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nel高跟鞋
　　这场收购案最初，当商嘉意看到公司法定代表人的名字是陆循时，她其实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像是跟曾经认识的谁同名同姓。
　　可进场第一天看到他本人时，商嘉意一下就想起了从前高中光荣榜上永远是理科第一名的那个少年。
　　那张稍显稚气的脸庞和眼前已经完全成熟的英俊面容重叠了起来，沉默寡言的年级第一现在已经成为了初创公司的股东兼CEO，原本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上百名的名次差距，可现在却好像隔得更多了——金钱、地位，以及更多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商嘉意当时穿着一身利落的西装套装，伸出手来对陆循微笑。
　　“陆总，你是桐山一中毕业的吗？”
　　她看见陆循有些惊奇地挑了挑眉毛，也伸出手来礼貌地跟她握了握，唇角微微上扬：“我们应该是同一级的校友对吧，商律？”
　　她其实也知道，陆循应该是对她毫无印象的，能记得起来她姓什么估计都全靠会前扫了一眼律师团队名单，死小子记性还怪不错的。
　　毕竟两人从来都不是同一个班的，商嘉意又不是陆循那种硬靠成绩在全年级狂刷存在感的神人，对她没印象很正常，陆循的当时表现已经足够礼貌了。
　　只是现在在最窘迫的时候，站在写字楼门口光着脚抽烟竟然还能碰到陆循，就算厚脸皮如商嘉意也只能硬着头皮讪讪一笑。
　　“鞋跟扭了，又打不着车，干脆在这儿抽根烟冷静冷静。”
　　她踢了踢脚边那双高跟鞋，鞋跟完好的那只仍然挺拔地立在地上，鞋跟断掉的那只则是歪歪扭扭躺着，就像是商嘉意现在本人的心态一般，面对生活的摧残选择直接摆烂。
　　陆循个子很高，高中时应该就有一米八几，现在看着感觉他还长高了一些，光荣榜上那张少年人的清俊脸庞也已经消去了婴儿肥，变得更加瘦削成熟，只是笑容依然跟十年前一般温和。
　　“正好这旁边就是卖女鞋的，我送你一双。”
　　这栋写字楼地处核心商圈，楼下就是一个大型高端商场，出入口也跟商场的店面直接挨在一起，商嘉意顺着他示意的目光望过去，旁边居然是Chanel，她很明显被他吓了一跳。
　　“太贵了吧，这算不算贿赂中介机构啊陆总？”商嘉意抽着嘴角讪笑。
　　“如果你是在你们律所楼下扭了鞋跟，你肯定是有备用的鞋可以替换的，只是现在在我们公司出外勤，就当是我给你买一双备用鞋吧，”陆循说话慢条斯理的，并不强势，反而非常体贴，“而且我们是高中校友，一双鞋而已，算不上贿赂吧。”
　　商嘉意只能羞赧地笑了笑，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光鲜亮丽的门口，此时出现的组合显然是平常不太容易见到的——一身光鲜亮丽但是光着脚的OL和手上拎着一双扭断了根的黑色高跟鞋的西装男人。
　　热情地迎了上来，询问两位有什么需要。
　　陆循随意地伸手示意：“你随便挑就行，不用在意价格。”
　　商嘉意其实一进来就一眼看到了她之前看中过的款式，但是九千八的价格让她望而却步很久很久。
　　羊毛及棉质斜纹软呢与小羊皮的质地，Chanel的经典款式，似乎只要穿上这双鞋，灰姑娘也会蜕变为公主。
　　她只是盯着那双鞋看了几秒，陆循便心领神会，麻烦SA拿一双来。
　　在确认好商嘉意的鞋码之后，两人都坐了下来，SA则去准备试穿。
　　“陆循，你说刚才那个SA不会以为我们俩是什么霸道总裁包养秘书的关系吧？”
　　商嘉意觉得有点不自在，情不自禁地说起了烂话。
　　陆循嘴角抽了抽，往后靠在舒适的沙发椅背上试图规避尴尬。
　　“谢谢，很新奇的体验。”
　　一听这话，商嘉意立刻八卦地往他旁边凑了凑。
　　“不会吧陆循，你现在这么有钱了，带女人买东西的体验应该很多才对啊！”
　　陆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急忙为自己开脱：“谁告诉你的，我哪有那个空啊？”
　　时酝笑着耸了耸肩，无所顾忌：“也是，我们高中那会儿好像就没听说你跟谁早恋。”
　　“我们又不是一个班的，这也能听说？”
　　SA拿来了崭新的鞋盒和湿纸巾，笑眯眯地蹲在商嘉意面前准备为她试穿，商嘉意连忙表示自己来穿就行，她擦了擦有些弄脏了的光裸脚底，一边穿着心仪已久的高跟鞋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着陆循的话，动作优雅随意。
　　“你一直都是理科班的年级第一啊，老师们心目中最完美的学生，你的八卦要是有的话，一定传得可快了。”
　　穿上了九千八的Chanel高跟鞋，商嘉意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向陆循展示。
　　“好看么？”
　　就像是小时候妈妈带着去买衣服一般，陆循莫名其妙地给了她这种安心感。
　　陆循坐直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她欣喜的脸庞，心脏怦怦乱跳，嘴唇张开又合上，半晌才呆呆地说了一句，“好看。”
　　商嘉意又笑了笑，他便立刻说：“就这双吧，结账。”
　　商嘉意对他的爽快有些惊讶：“就结账了？不再看看？”
　　“……还有喜欢的也一起买。”
　　他的大方打得商嘉意措手不及，商嘉意慌忙摆手：“我说着玩的，一双就够了。”
　　落地窗外是瓢泼大雨，Chanel店里的SA看着这两人，忍不住偷偷相视一笑。
年纪轻轻的纯情莽撞，真好啊——　　

第3章 12分的二卷
　　陆循爽快地刷了卡，SA也心领神会询问商嘉意是否要直接穿着走，商嘉意点点头，但想了想还是麻烦SA帮忙把她扭断了鞋跟的高跟鞋包起来。
　　“虽然很便宜，好歹也是我自己赚钱买的，改天我去把鞋跟修修也能接着穿。”
　　商嘉意大大咧咧地跟陆循笑道，她这种坦诚的态度却让陆循愣了愣。
　　九千八的高跟鞋固然让她眉开眼笑，但扭断了鞋跟的高跟鞋她也并不想就这么扔掉了事，似乎她并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
　　穿上了崭新的Chanel高跟鞋，商嘉意简直像是重生了一般，陆循说下雨天不好打车，他车停在下面可以送她，她也嬉皮笑脸地连连点头，两人一同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陆循颇有绅士风度，不仅主动帮她提上了装着旧高跟鞋的袋子，甚至还主动提出帮她拿包。
　　明显被电脑塞变形了的淡粉色龙骧包，压在她的肩头看起来十分沉重。
　　只是商嘉意吓得连连摆手。
　　“真不用了我的哥，幸好我们校友情谊不一般，要是换个不熟的人，我还以为他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她没心没肺的话不小心正踩中陆循的尾巴，他当然不好意思说，他也不是全然没有企图。
　　其实从见面的第一眼，当商嘉意还在困惑时，他就已经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在精神和物质都十分匮乏的少年时代、被练习题和课本淹没的青葱岁月里，他一直暗恋着隔壁班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每次走廊上偶遇时他的眼睛都情不自禁地黏在她纤瘦的背脊上，看着她的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经常碰到这种事？”
　　陆循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实则是警惕心十足地打听。
　　“哦那倒也不至于，我也没有那么漂亮。”
　　商嘉意的回答自由散漫，带着一种早已放过自己的无所谓感。
　　承认自己不够漂亮当然是每个女孩子人生的一项重大命题，尤其是像商嘉意这种有点漂亮但又不够漂亮的女孩子。
　　初高中时也许她还会纠结自己究竟够不够漂亮，可后来她就觉得，去他爹的，谁爱漂亮谁漂亮，反正我不漂亮。
　　陆循没说话，他觉得商嘉意明明很漂亮。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车停的位置，一辆银灰色的BMW M4映入商嘉意的眼帘，商嘉意一向是那种情绪价值给得很足的人，她立刻亮着眼睛笑了起来。
　　“哇，我记得以前读高中的时候经常跟你一起骑着自行车走同一条路回家呢，现在我骑共享单车你开上双门跑车是吧？”
　　商嘉意的自来熟在这种半熟不熟的关系里会自动解锁，高中校友的情谊本就简单而纯粹，况且陆循看起来就一副特别好说话的样子，之前找他们公司提供资料时，授权只要来到了陆循这里，他都同意得非常爽快。
　　陆循被她说得还有点不好意思，为她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你穿这样的裙子能骑共享单车吗？”
　　商嘉意满不在乎地一屁股坐了进去：“哦你说得对，现在我一般走路去坐几个亿的地铁。”
　　陆循走到驾驶位坐了进来，无声地笑了笑。
　　两人坐进车内系好安全带，陆循便问起她要去哪里。
　　“我约了朋友在Medium餐酒吧，啊对了！我们俩是高中同学，反正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商嘉意一直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的个性，陆循只是谨慎地摇了摇头，微笑婉拒，“算了吧，我跟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设定好了目的地，陆循便启动了车往停车场出口驶去。
　　商嘉意大概也能理解陆循应该是那种边界感很强的人，也没有再继续邀请他，只是说着“后面我们可以再约饭，如果你愿意的话”。
　　陆循依然笑得很温和：“我很愿意。”
　　为什么不呢？
　　学生时代的他除了成绩优异其他一无是处，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自信心去认识这个隔壁班人缘超好的女生，现在她主动邀约，陆循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是蠢到离谱了。
　　“待会儿见了面我一定要跟我同学说，我们校友现在都干成我们目标公司的股东了，对了，你们交易谈判的初始对价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
　　“你至少能拿到两三个亿，还有他们集团的股权和董事席位，哇，我要是你我现在已经开始考虑再买辆迈凯伦还是法拉利了。”
　　商嘉意说话的语调仍然是十年前那么幽默风趣，陆循笑了笑，却仍然觉得有些惆怅。
　　“老实说，我还不确定要不要卖。”
　　驶出停车场的出口，雨水哗啦啦地打在了前窗玻璃上，雨刮器立刻就启动了起来。
　　商嘉意听到这话却愣住了，反应过来立刻摸出手机翻找起什么来。
　　“真的假的，这你都不想卖？等等，我看看交割不成功我们能收多少钱啊……”
　　翻找着专项合同扫描件好一会儿，商嘉意却忽然放下了手机，喃喃自语。
　　“不是，关我屁事啊，我又不分钱。”
　　“嗯？你不分钱吗？”
　　“不分啊！我只是个授薪律师而已，拿死工资那种！”商嘉意十分愤愤不平，“你不卖了也好，我还懒得改那交易合同七八九十遍呢。”
　　陆循跟着导航开着车，听到商嘉意的抱怨只是微微一笑。
　　“你创业挺好的，总比我学法学强，我现在发现这个破班上着真没意思，一天到晚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再来一次我肯定不学这个专业。”
　　“是么，我还挺想要一个信得过的靠谱法务的。”
　　“你要是不卖了的话就把我挖过来给你当法务吧，要是跟同学搭伙干我肯定可使劲了。”
　　商嘉意信口胡吹乱侃，陆循却像是真听进去了，反而有些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对了，你居然还记得我们是同一级的吗？”
　　“嗯。”
　　商嘉意觉得十分天方夜谭，怀疑地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会记得我啊？我们又不是一个班的，你不会是说的场面话吧？没事这也不用照顾我心情的，一个年级那么多人呢，不认识很正常。”　　陆循盯着眼前的雨幕，即使有着过硬的车技和3。0T双涡轮增压发动机，他的车速也仍然不快，似乎想要尽可能地拉长这段时光。
　　“高一的时候，有一次我去教师办公室，他们正在批改第一次摸底考的成绩，你二卷被你们班班主任改到了，他核完了你二卷总分，发现你只考了12分。”
　　商嘉意挠着头，有些想不起来。
　　“当时你们班主任认出了你的字，把你叫到办公室来骂，问你12分的二卷究竟怎么考及格，你大言不惭地跟他说，一卷考满分不就及格了吗。”
　　一说到这儿商嘉意立刻福至心灵地想起来了。
　　高一军训期间她就跟全班同学打成一片早早混熟，军训结束她就顺理成章全票通过当选班长，众望所归。
　　因为这层原因，班主任天然地也会对她多关注一些，把她叫过去骂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什么呀，我一卷真有48分！他刚评讲完选择题就把我叫过去骂了，我那是胸有成竹才这么跟他说的。”
　　陆循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直考年级第一，实在是不敢想象怎么会有人一卷能拿满分二卷才拿到12分，生生被扣40分啊。
　　“我跟你说，人的运气有时候真的很重要，有些题你蒙都能全蒙对，命好就是这样。”
　　商嘉意一聊到这个就振振有词起来，陆循觉得她的乐观主义精神有点太过可爱，勾起的唇角就没放下来过。
　　“不过说真的，进校第一次考试那个二卷的题目我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我看着那些题目和空格，就跟看天书似的，在考场上我就觉得我人没了。”
　　“我都到高一下学期了才发现，我使了老鼻子劲的理科跟我完全没复习的文科竟然考差不多的分数，这找谁说理去？后来我不就老老实实读文科去了么，你看我高三玩手机玩成那样读文科还能考个一本呢，我要是读理科那不是奔着大专就去了啊？”
　　陆循只是笑，握着方向盘没有说话。
　　“你就因为这个认识我的？”
　　陆循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了一声，神情认真。

第4章 生日许愿
　　商嘉意的目的地离公司并不算很远，陆循刻意放慢车速又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开车很菜，没过多久还是来到了她的目的地。
　　车停在了商业区的天幕之下，隔绝了这一场夜雨。
　　商嘉意从学生时代就是很健谈的人，又碰到从前的年级第一如此捧场，追忆往昔自然是聊得兴高采烈，下车的时候还意犹未尽，甚至热情地邀请陆循后面有空一定要一起吃饭。
　　陆循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眸，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做出了承诺。
　　“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商嘉意一手撑在车门上，一手拎着Chanel的袋子冲他笑嘻嘻地扬了扬，“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陆循有些惊讶地愣了愣，随即微笑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
　　“开车注意安全哦。”
　　商嘉意关上了车门，站在透明天幕之下笑眯眯地对着陆循挥手道别，直到他开着车驶出了匝道才转身，脸上的笑意自始至终未曾消减，甚至自己都没有发现。
　　乘着电梯上到三楼，Medium酒吧里，高中好友林诗音已经等待她许久。
　　隔着老远商嘉意就看见了一脸怒意的林诗音，连忙双手合十鬼鬼祟祟地走过去谢罪，走到座位上坐下时，脸上仍然是谄媚的笑意。
　　“下雨堵车！下次你也可以迟到，今天我加班你就饶了我吧！”
　　林诗音的目光却落在了她臂弯挂着的Chanel袋子上，眼神下移再看到她脚上崭新的高跟鞋，勃然大怒。
　　“你加什么班，你shopping去了吧！”
　　“哦，我还没跟你说大八卦。”
　　一听到八卦，林诗音立刻不计前嫌，竖起了耳朵。
　　“你知道我们高中那个理科班永远的年级第一么。”
　　“有点印象，是个帅哥对吧，叫什么来着，他当年是不是全省前几考进清华了啊？给我们学校爽翻了简直。”
　　“对，陆循。我们现在手头这个收购项目，他是目标公司创始人之一，收购完他能拿到几个亿现金，我们客户集团的股权和董事席位什么的另算。”商嘉意愤愤不平地敲着桌子，“他拿那么多钱走，律师费我一毛分不到。”
　　“好了你授薪律师的苦难史我已经很了解了，可这跟你的Chanel有什么关系？”林诗音一针见血。
　　同学一朝发达的故事听多了，但好友的动态更是值得关注。
　　“哦，我鞋跟扭断了，在他们楼下碰到他，他就送了我一双鞋。”
　　商嘉意讲这话时平淡了许多，打开袋子里的鞋盒掏出了那双扭断鞋跟的黑色高跟鞋，眼神天真无邪。
　　“行了行了这就不用掏出来了，我不至于这都不相信好吧。”
　　林诗音被商嘉意的粗神经搞得有些头痛，又觉得实在她有点好笑。
　　“他没事送你Chanel的鞋干什么，他想泡你啊？”
　　林诗音挤眉弄眼，商嘉意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至于吧，九千八对他来说不跟一顿饭一样简单啊？就比如今天这顿，我请你了。”商嘉意豪气干云。
　　一听这话，林诗音立刻挥手示意服务生。
　　“麻烦把我刚刚寄存的蛋糕上一下，谢谢！”
　　说着她便从一旁递过一个纸袋子，橙色的袋子上写着SDN｀LELABEI字样。
　　“你的生日礼物，jellycat不比Chanel贵重哈，不许重色轻友。”
　　“你送我jellycat比送我梵克雅宝还让我开心呢！”商嘉意立刻兴高采烈拆起礼物来。
　　“行了行了等我有钱了送你梵克雅宝啊。”
　　商嘉意笑嘻嘻地拆开袋子，拿出一只硕大的紫色茄子来抱着，爱不释手。
　　“我会天天抱着茄总睡觉的！带着你对我的爱意！”
　　“好好好。”
　　林诗音也是商嘉意的多年好友了，听她这种谄媚的话也是习以为常了，但仍然十分受用，有点脸热地连连摆手让她赶紧塞回去。
　　“不过你还别说，我们那会儿读高中的时候蠢不拉叽的，早知道那个年级第一的帅哥……诶叫什么来着？”
　　“陆循。”
　　“哦对，陆循，早知道陆循现在这么牛逼，还对你有点意思，你那会儿就该去捆住他，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是经济自由的贵妇了。”
　　两个人经常说些这种不着边际的烂话，商嘉意听了完全没往心里去，反而还开起玩笑来。
　　“现在要想分到他那几个亿的交易对价，只有在股权交割前跟他结婚了。”
　　“他现在还帅么？”
　　“帅，感觉比以前更帅了。”
　　“那还差不多，就算只是睡他也不亏。”
　　两人笑作一团，似乎只有这种漫无边际的玩笑话可以冲散生活的疲惫和苦涩。
　　年少时以为天大地大自己总会获得想要的一切，可现在看来，万事万物都有对价，有些东西天然地就和不够努力或者足够努力的自己无缘。
　　服务生推着推车端来了林诗音为商嘉意订的生日蛋糕，是商嘉意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简单质朴但看起来就非常好吃，上面插着“27”字样的蜡烛，正滋滋地冒着焰火，两人一看到就兴奋地欢呼了起来。
　　“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商嘉意打了个响指，兴高采烈：“麻烦再给我们上两杯金汤力！”
　　“行了行了吹你的蜡烛许你的愿吧！”
　　服务生也笑嘻嘻的，记下了她们的点单，微微鞠躬便离开了。
　　商嘉意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假装郑重其事地许着愿望，巧克力蛋糕上的焰火照亮了她的脸庞，温暖至极。
　　“希望回到高中，把那个总考年级第一的陆循睡到手！”
　　眼睛还没有睁开，林诗音的嚷嚷声便响了起来。
　　“你许点实际的愿望好不好？一年就过一次生日诶！”
　　“哎呀哪年的愿望也没实现过，爱咋咋地吧！”
　　商嘉意随口唬烂着，立刻便吹熄了蜡烛。
　　“行吧行吧，切蛋糕吧寿星，这个巧克力蛋糕你肯定爱吃。”
　　正在此时，服务生送来了两杯金汤力，商嘉意立刻眼前一亮，接过两杯酒递给林诗音一杯。
　　“先干杯！祝福我们年年生日都有彼此！”
　　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干净，林诗音也被她的喜气洋洋感染了，两人碰杯畅饮一口，林诗音放下酒杯便站起身来，越过餐桌捧起商嘉意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商嘉意也捧着好友的脸用力回亲了一口。“必须的！”
　　亲完就开始呸呸呸起来，“涂什么了脸上黏黏的。”
　　“为你过生日特意化的妆，亲完记得A我粉底液钱。”
　　两人又笑着吵作一团。

第5章 少年意气溶流于雨
　　暴雨依旧下个不停，从匝道驶出的陆循调了个头，把车停在了路边。
　　停车熄火，发动机也安静了下来，周遭的一切便只剩下雨水重重打在车顶和车窗上的声音，细密而沉重。
　　手机响了起来，是他的大学室友梁川。
　　他犹豫了许久，第一个电话打进来他没有接，等到梁川打第二个电话的时候，他始终还是不忍心，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接了起来。
　　“陆循，之前跟你说的交易对价，你想好了没？”
　　他的语调十分热切，梁川不仅是他的大学室友，更是他的创业合伙人，一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
　　这场收购案完全出乎了梁川的意料，收购意向方是他未曾想过的超大型集团，如果能够完成这场收购，对于股权占大头的梁川而言，交易对价便是他能够回家去跟父母谈判未来的最佳筹码。
　　大学创业时，陆循一穷二白，是室友梁川坚信他一定会成功，从父母那里拉到了一大笔资金注入，为两人实现了梦想。
　　梁川的父母当然有着敏锐的商场本能，通过持股协议的设计，在这家新锐公司里让梁川占据了控股地位，原本这场交易梁川是完全的主导地位，可仍然是因为大学室友这一场情谊，梁川不想用股权投票来操控陆循的意志，他想要两人都同意，仍然和陆循做好兄弟。
　　陆循的性格从很久以前就十分敏感，他当然知道这笔交易对于梁川的意义。
　　能够向父母证明自身的价值，对于每一个富二代而言都是绝对不能放弃的人生命题。
　　他和梁川从室友走到合伙人，从大学宿舍到市中心租金最贵的写字楼，同甘共苦的情谊是一点都不会少的，这是陆循第一次拥有过什么，要让他放弃这个自己用心血浇灌的公司，就像是要他卖掉自己的孩子一般，他实在是难以割舍。
　　“……我还在考虑。”
　　梁川却有些会错了意：“我知道，能要到更高的价格肯定对我们都更好，下周三我们要再次谈判，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你别又不来。”
　　初次谈判陆循就没有出席，谈判结果是梁川转达的，陆循不得不承认他的个性就是十分念旧，甚至根本不愿意出席谈判。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考虑的。”
　　他其实没那么在乎钱，他怀念的仍然是跟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奋斗披荆斩棘的岁月。
　　脑海里突然莫名地响起刚才还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女孩兴高采烈说的话。
　　“要是跟同学搭伙干我肯定可使劲了。”
　　陆循呼吸一滞，他所追寻的不就是这种感觉么？
　　曾经他以为那个毫无富二代架子的室友能和他同舟共济追逐梦想，可事到如今，彼此的身家都被几个亿的对价衡量着，陆循却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别又说场面话，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看他们挺诚心要买的，拿到这笔钱和他们的股权还有董事席位，你想干什么都行。他们可没打算给我股权和董事席位啊，他们也知道你才是我们这家公司的核心。”
　　陆循无言以对，只能应了下来。
　　“好，我说了会好好考虑的。”
　　挂断了电话，陆循只是盯着前车窗的雨幕，很久很久。
　　这辆车也是梁川拉着他去买的，一百万落地的BMW M4承载着他事业起步的愿景，随后越做越大，钱已经成了一串数字，陆循物欲并不高，买车和买大平层豪宅时他都只有签字那一瞬间的释然，似乎还没有刚才给商嘉意买九千八的高跟鞋那么高兴。
　　至少她会兴高采烈地笑着说一些高中时代窘迫又好玩的过往，有时候陆循也搞不懂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雨越下越大，他一直停在这里。
　　他想，商嘉意和朋友喝完酒也要打车回家，下雨天的市中心不好打车，说不定他还可以送她回家。
　　他盯着马路对面，看了不知道多久。
　　酒过三巡，商嘉意和林诗音拉拉扯扯地从电梯里走出来，商嘉意肩膀上背着自己的珑骧包，两只手臂上挂着jellycat和Chanel的袋子，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就像大富翁一般。
　　林诗音的男友开了车过来接她，林诗音问商嘉意要不要送她一起回家。
　　商嘉意说自己已经打到车了，不用他们反方向地跑了。
　　林诗音扳过商嘉意的手机来确认了她确实是打到了车，这才放下心来上车准备离开，叮嘱着她到家了一定要跟自己说一声。
　　商嘉意笑嘻嘻地答应了下来，让她放心就好，自己一定老实汇报。
　　陆循盯着街对面，商嘉意挥着手送朋友离开，她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了半天，又似乎打了个电话再跟人交涉着什么，最后气急败坏地深吸了一口气，俯身脱下了脚上刚刚陆循才买给她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光着脚冲进了夏夜的雨幕之中。
　　陆循惊呆了，立刻就想要开车过去接上她。
　　可启动这辆跑车的按键迟迟无法按下，商嘉意穿着漂亮的无袖丝绸衬衫冲进雨幕之中的样子有些狼狈，可他也一直在问自己，如果调头过去接上她要说些什么。
　　商嘉意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什么都不在乎的豁达样子，一双高跟鞋的价格对陆循而言不算什么，可她却那么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即使自己淋雨也舍不得高跟鞋沾湿水，看到她窘迫的样子就像是看到曾经的自己，陆循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打开车门邀请她上车，他不忍心她拼命想着说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不忍心戳破商嘉意的自尊心。
　　就像自己如今的处境一般，梁川占据着控股地位征求他的意见，他说不出我们别卖这个公司我们自己做大做强，他知道梁川始终是想要回家继承家业的，他的意志和梁川的意志并不相符。
　　陆循一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一手定定地无法按下，他看着商嘉意抱着高跟鞋提着一大堆东西在雨夜中狂奔，奋不顾身地赤裸双脚趟过街面上的水流。
　　他的自尊心和他想要呵护的商嘉意的自尊心，却好像成了横亘在他生命中无解的命题。
　　他闭上了眼睛，只是那么几秒，商嘉意便已经上了她打到的车，拉开车门隔绝这夏夜的一切雨幕。
　　她可以让司机开到她所住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她是这么能言善辩的女孩子，她一定不会再淋雨。
　　陆循钝钝地呼不出一口完整的气，他看着那辆车驶出远去，他的犹豫和怯懦让他再也无法回头。
　　启动车辆，无助地开向回家的路，和载着商嘉意时开得慢慢的任由其他人加塞时不一样，现在的陆循开车极快，驶上高架之后，时速慢慢地来到了一百四，没有开启导航的陆循对自己的超速浑然不觉，他只觉得血液都冰冷下来。
　　他和学生时代那个自己仍然没有丝毫的差别，那个时候他不敢向人缘极好的隔壁班漂亮女孩搭话，现在也仍然不敢猛地开车调头过去霸道地说上车我送你回家。
　　一场瓢泼大雨，陆循深深地讨厌着自己。
　　没有勇气拒绝股权收购、也没有勇气邀请暗恋十三年女孩的自己。
　　时速持续上升，失控打滑间，车祸突如其来，而陆循根本没有系安全带。　　重达1。7吨的轿跑从高架上失控飞落、窗户玻璃破碎灌入雨水的瞬间，陆循想的却是，他不要死在这里，他还跟商嘉意约定了再次见面的。
　　如果死在这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的。
　　他还约了商嘉意一起吃饭，说不定他们还有更广阔的未来，公司卖了就卖了，拿到那一大笔钱，开启事业的下一个篇章，给商嘉意买更多她喜欢的东西，看着她喜笑颜开的脸庞听她说唬烂话……
　　无论如何，我不要死在这里。
　　自高架桥上坠落的瞬间，剧烈的痛楚几乎碾碎了他全部的梦想和希望。

第6章 谁会重生回高中啊？
　　清晨的阳光洒进卧室，没拉窗帘的商嘉意本能地一个翻身，躲开了耀眼的晨间阳光。
　　手机闹铃响起，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又不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商嘉意凭着肌肉记忆试图关掉闹钟再睡十分钟懒觉。
　　只是手指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上一通乱按，闹钟却怎么也关不掉，商嘉意闷哼一声，气急败坏地睁开了一丝丝眼睛。
　　怎么闹钟六点半就响了啊？六点半起来干嘛啊，步行去市中心上班吗？
　　商嘉意烦得不行，完全没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有六点半的闹钟和手机异常的操作界面，关掉闹钟便两眼一闭，困得简直再也睁不开了。
　　至少睡到八点再说，起床拉半小时划船机，洗完澡做个简单的早餐吃，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早得很，今天又是完美的一天。
　　商嘉意睡得又香又甜，可接下来吵醒她的却不是手机闹钟，而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商嘉意你怎么还在睡觉啊！今天你不上课吗？！”
　　怒气冲冲的声音刺进耳朵里，商嘉意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一下就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就看见站在自己卧室门口满嘴牙膏沫一脸惊吓的妈妈。
　　“什么呀，妈你怎么来了，你们两口子又吵架了？”
　　商嘉意在省会工作，自大学毕业之后就一个人独居在父母前些年在省会投资买的房子里，爹妈平时住在老家桐山，基本不来打扰她的生活，只有在吵架的时候妈妈会跑到她这里来住几天，美美等着爸爸开车过来好声好气地哄她回家去。
　　“我再睡会儿啊，我心里有数。”
　　说完这话，商嘉意又一头躺回了床上，昏睡不醒。
　　“要死啊你！这都八点了你想干嘛啊！你要逃课啊！”
　　被妈妈连拖带拽地从被窝里抓起来的商嘉意还完全没搞明白状况，晕晕乎乎地揉着眼睛。
　　“什么逃课啊，我都上班八百年了想退休了……”
　　她嘟嘟囔囔的浑身软得要命，再次睁开眼时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场景。
　　这不是她在省会独居的那个卧室，淡蓝色的蕾丝边窗帘，摆着一摞摞教辅资料的书桌，贴着幼稚贴纸的白色台灯，装满了花花绿绿小说和漫画的木质书柜……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在老家桐山的那个卧室。
　　“我靠，我怎么回家来了。”
　　“说什么呢，你不在家还在哪里？你有几个家啊我问你。”
　　商嘉意的妈妈郑兰质也是个嘴比脑子快的主，秃噜完了两句话才忽然被女儿的胡话吓得不轻，握着牙刷的手连忙贴上女儿的额头。
　　“没发烧啊？你睡糊涂了吧你，赶紧起来。”
　　商嘉意看清楚眼前熟悉又暴躁的妈妈，那张脸庞上的皱纹似乎都比记忆中少了许多。
　　“你又打肉毒杆菌了？这次的效果可以啊。”商嘉意脑子还是懵懵懂懂的。
　　“马上要高三了怎么还是这么懒懒散散满嘴跑火车的啊你！赶紧给我起来换衣服，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郑兰质尖锐爆鸣着丢下这一连串的话，便赶紧洗漱去了。
　　商嘉意只觉得亲妈怎么一大早就跟吃枪药了似的，以前念书的时候就看不惯自己睡懒觉的毛病，不是这几年上班都不管她了么。
　　她掀开被子走下床来，发现自己还穿着高中时代的幼稚睡衣，走到桌前发现怎么高中的笔记新得要命，她拿起枕边的手机一看，血液都彻底倒流了。
　　等等？怎么回事？怎么手机显示的是2015年啊？
　　对27岁的商嘉意而言堪称复古的手机给了她重磅一击，她吓得手一抖就把手机扔回了床上，脑子里早已深埋的底层运行逻辑迅速启动，她赶紧脱下了睡衣换上了昨晚就放在一边的校服，尖叫声震破天际。
　　“我怎么回高中了啊！！！”
　　郑兰质一边穿着浅紫色西装外套一边从主卧室里窜出来，大声嚷嚷。
　　“叫什么叫啊你还好意思叫上了！你们早自习都结束了！别以为你昨天才过生日我今天就不抽你啊！”
　　她冲进来一把抓起商嘉意的书包，抓着她的肩头就往外跑：“别洗漱了赶紧走。”
　　“别别别妈，我饿！”
　　“八点起床还好意思吃什么早饭啊！”
　　郑兰质气急败坏地抓起包包和车钥匙，嘴上虽然骂个不停但还是抓了两袋苏打饼干塞到商嘉意手里，“路上赶紧吃！”
　　像是被超高速龙卷风一路卷到了楼下，商嘉意唯唯诺诺地赶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是真服了你了，你爸出差了没人叫你起床你就给我玩这一出是吧？你待会儿自己去跟你们班主任王老师解释吧。”
　　郑兰质急吼吼地系好安全带启动汽车，一脚地板油就把商嘉意整个攮在了后座靠背上。
　　商嘉意记得自己读书的时候妈妈脾气向来是一点就着，跟她学习有关的事统统都是天大的事，自己上班之后妈妈就整个人平和得像吃斋念佛了一般，见到她每次都是笑眯眯的，嘘寒问暖问她上班辛不辛苦累不累，眼前的场景不说是久违吧……至少也是很不愿意再看到了。
　　商嘉意撕开饼干包装袋啃了一口，扒着驾驶座往前凑了凑，试探性地询问道。
　　“妈，这是在做梦吧？我记得我睡觉之前都27岁了啊，怎么一睁眼我又读高中了啊？”

第7章 去年许愿暴富没实现是因为没背诵银行卡号吗
　　“少来这套啊，不管用，我抽你一巴掌你就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了，睡过头了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些。”
　　妈妈的语言风格和驾驶风格同样暴力，红绿灯前一脚急刹引得后车连连鸣笛，商嘉意赶紧缩了回去把安全带扣好，她可不想马上路口拐弯被一脚地板油甩翻出去。
　　“你昨晚几点睡的啊？迷迷糊糊成这样？我今天还急着开会去呢。”
　　几点睡的？
　　真要说的话，妈我昨晚喝了一轮又一轮的鸡尾酒，在酒吧抽烟喝酒玩到了十二点才回家，洗洗睡觉都快一点了……这么说的话那郑女士不炸了吗？
　　商嘉意缩在后座上挠了挠乱七八糟的脑袋，索性闷不吭声。
　　一路上妈妈都在唠叨个不停，商嘉意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望着窗外熟悉的旧日风景，许多早就没开了的店铺仍然还在，就算是做梦这也太真实了吧？
　　她偷偷拧了自己一把，疼得呲牙咧嘴。
　　又是一脚急刹，妈妈把车停在了校门口，挥挥手让她赶紧上学去。
　　商嘉意从善如流地赶紧拉开车门背着书包下车，急着开会去的妈妈风风火火就开车走了。
　　站在熟悉的高中母校桐山一中大门口，商嘉意久久难以回过神来。
　　“不是吧？我随便口嗨的生日愿望还能实现啊？去年许愿银行账户无缘无故多出一个亿怎么就没实现呢，是因为许愿的时候没背诵银行卡号吗？”
　　保安看见她穿着校服站在校门口发呆，隔着老远就冲她嚷嚷起来。
　　“你哪个班的？迟到了还是请假了？”
　　商嘉意背着书包赶紧往一旁的侧门走过去，嘿嘿傻笑着说“请假看病去了”蒙混过关，在保安狐疑的目光中一溜烟窜了进去。
　　自从毕业以后，商嘉意好像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如今站在这个熟悉无比的广场上，一边走着一边困惑不已。
　　“我去，2015年这会儿我读高几啊？高二？”
　　自言自语间往高二的教室走去，边走边觉得自己真是窝囊透顶了。
　　再来一次她肯定不许那个蠢到冒烟的愿望了，都什么跟什么啊，就算是把陆循那两三个亿的交易现金全给她，她也不想再重读一遍高中了好不好？
　　那天天早起的苦日子现在她受得了个屁啊！　　商嘉意窝窝囊囊地背着书包走到了教室门口，好巧不巧，第一节课正是班主任王老师的语文课。
　　她站在教室门口，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她投来，捂嘴偷笑的大有人在，王老师也放下了手中的课本，锐利的目光隔着镜片向她投射了过来。
　　“睡过头了？行啊你商嘉意，课代表还给我带头迟到，行了赶紧进来吧，下课来我办公室。”
　　商嘉意满脸堆笑谄媚至极，目光火速扫视着教室哪有空位赶紧走了过去。
　　放下书包赶紧掏出语文课本和笔袋，王老师在讲台上特意说给她听翻到多少页，书页哗啦啦地翻过，商嘉意的思绪却已经彻底飘远。
　　太窝囊，真的太窝囊了。
　　这是重生吗？谁会重生读高中啊？凭什么她要重生啊？
　　不是，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吗？凭什么啊！
　　商嘉意简直是越想越气。
　　王老师讲课的声音还是跟从前一样洪亮而充满了激情，商嘉意上了几年班又坐回曾经的课堂里，看到老师上课的劲头实在是钦佩不已。
　　当年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她死也不愿意报考师范专业，认定了自己不是当老师的料，现在看来确实如此，要让她这么一大早精神抖擞地给一群不知道在听没在听的小崽子们讲课，那真得是有点信仰在的。
　　商嘉意没那个信仰，她的信仰是懒觉可以不睡，但是八点不到就让我上班，想都不要想。
　　她后来当律师也是为了早上能时不时地睡睡懒觉，这个小小的愿望倒是实现了，但是人似乎永远都不知道满足，还是会情不自禁地美化自己没有走过的道路。
　　她托着腮想，要是回到刚上高中的时候就好了，她应该一直把钢琴学下去，走艺考读音乐专业，等毕业了还能轻轻松松混一个六分的雅思成绩出去留学，回来当钢琴老师那可比律师按小时收费严格多了。
　　浮想联翩间，下课铃叮铃铃响了起来。
　　王老师合上课本宣布下课，周遭一片高中生喜悦的沸腾，商嘉意一抬头就正对上了王老师投来的眼神，指向性极强。
　　那个眼神的意思是，你，乖乖滚来我办公室。
　　商嘉意抬屁股就站起来了。
　　“商嘉意你睡过头了？这么厉害？”
　　周围同学七嘴八舌地转过来跟她嬉笑着，一张张毕业之后就变化许多或者是干脆就没怎么见过的脸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商嘉意忍不住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竖起一个大拇指沾沾自喜。
　　“厉害吧？明天你也睡过头试试，睡懒觉可爽了。”
　　说烂话的癖好简直已经刻进了她的DNA里，尤其是在这种老娘我当了好几年律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又重回高中的时候，那不是跟高手重返新手村一样啊？
　　她笑嘻嘻地拍了拍前桌女同学的肩膀，大大方方地走出教室往教师办公室走去。
　　一走进办公室，商嘉意却意外地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瘦削高挑的少年人挺直背脊站在他们班班主任的面前，上一次看到他还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活脱脱一副贵公子模样，现在他却穿着那土得冒烟的深蓝色校服，只是那张脸庞仍然是记忆中那般清俊出挑，甚至好像比记忆中光荣榜上那张没表情的照片更加好看。
　　是陆循，竟然是17岁的陆循。

第8章 好色之心人皆有之
　　商嘉意两腿慢吞吞地往王老师那边走去，眼睛却下意识地黏在了那个少年人身上，完全没有在意周遭的其他事物。
　　他正站在他们班班主任的办公桌面前听训，校服短袖在他的背脊上勾勒出瘦削的骨骼线条，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清俊。
　　岁的陆循似乎已经习惯了隐形眼镜，可17岁的他还戴着学生之中最常见的细黑框眼镜，发丝有些凌乱，甚至还翘起了一根笨拙的呆毛，看样子早上出门时也没照过镜子或者没在意这点小事，比27岁的那副精英模样要更呆更乖巧一点。
　　商嘉意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明明是嘈杂又人来人往的教师办公室，远处的少年人却忽然偏过头来，商嘉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妈呀，偷偷笑话陆循17岁笨呆呆的还疑似被他听到了，商嘉意立刻移开目光往王老师办公桌前走去，这次她正撞上的却是两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王老师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带着审视和看热闹的意味，甚至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翘起了嘴角。
　　“我让你来办公室，你还偷看上人家小帅哥了是吧？不对，你根本是明着看，一进办公室就在看。”
　　王老师的食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揶揄的语调轻快俏皮。
　　她三十来岁的年纪，头发总是简单干练地扎个马尾，戴着一副细银框眼镜，为人风趣幽默又不古板，一直很受学生的喜爱。
　　商嘉意立刻就嘿嘿笑了起来，没个正形地倚在办公桌旁半人高的格挡上，毕业九年她都没有再见过这位曾经对她很不错的班主任，现在看着她商嘉意简直觉得亲切到爆。
　　“哪有啊王老师，好色之心人皆……”
　　注意到王老师一下瞪圆了的眼睛，刚刚还敲着桌面的手指立刻抬起了指向了她，商嘉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胡说八道了什么，赶紧两手握着她的手指按下去讨好道。
　　“不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出去别说你语文是我教的。”王老师撇着嘴角啧了一声，从商嘉意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来，端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一边喝一边问道，“说说吧，怎么迟到的？”
　　“闹钟被我不小心摁掉了，所以我睡过头了，王老师。”
　　商嘉意回答得一脸诚恳，一点为自己开脱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让王老师有些意外。
　　她记忆里，商嘉意就是那种典型的油嘴滑舌学生，坏心思是一点没有的，但是不耍嘴皮子功夫给自己找借口开脱那是不可能的。
　　“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啊，这都马上要高三了，你还天天这么自由散漫，你头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想着第二天要上学，你的本能反应也不会说闹钟一按就是睡吧？”
　　“是是是。”
　　“再说了，这都上高中多久了，这个作息你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生物钟你都该直接醒过来，怎么还能睡过头呢？”
　　商嘉意挠着后脑勺想，我的生物钟？
　　我的生物钟是八点算起得早，起得晚那奔着九点就去了，高中那个生物钟高考一结束她就扔得十万八千里远了。
　　她一边听着王老师抑扬顿挫苦口婆心的教训，一边竖起耳朵偷听着不远处陆循那边的动静。
　　他好像也迟到了，真稀奇啊，年级第一的乖宝宝也会迟到，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但是显然他的班主任对他要包容很多，嘘寒问暖地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有什么烦恼一定要跟老师说。
　　不是，人和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啊？商嘉意有点愤愤不平起来，毅然决然地大手一挥打断了王老师。　　“好了王老师，您讲了一节课了也累了，别费唾沫骂我了，先喝口水，”她端起王老师刚放在桌上的保温杯，一副直言进谏的臣子模样微微屈膝双手捧上，“您骂我是为了让我认识到现在的情况有多紧迫，我知道我睡过头很不应该，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保证不再犯，您先歇会儿，上课也累备课也累，改作业更累，骂我多费劲啊。”
　　王老师接过水杯，半信半疑地蹙着眉头盯着她，觉得商嘉意今天的脸皮比之前好像还厚了不少，话术那是一套一套的。
　　看到王老师真喝了一口水，商嘉意连忙趁热打铁，笑嘻嘻地继续说道。
　　“你看那理科班第一名还迟到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怎么不像人家班主任那样，关心关心我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失眠了呢？”
　　一听这话王老师又来劲了，又好气又好笑，立刻骂了起来。
　　“你要是考年级第一我就这么关心你好吧？人家两年了每次考第一，我也不要求你多了，你就考一次，我就这么关心你！”
　　王老师炸毛的样子无论隔多少年看都这么真实而可爱，商嘉意实在憋不住想笑，但又怕她接着跟自己算账，赶紧顺毛捋。
　　“哎不用了不用了我开玩笑的，王老师你还是这样我最喜欢，我一天不听你骂人我浑身难受。”
　　王老师被自己心爱的课代表逗得没脾气，一边喝水一边挥手示意她赶紧滚蛋。
　　“那我走啦！”
　　商嘉意一溜烟就跑没影了，隔壁工位的老师笑眯眯地冲王老师扬了扬下巴。
　　“你们班那个小女生说话可真是一套一套的啊，跟个小大人似的。”
　　“我们班就数她脸皮最厚。”王老师嗔骂着，嘴角却带着偏爱的笑意。
　　另一边，陆循还在乖乖听着班主任的嘘寒问暖，余光瞟着商嘉意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他从来都不太擅长、或者说不愿意擅长打断这种对自己抱有善意的人说话，就算这具17岁的躯壳里装的已经是27岁的灵魂。
　　岁的陆循早已习惯了做决策者，很讨厌有人跟他汇报工作时揪着一个问题重复说第二遍，可现在是他的17岁，除了永远考第一他从未创造过任何价值。
　　而眼前这个温和质朴的班主任，他从那时起就常说，陆循以后一定会很棒。这种善意是陆循无法忘记的温情。
　　毕竟和班主任年龄相仿的陆循亲生父亲，在陆循创业成功之前，从来只管亲儿子叫“前妻离婚都不要的拖油瓶”。

第9章 琥珀曾封存我的少年时代
　　早上醒来时，睁开眼的一瞬间，陆循以为自己躺在医院。
　　或许那场从高架桥上翻滚坠落的车祸有路过的人及时拨打了120，或许他捡回了一条命。
　　可再定睛一看，他却发现了一个诡异至极的事实，他正躺在自己17岁时的床上，周遭的一切布置陈设都和从前别无二致。
　　明明这个地方早就已经不存在了，跟着奶奶长大的他在这里住到了十八岁，大学时奶奶偶然间摔倒导致下半身瘫痪，无法生活自理的奶奶便被姑妈接去照顾赡养，他也就从此无家可归了。
　　当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年前时，他也同样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许这只是弥留之际的梦境而已，或许他已经死去了。
　　可奶奶走进来疑惑不解地问他怎么还不去上学，他定定地看着步态稳健的奶奶，那种难以置信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一阵轻微的鼻酸。
　　陆循不想让奶奶看出自己的异常为自己担心，一边微笑说着马上就去，一边换了校服。
　　当他走到书桌前提起书包时，这才看到覆盖着一层玻璃的书桌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张饭卡。
　　他捡起饭卡来，饭卡上面印着一个女孩子的照片和班级姓名，照片上的她留着因为剪得过短而有些冒傻气的齐刘海，笑得也傻傻的，却又十分可爱。
　　陆循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蓝白色的饭卡上色彩仍然十分清晰，和自己记忆里因为过多的摩挲而褪色的饭卡完全不一样，他忽然想了起来。
　　十年前的昨天，他在晚自习下课的路上捡到了这张饭卡，林荫道上路灯也被树木掩盖得有些昏暗，他走过去捡起来发现饭卡的主人究竟是谁时，他几乎觉得这是上天的馈赠。
　　自从第一次在办公室目睹她跟班主任讨价还价二卷12分的事情之后，陆循后来也在走廊上见过那个女孩很多次。
　　她并不是那种漂亮得让人过目难忘的类型，可每次见到她，她都跟身边不同的人聊着天笑得格外灿烂，笑容有种超凡的感染力。
　　可即使如此，他仍然不知道那个隔壁班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陆循跟自己班上的同学都说不上很熟，更不要提认识外班的人了，他完全没有任何途径得知那个女孩子的姓名。
　　这种不知姓名的在意持续了一年，那个笑眯眯的女孩似乎在文理分科时去到了新组成的文科班，整个年级都搬到了高二所属的教学楼里去，坏消息是他们的教室不在一层楼了，好消息却是他们的班主任还在同一间办公室里。
　　只要偶尔去一趟办公室，总能在办公室里碰到跟新班主任同样插科打诨的她。
　　他还记得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月考，光荣榜公布之后，从食堂回教室的陆循路过光荣榜又碰到了她和她的同学，他看见她叼着根棒棒糖两手抱臂站在光荣榜前，点评着自己的照片。
　　“这个叫陆循的男的怎么回回都是第一名啊？他是出题人还是审题人啊？”
　　那时的商嘉意浑然不知站在自己背后不远处的陆循猛地被她点到名愣在了原地，她身边的女孩也同样浑然不觉，还拍着她的肩膀讥讽着。
　　“承认别人的优秀很困难吗商嘉意。”
　　从高一的入校摸底考到高二的第一次月考，漫长的一年之后，陆循终于得知了她名字的读音。
　　“你看啊，我们文科班比理科班人少那么多，但是光荣榜都是张贴前十名照片，”商嘉意煞有介事地举着棒棒糖指点江山，“等着吧，毕业前我肯定要上一次。”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多少名呢？”
　　“那我不管，总有这么一天的！”
　　她的那股子不服输的乐观主义精神给了陆循一点小小的震撼，眼见两人要转身走开，他赶紧加快步伐离开了，生怕被她发现自己听到了她背地里的锐评。
　　她名字的读音已经知道了，可究竟写作什么却不得而知。捡到她饭卡的那个夜晚，就好像是困扰许久的难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原来，她的名字应该写作，“商嘉意”。
　　嘉意，听起来就是在父母的爱与期待中长大的孩子，和父母离异、谁也不想要小孩烫手抚养权的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站在办公室里的陆循思绪漂浮着，左手揣在裤兜里一直慢慢地摩挲着那张属于她的饭卡，刚才她一进来就盯着自己笑，还是17岁那种冒着傻气的可爱模样，时隔多年，陆循有些恍惚。
　　少年时期的暗恋就好像一颗琥珀，永久封存了高中时期的商嘉意稚气未脱的模样，连带着陆循的感情也好像被永远定格在了高中校园时代，即便27岁的他已经非常成熟善于解决一切难题，可面对商嘉意时，他还是会手足无措。
　　只消她望过来的一个眼神，已经是商界新星常常被评价为冷漠如机器人的陆循还是会被打回原形。
　　岁的商嘉意穿着套装打扮得光鲜入时，化了妆走在路上一定会有不少人回头，那个时候的她竟然变得这么客气礼貌，以一种专业律师的成熟姿态跟自己握手寒暄，落落大方……那一瞬间，所有熟悉陆循的人都看出了不对劲，机器人脸上竟然出现了微妙的表情，好像终于拥有了人性。
　　商嘉意一点也不熟悉陆循，握完手之后她就收回了手，泰然自若地移开了眼神，就像高中时代那样，陆循对她而言只是不熟悉的隔壁班同学，和她不会存在任何交集。
　　梁川说，你怎么忍得住喜欢一个人十几年不打扰，陆循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因为没有意义。
　　确实是喜欢她，但也仅此而已，陆循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商嘉意而言，是不是也是不被认可的灾星，就像对于他的父母而言，陆循这个孩子的存在就是完全的多余。
　　怀揣着这种自我否认，17岁的他没有选择把饭卡还给商嘉意，而现在，这张饭卡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命运竟然允许他再次做出决定。
　　陆循摩挲着裤兜里的饭卡默默地想着，回到这个时间节点一定是有意义的，就算只是一场大梦，他也不想再次错过。
　　啰唆但关爱学生的班主任好不容易说完，陆循微微鞠躬之后走出了办公室，毫不犹豫地就往楼下一层楼走去。
　　趁着短短的课间来到她所属的2班门口，陆循的心情异常平静。
　　如果说17岁的自己总是侧身于人生污泥之中畏首畏尾，会因为不敢面对一整个教室的陌生人而纠结很久怎么还她饭卡，27岁的自己则已经被迫克服社恐了。
　　他礼貌地敲了敲打开的班级门，和离得最近的那个同学对上了眼神。
　　“你好，我找下你们班商嘉意。”

第10章 暗恋 是一张小小的饭卡
　　“商嘉意！有人找你！”
　　陆循看不到转过头去冲着教室内嚷嚷的同学脸上挤眉弄眼的表情，但他看到还在教室里的大半个班的人都望了过来，所有人都十分惊奇地盯着自己窃窃私语。
　　27岁的陆循早已见过大风大浪，创业时被梁川拽着去拉投资的那阵子，他被人以各种各样的目光观猴过很多次，现在的他早就不会因为这种视线而感到紧张，他只是一手揣在裤兜里，神情淡然地等待。
　　商嘉意原本从办公室回来就往林诗音的座位扑了过去，虽然是单方面的重逢，但她仍然欣喜不已地冲过去揪着林诗音稚气的脸蛋狠狠地捏着，气得林诗音破口大骂说要打精神病院电话把她抓起来。
　　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时，商嘉意本能地扭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教室门口风轻云淡的陆循。
　　她被吓了一跳。
　　陆循找她干嘛？这个时候的陆循应该完全不认识自己吧，总不能是因为刚刚在办公室对视了一眼笑了他一声就被他找上门来了吧？
　　“为什么会有帅哥找你啊？他不是那个焊死在光荣榜上的理科第一吗？”
　　“我咋知道，我又不认识他。”商嘉意扯了扯衣角，鬼话张口就来。
　　要是跟林诗音说她现在其实已经27岁了，门口那个大帅哥未来会拥有上亿身家，林诗音一定毫不犹豫掏出手机给精神病院打电话。
　　商嘉意走了过去，一路上都是班上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陆循看见她走过来也往外退了几步，大概是不想和她堵在班级门口谈。
　　就是因为她许的那个离谱生日愿望导致自己现在被迫回来重读高中是吧？现在陆循居然还自己找上门来了，商嘉意暗自想着，就趁现在！
　　二十几岁的她打瓦罗兰特还被男高中生追着叫姐姐求一起双排呢，管你陆循以后有多牛叉，现在你可只有17岁，对付17岁小男生那我不是手拿把掐！
　　走出教室门站在陆循面前时，商嘉意俨然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样子，但面上仍然摆出礼貌的微笑问他：“同学，你有什么事？”
　　她嘴角些许上扬的营业微笑让陆循有种莫名的感觉，感觉像是那次尽调进场时遇到她时她脸上的那种笑意……一种见客户的礼貌微笑。
　　陆循觉得自己或许想多了，也许从小到大商嘉意见到陌生人都是这种表情而已，这么想着，他便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饭卡亮给她看。
　　“我昨晚捡到了你的饭卡。”
　　17岁时的陆循因为社恐犹豫了很久，不知道怎么把饭卡还给她，等到在食堂偶遇她时，刚想把饭卡递给她，陆循就发现她手上已经拿到了一张崭新的饭卡。
　　看来她早就补办了，已经不再需要这张丢失的旧饭卡了。
　　那个时候，社恐又让他打起退堂鼓来，最终他选择偷偷藏起了这张饭卡，郑重其事地珍藏了起来，他和商嘉意最有可能产生交集的一次机会就这么被他错过了。
　　那时的他想，高中还很漫长，也许他还有机会可以认识她。
　　可后来他发现，人生重大宝贵的机会永远只出现一次，直到毕业他都没有再找到机会同她搭上哪怕一句话。
　　商嘉意看着他递过来的饭卡，脑子有些卡顿。
　　她狐疑地摸了摸自己校服的裤兜，又挠了挠头：“我饭卡丢了？”
　　这个兵荒马乱的早上，她完全没发现自己少了张饭卡的事。
　　“是的。”
　　商嘉意接过饭卡来，看着自己饭卡上那张蠢得冒烟的照片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揣进了裤兜里，仰起脸来盯着眼前比她高大半个头的陆循。
　　“谢谢你啊，陆循。”
　　下意识的话脱口而出，说完了她才发现自己刚才还在跟人家装不熟管人家叫同学，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来，商嘉意指着光荣榜所在的方向连忙找补。
　　“你是理科班的那个陆循吧？每次光荣榜你都是第一名。”
　　虽然知道十年以后商嘉意也会准确地报出他的名字，可现在商嘉意这么说着，陆循仍然有些心脏怦怦直跳。
　　“不用谢。”
　　“对了，既然你捡到了我的饭卡给我省了补办饭卡的钱，不如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陆循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如果是十年前的自己肯定会退缩婉拒，但是现在他说——　　“好啊。”
　　一顿饭又有什么，他在从前的大学室友梁川身上学到的重要社交课题就是不要害怕欠人情，人情这种东西，互相欠着欠着就越来越熟了，梁川就是这么靠着欠人情跟他走到创业共进退这条路上来的。
　　可惜现在的他还不认识梁川，否则他肯定会积极出谋划策。
　　之前律师进场的时候，梁川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对商嘉意的不同寻常，按他的话说“高中隔壁班女生你都记得肯定有鬼，你连我们隔壁宿舍的人名字都记不住，我们还一个专业的呢”，说完也不等陆循作答，兴致勃勃地立刻给陆循出了一大堆追女孩子的主意，听得陆循当时一阵头痛。
　　反正高中生的请吃饭大概就是食堂帮忙刷卡或者是校门口吃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是和商嘉意约吃饭，无论是27岁时曾默默计划要约在米其林餐厅，还是17岁时约着去吃路边摊，他都很开心。
　　可他没想到，商嘉意居然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一边解锁一边说道。
　　“那我加你个微……啊不，我加你QQ吧。”
　　商嘉意背后狂冒冷汗，加微信这种话实在是太顺嘴了，她甚至打开手机翻了半天才发现，17岁的自己根本没有注册过微信，现在高中生的主流社交app仍然是正在变成屎山代码的QQ。
　　陆循也是一愣，想了想才说，“好。”
　　他下意识地想摸出手机扫码，可手刚揣进裤兜里他也想起了，2015年二维码根本没有普及，他拿出手机打开QQ，还是点开个人资料才报出了自己已经忘了很久的那串号码。
　　“好啦，我发送申请啦。”
　　正在此时，上课铃刺耳地响了起来，周围全是往各自班级狂奔的学生，两人连忙收起了手机。
　　“那再见啦，陆循。”
　　“再见。”
　　商嘉意走回教室内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心情颇好，坐在她隔壁桌的同学一边拿着下节课的书一边凑过来，满脸震惊。
　　商嘉意觉得隔壁桌那个八卦得不得了的男生肯定是想问她门口那个男生是谁，她觉得捡到饭卡还给她这种事简直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颇有种随便你来考的自信。
　　没想到对方说的却是，“你胆子这么大，走廊里就把手机掏出来了啊？”
　　靠，忘了！
　　学校的规定是可以带手机但是不能在校内使用，虽然大家都偷偷摸摸地用，但是在走廊上但凡撞见老师，她待会儿就得教师办公室二进宫了。
　　商嘉意痛苦地捂住了脸，上班上久了，手机放裤兜里掏出来的动作简直太自然了，她真的很烦高中这个还被管着用手机的时候。
　　诚然她高中的时候就是因为没有未成年人锁爽爽玩手机游戏，导致高考成绩一个猛子扎进了高中生涯历史新低，后来商嘉意还经常感叹高中就是手机玩多了导致高考一塌糊涂，可是她实在忍不住捂着脸在心里大声咆哮——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2015年的手机生态对我来说真没什么好玩的了！怎么还是要被管啊！

第11章 青春应有多少错误与遗憾
　　一上午的课，商嘉意都有些心不在焉。
　　第一节语文课她沉浸在自己居然一觉醒来回到了高中时代的震惊，第二节课英语她则发现自己的英语水平已经退化到了卡戴珊姐妹口癖和F－words水平。
　　至于三四节课的历史和政治，商嘉意在老师的紧盯下不敢不写笔记，在课桌里翻了半天辨别着不同科目的笔记本，一页页翻过时还是忍不住感叹自己高中时期学没学进去另说，写笔记是真写得仔细啊。
　　每页笔记都用黑笔和彩笔写得密密麻麻，不同的科目甚至还有专门颜色的彩笔标注重点。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自己似乎再也没有写过这么认真的笔记，大学时期的笔记记得那叫一个轻松随意，到了期末照着老师的PPT猛抱佛脚总能过关，至于法考期间则完全是无纸化学习了。
　　商嘉意盯着自己因为不正确握笔方式导致轻微变形的中指指甲，那种曾经在学生时代困扰她的变形在二十几岁做美甲时早已完全自然修复了，如同沧海桑田过眼云烟，她甚至从来没有注意过是什么时候开始好起来的。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整个教室一下就活了起来，如同沸腾的火山一般蔓延开来，大家都急着往食堂跑。
　　17岁的林诗音站在教室后门发现商嘉意还在座位上一脸惊异，气急败坏地冲她大喊大叫。
　　“吃饭了商嘉意！愣着干什么呀！”
　　高中时期的抢饭如同一场席卷全校的潮流，其实想来也不知道在抢什么，但是好像比别人早那么一点点吃上饭就足够高中生开心不已。
　　又和林诗音一起并肩走在去学校食堂林荫路上，商嘉意觉得怀念不已，到处张望。
　　“看什么呢，不会是在找那个还你饭卡的理科班学霸吧？”
　　大课间时林诗音已经跟她狠狠打听了八卦，听到人家只是来还商嘉意饭卡时林诗音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听到商嘉意已经加了他好友之后又眼冒精光。
　　商嘉意是完全藏不住事的个性，“其实我是重生回来的我已经27了”这句话已经在她嘴边欲言又止很久了，但她每次话到嘴边时最终还是憋住了，反而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林诗音，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林诗音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她觉得今天的商嘉意似乎格外反常，说话的语气和神情和平常那个商嘉意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同，似乎……更成熟了？
　　“什么啊，你问呗。”
　　“你是不是暗恋你们英语补习班上那个叫宋静澜的男的？”
　　商嘉意盯着她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笃定，似乎她只是在等自己承认，而不是疑问的语气。
　　林诗音被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是……是有一点好感吧，不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个人的，我没跟你说过吧？”
　　林诗音从结结巴巴到大惊失色，现在已经神经质地抓着商嘉意的胳膊逼问起来。
　　商嘉意露出了一个“我说什么来着”的微笑，十分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那男的渣男一个，你信我的，他一定会脚踏两只船……不，两只船起步。”
　　林诗音惊呆了：“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商嘉意冷哼一声，那个叫宋静澜的货色她可太了解了。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他和林诗音高考结束的暑假就会在一起，甜甜蜜蜜谈了半年后又被那男的断崖式分手，林诗音痛苦得完全无法集中精力，导致期末挂科两门，好不容易用一个寒假熬过了阵痛，一开学补考的时候那男的又觍着脸找上来了。
　　当时的商嘉意跟林诗音在不同的大学读书，隔着半个中国的距离怎么劝她也劝不听，林诗音着了魔一般要跟那男的复合，甚至不敢告诉商嘉意。
　　后来补考倒是过了，只是没出俩月林诗音攒了很久的钱买机票飞去给他一个惊喜时，意外发现他在他们学校其实还有一个女朋友，林诗音和那个女生面面相觑，两人都大哭一场。
　　商嘉意咬牙切齿道：“这你就别问了，听我的，那男的纯纯烂人，谁跟他谈谁倒霉，你离他越远越好。”
　　林诗音被她打得懵懵的，张着嘴蹙着眉，一时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见林诗音还有些迟疑，商嘉意立刻跺着脚赌气。
　　“你要是跟他谈了我就跟你绝交。”
　　骗你的，其实真跟他谈了也不会跟你绝交，商嘉意暗暗想着，说不定她现在还是在做梦呢，梦里的事当不得真，直接抄把菜刀给那小子剁了就完事了。
　　“行行行，我都听你的。”
　　一听到绝交，林诗音立刻就服软了，她挽着商嘉意的胳膊两人黏黏糊糊地往食堂走去，走着走着林诗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而眉头一锁。
　　“那你也得答应我，不能跟纪月川那地主家傻儿子复合。”
　　这话问得商嘉意一头雾水。
　　“谁跟他复合啊，我本来也不跟他复合，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我看他贼心不死啊，前两天不是又跑到我们班门口来晃悠吗？”
　　一说到这儿，商嘉意忽然对上号了，恍然大悟。
　　纪月川是她高一时交往过半年的初恋男友，这人在商嘉意27年的人生里其实占比并不算多，但架不住实在是阴魂不散。
　　要说商嘉意为什么会认识纪月川，还得从高一开学后的军训说起。
　　他们这一届是被拉到预备团去训练的最后一届，那种女生睡行军帐篷男生睡坦克仓库的苦日子商嘉意简直是不愿回想，偏偏在某个无聊的夜晚，各个班级在自己划定的区域内嬉笑打闹时，输掉了真心话大冒险游戏的商嘉意被指定去问隔壁班那个长得最帅的男生叫什么名字。
　　商嘉意只记得自己当时剪了个特别傻的发型，可偏偏人家记住的是她那一双夜色中倒映着星光的眼睛，从那以后，那个叫纪月川的男生就死乞白赖黏上了商嘉意。
　　那时候，刚上高一情窦初开的商嘉意没顶住那个货真价实富二代的甜言蜜语，晕头转向地真跟他谈了半年，然后实在是受不了这男的的少爷脾气，火速分手跑路。
　　那小子家里似乎是搞房地产开发的，颇为有钱有势，又长了一张很不错的脸，他完全没想到会被商嘉意甩，后来每年都会病情发作一阵子，跑来高强度骚扰商嘉意，被商嘉意阴阳一顿之后又会安生一年。
　　一想到她重生回来的这个节点又赶上了纪月川病情发作，商嘉意不禁扶额苦笑，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这地主家傻儿子的债。
　　“你就放心吧，跟谁谈我都不跟他谈，仗着家里有钱一副少爷做派，房地产马上要变夕阳产业了，少爷以后就等着吃苦吧。”
　　虽然大学毕业后纪月川彻底从她的人生中销声匿迹，商嘉意也从来没想过打听他的现状，但鉴于这位少爷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商嘉意还是毫无心理负担地随口咒了他两句。
　　“那就行，说好了啊。”
　　“说好了，谁也不准跟傻叉男人谈恋爱。”

第12章 是福不是祸 是祸躲不过
　　商嘉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她好像又看到了陆循挺拔的身影。
　　重回17岁，妈妈还是那么暴躁，王老师还是那么苦口婆心，林诗音也还是那么懵懵懂懂，可只有陆循——陆循好像是那个唯一的变量。
　　在之前读高中的时候，陆循和她从未有过交集，她记得很清楚，高中每一次搞丢饭卡都是自己去补办的，她一直都有点改不了的粗心，饭卡大概都是落在了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从来没有哪个好心人捡到饭卡还给了她。
　　可被人潮裹挟着，商嘉意没有那么多的心神去思考这不同的一寸，她和林诗音一起走到食堂，又吃上了高中食堂美味无敌的饭，很快便沉浸在了饿了一上午终于吃上一口热饭的喜悦之中。
　　吃完午饭晕碳起来，商嘉意便也不管那么多了，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下午上课铃响起来时也还是晕晕乎乎不情不愿的。
　　下午的课她还是提不起劲，她一门心思想着，她本来就是一觉醒来变回高中生的，说不定她回去再睡一觉，她又回到27岁正常的样子了呢？
　　晚自习的作业也写得一塌糊涂，商嘉意现在审合同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可高中遗忘的许多知识点一时间却完全捡不起来了。
　　尤其是数学，商嘉意看着那莫名其妙的题目，发现自己连根号是什么都得好好想想才能记得起来。
　　她数学原本就很一般，高考勉勉强强考了一百一十多分都算是烧高香了，大学给自己精挑细选了一个不用学高数的法学专业，现在最多看看目标公司的财务报表，一遇到看不明白的就给干了多年财务老总的妈妈打电话求援，算算加减法都得上计算器，哪儿还做得明白高中数学题啊？
　　抠脑袋实在抠了半天，最后实在没辙，找先做完了数学作业的前桌女同学抄了一通，总算应付了事。
　　晚自习下课时，商嘉意下意识地往自行车棚走去，走一半忽然想起来自己今天早上迟到了。
　　根本就没骑自行车，一摸出手机来就看到一条消息，妈妈说开车来接她放学。
　　商嘉意心里甜滋滋地往校门口走去，熙熙攘攘的放学人潮间，妈妈平常开的那辆白色SUV赫然停在了很靠前的街边位置，显然她一早就来等着了。
　　连蹦带跳地一溜烟跑过去，商嘉意拉开车门上车，笑得狗腿至极。
　　“妈你对我怎么这么好呀，还来接我，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郑兰质又气又好笑，用力捏了捏商嘉意的鼻尖：“明天再起晚了迟到我真得抽你了。”
　　明天？
　　什么明天？
　　明天说不定我一觉睡醒就回去接着写尽调报告了呢，你女儿我27岁已然是成熟女律师，日常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万的合同送审过来。
　　以前妈妈总是怕商嘉意学习不好过不上好日子，可就算高考考砸了她过几年也能考过法考当上律师，赚的钱虽然暂时不是很多，但爸妈早就出钱在省城给她买好了房子，商嘉意敢月月把工资花个精光，过得也挺舒服的。
　　“妈，我跟你说个事，怎么样？”
　　其实我已经27岁了，你不用担心我以后会走错路。
　　“什么？”
　　商嘉意定定地盯着母亲开车的侧脸，那张脸原来也是那么温柔，在医美还没上头肉毒杆菌把脸打僵之前竟然这么美丽。
　　可话到嘴边，她却忽然不想说出来了。也许给妈妈留一点期待比较好，也许回到27岁正常的时间线后，手上的项目做完，她该回去看看妈妈。
　　“……别打肉毒杆菌行不行，治标不治本啊，你就随和地老去吧。”
　　不出所料，被臭骂一顿，商嘉意犯贱犯得非常开心。
　　回到家时间已经很晚了，虽然对于27岁的商嘉意而言，凌晨一两点睡都是常事，可17岁的身体上了一整天的课，一回家就困得昏昏沉沉了。
　　作业在晚自习下课前已经交过了，商嘉意懒得再搭理其他的课外作业，洗漱一番准备倒头就睡，甚至是有点急不可耐。
　　卧室内关了灯一片昏暗，商嘉意躺在舒服的被窝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摸出了手机来。
　　陆循的QQ头像是暗暗的黑色，点开大图来看才发现似乎是一片黯淡的星空，似乎是他自己拍的照片。
　　商嘉意心思一动，干脆给他发去一条信息。
　　“陆循，其实我之前就认识你。”
　　这个之前，当然是之前的27岁。17岁的陆循必然不会知道他后来会有这么亮眼的成就，商嘉意有一丝窃喜，也有种看破天机的暗爽。
　　对面沉默了许久，半天才回了一句，“真的？”
　　商嘉意闷声笑得满床打滚，笑了半天才又故作高深地发去一段话，准备好好调戏一下17岁的陆循。
　　“清华大概也只是你的起点吧。”
　　发完商嘉意又开始捂着嘴狂笑，觉得17岁的陆循肯定觉得她花痴得要死，又补了一句“我料事如神的”。
　　只是对面半天也没再回复，商嘉意从兴奋等到有些犯困，最后意兴阑珊，手机从手上滑了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闹铃响起，一觉醒来，商嘉意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时，她彻底崩溃了。
　　还是睡在桐山的家里！还是高中生！
　　商嘉意彻底崩溃了，只能绝望地起床麻木洗脸刷牙，全然忘记了昨晚睡前涮了陆循一通的狂喜。
　　初夏的早晨已经有了一丝暑热，商嘉意满脸挂着苦相地推着自行车出门，在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自己怎么这么命苦。
　　一上午的课她还是完全提不起劲，整个人满心破碎。
　　当年她高考失利，在考虑要不要复读时，她实在是接受不了同窗同学都已经在大学肆意享乐了她还在重读高三，可现在看来，也许同龄人的享乐还可以忍受，带着毕业已经快十年的猪脑子回去读高中才是真的折磨。
　　下午的体育课，解散之后商嘉意就躲开了人群，跑到了操场看台背后无人的阴凉处，从宽大的校服裤兜里摸了包崭新的爆珠香烟和打火机出来，背靠着墙蹲在水泥地上就开始抽起烟来。
　　商嘉意其实整个学生时代都不曾抽过烟，直到上班之后实在是精神压力过大才开始染上恶习，后来便经常在写字楼的吸烟平台碰到同事，她这才惊奇发现律所里打扮得光鲜入时西装革履的同事竟然十有八九都会抽烟，好像一种职业病般。
　　早上她出门时特意塞了条略显成熟的裙子在书包里，她觉得她真不行了，27岁的心智非常需要香烟弥补一下创伤，中午偷溜出校门换了衣服买了包烟，不穿校服的商嘉意摆出27岁的姿态来，能买到香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定定地抽了一口，吐出阵阵烟雾，连忙又伸手把烟挥散。
　　这个地方是桐山一中出了名的校园传说闹鬼地方，说曾经有想不开的学生在这里自杀，以讹传讹流传甚广，大家体育课自由活动也不敢来这里，可商嘉意现在觉得，什么闹鬼都没有重读高中来得可怕，有本事就让她见鬼得了。
　　可不管什么男鬼女鬼都没有来，一个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怎么在这里抽烟？”
　　商嘉意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把烟扔在地上狠狠踩灭，站起来死也不动，准备一口咬死不承认。
　　一张熟悉的脸庞闯入她的视线，待看清了来者之后，商嘉意狂跳的心脏立刻平稳了下来。
　　竟然是陆循。

第13章 十年之前十年之后的破冰时刻　　“吓死我了，你怎么每次都是这个开场白……你也上体育课？”
　　商嘉意看到陆循立刻松了口气又蹲了下来，可精神还是有些紧张，手微微抖着从裤兜里又摸出烟来，无所顾忌地又点了一根。
　　横竖27岁的陆循也是看过她抽烟的，那时他说的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话，反正他又不是老师，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会告状的人，商嘉意觉得没什么所谓。
　　可无论是她熟稔的抽烟动作，还是她刚刚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陆循走过来的脚步顿了一秒。
　　“对，我们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
　　高二的时候，陆循曾经无数次在操场的各个角落看到商嘉意和同学嬉笑打闹，少年人的青春恣意美好，宽大校服下舒展着全身曼妙的骨骼，远远地看着，让人移不开眼神。
　　在收到了她昨晚的消息之后，陆循彻夜难眠，他竟然有了一种大胆的设想，因此这节体育课，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尾随着商嘉意而来。
　　他走到商嘉意身边，跟她不近不远地并肩蹲在墙角，看着地上水泥地的裂痕，少年人的身姿颀长，青筋微微鼓起的手臂搭在膝盖上伸出，比商嘉意夹着烟的手指还要伸出去许多。
　　“有什么事烦到要抽烟？”
　　商嘉意不假思索哀叹起来：“在想我现在这个水平还考不考得上大学。”
　　陆循笑了笑，递出了试探的话：“你以后不是能做律师吗？”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凿下。
　　商嘉意整个人都呆住了，任由烟灰掉落在了自己的球鞋上，陆循的心脏怦怦直跳，她愣住的时候竟然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陆循！你也！”
　　瞬间的狂喜席卷了商嘉意全部的理智，她立刻转身一把把陆循紧紧抱住了，陆循猝不及防，被她大力撞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少女柔软的胸脯顶在他的胸口，好闻的香气扑面而来，竟然像是在做梦一般。
　　“我其实也是一觉醒来就这样了，不过你……”
　　陆循有点脸热，他从来没有跟哪个异性如此亲密接触过，甚至一把死死扑倒抱住他的还是商嘉意，他只觉得后背在墙上硌得发痛，而小腹下的热意又太过异常。
　　可他话还没说完，商嘉意更激动了，竟然把烟一丢就兴奋地捧着他的脸猛亲了一口。
　　陆循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脸更红了，浑身都僵硬了起来，可他一抬眼就看到商嘉意竟然泪眼婆娑，喜极而泣。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惨……原来你也是啊……太好了！”
　　商嘉意实在是忍不住这重生回高中的憋屈，陆循的自爆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情绪宣泄口。
　　她竟然找到了同甘共苦的同盟军。
　　“别，你别哭啊，”陆循有些手足无措，连忙直起身子扶着她站了起来，“你这样子我们俩待会儿万一被老师逮到了可说不清啊。”
　　商嘉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连忙胡乱地擦着眼泪，又开开心心地扑进了他怀里。
　　陆循总给人一种完美无瑕的安心感，他似乎从来不会指责他人，沉静又包容，像是平静的海洋一般。
　　她喃喃自语：“太好了，太好了。”
　　商嘉意个子其实还算高挑，正正好好一米七，但搂着一米八六的陆循的脖子靠进他怀里，那种被宽厚的胸膛稳稳托住的安心感让人十分放松。
　　虽然她之前和陆循也不怎么熟，可现在大家可是共患难了，商嘉意觉得她和陆循这样亲密一点都不过分。
　　只是，小腹上紧贴着的某个又热又烫的东西让人完全忽视不了，商嘉意不是没有性经历，她抬起脸来，盯着陆循清瘦又英俊的脸庞忍不住勾唇一笑。
　　“陆循同学，是不是有点太礼貌了？”
　　如果说怎么费力挑逗都硬不起来是完全不礼貌的话，那陆循这种反应就是有点太礼貌了，稍微碰一下就会硬成这样。
　　陆循尴尬得要命，却又不好意思推开她，似乎光是碰一下就会让人想入非非。
　　“那你能不能别……”
　　“哦哦哦好的好的。”
　　商嘉意嬉皮笑脸从善如流，连忙松开了陆循后退两步，可陆循的反应太激烈太青涩了，又不是西装革履高不可攀的贵公子模样，仍然是那个17岁的少年人身形面貌，商嘉意实在忍不住像个女流氓一般眼神往下逡巡，扫了一眼他高高挺起的柔软校裤。
　　陆循立刻不自然地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挡住了异常的裤裆，瘦削的手臂上带着明显的青筋凸起。
　　他皱了皱眉，脸红得让人难以忽视，27岁的心智被塞在了17岁青涩的躯体里，性感得要命。
　　“能不能别看了。”
　　他语气有些恼羞成怒，可听起来却更像是一种尴尬的撒娇，商嘉意扑哧一笑，举手投降。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有点太搞笑了……啊不不不，都怪我都怪我。”
　　商嘉意鼻尖和眼尾都红红的，带着些许晶亮的泪痕，可笑得却十分开心。
　　“我本来觉得我就挺惨的了，本来拿着工资在省城吃喝玩乐挺开心的，但是好像现在一看，陆循你更惨啊，你的宝马m4你的公司现在都没了啊。”
　　商嘉意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个中典范了，从财富自由被打回靠母亲汇来的抚养费生活当然很让人难以接受，陆循有些尴尬，商嘉意却又笑着抓着他的手腕摇了起来。
　　“所以你也是一觉睡醒就回来了？”
　　陆循看着她清亮如水的大眼睛，喉咙却有些哽得发痛。
　　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是他情绪失控出了车祸，那辆跑车和他一起从十几米的高架桥上滚落，也许也是他的执念才造成了现在的一切。
　　“……是的。”
　　他说不出口。
　　“哦，那我们现在可真是难兄难弟了，啊不，难兄难妹！难姐难弟！”
　　商嘉意放开了他的手腕，转而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随口咬文嚼字地说着唬烂话，笑得开心极了。
　　“对了，我一直有个事情非常好奇。”
　　商嘉意眨着眼睛，陆循觉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好像看到了坏水乱冒。
　　“我们现在也是患难与共的情谊了，我听说男高中生的‘那个’比钻石还硬，你能不能哪天抽空让我试试？算我求你了。”
　　陆循有种不祥的预感：“哪个？”
　　商嘉意一本正经，脸不红心不跳：“非要我说出口吗，我说勾八。”
　　不祥的预感成真，陆循现在是真的有点崩溃了。
　　看他脸色铁青，商嘉意又不怕死地补了一句：“哎呀放心不跟你谈恋爱，我就试试，我们俩现在都是这么患难与共了，你就当炮友给我试试不行吗？求你了求你了。”
　　商嘉意又摇着他的手腕摇了起来，陆循却气急败坏小发雷霆。
　　不谈恋爱？当炮友？重生回来就是为了走这个弯路的？
　　“不行。”
　　他冷着张脸，居高临下地盯着一个劲撒娇的商嘉意，断然拒绝。
　　“不行啊？那行吧，”商嘉意非常爽快地松开了他的手，拍拍屁股就想走，“没事不愿意就算了，我现在出去找点十七岁精虫上脑小帅哥那不是手拿把掐？你先歇着吧，虽然你拒绝我了但是我还是把你当共患难的好兄弟！好姐妹！”
　　她倒是没心没肺，陆循气得简直头上都要冒烟了。
　　这回换陆循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不许她走了。
　　“不行！”
　　他明显有些怒气的表情吓了商嘉意一大跳，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陆循生气的样子，那个极品优等生陆循好像一直都非常好脾气。
　　“哎呀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生上气了。”商嘉意觉得陆循跟吃错药了似的，但是想了想可能也有她先发疯的原因，连忙赔笑，“行了我逗你玩的，别当真啊。”
　　陆循仍然攥着她的手腕迟迟不肯放开，僵持不下间，体育老师尖锐响亮的口哨声响了起来。
　　“集合了，陆循。”商嘉意指了指操场的方向，一脸正经，“我们俩最好还是别一起出去吧，待会儿让人看见了以为我们俩在这儿谈恋爱呢。”
　　陆循嘴角抽了抽，松开了她的手。
　　“那拜拜啦，我回去微信……啊不，QQ联系你噢。”
　　商嘉意笑嘻嘻地冲他摆了摆手，吐吐舌头一下就跑走了，完全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陆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
　　那个总是在走廊上跟同学嬉笑发疯的漂亮姑娘，终于还是在他身边发起疯来，一晃竟然十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