的不一样,」陈琛喘着粗气,唇从她的嘴角滑到她的耳垂,声音沙哑而急切,「他干了你那么久,对吧?是不是把你操得……特别软?」他的话语带着一丝病态的激动,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臀部,指尖正好压在昨晚留下的红痕上,那些痕迹在水流的冲刷下依然清晰可见,仿佛在无声诉说她的经历。
朱怡的身体猛地一僵,脸颊的红晕更深,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咬紧下唇,试图压抑喉间的呻吟,但陈琛的每一次撞击都让她无法自控。「阿晨……别、别这么说……」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羞耻和无力,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上,遮住了她羞涩的眼神。「我……我只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知道,」
陈琛低吼,加快了节奏,浴室里水流与肉体碰撞的声音交织,响亮而暧昧。
「但你感觉到了,对吧?昨晚他怎么弄你的?告诉我……老婆,我要听!」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双手托起朱怡的臀部,让她完全贴合自己,每一次深入都更深、更重。
朱怡的头向后仰靠在瓷砖墙上,水流顺着她的颈侧滑落,滴进锁骨的凹陷。
她喘息着,声音破碎,「他……他很用力……一直没停……我都……都受不了了……
啊……」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重的羞涩,但身体却诚实地回应着丈夫的动作,双腿更紧地缠住他的腰。「阿晨,你别问了……我……我只想你好好的……」
她的告白宛如情欲的催化剂。陈琛的动作更加激烈,阴茎在她体内进出,感受着那异常的柔软与湿润。昨晚徐经业的占有,仿佛真的在她身上留下了某种印记,让陈琛每一次抽插都像是与另一个男人的痕迹对抗。他也确实沉迷于这种对抗带来的禁忌快感。「老婆,你现在好湿……是他把你弄成这样的?」他低声问道,声音颤抖,兴奋得几乎要炸裂。
朱怡咬着唇,试图压住喉间的呻吟,但身体的反应早已出卖了她。「阿晨……
都说了……别再说了……」她低吟,双手滑到他的背部,指甲划过他的皮肤,留下浅浅的红痕。「你……你现在这样,我……我受不了……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迎合着他,每一次撞击都让她发出短促的、无法抑制的低吟。
陈琛的呼吸愈发急促,浴室的热气让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与水流混在一起。你还是我的,朱怡,」他低吼着,双手用力将她压向墙壁,臀部猛烈撞击,每一下都像是在宣示主权。
「不管他怎么干你,你都是我的!」
朱怡的呻吟终于控制不住,断续的高音从她喉间溢出,带着一丝痛楚与快感的交织。「阿晨……啊……慢点……」她喘息着,双手紧抓他的肩膀,指甲几乎掐出血来。她的身体在水流中颤抖,昨晚的疲惫与此刻的激烈让她几乎崩溃,但丈夫的热情让她无法拒绝,只能沉溺其中。
陈琛的节奏越来越快,浴室里回荡着水流与肉体碰撞的节奏,湿漉漉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被无限放大。他低头咬住她的肩头,牙齿在她皮肤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像是回应昨晚的红痕。
「你高潮了吗?昨晚他让你高潮几次?」他喘着粗气,声音里满是病态的兴奋,身体的每一次冲刺都在追逐着答案。
「四次……」
朱怡的声音几乎被水声淹没,带着羞耻的颤抖,「他……他让我……四次……」
她的话语被撞击打断,身体紧绷,明显接近了极限。「阿晨,你别……我现在……
现在只想要你……」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足足四次……
陈琛再度低吼一声,动作猛地加速,阴茎在朱怡体内深入到极致,感受着她那份被彻底开发的柔软与湿润。病毒的狂热与欲望交织,让陈琛完全沉浸在这禁忌的快感中。「朱怡,我爱你……」他喘息着,声音沙哑而急切,「你是我的……
永远是!」他的手扣住她的腰,狠狠地撞击了几次,身体猛地一颤,热流喷涌而出,射在她体内。
朱怡的身体也随之痉挛,她发出低低的呻吟,紧抱着丈夫,迎来了自己的高潮。她的双腿无力地滑下,却被陈琛稳稳托住,靠在墙上喘息。水流冲刷着她的身体,仿佛要洗去一切痕迹,但那些红痕,那些昨晚的证据,依然在她的皮肤上若隐若现。
两人静静地靠在墙上,呼吸逐渐平缓。陈琛的额头抵着她的,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混着她的泪水。「老婆……谢谢你,」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与满足。「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
朱怡闭着眼睛,轻轻点头,声音几乎听不见。
「嗯……永远是。」
*** *** ***
时间不早,该开店了。
夫妻俩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陈琛刻意放慢脚步,让朱怡走在前面。他的目光落在妻子纤细而挺直的背脊上,那件米白色的家居服衬得她脖颈修长。就在楼梯转角,陈琛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朱怡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反手用指尖在他掌心飞快地挠了一下。
推开隔门,咖啡馆里熟悉的暖香扑面而来。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一切染上柔和的金边。朱怡系上深棕色的亚麻围裙,开始熟练地预热咖啡机,检查豆仓,动作流畅一如往常。陈琛走到窗边,朝门外原本停车的位置。徐经业那辆蓝白相间的出租车已经不见踪影,只在石板路上留下几道模糊的轮胎水痕。
营业的牌子挂出去不久,熟悉的熟客便陆续推门进来。
「老板娘,老样子,热美式!」
「琛哥,气色好多了啊!来杯拿铁,今天豆子香不香?」
问候声此起彼伏,带着小镇特有的熟稔。陈琛笑着应和,帮忙端端杯子,递递点心。他和朱怡配合默契。他递过牛奶壶时,她会自然地接住;她需要擦拭吧台时,他已经将干净的抹布递了过去。偶尔目光相撞,她会对他极轻地笑一下,他也会对她报以莞尔。
趁着一段忙碌的间隙,陈琛靠近吧台,对正在萃取浓缩的朱怡低声说:「对了,老婆,昨晚接了个电话,有人想看看房,约了下午三点。」
朱怡握着拉花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蒸汽棒发出轻微的嘶鸣。她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声音淹没在咖啡机的嗡鸣里。「哪间空的来着?」她问道,语气平常。
「就三楼尽头那间小的。」
陈琛答道,「我一会儿上去简单收拾一下,透透气。」
「好。」朱怡点点头,将做好的咖啡递给等待的客人,转身又去忙别的。陈琛又待了一会儿,看朱怡应对自如,便转身推开那扇通往居住区的门,将咖啡馆的喧嚣短暂地关在身后。
楼梯间安静而整洁,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
这栋作为民宿使用的三层小楼,风格接近当前最流行的精品民宿,装修甚是典雅。墙面是大面积的浅米灰色环保涂料,搭配原木色的踢脚线和门框,简洁而温暖。地面铺着浅灰色的仿古水泥地砖,耐磨且易于打理。走廊光线充足,嵌壁式的LED灯带散发出柔和均匀的光晕,照得光洁的墙板和仿柚木复合地板泛着细腻的光泽。
每层楼分布着三间客房,门牌是简洁的黑色金属数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味道,混合着若有似无的消毒水清洁后的气息,干净得近乎标准,虽然缺乏强烈的个人印记,却给人一种可靠的舒适感。
陈琛缓步走上三楼。这一层的客房视野更好,价格也稍高些。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微风吹动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影。他打算从这一层开始巡视,检查一下空房的情况。
就在他经过301号房门时——
「吱呀」一声。
那扇深色的房门毫无征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是个年轻男人,胖乎乎的圆脸,头发有些油腻地贴在额头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闪烁着一种过于活络、甚至显得有些猥琐的精光。他穿着一件略显紧身的卡通T恤,领口处能看到一点汗渍。
「哟!琛哥!房东大哥!」胖子咧嘴一笑,露出不太整齐的牙齿,语气热络得有些过头,「正说呢,就听到你脚步声了!」
陈琛脚步一顿。
他当然认得自己这位租客,一个据说是在家做网络直播的年轻人,搬来已经有两年,平时昼伏夜出,偶尔碰面总喜欢挤眉弄眼地套近乎。陈琛对他观感一般,总觉得这人眼神飘忽,不太踏实。
「是小罗啊。」陈琛点点头,维持着基本的客气,「有事?」
胖子嘿嘿笑了两声,身子又往外探了探,压低了声音,一股隔夜的泡面味混杂着烟味隐隐传来:「没啥大事,没啥大事!就是……嘿嘿……刚才在窗边抽烟,正好瞅见……」
他挤了挤眼睛,笑容变得暧昧不清,「瞅见下面那辆出租车开走了。蓝色的,对吧?就昨天傍晚来那个哥们儿的车?」
陈琛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嗯,朋友过来坐坐,走了。」
「朋友……哦哦,朋友!」
胖子拖长了声音,脸上的笑容愈发油腻,那双小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陈琛脸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窥探欲,「琛哥,不是我说啊……您这朋友,可真够『仗义』的哈?这一晚上……动静可不小哇?」
他刻意顿了顿,观察着陈琛的反应,见陈琛抿着唇不语,便更加得意,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是耳语。
「房东大哥,跟兄弟透个底儿呗?外面传的那些……说您得了那什么『牛头人』的稀奇病,非得……非得让嫂子……那什么……才能舒坦……这真的假的啊?」
「昨晚……真把那么漂亮的嫂子……送给那开出租的『帮忙』了?」
(待续)
11、窥探欲
陈琛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两天的事情,居然让这家伙知道了?
陈琛下意识就想否认,想用冰冷的语气让这个猥琐的胖子滚远点。但话到嘴边,却又卡住了。否认?有什么意义呢?昨晚徐经业的车就停在楼下,今早才走。
那该死的「牛头人症候群」早已通过本地热搜和街坊邻里的口耳相传,成了南桥村人尽皆知的「趣闻」。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下颌线微微绷紧了些,目光从胖子那满是油汗和好奇的脸上移开,含糊地「嗯」了一声。这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等同于一种默认。
胖子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宝藏的耗子,兴奋得几乎要搓手。他肥胖的身体又往外挤了挤,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门外,那股混合着泡面、烟味和体味的复杂气息更浓烈了。
「我靠!琛哥!牛逼啊!」
他压着嗓子,却压不住那股亢奋,「真的假的?嫂子那么……那么仙儿一个人,真就……真就让那开出租的……了?」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用粗鄙的眼神和手势来补充。
陈琛感到一阵反胃,喉咙发干。他不想谈论朱怡,尤其不想和这样一个人谈论朱怡。但一种诡异的、被病毒催生出的倾诉欲,却又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或许是因为秘密憋在心里太久,或许是因为胖子的窥探某种程度上迎合了他病态的需求……
「他……是来帮忙的。」
陈琛的声音干涩,「我身体出了问题,你大概也听说了那病……」
「懂!懂懂懂!」
胖子连连点头,小眼睛里闪烁着「我懂你」的猥琐光芒,「『牛头人』嘛!
网上都传疯了!说是就得……那样才能好?嫂子真是……真是为了琛哥你牺牲太大了!」
他嘴上说着「牺牲」,语气里却全是羡慕和嫉妒。
陈琛抿紧嘴唇,没有接话。
胖子见状,更加得寸进尺,他左右瞟了一眼,确认走廊没别人,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那……琛哥,嫂子是……是在你隔壁那屋?02房?跟那哥们儿……待了一整夜?」
事已至此,隐瞒似乎显得可笑。
陈琛闭了下眼,又睁开,像是耗尽了力气,再次轻轻「嗯」了一声。
「我滴个乖乖……」
胖子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肥肉都激动得颤抖起来,
「一整夜啊……那动静……嘿嘿……琛哥,你昨晚……听着了?」
陈琛呼吸微微一滞,脸上有些发烫,下意识地又点了点头。
胖子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他猛地拉开房门,做出一个急切邀请的手势:
「琛哥!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聊,进来聊!兄弟我这有好茶!咱慢慢说!详细说!仔细地说!」
陈琛犹豫了一下。理智告诉他应该转身离开,但这个胖子是目前唯一如此直白地触及他的秘密,并且表现出极大理解和兴趣的外人。一股扭曲的病态心理,混合着渴望被认同的滋味,以及一种强烈的分享欲望,推着他迈出了脚步,走进了胖子的房间。
房间里的景象让陈琛有些不适。窗帘紧闭,只亮着一盏昏暗的电脑屏幕灯,各种直播设备、线路杂乱地堆放着,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泡面味、烟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独居男性疏于打扫的沉闷气息。
胖子殷勤地踢开地上的杂物,拉过一把电竞椅给陈琛,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床边,眼睛放光地盯着陈琛:「琛哥,详细说说呗?嫂子她……反应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那啥?」
陈琛坐在那里,身体有些僵硬。他避开了胖子关于朱怡反应的追问,那属于他不愿与人分享的私有领域。但他鬼使神差地,简单提到了监测仪的数字,提到了那种濒死感消退后的「轻松」。他甚至模糊地承认,那种「知道」本身,确实……
有效。
胖子听得如痴如醉,不住地咂嘴:「神了!真他妈神了!这病毒……绝了!」
他忽然猛地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身体前倾,凑近陈琛,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里闪烁着精明而猥琐的光。
「琛哥!我说,你就这么干听着?隔着一堵墙,能听清楚个啥?万一错过了关键细节,那不是亏大了?而且,光听多没劲啊!」
陈琛一怔,没明白他的意思。
胖子嘿嘿一笑,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站起身,走到一个锁着的柜子前,窸窸窣窣地掏出钥匙打开。里面赫然是几套包装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专业设备——微型高清摄像头、无线窃听器、信号增强器、存储硬盘……甚至还有一套带着长焦镜头的拍摄装备。
「瞧瞧这个,」胖子像抚摸情人般抚摸着那些设备,语气带着炫耀,「4K超清,夜间模式,收音灵敏度超高,无线传输,云端备份……兄弟我平时直播的设备都没这个顶!租给你!琛哥,只要你点头,这套家伙事立马给你装隔壁屋去!
保证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比看大片还刺激!」
陈琛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
偷拍?窥视?记录下朱怡和……?
这个念头太过骇人听闻,让他瞬间感到窒息般的罪恶感。但与此同时,病毒那阴暗的低语又开始蠢蠢欲动,勾勒出无比诱人的画面——清晰的、无遮无拦的、完全掌控的……那将是何等极致的「刺激」?
看到陈琛犹豫,胖子立刻加码,舔了舔嘴唇,眼神热切:「琛哥,咱都是自己人,谈钱伤感情!这样,设备你拿去用,爱用多久用多久!就当兄弟我支持你『治疗』了!就有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请求……」
他搓着手,脸上堆起谄媚又渴望的笑容:「到时候……嘿嘿……录下来的那些好东西,给兄弟我拷贝一份儿呗。就一份儿!让兄弟我也……也学习学习,见识见识嫂子的……风采?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拷贝一份?给这个胖子?让他看朱怡的……?
理论上讲,这时候陈琛应当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怒火冲上头顶,让他想要一拳砸在胖子那令人作呕的脸上。但这件事几乎没有发生,他只感到另一种更强大的、冰冷的、病态的渴望席卷而来。
胖子似乎看穿了他的挣扎,慢悠悠地补充道:「琛哥,别觉得膈应。这玩意儿就跟艺术片一样,咱们这是……记录生活,对吧?而且,有了视频,你不是能反复『治疗』吗?啥时候不舒服了,拿出来一看,嘿,比啥药都管用!兄弟我这是为你着想啊!」
反复治疗……比啥药都管用……
陈琛喉咙干得发痛,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你这设备……靠谱吗?」
这几乎已经是同意了。
胖子大喜过望,一拍胸脯:「绝对靠谱!琛哥你放心!都是顶级货色!隐藏得也好,保证发现不了!」他眼珠一转,注意到陈琛审视设备的目光里,明显带着几分困惑与探究,便嘿嘿一笑,主动解释道:「琛哥是不是好奇,我咋会捣鼓这些玩意儿?」
陈琛看着那一柜子专业偷拍设备,再联想到胖子平日的营生,一个整天窝在家里搞低俗直播的猥琐男,怎么会拥有并如此精通这些明显超出他消费层次和需求的东西?
「确实如此。」陈琛点头。
胖子闻言,脸上那猥琐的笑容忽然收敛了一些,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近乎惆怅的光。他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床上,语气竟然带上了一点与他形象不符的感慨。
「唉,琛哥,不瞒你说。兄弟我……其实有个梦想。」
他摸了摸旁边一个昂贵的镜头,眼神有些飘忽,「我打小就想当个大导演,拍点……拍点真正牛逼的、让人看了就忘不了的『艺术片』!可不是现在网上那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儿!」
他越说越有点激动,胖手挥舞着:「灯光、构图、运镜、演员的情绪……那都得是专业的!要有美感,要有冲击力!可惜啊……咱没那钱,也没那命,只能搞搞直播糊口。但这些家伙,」他指了指柜子,「我可没落下!攒了好久钱买的!
就想着……说不定哪天,机会就来了呢?」
他忽然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一种极其荒谬又带着点自我陶醉的郑重表情:
「琛哥,不怕你笑话,我连艺名都想好了!以后我要是真导出了什么出名作品,我就用这个艺名——叫『奥朗』!怎么样?听着是不是就挺有国际大导那范儿的?」
奥朗?
陈琛看着眼前这个沉浸在「导演梦」里的油腻胖子,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一种极其荒诞的感觉笼罩了他。这个躲在阴暗房间里,靠着窥探他人隐私和意淫来满足自己变态欲望的租客,竟然怀揣着一个如此「宏大」的梦想?而自己夫妻的隐私,竟可以成为这个胖子的所谓素材?
他沉默了几秒钟,终于哑声开口。
「……设备什么时候能装?」
*** *** ***
楼下「屿岸」咖啡馆。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将室内烘烤得暖洋洋的。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研磨后的焦香和甜点烘烤的黄油气息,轻柔的爵士乐如同背景般流淌。几位熟客散坐在各处,或低声交谈,或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凝神,表面看来,一切与往常任何一个闲适的午后并无不同。
朱怡坐在吧台后面,身体微微倚着操作台。她面前放着一杯已经微凉的水,手机屏幕亮着,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屏上滑动。
她的表情平静,惯常带着一丝应对客人时惯有的、淡淡的温和笑意。但若仔细看,便能发现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她的眼神有些涣散,焦距时而落在手机屏幕上,时而又飘向窗外被阳光照得发亮的石板路,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紧绷感。
此时,她的微信,乃至沉寂许久的大学QQ群,到处都缀着刺目的红色未读消息数字。那些数字像不断增殖的病毒,无声地叫嚣着。点开群,里面的信息早已炸开了锅。昔日同窗的问候和惊叹号堆满了屏幕。
「我靠!真的假的?陈琛他……上新闻那个是真的?」
「朱怡?@朱怡 快出来说说啊!班长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牛头人症候群……这名字也太魔幻了!」
「链接:【江南古镇惊现异界生物,幸存者感染特殊病毒】」
「链接:【『绿帽癖』病毒全球扩散?专家称……】」
「朱怡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琛哥现在怎么样了啊?@朱怡」
「……所以说,是真的需要……那样……才能治病?」
私聊的窗口更是不断弹出。一些是真正关切的朋友,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和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那些隐藏着好奇、窥探,甚至不怀好意的试探……甚至不顾同学情谊。
「小怡,看到新闻了,吓死了,你没事吧?」——这是一个大学时关系还不错的姐妹。
「朱大系花,唉,真是没想到陈琛会遇上这种事……所以现在是要定期『治疗』吗?」——这是一个当年曾追求过她的男同学,现如今的语气里,意味复杂难辨。
「怡宝,有啥需要跟哥们儿说!那种『治疗』……需不需要俺帮忙啊?随叫随到哦,嘿嘿……」——这是几乎没什么交集、此刻却突然冒出来的人,言语轻佻。
朱怡的手指停顿着。对于那些真正的关心,她勉强打起精神,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回复:「谢谢关心,我还好,陈琛也在恢复中。」对于那些明显带着猎奇和猥琐意味的打探,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只是默默划掉通知,选择无视。
这时,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发送者的头像是一朵简洁的水墨风格水仙花,昵称也叫「水仙花」。
朱怡微微蹙眉,点开。
水仙花:「朱怡女士,您好。冒昧打扰。我看到了关于您先生情况的传闻。」
看到这开场白,朱怡的心下意识一沉,又是来打探的吗?她几乎要立刻关闭对话框。
但对方接下来的话,让她指尖的动作停住了。
水仙花:「请别误会,我并非出于猎奇或打探隐私的目的。我想和您谈谈,是关于『牛头人症候群』本身。我或许能提供一些不同的视角,或者……至少是一个可以认真倾听和理解的对象。如果您感到困扰和压力,或许我们可以聊聊?」
这语气冷静、清晰,甚至带着一种异样的郑重感,与之前那些轻浮或同情的讯息截然不同。没有调侃,没有猥琐的暗示,也没有泛滥却无用的同情,更像是一种……基于某种了解的正式接触?
朱怡看着那几行字,心跳莫名有些加速。这个人什么情况?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她说的「不同的视角」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陈琛从楼上走了下来。朱怡像被惊扰的鸟儿,几乎是下意识地按熄了手机屏幕,将屏幕朝下扣在吧台上。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丝微风。「忙完了?」她声音轻柔地问道,站起身,「客人刚问有没有新做的司康,我正打算去后厨看看。」
「嗯,看完了。」陈琛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干。
吧台上,扣着的手机屏幕又微弱地亮了一下,旋即再次变暗。
陈琛下楼后,咖啡馆里短暂地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他走到吧台后,与朱怡之间隔着一个消毒柜的距离。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空气中漂浮着咖啡香和一丝所有若无的尴尬氛围。
「三楼那间……通风还行。」陈琛没话找话似的,拿起一块干布,擦拭着已经锃亮的咖啡机侧面,「就是窗钩有点松,回头我紧一下。」
「嗯。」朱怡轻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面前的订单小票上,指尖却并未动作。
她能感觉到陈琛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审视感,甚至心情隐隐有些躁动。
这时,一位熟客端着空杯来到吧台续杯。陈琛立刻转身,接过杯子,熟练地操作起来。研磨豆子的噪音短暂地充斥了空间。朱怡也趁机深吸一口气,拿起水壶给窗台的绿萝浇水,仿佛刚才的静默从未存在过。
又有几位客人进来,点了手冲咖啡。朱怡负责磨豆称重,陈琛则专注地控制着水流和时间。他们配合得依旧默契,递工具、接杯子,动作流畅如芭蕾。但交流仅限于必要的短句。
「水温。」
「好了。」
「分享壶。」
「给。」
这种刻意的、只围绕工作的正常,本身就显得极不正常。就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汹涌的暗流之上。两人都小心地维持着,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踩碎了什么。
直到咖啡馆的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朱怡抬起头,脸上习惯性地扬起迎接客人的微笑。陈琛也循声望去。
门口站着一对男女。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穿着合身的休闲裤和一件质地良好的针织衫,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气质斯文沉稳。他身旁的女子与他年纪相仿,身材高挑,一件剪裁得体的连衣裙勾勒出丰胸细腰的曲线,长发微卷,自然地披散在肩头,面容妩媚,眼神流转间自带一番风情。
「欢迎光临屿岸。」朱怡微笑着招呼。
那男子目光在店内扫过,随即落在陈琛身上,带着确认的语气问道:「您好,请问是陈琛先生吗?我们约了下午三点看房。」
「是我,您好。」
陈琛走上前,点了点头,目光快速从那位明媚动人的女子身上掠过,「您来的很准时。」
男子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主动伸出手:「陈煜,在上海当医生。这位是我太太,苏沁。」他的介绍简洁明了。
一旁的苏沁也向前半步,落落大方地微微一笑,声音温软:「陈先生,您好。
打扰了。」她的目光随之转向朱怡,笑意加深了些,带着女性间的友善,「老板娘您好,您的咖啡馆很漂亮。」
「陈医生,陈太太,你们好。」
陈琛与沉煜握了握手,然后侧身介绍,「这是我妻子,朱怡。」
朱怡也微笑着点头致意:「你们好。」
紧接着,陈煜忽然轻笑了一声,「哎呀,这还真是巧了,陈先生,咱们竟然同姓!这得说是缘分吧?」
陈琛一愣,随即也露出一个浅笑:「是啊,确实巧!咱们姓陈的不少,但这么面对面遇上同姓的租客,我也是头一回。」
苏沁在一旁掩嘴轻笑,插话道:「这下好了,感觉像是串亲戚了!陈先生,陈太太……呵呵,我们也可以这么称呼你们啊。咱们这『陈氏家族』今天算是聚齐了!」
朱怡闻言也被逗乐,眼里闪过一丝难得的轻松:「那可得好好招待『本家』
了,待会儿一定要在店里坐坐,咖啡给你们多添点!」
「房子在楼上,我带两位上去看看?」陈琛提议道。
「好的,麻烦你了。」沉煜笑着点头。
陈琛转向朱怡:「我带陈先生他们上去看看三楼的空房。」
「好,你去吧。」
朱怡应道,目送陈琛引领这对夫妻走上楼梯。
咖啡馆里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有咖啡机蒸汽棒的嘶鸣和轻柔的音乐在流淌。
朱怡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擦拭着已经光洁的吧台台面。她的目光落在吧台角落,那里扣着她的手机。
刚才那对夫妻的身影似乎在眼前晃了一下。
同样都是「陈太太」。那一位充满了明媚自信,带着一种被精心呵护和宠爱着的光彩。而自己……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蔓延开来。对比自己正在经历的这一切混乱、污糟和难以启齿的困境,那种「正常」的幸福和光鲜,此刻显得有些刺眼。
她的指尖停顿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她终于伸出手,翻过了那只沉默已久的手机。屏幕亮起,锁屏界面上,那条来自「水仙花」的消息提示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
朱怡解锁屏幕,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地敲下回复。
「你好,我们可以谈谈。」
朱怡发出信息后,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她的心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拉扯了一下。手机屏幕亮着,等待着回复,但「水仙花」那边暂时没有动静。朱怡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重新扣回吧台上。
咖啡馆的午后阳光依旧温暖,但她感觉空气中多了一丝凉意。她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工作上。客人零星进来,她机械地研磨咖啡豆,萃取浓缩,蒸汽棒的嘶鸣声暂时掩盖了内心的杂音。
不多时,陈琛带着陈煜夫妇从楼上下来。
陈煜和苏沁的行李已经大致安置好,那间三楼尽头的空房视野开阔,采光极好,两人看起来很满意。陈琛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简单交代了些入住事宜:钥匙、水电、WiFi密码。苏沁的目光在咖啡馆里流连,赞叹着装饰的温馨,陈煜则点头表示感谢。
「既然是本家,又这么有缘分,」陈琛顿了顿,声音温和,「今晚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们做些家常菜,就当欢迎新邻居。」
这对夫妻对视了一眼,苏沁的嘴角漾开一个妩媚的笑意:「那太好了,不麻烦吗?」
「不麻烦,」朱怡从吧台后走出来,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温婉,「我们也正好歇歇。六点左右,三楼客厅见?」
就这样,约定敲定。
*** *** ***
傍晚时分,南桥村的街巷笼罩在柔和的暮色中。
咖啡馆关门后,朱怡在厨房忙碌起来:清蒸鲈鱼、炒时蔬、煲一锅老鸡汤,再加几个凉拌小菜。陈琛帮着切菜,夫妻俩的动作默契。空气中弥漫着姜丝和葱花的香气,窗外天色渐暗,路灯次第亮起。
六点准时,他们端着菜盘上到三楼。
陈煜夫妇的房门开着,里面灯光温暖,苏沁已经摆好了桌椅,还从行李中取出了一瓶红酒和几瓶啤酒。「我们带了点酒,」陈煜笑着解释,「上海那边买的,庆祝新家。」
餐桌很快热闹起来。四人围坐,菜肴热气腾腾。
陈琛打开啤酒,先给陈煜倒上:「来,干一杯。欢迎陈医生和陈太太入住『屿岸』。」
「干杯!」陈煜举杯,目光在陈琛脸上停留片刻,苏沁的笑声清脆。四人碰杯,酒液在玻璃杯中荡漾。起初聊天轻松随意:陈煜谈起上海的医院生活,忙碌却充实;苏沁分享她在广告公司的趣事,偶尔调侃丈夫的「工作狂」属性。朱怡笑着插话,推荐南桥的景点,陈琛则补充村里的风土人情。
酒过三巡,醉意渐浓。啤酒的泡沫在杯沿消退,红酒的醇香在空气中弥漫。
陈煜的脸色微红,眼神却依旧清醒。他放下筷子,略带犹豫地开口:「陈先生,我是医生,有些话可能冒昧……我听说村里传的一些事,关于你的……那个『牛头人症候群』。如果是隐私,就当我没说。」
朱怡的手微微一顿,筷子悬在半空。陈琛的酒杯停在唇边,目光在灯光下微微闪烁。他没有立刻否认,只是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确有其事。还在发作中……挺麻烦的。」
话音落下,桌上短暂沉默。
苏沁的目光柔和地看向朱怡,带着一丝女性间的理解。陈煜和苏沁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只是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汇,仿佛在确认什么。陈煜很快笑了笑,举起酒杯:「那就祝你早日康复。来,换个话题,说说南桥的夜市吧?我听说挺热闹的。」
话题就这样自然转开。
苏沁笑着问朱怡咖啡馆的经营秘诀,陈琛补充几句,四人又聊起各自的大学时光。醉意在笑声中加深,但没有人再提那个敏感的话题。饭菜渐凉,酒瓶见底,聚餐在一种微妙的和谐中延续。
*** *** ***
晚上九点多,聚餐结束。陈琛和朱怡收拾了碗筷,道了晚安,下楼回屋。楼梯间的感应灯亮起,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推开自家房门,朱怡揉着微微发胀的太阳穴,陈琛关上门,走向窗边,拉开窗帘一角。
窗外,夜色深沉。
咖啡馆门前的石板路上,一辆熟悉的蓝白相间出租车静静停着,车灯已灭,引擎的余温似乎还在空气中隐约飘散。徐经业的车,又回来了。陈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转头看向朱怡。
她也走过来,目光落在窗外那辆车上。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着,夜风从窗缝渗入,带着一丝凉意。朱怡的指尖轻轻扣着窗台,脑海中回荡着聚餐时的那些闲聊,以及陈煜夫妇那短暂的对视。最终,她转过身,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疲惫:「阿晨,今晚……还需要我去陪经业吗?」
陈琛的身体微微一僵,他避开她的目光,盯着地板上月光投下的光斑,喉咙发干:「嗯……需要。病毒的指标……今天下午又有点波动了。刚才聚餐时,我感觉胸口又开始沉了。」
朱怡点点头,没有追问更多。
她能感觉到丈夫的尴尬和愧疚,那股熟悉的酸涩在胸中翻涌。
但她只是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陈琛犹豫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窗帘,终于哑声开口:「老婆,还有件事……我今天租借了一套专业录像设备,从楼上那个小罗那里。打算……用来看直播。」
朱怡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的肩膀猛地一僵,原本交叠的双手骤然分开,右手下意识地抓紧了沙发扶手的布料。她迅速抬头,目光直直地盯着陈琛,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立刻发出声音。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胸口微微起伏,耳根处一抹红晕迅速蔓延,爬上脸颊。她咬住下唇,牙齿在唇瓣上留下浅浅的压痕,目光从陈琛脸上移开,落向地板,又很快抬起,扫了一眼窗外那辆沉默的出租车。
她站起身,步伐略显僵硬,走到茶几旁,拿起那只空咖啡杯,手指在杯柄上摩挲了两圈,像是在借由这动作平复情绪。杯子被她轻轻放回原处,发出轻微的「嗒」一声。她转过身,背对陈琛,双手扶着吧台边缘,低头看着台面上的一小块水渍,用食指在水渍上划了两下。
陈琛站在原地,目光紧盯着朱怡的背影。他的手指微微蜷曲,攥紧了裤缝,呼吸浅浅的,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客厅里,钟表秒针走动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却没有出声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眼神中混杂着期待与不安。
终于,朱怡转回身,目光重新落在陈琛身上,声音低而平稳:「好吧……如果这能帮你,就……就用吧。」
陈琛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低头掏出手机,敲下几行字。微信的提示音短促地响起,他将消息发送出去,随后将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向朱怡。此时朱怡已经走回沙发旁,重新坐下,双手再次交叠。但这次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节奏零散,像是在掩饰内心的不适。
客厅的空气似乎变得更沉了,窗外的夜色浓稠,只有远处路灯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投下几道细长的光条。
几分钟后,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陈琛快步走过去,拉开门。
徐经业站在门口,穿着那件熟悉的灰色夹克,领口敞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身上仍带着一股机油和烟草混杂的气味。他的目光先是扫过陈琛,随即落向沙发上的朱怡,眼神闪过一抹亮光,随即被他掩饰过去,「琛哥,这么晚喊我,啥事?」
他笑道。
陈琛关上门,背靠门板,双手插在裤兜里,声音低沉却直截了当:「老徐,今晚的事……有点变化。我弄了套设备,想让你主动拍摄。直播给我看。细节越清楚越好。」
徐经业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琛哥,你这……够大胆啊!行,行!没问题!4K高清,绝对专业!角度、画面,我都给你整得明明白白!」
陈琛点点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急切:「那就好,老徐,你先去02房熟悉熟悉设备。我一会儿把无线链接发给你,确保信号稳。别出岔子。」
徐经业嘿嘿一笑,胖脸上的兴奋还没褪去,他拍了拍陈琛的肩膀:「放心吧,琛哥,我这人办事靠谱。嫂子,你别紧张啊,咱们这也是为了琛哥的病,早点好起来。」
朱怡抬起头,长发从脸颊滑落,她也勉强笑了笑,声音还算平稳,「嗯,我知道。经业哥,谢谢你帮忙。我们……就按计划来吧。」她的话语简短,到没有退缩的迹象。
交谈结束,徐经业从陈琛手里接过那个小巧的设备包——里面塞满了摄像头、支架和连接线。他捧着包,像抱了个宝贝,冲两人点点头:「那我先过去了,熟悉熟悉。琛哥,链接发来啊。」说完,他推开门,脚步轻快地走向走廊,02房的门很快传来开锁的咔嗒声。
客厅里只剩陈琛和朱怡。
朱怡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又看向陈琛:「阿晨,那些设备……是从三楼小罗那儿借的?」
陈琛嗯了一声,避开她的目光:「是,他那儿有现成的直播装备。」
朱怡点点头,没有深问,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罗的形象——那个胖乎乎的圆脸,油腻的头发,黑框眼镜后闪烁着猥琐精光的眼睛,还有每次见面时那股混杂着泡面和烟味的怪异气息。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陈琛捕捉到妻子表情的细微变化,心头一紧,心想更不可能把「要复制一份视频给小罗」的约定告诉她了,那只会让她更加难堪。
朱怡此刻站在客厅中央,灯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她穿着那件米白色的家居服,材质轻薄贴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修长的脖颈,肌肤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瓷白光泽。她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还带着聚餐时残留的淡淡酒香,脸颊上残留着浅浅的红晕,眼眸水润而深邃,睫毛轻轻颤动时,像蝶翼般投下细碎的阴影。
她的身姿纤细却不失曲线,家居服的下摆到膝盖上方,露出一截小腿,线条匀称,脚上踩着一双浅灰色的棉拖鞋,整体给人一种温婉的居家美感,声音柔软如江南细雨,却藏着一种隐忍的坚强。
朱怡深吸一口气,目光在陈琛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转过身走向房门:「阿晨,我……直接去隔壁洗澡了。」
话音落下,朱怡没看陈琛,径直走向房门,手握住门把时,顿了半秒,手指微微收紧。接着她拉开门,脚步轻而快,裙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低沉的「咔」声。
陈琛站在原地,目光追着她的背影,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裤缝,喉咙里像卡了什么,咽了咽才发觉心跳快得像擂鼓。他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熟悉的沉闷感被轻轻撩拨,散开了一丝。
(待续)
12、强烈冲击
夜色加深。
陈琛独自守在卧室书桌前。
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在他脸上,屏幕中央是胖子安装好的视频软件界面,此刻空白一片,只有状态栏显示微弱信号。隔壁一片死寂,偶尔传来极其模糊的低响,像是家具挪动,又像布料摩擦,说不准是啥,但每一次都像猫爪挠在陈琛绷紧的神经上。
他的喉结滑动,指间的香烟燃了大半,烟灰簌簌掉落在桌沿也浑然不觉。呼吸放得极轻,耳中鼓胀着自己清晰的心跳和血管里奔涌的灼热血液声。手腕屏幕上那85%的绿光,在幽暗中显得格外妖异。
他在等。
焦渴地、病态地等待着。
终于!
也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提示音,屏幕右下角,「请求视频通话」的提示弹窗猛烈地闪烁起来。陈琛的心脏像被猝不及防地攥紧,随即狂跳如擂鼓。他几乎是扑上去,鼠标指针虚晃了一下才点中「接通」按钮。
屏幕中央,画面猛然亮起。
瞬间,几声短促而压抑的喘息响起,接着是朱怡带着明显羞窘和不确认的问话,因为紧张,尾音有些飘:「……你、你开了吗?」画面里,她的脸只露出小半,镜头晃动着,似乎是从某个偏下的角度拍摄,能看到她脖颈绷紧的线条和一小片被汗水染湿的发鬓。
徐经业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哎,还是之前说好的规矩啊,嫂子。不能告诉你什么时候开始的……告诉了你,你还能放得开吗?」
屏幕晃动加剧,随即画面稳定下来,角度调高了。这次清晰地拍到了两人叠在一起的侧面上半身——朱怡被压在下面,面色潮红,紧闭着眼,额发黏在皮肤上;徐经业在她上方,光裸精壮的后背肌肉贲张,汗水在灯光下反光,正低头看着她,脸藏在朱怡视线之外的阴影里,只有结实的手臂线条绷着,显然正发力撑住自己。
「唉……」
朱怡发出一声无奈的、认命似的轻叹。那叹息里裹着窘迫、微弱的抗议,却又被当下的处境彻底软化。下一秒,这声叹息便陡然转调,化作一声猝然拔高的呜咽:「——啊!」同时徐经业腰部沉稳地、不容抗拒地一沉一顶。撞击的闷响透过拾音器清晰地传了过来。
陈琛的呼吸停滞,眼睛一瞬不瞬。徐经业的上身绷紧得像拉满的硬弓,黝黑的皮肉虬结着粗硬的肌块,肩背宽阔厚实,覆盖着一层油亮的汗光。每一次腰部发力的冲击,背肌都会猛烈地贲起、收缩,脊骨凹陷的线条在汗水浸润下深邃如壑。他粗壮的手臂撑在朱怡头侧,小臂肌肉根根隆起,稳定地将身下的女人牢牢压制。
朱怡被完全笼罩在他庞大的阴影里。
她的身体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都被撞得向上弹动。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黏在白皙的脖颈和潮红的脸颊侧。她的脸侧向屏幕的角度,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因痛苦或强烈的刺激而颤抖,细密的汗珠布满鼻尖和腮边。饱满红润的嘴唇张开一道缝隙,急促地喘息着,随着徐经业凶悍的撞击,喉咙里溢出闷闷的、抑制不住的细弱呜咽:「呃……嗯……」
镜头聚焦在她不断被撞击的身躯。
因为体位的缘故,陈琛只看到两人上半身的纠缠,但这已经足够。徐经业的每一次沉腰,都带得朱怡的胸腔剧烈起伏。她细柔白皙的手臂徒劳地、无措地搭在男人汗湿强健的后背上,指尖徒劳地在对方肌肉上抓挠刮蹭,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她的身体宛如惊涛骇浪中的一条小船,被徐经业坚实有力的躯体一次次凶蛮地凿入着。
镜头轻微下移了一点点。
终于,捕捉到两人腰腹以下相连的那一片区域。
徐经业粗壮黝黑的大腿,正紧夹着朱怡的双腿之间。即使镜头无法直接看到结合处,但从他腰臀肌肉狂暴的、近乎机械的运动轨迹,也能想象出那凶器刺穿的深度和力度。他精壮的臀部一次次抬起,肌肉块垒分明、轮廓坚硬,像两块紧绷的铁砣,每一次蓄满力气后,就以惊人的力速向下夯压!
徐经业每一次撞击,都发出一声沉闷的「啪」,透过电脑的内置音响,清晰地炸响在寂静的卧室里。每一次这致命的夯击落下,被死死嵌在他身下的朱怡,便会像被电击般全身绷紧颤栗,喉咙里的呜咽骤然拔高变调,变成破碎不堪的短促尖叫!
「啊!——嗯啊!」
她细小的腰肢被这狂猛的力量反复拉扯,向下深陷,纤细的脚踝徒劳地蹭刮着徐经业布满汗毛和硬实肌肉的小腿,脚尖绷得笔直,甚至微微抽搐。她那暴露在画面中的腰臀曲线,在剧烈的冲击波中,像被巨力揉捏的白奶油,泛起诱惑的臀浪。
汗水混合着男人粗犷的喘息声,仿佛能透过屏幕溢出。徐经业喘息如牛,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几声沉重短促的闷哼。他一只手依按住朱怡挣扎晃动的手腕,另一只手充分覆盖在她的胸口,指头陷入到白腻柔软的乳肉中,近乎贪婪地抓握着。
「慢点……呃!」
朱怡勉强发出细碎不堪的求饶。可徐经业非但没有减缓,冲击的速度反而变本加厉。他低俯下去,汗湿的短发蹭着朱怡的颈窝和耳朵,低沉含混的声音带着灼热的气息钻进拾音器,也钻进陈琛的耳朵。
「忍忍,嫂子……深一点才有效……」
他甚至腰部猛地向后撤开一段距离,镜头忠实地拍下他那根尺寸惊人、色泽深暗、被两人体液浸润得发亮的男根完全从朱怡蜜穴中脱出的瞬间,还带着丝丝缕缕粘稠的牵连。下一秒,他便如攻城槌般狠狠贯入!那根狰狞巨物消失在丰腴腿间深处。
「啊——!」
朱怡的惊叫撕裂空气,头颈瞬间后仰,长发在枕头上散乱地扫动。她纤细的腰肢被这一击顶得向上拱起,双腿不由自主地缠上了徐经业汗湿紧绷的腰背,脚趾死死蜷起,整个人如同濒死的天鹅!
徐经业的呼吸愈发粗重浑浊,每一次抽送都带出清晰的、湿腻粘稠的水声,混在两人粗沉的喘息中。他整个躯干都绷到了极致,汗如雨下,凶悍的腰臀摆动频率越来越快,无情地挤压着朱怡的身体内部。朱怡的意识似乎已在冲击中涣散,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双腿再也无力缠紧,软塌塌地挂在徐经业身体两侧,随着剧烈的撞击无力地晃动。
陈琛拳头紧握,呼吸急促得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伸手按住左胸,额上冷汗瞬间渗出。手腕上那一直保持在85%的绿色数字,在这一刻竟疯狂地闪烁跳跃了几下……数值肉眼可见地攀升至……92%!
疗法真的有用!
画面里,徐经业那野兽般强健躯体,每一次凶狠的夯入,每一次带出湿声响的拔出,都像是直接锤击在陈琛堵塞的血管上,硬生生凿开了淤塞。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沉甸甸的、如同沼泽淤泥般包裹住他心脏的窒息感,正在这视听觉的双重刺激下,被猛烈地撕扯开、驱散!
画面里,徐经业所展现出的力量和持久力是压倒性的。黝黑结实的肌肉不断鼓胀贲起,汗水在铁铸般的脊背上肆意流淌,灯光勾勒出他腰腹紧绷的轮廓。那臀部的肌肉隆起,坚硬得像两座小山,每一次向下砸落的力度都足以让身下的床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尤其是画面中央,那根凶悍昂扬的男性欲望象征物,它巨大的尺寸和野蛮的进出动作,每一次抽离时带出的淋漓汁液,以及每一次贯穿入时,导致朱怡痉挛般抽搐的画面,都直观得令人窒息!
陈琛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难怪……难怪第一晚用了四只避孕套……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跳了出来,带着一丝自嘲和后知后觉的苦涩。过去那含糊的「激烈」两字,现被眼前攻城略地般的直播画面充分诠释。徐经业这惊人的本钱,跟这仿佛使不完的力气,就像他开着出租车横冲直闯的风格一样直接粗野。
一晚上填满几只薄薄的橡胶膜袋,似乎变得完全合乎逻辑,甚至……还有些理所当然了。
画面里,朱怡的状态更是牵动着陈琛的每一根神经。她现在几乎完全失去了抵抗力,那具他无比熟悉、爱恋的娇躯,此刻像一滩彻底融化的蜜脂般摊在徐经业身下,只能被动地承接每一次冲击带来的颠簸。
画面里,她白皙的腿根无力地敞开着,挂着晶莹的汗珠和溅落的液体。纤弱的足弓紧绷着,脚尖却微微颤抖着蜷缩、伸展。那双本该清澈含情的眼睛,此刻只是无力地眯着,失神地望着虚空。
最撩动陈琛神经的,是她喉间压不住的发泄。那被撞击得支离破碎的呜咽,时高时低,带着哭泣的颤音和无法控制的媚意,混合着生理性涎水的哽咽声。这些声音,透过廉价的拾音器,毫无修饰地冲刷着他的耳膜。
病毒带来的诡异渴望像被浇上汽油的火焰。陈琛的下半身早已坚硬如铁,一种近乎扭曲的舒畅感,随着每一次屏幕里朱怡的呻吟、每一次她被顶弄的画面,强烈冲击着他的灵魂。
畅快!
太畅快了!
这不仅仅是被治疗后的身体轻松,更是一种被病毒扭曲的嗜欲得到极大满足的、精神上的战栗快感。
然而,在这汹涌的病态享受之外,一股细密的、带着针扎般痛楚的酸涩感,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陈琛看着眼前画面里,妻子在好友身下婉转承欢、甚至发出连自己都没听过、显得无比陌生又无比沉迷的声音……
之前的两个晚上呢?
徐经业第一次进入她身体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当他强悍地顶开她羞涩的屏障时,她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发出如此尖锐而短促的泣音?
上一次,徐经业把她按在沙发上或者墙上——陈琛的心被这个想象狠狠攥了一下——用这种不知疲倦的打桩机般的力道,一次又一次将火热的阴茎插进她身体最深处时,她是不是也像眼前这般,浑身抖得像筛糠?被那根强悍的凶器插得灵魂出窍、彻底失神?
这些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毒藤般疯长缠绕,伴随着屏幕里传来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黏腻的肉体撞击声响——噗滋——噗滋——啪!——以及徐经业粗重浊厚的低吼,以及朱怡那被彻底顶穿防线般、再也压抑不住的、变了调的拔高尖叫:
「——啊哈嗯——!!!」
陈琛的眼睛充血,几乎要凸出来。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双随着撞击剧烈摇晃的白嫩腿根,看着徐经业指缝间那被用力揉捏到变形的、晃动不止的一团软腻雪白。前两夜,她是否也是在这样的冲击和揉弄下,发出了这般销魂蚀骨、极致欢愉的吟叫?
屏幕里,朱怡的尖叫生还在他的耳道里尖锐地回响,混合着徐经业粗重的低吼,和愈发密集的肉体撞击声,像一道电流般狠狠贯穿陈琛的脊柱。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连自己都没听清的、粗粝的呻吟。
但……不够……隔着屏幕……还不够!
这个近乎癫狂的念头猛地攫住了他。那些清晰的、但终究被电子设备过滤过的画面和声音,像隔着保鲜膜品尝美食,少了那股子直击灵魂的热气和粗粝感。
他要更直接、更原始、更不容置疑的刺激!他要亲耳听到那扇薄薄的门板后面,他的妻子正在如何被他的兄弟彻底占有!
陈琛霍然起身,动作迅猛得带倒了椅子。
但他看也不看,几步冲到玄关前,一把拧开门锁!
咔哒!
门开了。
咚——啪——咚——啪——!
空气微凉的走廊里,沉闷结实的撞击声,一下下,异常清晰地穿透隔壁客房门板。那不是电脑音响里模拟的敲打声,是非常真切的,男人强壮腰胯用力夯入女人柔软肢体中发出的、无比真切的肉搏之音!而且每次撞击都伴随着一声短促而压抑的、仿佛被堵在喉咙深处的闷哼——那是徐经业!那声音充满了野兽般的凶悍!
「唔……呃……啊——!」
朱怡的尖叫紧随其后,穿透力惊人,带着被彻底顶穿的、无法抗拒的欢愉战栗。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失掉了惯常的柔和细嫩,变得沙哑、破碎,像一条随时会绷断的琴弦!
「慢……慢一点徐……经……嗬……!」
一声抽噎般的求饶才开了个头,立刻就被新一轮更加狂暴、更不加掩饰的冲刺撞得断断续续,变成毫无意义的泣音喘息。那短促的「嗬……嗬……」听起来更像是被顶到无法呼吸。
噗滋——噗滋——
一种极其黏腻、滑溜的水声从门缝里顽强地渗出。比电脑音箱里的录音更响亮、更湿润、更具体,是两人交合处每一次拔出又贯穿时带出的、饱含汁液的闷响,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忍……嫂子……快了……夹紧我!」
冰冷的木地板透过赤裸的双脚传来寒意,却丝毫浇不熄陈琛血管里沸腾的灼流。他背靠着微凉的墙壁,蜷坐在自家门口的阴影里,与隔壁房门仅几步之遥。
整个走廊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共鸣箱,房间里所有的声音,没有任何过滤,赤裸裸地膨胀、回荡!
「呃——嗬啊!别……别那么深……徐经业……啊!!!」
朱怡的尖叫带着明显的哭腔和剧烈的喘息,尾音被更凶猛的撞击粗暴打断。
这声「徐经业」叫得无比清晰响亮,在寂静的走廊里如同惊雷,不仅宣示着此刻进入她体内的是谁,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陈琛脑海里更加疯狂的想象闸门——隔壁屋里,此时此刻,徐经业那具黝黑健硕的身体,正如何在妻子的柔腻里翻江倒海。
「嫂子……放松……你咬得太紧了……操……」 徐经业沙哑低沉的喘息紧跟着传来,带着野兽般的粗重和毫不掩饰的快意。他那句「嫂子」喊得既生疏又充满了禁忌的亲昵,每一个字都像烙印般清晰地刻进陈琛的听觉神经。紧接着是如同击打湿透厚布的闷响:「噗滋——咚!啪!」
伴随着清晰无比的肉体与软床垫激烈撞击的闷响,朱怡发出了更破碎的呜咽:
「呜……轻点啊……求你了……经……经业……」 这一次的称呼,从客气的「徐经业」,变成了带着慌乱和一丝哀求的「经业」。
「说好的……要帮你治病……」
徐经业的声音里夹杂着得意的低笑,混合着他沉重的喘息声,跟一次次发力的闷哼,「琛哥就在隔壁能听到……让他听听……嫂子你多会叫……叫给他听,多叫几声……深点他才安心……嗯?!」
咚!啪!噗滋——!
又是一轮狂风骤雨般的猛烈夯击!
「啊哈——!不行……太……太深了——」 朱怡几乎是带着撕心裂肺的味道拔高音调,伴随着急促得让人窒息的吸气声,「呃啊啊……停下……停……我不行了……呃啊——!!」
走廊里回荡的每一声呻吟、每一句对话、每一次肉体撞击的声响,都在大声宣告着同一个核心事实:她,朱怡,陈琛的妻子,此刻正在隔壁,在自家经营的民宿的客房内,被他的好友徐经业狂暴地奸淫着。
这认知如同实质的电流,混合着病毒的催化,在陈琛体内奔涌狂啸!他背靠墙根,浑身控制不住地轻微战栗,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极致的、被羞耻和刺激双重点燃的亢奋。他贪婪地吞噬着这些声音,眼神在黑暗的走廊里漫无目的却充满焦渴地扫过。
远处,走廊尽头的03号客房,门的下沿透出一丝模糊的光亮——是电视荧光?
还是灯光?那扇门紧闭着,没有任何动静。同时楼上,通往三层的楼梯陷在深沉的寂静里,如同蛰伏的巨兽。
他们听见了吗?
这可能性,这巨大的、充满不确定性的羞耻感,混杂着病毒催生的扭曲亢奋,像一剂烈性春药注入了他的血管!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烫的电流瞬间沿着他的脊髓炸开!
他们都听见了!他们一定听见了!陈琛在内心无声地嘶吼。妻子沙哑的呻吟和徐经业低沉的撞击声,这栋该死的、漂亮但隔音平平的民宿,根本藏不住!每一个经过走廊、甚至待在自己房间里的人,都可能正被这无耻的声响撩拨、刺激……
就像他现在一样。
一种奇异的、强烈的暴露感席卷了他。朱怡,他的妻子,此刻被另一个男人操到失态叫床的样子,她那平时温婉端庄的形象,此刻被彻底撕碎,正赤条条地暴露在可能的「听众」耳中!这种想象带来的羞耻感,巨大到令人窒息,却又与病毒所要求的刺激感完美融合!
陈琛面颊滚烫,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能尝到血腥味。身体因为这病态的幻想而剧烈颤抖,下半身硬得发痛。手腕上绿色的95%疯狂地闪烁着,像是在应和他灵魂深处的呐喊。
他肯定是唯一的窥视者……
就在这时,一个与这极乐地狱格格不入的念头,在在他的意识里猛然炸开——时间!陈琛迅速抬头,茫然地望向走廊尽头呛鼻的挂钟。指针移动的弧度……怎么可能?!
即便以「刚刚的直播开始」为起点算起,这场交媾也……也太过持久了!从直播开始时那清晰的第一声撞击,紧接着就是这漫长到似乎无休止的、变换着节奏和力度的肉体撞击、呻吟、调情和哀求……这强度,这持续时间,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
徐经业……这家伙难道是人形打桩机吗?
仿佛为了验证他心中荒诞的时间感,门后原本一波高过一波的激战声浪……
陡然攀升到了一个全新的、令人心惊肉跳的顶峰!
「不行——经……经业——顶到……顶到肚子了……呃啊——!」朱怡的尖叫骤然拔高,尖锐到完全变调,不再是纯粹的痛苦或欢愉,而是濒临彻底崩溃的绝叫!
「操——!忍……忍着……嫂子……夹死我了……」
徐经业的粗喘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断裂,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疯狂嘶哑。陈琛甚至能清晰想象出他那张因为极度快意而扭曲的脸膛,「要……要来了……给你……给你——呃……!」
那沉闷凶悍的撞击声猛然加速、加重,频率密集得如同战场上的机枪!
「呃!」
「唔!」
「啊!」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朱怡一声短促到几乎无法成声的呻吟。然后是短暂、混乱的摩擦声,似乎是身体激烈纠缠时布料和皮肤刮蹭的声音。几秒钟死一般的沉闷——所有的撞击和呻吟都诡异地停顿了。
一声无法抑制的、来自灵魂最深处般呻吟。
从朱怡喉咙里缓缓渗出,如同濒死的天鹅哀鸣。
随即——
「呃噢……!!!」
徐经业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低沉、嘶哑,充满了原始爆炸般的释放感!那绝不是一声简单的吐气,而是带着全身筋骨绷紧、肌肉贲张到极限的震动!
伴随着这声咆哮的,是一连串更为厚重、仿佛深入骨髓般的撞击,清晰得如同用沉重的木槌在捶打厚厚的湿草堆!
即使隔着门板,陈琛也仿佛能「听」到那庞大身躯每一次凶狠的、榨取般沉腰挺进的力量!仿佛要将自己身体的最后一点温度、最后一点精华,都狠狠凿入门后那早已瘫软失神的娇躯最深处!
这狂暴的最后攻击持续了约莫十几秒。朱怡的声音彻底消失了,仿佛被这狂风暴雨般完全淹没。随后,沉重的喘息声再次响起。徐经业的喘息像破风箱一样粗重浑浊。朱怡的则像游丝般细弱、断断续续。
房间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肉体重重砸在床垫上的闷响,夹杂着男人沉闷的满足哼声。
「呃……好酸……别碰……」
这是随后响起的朱怡的轻吟。
陈琛的身体骤然一松。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重新弥漫开来,只有远处03号房门缝下那线微弱的光,以及楼上三层深邃的黑暗,依旧沉默地、不可知地存在着。
陈琛背靠着墙壁,剧烈地喘息了好几次。然后,有些踉跄地,扶着墙壁慢慢站直身体。双腿因为长时间蜷缩而有些发麻。他没有再看那扇仿佛冒着热气的02号房木门,也没有去探究任何其他房间的动静。
他转过身,伸手拧开自己01号客房的房门把手。
咔哒。
门被拉开一条缝,里面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泄了出来。
他没有迟疑,一步跨了进去,顺手将门在身后关上。
咔哒。
陈琛反手锁上门,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方才走廊里汹涌的声浪、潜在的偷听者带来的巨大羞耻与刺激,依然在血管里奔涌沸腾。他浅浅地喘息着,直到良久后才回神。
他步伐虚浮地走到床边,重重地把自己摔进床垫里。
隔壁那长达近一小时的、震撼灵魂的爱欲交响,每一个音符都成了此刻最猛烈的催情剂。黑暗中,眼睛适应了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几缕微光,但在陈琛的脑袋里,仍像过电影般不受控制地重播着刚才的场景:徐经业野兽般的低吼,「嫂子」的禁忌称谓,朱怡那一次次拔高、破碎、带着哭腔又被顶到深处转为压抑呜咽的尖叫,还有那「噗滋噗滋」粘稠至极的水声……
病毒带来的渴望非但没有因「治疗」结束而平息,反而被这真实的、赤裸裸的经历彻底点燃。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向下探去。裤子早已被撑起顶紧,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那肿胀和滚烫。就在指尖刚隔着布料触碰到硬热的顶部时——
咔哒。
一声轻微的、异常熟悉的钥匙转动声响,从玄关处传来。
陈琛浑身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所有动作瞬间停滞,连呼出的热气都冻结在喉咙里。心脏狂跳如擂鼓不是心悸,而是被这意外彻底点燃的、难以言喻的亢奋!
朱怡……她怎么回来了?!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客厅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一个纤细熟悉的身影。
真是朱怡!
她轻轻关上门,换上了拖鞋,朝着卧室的黑暗走来。
陈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里的那团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等着她进来。
片刻后,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朱怡穿着一身素色的棉布长袖长裤睡衣,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黑暗中,她的剪影显得有些虚弱和不稳。「阿晨?」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事后的那种微哑和浓浓的倦意,「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
陈琛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兴奋而有些发紧,「你怎么……回来了?」
他一边问着,一边下意识地朝床另一边挪了挪身体。
朱怡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窸窸窣窣地掀开旁边的被子,然后身体一软,径直躺了下来,侧着身,主动靠进陈琛张开的臂弯里,头轻轻枕在他的肩上,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胸膛上。
「唔……累……」
她发出一声极度疲惫的低叹,尾音带着一丝娇慵无力感。
陈琛转过身,手臂环住了妻子温热的身躯。刚一接触,就感觉她像一块被从内到外烘烤过的暖玉似的,散发着持续的热度,不同于平时的体温,显然是平时做爱后才能有的特种。
朱怡仿佛被抽尽了浑身骨头,异常柔软地依偎着他。但她的腰肢似乎还带着被深深凿击后的酸软无力,贴着他的小腹曲线微微下陷。搭在他胸膛的那只手臂也绵软异常。她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淡香,是家中常用的那种柠檬草味道,但在这熟悉的味道之下,陈琛依然捕捉到了一丝残留的汗腥味。
这些无声却无比清晰的细节,像一把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扎进陈琛的神经末梢。但这认知带来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难以想象的、狂烈至极的刺激。陈琛身体里那股蓄势待发的硬热,在妻子这样依偎的姿势下,根本无法隐藏,坚硬地顶在了她柔软的小腹边缘!
「呃……」朱怡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困倦和疑惑的嘤咛,显然察觉到了那紧贴着她的、不容忽视的坚硬热度。她搭在丈夫胸口的手下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刮过他的心口布料。
黑暗中,陈琛能感觉到妻子身体瞬间的凝滞。
然而,预想中的尴尬或排斥并没有出现。
几秒钟的沉默后,朱怡反而更加紧密地将脸颊贴向他的颈窝,搂着他的手臂也稍稍紧了紧。她那微哑的、带着浓浓疲惫的声音里,反而透出了一丝……欣慰,甚至是一点点难以言喻的安心?
「你……没事就好……」
她咕哝了一句,声音几不可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陈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妻子更深地圈进怀里,大手滚烫地贴上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棉布睡衣,笨拙又用力地抚摸起来,仿佛要驱走她身上残留的他人气息,又仿佛要将妻子刚从隔壁带来的余韵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当中。
朱怡没有抗拒,只是喉咙里溢出一点更深的、似乎带着满足和被安抚意味的叹息,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她太累了,精神和身体都消耗殆尽。在丈夫这种混杂着安慰和激烈情欲的怀抱里,被强行撑开的紧张终于松懈,无边的困倦排山倒海般涌来。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身体彻底放松下来,蜷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进入了浅度睡眠。
陈琛仍紧紧抱着她,身体依然坚硬如铁,亢奋的潮水在体内激荡,几乎无法自已。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朱怡什么时候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维持着拥抱的姿势,脑海中依旧翻腾着方才走廊里的声浪,并感受着刻怀中触感带来的强烈滋味,在病态的激情中煎熬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绷紧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下来,大脑混沌,意识开始模糊。
极度的生理亢奋之后便是深重的疲惫,在妻子清浅的呼吸和温暖身体的包裹下,陈琛也陷入了浅睡。
*** *** ***
深夜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朱怡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丈夫抱着她的手臂依然有力,他的呼吸变得沉重了些,是睡着了。
她没有动,只是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一点幽蓝的光在黑暗中亮起,映照出她疲惫却平静的侧脸。
她解锁屏幕,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了几下,一个微信聊天界面被打开。最顶端是一个昵称为水仙花的好友头像——那是一朵在幽暗背景中怒放的白色水仙,水墨风格,纯净得近乎妖艳。
她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几秒钟,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似乎在犹豫。最终,她没有打字,只是长按了一下屏幕,选择了「设为消息免打扰」。然后,迅速按灭了手机屏幕。
(待续)
13、意外事故
晨光熹微,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
陈琛仍在酣睡,呼吸声平缓起伏,浑身透着一股久违的松懈感。他的身侧,朱怡安静地蜷卧着,墨色长发铺散在枕上,呼吸轻细而均匀,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浅浅的影子。
床外布谷鸟轻轻叫了一声。朱怡眼睫微颤,如同蝶翼初醒,缓缓睁开眸子。
她微微支起身,墨色长发如瀑滑落,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与一片瓷白细腻的肌肤。真丝睡裙的细肩带悄然滑落至臂弯,露出嫩红无暇的肩膀,以及胸前大片的白嫩肌肤。
朱怡揉了揉眼睛,指尖轻触眼角,然后深吸一口气,意识逐渐清明。扭头望去,陈琛仍沉浸在梦乡中,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梦见了什么愉快的片段。朱怡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她弯下腰,慢慢将被子往丈夫肩头上拉了拉,生怕惊扰了他的好梦。
接着,朱怡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赤足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进卫生间。清脆的水流声响起,她掬起一捧清水扑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彻底清醒。她快速地刷牙、洗脸,随后用指尖梳理了下微乱的长发,重新扎成一束松散的低马尾。
回到卧室,朱怡换上一件米色毛衫和深色长裤,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只发圈,将长发束好,随后走进厨房,将昨晚的垃圾袋拎在手中。临出门前,她回头又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陈琛,唇边笑意更深。
微风带着湿气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吹入,拂过朱怡的脸颊。低头一看,深色的木地板上泛着一层微亮的水光,显然是昨夜或今晨的雨水潲了进来。她不由轻轻蹙眉,向窗边走去,打算将窗扇合拢。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03号客房的门一声轻响,被人从里面推开。
笔直修长的腿,短发利落,耳侧挑染了几缕醒目的冰蓝色,随着女孩的动作微微晃动。她手里也拎着一袋垃圾,抬头看见朱怡,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明朗的笑容。
「早啊,朱怡姐!」女孩声音清脆。
朱怡转过身,脸上也露出微笑:「早,林佳。你也去扔垃圾?」
「是啊,」叫作林佳的女孩晃了晃手里的垃圾袋,几步走到朱怡近前,有些无奈地指了指地面,「昨晚风大,好像还飘了点雨进来,地板有点湿滑,我刚才差点滑了一下。」
朱怡点点头:「我正想关窗呢。这天气变得快,晚上还是关紧些好。」她说着,顺手将窗户拉合,隔绝了窗外微凉的潮气。
林佳站在一旁,目光不经意般掠过朱怡的脖颈,随即飞快移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朱怡敏锐地察觉到了那瞬间的视线,耳根微微发热,下意识地抬手将领口拢得高了些。
「那……一起下去?」
林佳仿佛什么都没注意到,笑着提议,打破了短暂的微妙沉默。
「好。」朱怡松了口气,点头答应。
两人并肩朝着楼梯口走去,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轻轻回响。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尚未营业的咖啡馆。晨光透过洁净的落地窗,将室内照得通透明亮,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日咖啡的醇香,混合着清洁后淡淡的柠檬气息,静谧而安宁。
推开临街的玻璃门,清晨的小镇气息扑面而来。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路边花草的清甜。石板路被晨露浸得深暗,蜿蜒向前,两侧是错落的矮层小楼,墙面刷着白色或浅色调的涂料。时间尚早,街道上行人稀疏,只有偶尔驶过的自行车发出轻快的铃响。
垃圾箱设在街角一隅。朱怡和林佳默契地走向那里,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清冽的空气中轻轻回荡。相继将手中的垃圾袋投入箱内,盖子在静谧中发出沉闷的「哐当」两声。
做完这一切,两人并未立刻离开。
林佳望向远处,似乎在组织语言。朱怡转过身,面对着她,清晨的光线勾勒出她侧脸柔和的线条。她沉吟片刻,终于打破了这份默契的沉默,声音平静地询问道。
「林佳,你这两天微信上找我……」
「嗯。」
林佳迅速开口,仿佛已等候多时,「我的语气是不是太客气了点?」
朱怡从口袋中掏出手机,解锁后径直点开了与林佳的微信对话框。简洁的水仙花头像静静地躺在消息列表的顶端。她翻看着之前的留言,那些措辞谨慎、甚至带着书面化客气的语句,与眼前这个挑染蓝发、穿着随性、笑容明朗的女孩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朱怡轻笑出声,晃了晃手机屏幕:「我说呢……微信上说话那么客气,一句一个『您』,一句一个『冒昧打扰』,就好像哪个严肃的学姐或前辈。」她眼里的笑意加深,「这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小林佳嘛?」
林佳闻言,嘿嘿笑了两声,抬手抓了抓她那头短发,几缕冰蓝色发丝在晨光中格外醒目:「哎呀,朱怡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这不是……刚毕业没多久嘛,怕显得太冒失,万一说错话多不好。」
她皱了皱鼻子,表情变得有些滑稽,「而且是在微信上聊那么……那么严肃的事,我一紧张,就打官腔了!」
她的坦诚打消了最后一丝微妙的气氛。林佳是半年前搬来民宿的,那时她还是个大四实习生,带着一脸初入社会的青涩朝气,租下了二楼的一个房间,说是离公司近,环境也安静。如今实习期结束,她顺利留在了苏州一家颇有名气的广告公司,做起了广告策划,但身上那股学生气的直率还没完全褪去。
「现在的工作还顺手吗?」朱怡自然地接过话头,两人沿着湿润的石板路,慢慢往回走。
林佳眼睛一亮,显然很乐意聊聊:「挺好的!比实习时候忙多了,天天头脑风暴,想文案、跟拍摄、见客户……有时候也觉得累,但还挺有意思的,能学到很多东西。」她边说边比划着,「就是甲方爸爸们有时候想法变得太快,跟不上节奏。」
两人说着,已快走回「屿岸」的门口。
朱怡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她放缓了脚步,目光投向远处雾气未散的楼宇轮廓,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也柔和了许多,仿佛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什么易碎的东西。
「工作顺利就好……」她先是应了一句,随后轻轻吸了口气,「那你之前在微信里提到的……关于那个『症候群』……说想和我聊聊,是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吗?」
她的视线没有看林佳,似乎专注于脚下被露水打湿的石板缝隙,但微微绷紧的侧脸线条,仍旧透露了她内心的紧张感。
林佳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面对着朱怡,表情从刚才的轻松转为认真,甚至带上了一丝谨慎的试探。
两人就这样站在「屿岸」咖啡馆的门口,石板路上的露水还未完全蒸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土气息和远处早餐铺传来的油条香味。行人稀少,只有偶尔一两个晨跑者从旁经过,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回荡。
朱怡的心微微一紧,她能感觉到林佳的目光里藏着些什么。那不是好奇的猎奇,而是一种女性间的体谅和关切。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双手不由自主地交叠在身前,指尖轻轻摩挲着。
林佳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整理思绪。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石板,又抬起头,直视着朱怡的眼睛。「朱怡姐,其实……
我早就注意到了。你们家的事,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03号房就在隔壁,有些声音……难免会传过来。」
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尤其是最近这两天,那辆出租车停在楼下,还有02号房的动静……我猜,你们已经在尝试『治疗』那个症候群了,对吧?邀请那个出租司机朋友……住宿什么的。」
朱怡的脸色瞬间泛起一层浅红,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心跳加速了几分。正如林佳所说,她并不觉得奇怪——民宿的墙壁本就不是特别隔音,03号房和02号房紧挨着,林佳又是年轻人,晚上可能还没睡,听到些许动静再正常不过。
「你……都知道了啊。」朱怡苦笑。她揉了揉太阳穴,「是,我们在试。医生说这是唯一的办法,阿晨的身体……不能再拖了。那位司机是阿晨的朋友,人挺靠谱的,就是……这事太难堪了,我都不敢多想。」
林佳点点头,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她往前走近一步,「姐,我懂的。这病听起来就荒唐,但网上都传开了,大家都在议论。我就住在楼上,看见那车停着,也猜了个大概。」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其实我找你聊,就是想问问……
你的感受怎么样?做这种事,对你来说……难受吗?比如说,有什么……确实无法忍受的地方?」
朱怡的耳根烫得发烧,她没想到林佳会这么直接。但看着对方真诚的眼睛,她确实觉得胸中的那股堵塞感稍稍缓解了些。毕竟是女孩,说话间没有那些男人的猥琐意味。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飘向远处的一棵水杉树,树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感受啊……」朱怡低声开口,「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了。害羞、委屈、恶心……什么感觉都有。阿晨是我的丈夫,我爱他,如果能救他,我当然是什么都能做的。可这病……它逼着我们做这种事,确实……让人喘不过气。」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但后来,我想通了些。就像昨晚之后,阿晨的指标确实又好转了些,虽然过程……很尴尬,很乱,但我告诉自己,这是治疗,不是别的。」
林佳静静地听着朱怡的倾诉,目光柔和而专注,偶尔轻轻点头,似乎在消化她的话。清晨的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石板路上残留的露水映着光。朱怡说完后,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复杂情绪,嘴角仍努力挤出一抹释然的笑。
林佳则沉默着,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中指上的一枚素雅银戒,戒面上镶着一颗小小的蓝色宝石。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温柔。
朱怡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目光落在林佳手上的戒指上,心中一动。她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好奇:「佳佳,你这戒指挺漂亮的啊……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佳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抬手晃了晃那枚戒指,「嘿,朱怡姐你眼真尖!」她挠了挠头,「是谈了。男朋友是我大学同学,刚考上苏州的公务员,人挺不错,就是有时候忙得没空陪我。」
「公务员啊?那可真不错,稳定又体面。」朱怡的眼睛亮了亮,「你们还戴情侣戒指,看着就甜。年轻真好,想想我和阿晨那会儿,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整天腻在一起,连吵架都觉得甜蜜。」
林佳被她的话逗笑了,脸颊泛起一抹浅红:「哎呀,姐,你和琛哥现在不也挺甜的嘛!不过……是啊,谈恋爱的时候确实挺开心的,就是他老加班,有时候约会都得我主动催他。」
朱怡点点头,又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晨雾已经散去,阳光愈发明亮。「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给阿晨做早饭了。」她顿了顿,笑着看向林佳,「一起回去吧,咖啡馆也该准备开门了。」
「好啊。」林佳爽快地应了一声。
推开「屿岸」的玻璃门。店内尚未营业,藤编座椅整齐地摆放着,落地窗外的光线在浅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穿过前厅,沿着楼梯上楼,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轻轻回响。
屋内,陈琛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水,目光有些慵懒地落在窗外的街景上。听到门响,他转过头,看到朱怡,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早啊,老婆。去扔垃圾了?」
「嗯,顺便和小林佳聊了两句。」朱怡放下钥匙,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语气轻松,「她刚谈了个男朋友,大学同学,公务员,挺甜的。」
「哟,年轻人谈恋爱啊。」陈琛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调侃,「那咱们可得抓紧时间,把咖啡馆生意做起来,别让年轻人比下去。」
朱怡被他逗笑了,嗔怪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就你嘴贫!行了,我去做早饭,你老老实实坐着,别乱动。」她起身,走向厨房,动作熟练地开始准备早餐,锅里很快传来煎蛋的滋滋声,弥漫在小小的客厅里。
陈琛坐在沙发上,手中的水杯被他握得有些温热,目光不时飘向厨房里忙碌的妻子。她穿着米色毛衫,袖子微微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动作熟练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煎蛋,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柔和而专注。陈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放下水杯,慢慢踱步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很快地,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碟切好的黄瓜片和一小碗昨晚剩的鸡汤。朱怡端着两盘煎蛋和烤好的面包片走过来,轻轻放在桌上,「好了,开吃吧。」她坐下,朝陈琛笑了笑,「煎蛋我特意煎得嫩一点,你喜欢的那种。」
陈琛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煎蛋送进嘴里,熟悉的味道让他满足地眯了眯眼。
「嗯,还是你煎的蛋最好吃……」他嚼了两口,抬头看向朱怡,语气里带着点揶揄,「老婆,你这手艺要是开个早餐铺,估计村里那些大爷大妈都得排队抢着买。」
朱怡被他逗得轻笑出声,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就你会贫嘴。吃你的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她低头小口咬了一片面包,咀嚼的动作轻缓,目光却不时落在陈琛身上,大抵藏着点心事。
餐桌上的气氛温馨而平静,只有筷子偶尔触碰瓷盘的轻响和远处街头传来的隐约车声。朱怡喝了一口鸡汤,放下碗,指尖在碗沿上轻轻摩挲了两下,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终于,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陈琛,「阿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琛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盘子里的煎蛋,大约正认真琢磨着。
然后。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后靠在椅背上,调侃地说:「老婆,你想听实话?
感觉好得不得了。昨晚那场『治疗』效果太猛了,我现在……啧,性欲都特别亢奋,恨不得现在就把你抱到床上去。」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痞气,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朱怡。
朱怡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瞪了他一眼,嗔道:「一大早的,说什么呢!正经点!」不过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她轻轻拍了一下陈琛的手臂,动作轻柔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吃你的饭吧,贫嘴也没个正经时候。」
陈琛哈哈一笑,伸手握住她拍过来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语气里带着几分真诚的柔情:「真的,老婆,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指标上去了,胸口那股沉闷也没了。你别老担心我,我现在好得很。」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声音低了些,「而且……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朱怡听着他半真半假的调侃,心底那股紧绷的情绪终于松懈了几分。她抽回手,假装嫌弃地哼了一声,但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她起身,端起空了的汤碗走向厨房,声音从水槽边传来,「行了,别甜言蜜语了,赶紧吃完。吃好了下去帮我把咖啡机擦擦。」
早餐结束后,陈琛擦了擦嘴,站起身来,将碗筷收拾进厨房的水槽里。他看着朱怡在水龙头下冲洗盘子,忍不住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轻轻在她耳边低语:
「老婆,遵命。今天我擦咖啡机,你负责招呼客人。」朱怡笑着推开他,转身用湿手在他鼻子上点了一下:「去吧,别磨蹭。店里该开门了。」
不一会儿,两人一起下楼。陈琛打开咖啡机,取出抹布,开始仔细擦拭机身上的水渍和指纹。朱怡则在吧台后整理货架,检查豆子的存量,又将几盆绿植挪到窗边,让它们沐浴阳光。店门外的石板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早起的上班族和散步的老人偶尔路过。
很快,第一位客人推门而入,是老张,一个退休的教师,总是点一杯黑咖啡配一份杏仁酥。陈琛笑着打招呼,磨豆、萃取、倒杯,一气呵成。朱怡在一旁递上糖包,闲聊几句天气。老张坐下,翻开一本旧书,静静地品着咖啡,店里再度安静下来。
随着时针指向十点,客人陆续增多。先是两个年轻的白领女孩,点了两杯卡布奇诺,还加了额外的奶泡和巧克力粉。陈琛忙着拉花,朱怡则在吧台收银。接着,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进来,孩子闹腾着要冰淇淋,朱怡耐心哄着小家伙,又帮妈妈热了杯牛奶。店里渐渐热闹起来,藤椅上坐了三四个人,低声交谈,空气中咖啡香更浓郁了。
陈琛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看朱怡:「老婆,我去上个厕所,很快就下来。
你先顶着。」
朱怡点点头,笑着说:「去吧,我这儿没事。」
陈琛上楼,脚步声在楼梯上回荡。朱怡继续忙碌,一个人应付自如。下一个客人是位中年男人,点了一杯美式,还问了些咖啡豆的产地问题。朱怡边冲泡边解答,笑容始终温婉。
时间悄然滑向中午。客人越来越多,先是一个旅游团的散客,三五人涌入,点单时七嘴八舌,有人要这个,有人要那个,还有人纠结要不要加糖。朱怡飞快地记单,双手在吧台上忙碌,咖啡机嘶嘶作响。同时心里暗想,陈琛怎么还没下来?
就在这时,咖啡机忽然卡顿了一下,蒸汽喷嘴发出异响。朱怡心头一紧,赶紧检查,原来是滤网堵了。她弯腰清理,蒸汽烫了下手背,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熟客——隔壁的王阿姨见状,关切地问:「小朱,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叫个人?」
朱怡摇摇头,强笑着说:「没事,阿姨,您坐着就好。」
她迅速清理干净,继续冲泡,但心里开始有些焦躁。客人还在排队,一个年轻人点了一杯复杂的玛奇朵,还要加双倍的特浓咖啡,朱怡的手微微颤抖,勉强保持节奏。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尿意悄然袭来。起初只是隐隐的不适,朱怡以为忍忍就过去了。她夹紧双腿,继续招呼客人。但店里的波澜并未停歇,王阿姨忽然拉着她聊天:「小朱啊,听说你们家阿晨那病……网上都传开了,你们可得注意身体啊。」
朱怡脸微微一红,尴尬地笑了笑:「谢谢阿姨关心,我们在治呢。」
然而,王阿姨却没完没了,拉着她聊起自家儿子的婚事,足足说了五分钟。
朱怡一边点头,一边感觉尿意越来越强,像一股暖流在小腹积聚,越来越难忍。
手机忽然响起,是供应商的电话。朱怡接起,对方说豆子送货延迟,要改时间。
她一边应答,一边用余光扫向楼梯口,陈琛还是没下来。
挂了电话,又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进来,点单时犹犹豫豫,改了三次。朱怡的额头渗出细汗,尿意已如潮水般涌来,她不由自主地夹紧双腿,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缓解。
但店里客人依然未散,一个大叔进来抱怨咖啡太烫,朱怡赶紧道歉,帮他加冰块。终于,尿意达到了极限,小腹胀痛得让她站立不安。朱怡咬牙看了眼店里,快速贴了张「店主上楼取货」的纸条在吧台上,歉意地对客人说:「不好意思,我上去拿点东西,马上回来。」
店里的客人听了,纷纷转过头。王阿姨最先开口,声音带着关切:「哎呀,小朱,你去吧,我们不急。需要帮忙叫声啊!」抱怨咖啡烫的大叔也点点头,「没事没事,你忙你的,我在这儿等会儿。」
这些善意的回复让朱怡心头稍安,她勉强挤出笑容,点头道谢:「谢谢大家,真的很快就回来。」
朱怡强忍着小腹的胀痛,表面上保持着从容的姿态,步伐急促却不失优雅。
咬紧牙关,夹紧双腿,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尿意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热热的、胀胀的,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楼梯转角处,她差点一个踉跄,赶紧扶住墙壁。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她顾不上多想,直奔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只留一道窄窄的缝隙,里面传来隐约的喘息声。
朱怡的手已触到门把,正要推开,却忽然僵住。
透过门缝,她清晰地看到陈琛的侧影。他站在马桶前,裤子褪到膝盖处,右手紧紧握着那根肿胀的阴茎,正在急速地上下套弄。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毕现,眼睛半闭着,嘴巴微张,发出压抑的低哼。整个身体微微前倾,腰臀肌肉紧绷,每一次动作都带着急切的节奏感,阴茎在手中跳动,龟头已渗出晶莹的液体,滴落在马桶边缘。
似乎是高潮快到了,陈琛的动作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快,右手的手掌包裹着茎身,从根部向上撸到顶端,又迅速滑回,皮肤摩擦发出细微的「啪啪」声。他的左手撑在墙上,借力稳住身体。喘息渐重,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低语,仿佛沉浸在某种幻境中。
「朱怡……你被那家伙操得……那么浪……嗯……叫得那么骚……老徐的那根大鸡巴……插进你里面……干得你直流水……」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被压在下面……腿分开……被他猛顶……啊……你那紧致的骚穴……被操肿了……
还夹得那么紧……老婆,你真他妈的贱……」
这些污秽的台词如毒药般从他口中溢出,伴随着动作的加速,他的臀部微微耸动,像是在模拟插入的节奏,阴茎在手中越发粗硬,青筋暴起,龟头胀大得发紫。
朱怡的心如被锤击,脸颊烧烫如火,她本能地想退开,却双腿发软,钉在原地。震惊、尴尬、莫名的刺激交织成一股热流,直冲小腹。就在这时,陈琛的动作达到了巅峰。
「操……老婆……被干得高潮了……射给你……」
只见他的身体猛然一颤,阴茎剧烈抽动,一股股浓稠的白浊精液喷射而出。
份量异常充足,第一股直接从马桶前射出,划出一道弧线,溅到对面的墙壁上,留下斑斑白点。随后几股接连喷发,落在马桶里、马桶盖上,甚至溅到地板,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腥咸的味道。
朱怡的眼睛死死盯着门缝里的那一幕,心跳如擂鼓。陈琛的身体还在余颤中,阴茎微微抽搐着,最后几滴精液从龟头渗出,滴落在马桶边缘,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这一瞬,朱怡的小腹猛地一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她本已憋到极限的膀胱,再也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刺激。热流从下体深处涌出,先是细细的一缕,温热的尿液渗过内裤的布料,沿着大腿内侧缓缓滑落。她下意识地夹紧双腿,想堵住这股失控的洪流。
但无济于事,尿意如决堤般汹涌,越来越多的液体喷涌而出,浸湿了内裤,迅速扩散到深色长裤的裆部,形成一片深色的湿痕。她的双腿开始颤抖,膝盖发软,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双手本能地按向小腹,却只能感觉到布料下那股热热的、湿湿的扩散感。
「啊……不……不要……」
朱怡的喉咙里挤出低低的呻吟,声音颤抖而细弱。
尿液的流出越来越急,感觉下体像开了闸门,热流顺着腿根淌下,滴落在地板上,连续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她的脸颊烧得发烫,眼睛模糊起来,泪水在眼眶打转。
「嗯……停不下来……阿晨……我……我憋不住了……」呻吟声渐高,尾音拉长成一种娇喘般的呜咽,她的身体微微痉挛,小腹的胀痛转为一种强烈的释放感,尿液溅到脚踝,凉凉的、黏黏的,让她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与此同时,陈琛的喘息声戛然而止。他射精后的余韵还未完全消退,身体还沉浸在那种酥麻的快感中。忽然,他听到门外那熟悉的呻吟声,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门缝。
朱怡的侧影映入眼帘,她脸色绯红,双手按着小腹,双腿并拢却止不住地颤抖,地板上已积起一小滩水渍,空气中混杂起一丝尿骚味。
「老婆?!」
陈琛的心猛地一沉,慌乱如潮水般涌来。他勉强克制住射精后那股懒洋洋的舒爽,身体还微微发软,但立刻拉起裤子,胡乱系上腰带,冲出门来。他的脸还带着高潮后的潮红,额头汗珠滚落,脚步踉跄地扑向朱怡,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老婆!你……你怎么了?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带着急切和自责,双手环住朱怡的腰,试图稳住她,但同时已感觉到裤子上的湿意,让他更加手足无措。
朱怡的身体还在失禁的余波中颤抖着,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她委屈地抽噎着,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呻吟:「嗯……阿晨……我……我好丢人……」声音带着哭腔,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混杂着脸上的红晕,让她看起来既脆弱又楚楚可怜。
尿液还在断断续续地从下体渗出,热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蜿蜒而下,滴落在地板上,扩大了那滩水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尿骚味和陈琛射精后的腥咸气息。
陈琛顾不上自己裤子还没系牢,慌忙将朱怡半抱半拽地拉进卫生间。
他喘着粗气,声音急促:「老婆,别哭,别哭……我帮你,我帮你……」
他的手颤抖着伸向朱怡的腰带,先是解开扣子,然后拉下拉链,动作虽急却也小心翼翼。朱怡本能地想推开他,但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只能低低呜咽着,任由他将湿透的长裤和内裤一起褪下。
就这样,朱怡的下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当中。她纤细修长的双腿白皙如瓷,线条匀称而柔美,小腿肚微微绷紧,脚踝精致得仿佛艺术品般。但与此同时,失禁的尿液残留在大腿内侧,晶莹的液体顺着肌肤的纹理淌下,几缕尿渍在瓷白的大腿根部形成浅浅的湿痕,泛着分明的水光。
她的私处微微红肿,稀疏的阴毛上沾着几滴尿珠,阴唇饱满而娇嫩,还在微微颤动着。小腹平坦光滑,却因刚才的胀痛而微微起伏,肚脐下方那道细长的肌理线条向下延伸,勾勒出一种成熟女性的性感曲线。
地板上溅落的尿液反射着卫生间的灯光,让她整个下半身都笼罩在一种羞耻的潮湿中,却又意外地凸显出她身材的玲珑有致——臀部圆润而上翘,肌肤细腻如丝绸,在陈琛的目光下微微泛红。
朱怡羞涩得几乎要钻进地缝,她双手本能地捂住私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泪眼婆娑地瞪向陈琛,声音带着嗔怒和委屈:「你……你这个混蛋!店里那么忙,你不赶紧下去帮忙看店,居然躲在楼上……躲在楼上做这种事!还……还说那些话!你知不知道我下面客人等着,我憋得要死,你倒好,自己在这儿……在这儿自慰!」
陈琛的脸瞬间煞白,他连声道歉,声音急切而愧疚:「老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控制不住,昨晚的事让我脑子乱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马上下去!你别生气,好吗?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说,一边用纸巾笨拙地帮她擦拭大腿上的尿渍,动作温柔却慌乱,手指偶尔触到她温热的肌肤,让他自己也红了脸。
朱怡的怒气在他连连道歉中渐渐消退,她深吸一口气,抹了抹眼泪,平稳住心情,声音软了下来,「行了,别说了……你赶紧下去看店吧,客人还等着呢。
我……我得赶紧洗个澡,换身衣服。去吧,别耽搁了。」
陈琛点点头,不敢多言,匆匆拉好裤子,转身出了卫生间,脚步急促地下了楼。朱怡独自站在里面,看着镜中自己凌乱的模样,长叹一口气,转身拧开淋浴的花洒。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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