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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胡翀
午后阳光照得人犯困,艾明羽和沈翯分开后回家简单吃了点东西,又处理了会儿工作上的事情,等到日头没那么晒了,就打车去和胡翀约好的地方。
地点在海棠巷拐角的一家隐藏的会员制甜点店,装潢是一水儿新英式审美,灰蓝与藤编交织,空间偏狭窄,但气氛却极好,店里常驻一位会说三国语言的调酒师。
她刚走进门,便看见胡翀正站在窗边,背光位置,穿着杏白色的羊毛短袖衫,戴墨镜,一头浓密短发披得松垮,像刚从哪户人家的阳台探出身。
她一眼看到艾明羽,立刻摘下墨镜朝她挥手:“明羽——这儿!”
艾明羽走过去,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笑着:“你这打扮,不说还以为你是老板娘。”
胡翀“哼”了一声,把菜单啪一声拍过来:“就知道你会损我。坐下,我给你点了那个酒渍无花果塔。”
“心情好?”
“嗯——”她托着腮:“看见你就心情好得不得了。”
艾明羽看着她夸张的表情,笑得花枝乱颤。
她们认识是在大三那年,胡翀拿到全额奖学金去哈佛交换,但到了波士顿之后,无心学业,反而专注于泡party,结识富二代。
那时的艾明羽在波士顿圈内小有名气,长得漂亮,又一贯沉静克制,在一堆嚣张浮夸的富家子弟里显得极不寻常。
胡翀那天酒没少喝,主动来搭话,说话不拐弯,一句“我猜你不是靠爸的那种,靠的是脸吧”成功开启两人奇妙的友谊。
熟悉之后,胡翀几乎把家底都交了出来:“我爸高考没考好,当了高中语文老师,整天在阳台上抽烟写诗,觉得自己是贾平凹转世。我妈最烦他那德性,于是我就成了他们两边拉锯的靶子。”
“那你怎么考上的京大?”艾明羽那时候曾问。
“谁说县里娃不能上京大?我就是看不惯人家一副‘这地方出不了龙’的嘴脸。我不信那个邪。”她那次说完,手指戳着咖啡杯底:“我告诉你,我现在人生目标改了——我就是要开劳斯莱斯,那车开出来没人问你文凭。”
从那之后,她开始极其系统性地搭建自己的“男友portfolio”。精致账本式地记录各位“候选人”的家族背景、学历层级、母亲势力、公司股权结构。
艾明羽当年笑得肚子疼,只觉得这姑娘虎得坦诚,却不招人烦。
“你是我第一个见面就说自己来‘钓凯子’的人。”她曾说。
胡翀挑眉:“难道不是不少人都在钓?区别只是我承认。”
艾明羽敲了敲她的脑袋,“我可提醒你,这些二代们看着整天花天酒地一掷千金,实际上都是些没断奶的。”
最初她不信艾明羽的话,谈了一个,直到那位康奈尔的工程硕士在她生日当天突然消失——事后才知是家里紧急给安排了一个京圈千金联姻。
她低落了一天,但第二天依旧擦着粉饼出现在晨间局,“没事,我调整战术,回国再战。”
也不知道她的战术是如何调整,但总归,后来她成功搭上了周季临这棵大树,成了科沃第一夫人”。
两人许久未见,寒暄不过三句,气氛很快便融化在旧识的默契里。
艾明羽说起最近公司的情况,胡翀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抬手拨开桌上玫瑰,“你平时和我聊天从不讲业务,肯定是憋着事找我谈。”
艾明羽微微一笑,没有否认,随即便顺势切入正题:“说实话,我今天来,是想问问科沃有没有采购大单的空间。我们明裕准备拓展工业无人机合作线,想让你们成为客户。”
胡翀顿时收起玩笑,脸上浮现难色,“这个真难。老周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钱的事情上大方,但其他方面……我们结婚都半年了,项目和招采我压根插不上手。”
她说到这儿摊开双手,带着自嘲,“我是真想参与点儿什么,无奈没门路。”
艾明羽点头,她和胡翀共事多年,深知胡翀性格,不会拿推脱当挡箭牌,对方如此说,那就是确实插不上手。
“没事儿,我也就随便问问。”她把话带过。
胡翀换了话题,托腮看着她:“你呢,C轮融资怎么样了?”
艾明羽轻抿一口饮料,“红湖目前有意向,但合同还没签。现在就等他们尽调结论了。”
胡翀思索一番,当下有了主意:“那好办。现在行业内都盯着红湖动向。这样,等我回去和老周随口提几次红湖有意投你们。他一听红湖有动作,绝对比你登门自荐管用多了。”
艾明羽目光里有一丝柔色,“那就多谢你了。”
“谢什么,咱俩谁跟谁?”胡翀嗓音一扬,又夹起一块甜点,“别说,我还真希望能帮上你。”
“以后老周总会让你参与的。”艾明羽递过去纸巾。
天色渐暗,两人又天南地北扯了许久,聊到原生家庭和波士顿夜店的烂事,直到甜点店的灯光在玻璃吊灯下慢慢变暖。
到了饭点,胡翀意犹未尽,“晚上咱们一起吃点什么吧?”
艾明羽看了眼表,语气如常:“改天吧,今晚和之前同学有个约。”
“什么同学?”
“大学室友。”艾明羽脸不改色地搪塞,没有让任何人察觉任何异样。
胡翀点头,也没多追问。她看着艾明羽起身收拾包,手指下意识整理了下衣袖袖口,一如既往地优雅干练。
两人在门口分开,胡翀挥挥手:“明羽,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艾明羽笑着应下,目光澄澈:“好。”
(十五)SkyBar(上)
到了W酒店楼下,晚风拂面而来,艾明羽站在旋转门花坛旁,低头把黑色医用口罩重新拉紧些。
今晚特意套了件风衣样式的卡其长外套,帽檐压得极低——毕竟这种地方是业内常驻交际场,不排除会撞上认识的人。
她拨出沈翯的电话,对方几乎第一声就接了,嗓音不疾不徐:“不急,你先来22楼的Sky Bar。”
那句话没有任何具体内容,却让她瞬间意识到他的意图。
沈翯当年刚入职的时候,是调研组里最规矩的新人。穿衣合身但不显张扬,话不多,也极少主动表达个人立场。甚至连递资料时都习惯以三指夹纸,手指永远不会触碰她的指尖。
慢慢的,艾明羽对他的态度也慢慢有了微妙改观。
到了十月,公司组织了一次部门团建,选在马尔代夫ANT别墅度假酒店。杨裕田原本要一起去,但那时他已提交辞呈,交接流程堆成山,自然无法同行。
那几天员工都放得很开,阳光沙滩鸡尾酒,再严肃的人都被气氛打散了一些骨节。
某天下午,天忽然下起雨,原计划出海的项目取消,一行人窝在别墅的大客厅里打德扑。
沈翯那天穿了件灰色短袖,坐在沙发角落,姿态懒散。艾明羽坐在他对面,两人中间隔着果盘和酒杯。
打了没几局,沈翯就迅速成为Chip Leader。他出牌总是稳准狠,每一步都踩在别人犹疑和贪婪之间的空隙。
周围同事起哄时他只笑了笑,一双眼落在艾明羽脸上。 又开了一把新的,桌上灯光从上投下,落在绿色绒布和筹码的交错影子里。三张公牌亮着——黑桃3、黑桃4、方片8,众人不再说笑,只剩指间推筹摩擦的细碎声。
这一把从一开始,沈翯就在持续加注。 到了第四张牌一翻开,黑桃6,大家看得更警惕了,所有人都有了直接弃牌的打算——除了坐在对面的Faye。
Faye是个德扑老手,平日冷静,这会儿也跟了一路,她手中筹码已经不算宽裕,看着面前那四张公牌和沈翯盯着自己的目光,眸色有点乱。
此时轮到沈翯,他不做停顿,直接all in。
筹码“哗啦”一推,光晃得刺人。
周围人发出压抑的小声惊叹,几个早早弃牌的同事露出幸灾乐祸的轻松笑意。
Faye迟疑片刻,最终咬牙选择了弃牌。
“他这意思肯定是拿顺子了吧。”有人嘀咕着。
“快亮亮牌啊,今天我们还一个顺子都没见过呢。”
沈翯把手里两张盖着的底牌在手中慢慢敲了敲,视线一掠,没有看向Faye,却在混乱叫嚷中对着所有人一笑,把那两张牌轻轻推回桌中央,混进了废牌堆。
“对方fold了,我可以不亮,对吧?规则。”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沈翯过分认真了,游戏而已,没必要这样。但念在都是同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调侃几句,打着哈哈过去。
就在众人还在等着发下一轮牌时,沈翯却缓缓起身,把面前一整迭筹码分散推到几人手边:“我不玩了,你们继续。有点腻。”
谁都没料到他这时候走。
正打得热,桌上气氛也正到高潮,没人能说得清他是真厌了,还是故意让这份悬念停在牌局中。
整晚没说几句话的艾明羽,这时也忍不住盯了他几眼。
沈翯离开得干净利落,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向泳池区的回廊深处。
直到游戏彻底散局,客厅音响恢复播放爵士乐,天色转暗,众人谈笑声渐淡。
艾明羽却仍心痒难耐。
她坐在长榻上,低头取出手机,给沈翯发了条微信:
「那把你到底拿了什么牌?」
十秒后,对方秒回。
「想知道?来Sky Bar,我告诉你。」
注: 1.Chip Leader:手中筹码最多的人
fold:弃牌
(十六)SkyBar(中)
夜幕将海岛染成深蓝色,ANT的 sky bar 架在舄湖中央,浮木搭建的小径在水面上泛起轻微的摇晃。
沿岸泛着暖金灯影,一座座独立木屋安静矗立在海面,如同热带夜的眼眸,天很晴,星子铺陈得细密。
艾明羽穿着不引人注意的无袖黑色长裙,带着迎着海风咸腥的凉意,走在那条长长木桥上,指尖握着手机,沈翯的那条短信在屏幕上亮着。
酒吧区只点了两盏昏黄吊灯,沈翯靠在露天吧台边,一身灰色,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侧脸笼在月光下,棱角分明。
艾明羽站定在他身侧。
沈翯转头看她一眼,唇角慢慢上扬,“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她早已明白,老板的女人这个标签无论多努力洗脱,总有人试图借它完成自己的征服仪式。权力场上的男人对所谓‘老大的女人’总有种近乎动物性的猎奇欲。
但艾明羽并不想加入这场荒谬游戏,她需要杨裕田的合作,任何越线,都是不值当的代价。
她不同声色地拉开一点距离,“我有男朋友,这种话,是在挑战我的道德底线。”
沈翯没有退,反倒饶有趣味地偏头,“你刚毕业就跟着杨裕田,道德底线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新鲜。”
气氛变得更紧绷,艾明羽的神色却依然不改,“既然你知道我们的关系,就更该有分寸。”
话音未落,沈翯却猛然凑近,抬手扣住她后脑,在海风中迅速低头吻了上去。
那吻来得猝不及防,带着某种沉静又悖逆的执念。
艾明羽狠狠推开他,一记巴掌甩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响亮,在水面上空震出回音。
沈翯没有生气,他静静站着,侧脸上红印渐显,却只是笑着,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盒子。
“送你。”他说。
盒子一开,是一块梵客雅的的情人桥。
闪着古旧柔光的圆形表壳,表盘反面还镶了细小钻石。
这种表款注定不是给自信自足的人准备的。绝大多数靠自己打拼的人,都会选择更能保值、低调百搭的表。只有那些愿意为女人一掷千金的傻帽,才会挑选这样一块意义暧昧又注定贬值的礼物。
艾明羽盯着表,一瞬间思绪复杂。她想,沈翯这么做无非两种可能——要么他真是个傻帽;要么,他是用这种表明晃晃羞辱自己,暗示她就是靠男人撑起来的女人。
她收敛起所有情绪,侧头淡淡道:“戴这种意味太强的礼物,不合适。”拒绝得干净利落,没有商量余地。
沈翯却耸耸肩,“送出去的东西没收回去的道理。不喜欢你可以卖了。”
说罢,他把表塞进她掌心,转身离去。
(十七)SkyBar(下)
下一秒,电梯叮地一响——现实将她从那年海风中猛然拉回。
门缓缓打开,舒缓的音乐流淌进电梯厅,艾明羽抬起眼,那段黏湿不清的回忆如浮沙般退回心底。
吧台区一眼望去,柔雾灯影如岛屿浮沉,中央挑高天花下吊着极细的金属链吊灯,光在白色酒杯间轻颤。半开放露台区域只有稀疏几人,沙发区的纱帘已被卷起,隔着玻璃可以看见星空无遮无掩。
沈翯站在最靠外的一侧栏杆边,还是早晨那件灰蓝色衬衫,西装外套搭在椅背,长腿微曲,一手端着酒杯,杯中龙舌兰泛着光。
“还是记得吗,”他慢慢开口,“我们的初吻……也是在酒吧。”
说着他侧过身,试图伸手去揽住她的肩。
艾明羽身体微微一转,拉开一尺距离,“这里不是马尔代夫。四周随时可能出现认识我们的人。”
沈翯嗤笑了一声,“你觉得,碰到认识人的概率有多大?”
“概率再小,也得避免。”她轻描淡写地回击,视线环视四周
他看着她几秒,似乎被她的冷静激起了什么兴致,唇角抬起,“那我们去个没有人的地方。”
说着便拉着她往电梯走。
电梯再次上行,到了高层,走廊寂静,他领着艾明羽进了最里面那间套房。
门一打开,柔光溢出。室内是大片墨蓝色调,羊毛地毯延伸至窗前,房内昏灯摇曳,摆了一瓶未开封的Clase Azul。
身后“咔哒”一声锁落。
沈翯一步靠近她,将她整个拥入怀中,带着力道的吻倾压下来。
近乎粗暴的啮咬,舌头挤进她嘴里,搅乱了她原本维持得体的呼吸
艾明羽最初还试图推开他,但沈翯死死扣住她腰线,将她锁在自己的气息里。
龙舌兰的酒味、沈翯身体的热度,还有他们之间肌肤轻的微摩擦,成了唯一的现实。
他咬着她的嘴唇,每一下都像在试图唤回她记忆里那些热烈又危险的夜晚。
吻得久了,他才终于放慢动作,舌尖在她齿缝边游弋,从上颚扫到下唇内侧,又沿着唇角往外拉扯出一道细丝般的湿意。
空气都被两人共享的呼吸搅热。
终于,他慢慢松开她,唇离开时,神色沉醉得几近失控。
她低头用手指抹掉唇角一点酒痕,唇线轻挑,讽刺道:“沈总特地设局请我来,是为了追忆你的初吻?”
“不只有初吻。”
沈翯一边说,一边缓缓走向她,目光比语气更沉。
“还有……”他顿了顿,低声补出最后几个字:
“我的初夜。”
(十八)今昔
话音刚落,艾明羽腰间已被一股蛮力揽起,将她整个人抱离地面。
他的眉眼在暗光里阴影斑驳,目光扫过她胸口那件米白色贴身针织,嘴角随即沉下,“你怎么还穿这件,不是让你换掉?”
“不爱看别看。”她语气带火,冷冷斜睨他一眼。
“行。”他嗓音低哑,后牙咬得更紧:“那都脱了。”
他将她扔到床上,手指利落地撩开针织衫,连带着里头的内衣一并扯开,雪白的乳房瞬间暴露在空气里。那细密贴身的织线在他手中迅速松散成堆,只剩一条烟灰色内裤遮住羞处。
艾明羽咬着下唇,胸口轻微起伏。
沈翯低头吻住她的唇,舌头趁隙而入,带着酒精余味与极具侵略性的热度,一点点舔弄。
男人身上烫得厉害,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温度。他一只手抚上她乳房,包裹住整只柔软,在掌心重重揉捏。
每一下都像要印进记忆里,从乳根一路揉捏到乳尖,再将那一点薄布往旁拨开,露出微挺的红樱。
舌头滑过她齿列,勾扯着软肉不肯松口,另一只手则反复揉压她乳房,将那两团雪白揉得变形,乳头也被碾压得又红又胀。
艾明羽呼吸愈发急促,下颌微颤。她试图扭头避开,却被他死死箍在唇齿之间,乌发散乱披在肩侧。
沈翯每揉压一次,她的身子就止不住微微一抖,乳头挺立得骇人,几滴透明爱液已从下身流至内裤布料上,呼吸越来越快。
沈翯见状,嘴角一弯,抬头短暂与她对视。
下一秒,他俯身贴近,唇舌覆上她的乳头。先是轻舔,带着一点冰凉的湿意,然后忽然含住吸吮,发出细微的啧啧声响。
舌尖灵活地绕着乳晕打转,有时卷起顶弄,有时重重地含住拉扯。每一下都牵动艾明羽胸前软肉微微颤动。
房间里只剩下细碎的喘息与水声。他的指尖继续在另一只乳房上捏弄,缓慢地一圈圈按压,指甲故意带出一道道酥麻的痕迹。
艾明羽双腿下意识绷紧,又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内裤已隐约渗出潮湿痕迹。
沈翯没给她太多喘息余地,忽然加大力度重重吮吸那只挺翘的乳头,将整个乳房深深含入嘴里,脸埋在她胸前深吸气息,满口都是女人身上淡淡体香和乳肉的甜腻。
她的眼角堆起雾意,喘息声越来越难掩。耳畔响起沈翯极其专注的舔舐声,他的手掌甚至从腋下托住整团乳肉,使劲地把玩,不断变换花样。
这样的节奏,她早就熟悉。五年前,两人刚陷入那场阴影浓重的旧情时,沈翯就对她的身体带着一种渴望讨好的癫狂。
他天生漂亮,冷静又傲气,可一到艾明羽面前,又是另一番模样。
每次亲热时都执着于揣摩她的感受,变着花样让她舒适;前戏细致周到,一只手、一张嘴,能让她翻江倒海地高潮一次又一次。
艾明羽从不是个热衷付出的人,她喜欢这种被伺候的感觉,曾经也懒得掩饰,甚至偶尔扯他头发,“多舔一会儿”,理所当然。
沈翯总会照做。
如今他还是一样,喜欢漫长又细腻的前戏,但某些东西却变了味儿。
此时伏在身上的人忽然抬起头,她睁眼对上他,那张俊朗面庞因为情欲而泛着薄红,可眼神却沉得像把暗钝的刀。
同样是长久的亲吻与抚弄,从前是心甘情愿的取悦,而如今却带着分明的羞辱意味。
她只穿一条内裤无处遁形,仰躺在床,被他衣冠楚楚地俯视。
那种自上而下的姿态,让她骨子里生出不服。
既然他想报复她,那不如一起下地狱,看谁先失控。
艾明羽睫毛低垂,一双冷白指节突然攀上他的皮带扣——那一下“咔哒”的金属声脆响,在床边氤氲着酒香的空气里,像利刃划破绒布,叫人神经抽紧。
“脱掉。”她盯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命令意味。
沈翯怔了怔,她反倒更用力地扯开他的皮带,顺手一拉,金属扣飞脱而出,啪地甩在床沿边缘。
拉链随之被她从上到下一路拽下,藏蓝西裤堪堪垮到胯骨处,一块明显鼓胀的凸起突兀地撑起内裤。
他的欲望就像一个狂奔而来的影子,从一开始对她不加掩饰。
她手落下去,轻轻按上那突起之处,一下一下地揉弄。透过内裤的薄布料,那形状几乎一丝不漏地勾勒出来,根部粗,前端大,仿佛在炙热跳动着。
“还装什么?”她嗓音依旧冷清,手却更狠地一撩,内裤也被扒了下来。
那东西从布料中弹跳而出,宛如一头被困太久的猛兽,怒胀而紫红,肉柱根根青筋鼓起,龟头早已涨红发亮,马眼处还滴出一线晶莹黏液。
沈翯喉结滚了滚,低头看她,她却眼神凌厉,唇边笑意讥诮。
她不再等待,一手握住那根粗大阳具,细致地从根部慢慢撸到顶端。
指尖轻抹过冠状沟,另一只手则攀上他的囊袋,掌心揉捏、抚拍那早已沉重胀痛的两团精囊。
湿热感逐渐在他身下堆积,性器越来越涨,甚至跳动得都难以被她手掌压制住。
沈翯喘息逐渐粗重,却依旧倔强地一动不动。
她盯着他赤裸的下体看了一会儿,忽然坐起身,靠近他的胯间,唇边有笑,却是讽意:“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沈总的技术有没有长进?”
他没让自己被动太久,手也按住她仅存的内裤边,将那块早已被淫水浸透的布料扯下。
潮湿的内裤顺着大腿根滑落,他两指夹着那块布丢到地毯上,低头看着女人紧致湿润的小穴早已蓄满爱液,粉色花唇微微颤抖。
(十九)斗角场
沈翯低头望着她湿漉漉的小穴,肉唇因为刚才的爱抚而泛着水光,轻轻颤着,仿佛主动张口要吞噬他。
他握着自己那根怒胀的肉棒,在穴口反复摩擦,一边低声笑了一声,声音哑得像烟酒浸泡过:“怎么还这么紧……看起来是他满足不了你。”
艾明羽咬着下唇,没有回答。
他又往前顶了一点,龟头勾着穴口边缘,前端已探入了那道温润柔滑之中。她下意识颤了颤,小腹像被电流窜过一瞬,腿一抖。
“湿成这样,这么想要我操你?”他语气仍然低沉,讽刺含在喉头。
艾明羽猛地睁眼盯住他,“你要进就进来,别废话。”
沈翯眼神冷了一瞬,下一秒腰身一沉,整个肉棒一寸寸推入了她早已润透的小穴。
那是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艾明羽身下的花肉紧紧收缩着将他吸进来,像早已等候多时,却又因怨念抵抗着,不愿轻易松开。
“……操。”他咬牙咒了一声,这种被夹紧的触感太真实,也太久违。
艾明羽的手死死抓着床单,指节泛白,眉心紧蹙,她不想让声音泄出,可小腹那股快感却直冲脑门。
沈翯却停住不动,只保持那样满满一整根插到底的姿态,俯身贴在她耳侧:
“想要的话现在求我。”
艾明羽咬牙,“你滚。”
话未说完,他突然拔出一截又猛地撞进去。
她猛地仰头,身下蜜穴被猛力顶撞,一瞬间快感与羞耻齐齐爆开,她控制不住低低喘了一声,“……沈翯。”
“怎么?”他声音低哑,又顶了一下,“不愿意说?”
他说着话的同时,每一下都重重撞在最深处,把她整个人钉在床上。
艾明羽腿弯勾住他的腰,试图反攻夺回节奏,可他却牢牢扣着她腰线,让她只能被动承受他的抽送。
“你现在这副样子,比从前更好操。”他呼吸急促,在她耳边低笑一声,“是这五年杨裕田不行,还是你一直想着我?”
艾明羽反手抓住他的发,拉近两人距离,脸几乎贴上他唇角,“我昨天才和他做过,很满意,你别自作多情。”
这话彻底点燃了他。
下一秒,他整个人驭上她身体,腰身一阵猛如雷击的抽动,粗大的阳具狠狠捅进最深处,撞得她几乎叫出声来。
沈翯疯狂挺动,肉棒一次次碾过她穴中敏感的软肉,精囊拍打着她湿透的臀肉发出清晰啪啪声。
她终于忍不住,嘴里溢出几声呻吟,却依旧狠劲不减地咬着他肩膀,指甲掐入他背肌。
肉体的结合已经模糊了痛快与羞耻的界限。
每一下抽送都让她身体狠狠往上震,被逼得迎合他节奏。
沈翯低头咬住她的唇瓣,狠劲不改。
唇舌交缠间,他一次次撞入她身体,像要将这五年的痛、五年的思念,全都用最原始的方式植进她骨血。
他握紧她的手,指缝扣得死紧,吻得几乎窒息,而肉棒却始终深埋在她体内,不肯松懈半寸。
空气中满是粘稠交合声与浓烈性气味,他们像两只困兽般撕咬纠缠,欲望与爱恨激烈燃烧着。
生理性的泪花被逼至眼角,艾明羽却死命咬唇不出声。但快感还是决堤,她身体开始发颤,蜜穴剧烈收缩,把沈翯那根硕大的阳具死死绞住。
“嗯……!”她一声闷哼,腿紧紧盘住他的腰,身体在剧烈颤抖中迎来高潮。
她身体剧烈地颤抖,眼尾泛红,指甲深深陷进床单,呼吸短促凌乱,一点点失控。
沈翯咬着牙看着她高潮时的模样,那张惯常冷静的脸此刻因快感而濡湿扭曲,眉峰拧起,唇齿微张,声音娇啼入骨。
他低低骂了一句,说是骂,语气却满是沉迷的。
可当艾明羽还未缓过神时,沈翯却陡然低腰,最后一次猛撞,把自己埋进她最深处,在她痉挛未平的小穴中狂喷白浊。
精液汹涌射入她体内,浓稠灼热。
他眉头紧蹙,一边射,一边用手死死按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记住现在的感觉。”他贴近她耳根,嗓音低沉发颤,“能让你高潮成这样的……只有我。”
艾明羽闭着眼,侧头避开他的吻,冷声回击:“你高看自己了,沈翯。这只不过是生理反应,谁来都一样。”
话音未落,沈翯猛地抽出,肉棒上沾满淫液与浊精,还在微微跳动。他抬手抹了一把唇角的汗,沉着脸将她整个人翻过身。
“那就做到你承认为止。”他沉声道。
艾明羽还未反应,就被他从背后压住。
他膝盖将她双腿撑开,手扶着她湿润滑腻的臀瓣,一点点向外拨开,露出穴口深处那还在抽搐的淫靡之地。小穴外缘全是交合后的乳白色黏液,还有他刚射出的精液残留。
沈翯俯下身,粗大的阳具再次顶住她那条窄窄的肉缝。
他没缓慢地来回蹭,龟头从阴蒂一路划到穴口,再向下拱入臀缝,隔着滑腻的爱液反复研磨。
艾明羽咬着唇,喘息带怒:“你们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
“下半身思考?”他忽然俯身贴住她后背,声音低哑沙哑:“五年了,我谁也没碰过,我的大脑,我的身体,只容得下你。”
肉棒再次重重顶压在她肉缝间,他似乎想通过这种缓慢折磨把她逼疯,而她又确实被这粗重的肉柱惹得心神摇晃,蜜穴不自觉地开始流出新一波爱液,将他的龟头浸得更润更热。
欲望从未如此赤裸,又如此纠缠。
下一秒,他猛地扶着肉棒,调整角度,向她从背后缓缓送入穴中。
(二十)气泡水
他像疯了一样,从她背后顶撞着她。
肉体紧贴,汗水交缠,床褥下塌、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他每一下都撞进她体内最深处,那根灼热的阳具在她早已高潮过的小穴里一次次深掘,挖掘她最后一点意识。
艾明羽已不知自己是第几次被顶得浑身颤抖,一开始她还回嘴几句,后来整个人只能趴在床上,胸前被汗和爱液湿透,乳房垂坠在被单上,乳尖被摩擦得通红发胀。
下体传来的快感已经从纯粹变成了模糊的酥麻,再从酥麻变成一种失重的虚脱。
“喜欢我这样操你吗?”他说着话,腰部却依旧维持着律动,肉棒每一下都狠狠撞进去,被蜜穴夹得发紧。
艾明羽眼尾湿润,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四肢像失去了支撑,只剩下下体还因他的插入而被迫“活着”。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块泡在水里的纸巾,一点点地、毫无抵抗地软吊下来,被他这根不知疲倦的肉棒搅碎、揉烂、化进肉缝里的黏液中。
腰、腿、背、下体都已失去力气,她再没有余力反抗。
沈翯忽然将她腰提得更高,让她双膝着床,上半身趴伏,那根怒涨的性器从身后顶入,搅动得她又是一阵轻叫。
“别,”她终于撑着喉咙低低出声,“别再做了,我真的好难受。”
听到这话,沈翯动作才重要缓慢地停下。
他退出来的瞬间,那根沾满浊精与蜜液的阳具在空气里轻轻弹跳,一滴滴乳白色混合体液自她红肿的小穴滑出,挂在大腿根之间,淌湿了床单。
沈翯俯下身,从背后抱住她,掌心贴着她潮湿滚烫的腹部。
他一言不发地把她从趴着的姿势轻轻扶起来,让她靠在床头,然后自己也坐在她身边,将她整个搂进怀里。
艾明羽靠在他胸口,眼神茫然,下半身浸在一片云雾中,一点点沉没。指定网址不迷路:yu sh uw u.cl u b 她的喉咙发紧,一点点委屈悄然浮上来,不受控制地蔓延。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从前无论应对再难缠的甲方、投资人或是明里暗里的性别试探,她都可以维持完美姿态,笑得疏离又有礼。
但在沈翯面前,她所有训练出的镇静与克制统统失效。
明明是有求于他,是他们明裕最艰难的关头,她也自觉为达目的委身于人不算什么大事,此刻却连一个像样的笑脸都给不出。
她低着头,胸膛微微起伏,眼角一热。
沈翯感觉到她情绪的停滞,伸手拨了拨她胸前软软的一团,手指轻轻滑过湿润红肿的乳尖。
艾明羽的身体下意识一紧,高潮过后的身体格外敏感,被他这么碰一下,小穴深处似乎又淌出什么温热液体,她连忙身体一缩,拍开他的手:“别弄,不舒服。”
声音微哑,喉口像被火烙过,隐隐透出干涩。
沈翯低头盯着她,眉峰微扬,刚想说什么,就被她伸手戳了戳胳膊。
“我渴了。”
沈翯笑了一下,她这使唤人的姿态一点没变。
“我给你拿。”他翻身下床,走到吧台前打开橱柜,拿出一瓶气泡水,转身回来。
他将瓶口拧开,递给她。
艾明羽仰头,水刚入口,还没来得及咽下,沈翯就已经俯身凑上来。
他的舌头长驱直入,嘴唇一封,那口凉水全被他舌尖卷走,混着唾液一起搅动。
艾明羽睁大眼,咕咚咽了一半,另一半被他偷走。
她瞪他:“水也不让我喝?”
沈翯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随手把瓶子拿回来,仰头灌了一口,然后又凑近她,把含在口中的气泡水渡过去。
冰凉液体在唇齿之间乱窜,被迫吞入喉咙。
他轻声道:“还给你就是了。”
“恶心。”艾明羽皱眉,一把抢过瓶子,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要冲淡那点口腔里的余津。
忽然,一道清脆的铃声从床头柜传来。
艾明羽的电话响了。
(二十一)借款
房间内依旧昏暗,只剩一盏橘色壁灯亮着,斜洒在床头,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在夜色里格外刺耳,几乎像一道刀刃划破安宁。
艾明羽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直觉让她担心是杨裕田的来电,立刻伸手去拿放在床边桌上的手机,手指几乎打滑。
却不是杨裕田。
来电显示赫然是:胡翀。
刚刚才在下午的咖啡馆见过,怎么这会儿又来电?而且是在这样的时候。
艾明羽抿唇,离开的动作刚刚起头,就被沈翯一把拉住手腕。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就在这儿。”
语气近乎命令,又仿佛是在赌气。
他拉她回怀里,手臂揽着她的腰,让她重新靠回他胸口,那份熟悉的亲密令艾明羽呼吸微乱。
她别无选择,只能接起。
“喂?”
“明羽,你周围有人吗?”胡翀那头声音不大,明显在压着。
艾明羽顿了一下,瞥了眼身旁仍紧贴着她的沈翯,“没有,我一个人,说吧。”
胡翀沉默了两秒。
然后轻声开口:“我想找你借点钱。八百万。”
八百万,不是个可以用“借点”形容的数额。艾明羽下意识挺直了背,“你遇到什么事了?”
那端传来一声细若可闻的吸气。
胡翀支支吾吾,显然做了心理建设才开口。
原来从波士顿回国后,胡翀很快就意识到那种“靠嫁豪门改变命运”的路径并不靠谱,她果断换了方向。
她把目光投向“一代”:那些从零打拼、资产稳固的成熟男人。
为此,她加入了一个所谓的“名媛培训班”。
在当年,那是个隐秘但火爆的生意,表面教授仪态和谈吐,实则培训的是如何出现在需要女性陪衬的商务场合,并将她们送入各种局上。
胡翀不是普通人,她聪明又自律,很快掌握了那套系统运作逻辑,并敏锐察觉到其效率太低。
所以没过多久,她就从机构中抽身,单干了。她靠着社交网络与识人技巧独自接单、筛人、甚至反过来给周围的姐妹牵线搭桥,成为新晋掮客。
两年后,她认识了周季临。
周季临出身平凡,靠着自己打拼走到今日,温文尔雅,爱读书、讲原则,在新贵圈中难得一见。
他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个脱俗又聪慧的女性,对胡翀极好,也从未追问她的过往。
她也精心维持着这段形象,所有过往都被她切割干净,封存在脑海最深处。
直到今天,那家机构不知从哪得知了她的现状,忽然通过人脉打听到她联系方式,开口便要她支付所谓“天使投资”的回报——八百万。
一纸合同、数张早年照片、几段视频,胡翀当然知道这不是正经索偿,而是变相敲诈。但只要周季临看到其中任何一条,她过去所有构建的形象都会坍塌。
她不能冒这个险。
这笔钱不能不还,却也不能对丈夫解释。思来想去,能开口求助的人也只有艾明羽。
艾明羽刚说出口:“我手头,最多也只有五百万闲钱能给你,再多了我怕老杨问起……”话音未落,手机就被沈翯从指间夺了过去。
他长指一按,干脆利落地开了免提:“我是沈翯,把账户发过来,我给你转。”
那头沉默了,胡翀完全没想到这个名字会出现在此刻:“你们……?”
艾明羽眼角一抽,立刻抬手在沈翯腰侧狠狠掐了一下,一点没留情。
“这事儿电话里说不清,”她接过话,“下回见面我跟你细说。”
她顿了一顿,眉尾挑起凉意:“不过既然有人愿意当冤大头,你就把账户发我,他一会儿转过去。”
胡翀这才从震惊中回神,连声应谢。
通话结束,艾明羽慢吞吞将手机丢到床边柜上,目光横了沈翯一眼:“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沈翯倚着床头,没心没肺地笑了一声:“她知道了,也不敢说出去。”
艾明羽皱眉:“我下午才跟她见过,她问我晚上去哪儿,我说和同学吃饭……我脸疼不疼?。”
沈翯被她撩起头发打了一下,又被戳了戳胸口,也不闪躲,乐得跟傻子似的。
“你还笑?”她翻身坐直,半推半嗔。
沈翯揉了揉她的肩,换了个角度靠着她,“你找胡翀,是为了科沃?”
“嗯。”她淡声回应。
“那你找我呀。”沈翯支起半个身子,眸色很沉,“签合同之前,我安排一场局,科沃的、远辰的,还有那几个大厂,我一块叫来,看看有没有机会做你们的客户。”
艾明羽偏头看他,眼神像在辨认真假,“你都还没去过明裕,就肯定要签合同了?”
沈翯眨眨眼,唇角极浅的弧度在暗光中浮现。
“我说过——”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慢慢攥紧,“只要你有诚意。”
(二十二)诚意
艾明羽靠在沈翯怀里,一句话也不说。
隔壁写字楼里灯光散落,照进屋子的一角。
墙面上映着两个迭靠在一起的剪影,他手臂圈着她的肩膀,而她身体松散地半窝在他胸口,被他轻轻摩挲着指节。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诚意”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让她用肉体、用感情来换取资源。
她不是不懂这规则的人。五年前她选择杨裕田时,也不过是看中他的手腕、野心和资源。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不是单纯恋爱,到如今也很难切割得很干净。
反正不过再来一回。
只是……她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别想太多。
这个时候,明裕活下去最重要。
于是,她把他的手指捻起来,慢慢在掌心揉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碰。
“不知道我的诚意在沈总这儿,有几分重量”
沈翯原本就已经沉浸在她难得的温顺中,这一问,更像火上添油。
他偏头凑得更近,鼻尖贴在她耳垂边,“什么都比不过。”
艾明羽偏头看了他一眼,眸光深远,没有接这句情话。
“那这次C轮,”她轻声道,“我要五个亿。”
她说话的样子不像撒娇,甚至不像谈判,更像陈述。没有太多弯弯绕绕,只是把她要的结果抛出来,然后看他怎么接。
沈翯愣了一瞬。
这女人……真是狮子大开口。
他原本的预估上限就是三亿——哪怕是给明裕撑个估值牌面,也不过这个数字。
五个亿,不仅会打破目前市场对红湖在新材料赛道的出资预期,还会在投资圈内部引来一些“不正常关系”的猜测。
但看着她靠在自己怀里,眉眼安静,却难得露出一点柔顺,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思索片刻,不动声色道:“没问题。”
然后顿了顿,接着说:“但现在市面上的资金紧,你也知道,大家都盯着。明裕这个时候的估值,远远要不到你说的价,我要是一下投这么多……也不合适。”
“所以呢?”
“这次先投三亿。”沈翯一边说,一边捏了捏她的指骨,语气慢条斯理,“半年内,我再追加一笔,不容易惹人耳目。”
艾明羽低头看着他手里的动作,脑子飞快地转着。
她是从私募出来的,沈翯的担忧她能理解,他确实是在护她,也是在帮她挡掉那些外部视线下的非议。
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感受到她这点回应时,唇角没什么声响地弯了弯。 床头的电子钟静默发光,显示着22:30。
艾明羽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眼神闪了下:“我该走了。”
沈翯没应声,只是眸光深深看着她,一言不发,似乎还在回味什么。
片刻后,他开口:“他又不在家,你就不能陪我一晚上?”
声音压得低,却难掩不悦,平日里那套游刃有余的腔调早没了影。
艾明羽下意识转回头看他:“他是出差了没错,可家门口有监控。万一哪天他无聊翻记录,看见我彻夜未归,总归不合适。”
沈翯却不依不饶,“知道了就和他摊牌。”
她轻轻摇头,不接话,只顺势从他身上起身,下床捡起被地上的衣服。
他仰头看她穿衣的动作,又低低叹了口气。
“再陪我十分钟。”他开口,嗓音喑哑了几分,“十分钟后我送你。”
她一边扣扣子,一边瞥了他一眼,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十分钟,说长不长,但在房间内静默相倚的时间里,却缓慢得像能听见每秒钟的流动。两人谁也没有多说话,只有沈翯时不时低头,将她靠着自己这一幕牢牢印进脑子。
十分钟后,他终于妥协般起身穿好衣服。
夜风带着涩味,车停在小区门口。高楼灯火模糊在挡风玻璃外。
艾明羽手握车门把,正要推门下车,手腕却忽然被抓住。
她回头,眼中盛满疑惑。
沈翯却只是盯着她,唇角动了动。下一秒,他凑近她面庞,在侧脸轻轻吻了一下,呼吸擦过她耳边。
“周一见。”
(二十三)投资
创业这件事,说到底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明裕科技,自诩是一家站在风口上的科技公司,可现实从不按剧本走。它从来都不算幸运。
B轮投资刚到账不久,赶上政策收紧,IPO窗口骤然冻结,最直接也最有效的退出通道说关就关。
退出机制的缺位迅速引发连锁反应:意向投资人态度冷却,原有股东信任度下滑,彼此怀疑像冬天的结霜一样蔓延。
最让艾明羽头疼的是,那些所谓“老股东”,哪怕距离正式回购期限还有数月,也三天两头托关系递话威胁。
资本市场就是这样,没人真的会无条件看好你。他们既不愿放弃乘风而起的预期收益,又抗拒承担寒潮到来的阶段风险。
她整整花了大半年时间周旋于各类权益平衡之间,开不完的协商会、签不完的免责条款、修改不尽的表决议案,这些工作早就偏离了她当初与杨裕田共同创办“明裕”时设想的轨迹。
不是没人劝过她停下脚步,暂停扩展、裁员止血甚至干脆关掉一条试验产线,都能换来短期缓解。
她听了,也想过。
但最后一次次咬牙否决。
毕竟,这是她和杨裕田两个人真正完全拥有话语权的东西。在资本为王的世界里,真正属于自己的,少得可怜。
创业公司虽然让人焦头烂额,可它独属于他们。
但现在,好像终于要等来那个转机了。
榕雁山庄那一晚之后,沈翯已经让下面的人和明裕简单沟通过,双方拟定了投资意向书,而今日,就是第一次正式会议。
此时的明裕会议室,落地玻璃窗外是一片干净的午后阳光。
艾明羽坐在主位,一身深灰套裙,银扣轻敲桌面。她身边是财务总监赵丹和法务总监方知白,对面留着三个空位。赵丹拿着一份投资清单,一页页翻看,在低声确认增资结构调整是否同步更新到备查协议。
会议开始前五分钟,门被从外推开。
沈翯准时抵达,身后是他助理张岑,以及四名来自红湖资本不同部门的同事。三男一女,皆着深色西装,神情精干。
与明裕团队简单寒暄过后,他主动在主位对角落座,打开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露出其中整齐分类的意向书与尽调笔记。
艾明羽站起介绍公司架构时,声音如以往一般冷静明晰。她选词精准,节奏平稳,每一项业务、每一个关键客户、每一项指标都陈列有序。
沈翯坐在那儿,长指交迭在膝上,一动不动地听着。
有那么几秒,他眼睛没有盯屏幕,只是静静看她。
她说话时喜欢将左手轻搭桌缘,那是五年前养成的习惯,为了缓解工作时肩背酸痛。他记得那双手抚过他下颌骨的方式,也记得她当时伏在键盘上敲合约邮件的专注眼神。
都已经五年了,那些记忆怎么还会如此清晰。
沈翯回过神来,接着听赵丹讲财务部分。 “本轮前估值是根据2023年三季度的净利润调整后的动态PE,我们测算后建议入账资产评估为14.3亿,对应增资额度将……”赵丹抬眼看沈翯,“若红湖入局,我们预估可拉升下半年Q2-Q4的上下游议价能力。”
沈翯点头,并未急于回应,只做记录,他在等方知白。
法务部年轻却老练的负责人拿出一本厚厚的历史沿革文件,从公司最初设立、股权变更,到后续员工持股平台结构拆解,都如数家珍。
沈翯听得很认真,尤其当方知白提及:“2021年改制期间,董事会曾考虑引入战略配股机制,但最终未实施,因董事会当时仍持保留意见。”
他侧头看向艾明羽——这句“董事会”无疑指的是杨裕田的决定。
想到这儿,他轻咳了一声:“那段时间,你们融资节奏似乎减缓?”
艾明羽没接这个话茬,只说:“是策略调整。”
沈翯没有追问,但眸中微光暗动。
他知道她是在袒护杨裕田,共事的立场总免不了令她维持一分遮掩,这是人之常情。
但他就是不大高兴。
她越是如此,越让他想追问。她离开他这五年,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来的。
三个小时一晃而过。窗外天色已近暮色,玻璃上映出室内人影,每个人都开始收拢资料准备离开。
“本次尽调数据暂不需修改,初步流程按这周投委会排期执行。”张岑合上文件,看向沈翯确认。
沈翯点头,又看了艾明羽一眼。她低头翻着文件,唇线紧抿,似乎在对刚刚所有信息再做梳理复盘。
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她颈后微露的一颗小痣上,看的出神。
沈翯忽然笑了一下,仿佛在对所有这些细节,重新考量。
他站起身,敲了敲桌面,道:“这个项目,基本没太大问题,投委会两周内会给出答复,正式的股权购买协议和股东协议沿基于意向书就好,具体细节我会安排人核对。”
(二十四)宥间
红湖一行人走后,会议室里众人松了口气, 艾明羽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锁屏页面上的信息提醒正好闪出杨裕田的名字。
她退到窗边拨了过去,没等两声,那头就接了。
“结果怎么样?”男人声音一如既往稳,但那种强忍着的期待还是从语气里溢了出来。
“基本板上钉钉。”艾明羽说,“他们人已经走了,会后沈翯口头确认这周会进投委会流程。三亿分两轮走。”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然后是一句掩不住笑意的回应:“好。他们倒是挺痛快。”
隔着通话,她都能想象到他此刻把杯子往桌上一磕、身子往椅背一靠的模样——典型的胜局姿态。
“我这边,”他顿了顿,“也有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艾明羽倚着窗框,望着下方灯光刚亮起的园区,语气平淡:“你说。”
“坏消息先来,苏南那个供应商刚开完会,态度松动了些,但要求我们让利一成。”他语速略快,显然不太高兴,“不过问题不大,红湖的资金一进账,这点我们能压回来。”
艾明羽轻轻点头,没说什么。
“好消息嘛,沈翯刚跟我这边联系,说约了我们俩,还有周季临夫妇。”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似是期待她的反应,“远辰、睿联、鸿阙几个也都在,一起打牌。”
“打牌?”艾明羽重复一遍,有些意外地挑眉。
“周季临你知道的,科沃咱们一直想找机会打交道。沈翯能把这些人凑一起,下班那年不愁没有供应商。”杨裕田的语气明显轻松了不少,“这事儿办得漂亮。”
艾明羽轻轻一笑,没接他的话,而在心里暗想,这人……执行效率是真可怕。
她知道沈翯办事快,却没想到快到这种地步。不到二十四小时,从项目确认到关系网搭建,连接触方式都替他们想好了。
她顿了顿,换了个话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晚,落地估计得十点半以后。”那边答得快,“你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好。”她轻轻应了一声,视线从玻璃上倒映的自己眼神移开。
那张清冷的脸保养得当,没留下太多岁月的印记,此刻看不出表情。
通话挂断,她站了片刻,然后抬手整理好文件,将其中两页投标书和明日通告计划放进文件袋,低头把电脑打开,开始更新数据模型中红湖的资本流入字段。
安排好一切之后,艾明羽终于合上电脑,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偌大的空间因安静而显出一种后知后觉的疲倦感。
她站起身准备走,刚踏出一步,却猛地想起——还有个人,还没给交代。
胡翀。
脑中一闪而过昨夜沈翯的动作,他躺在那儿,懒洋洋地转着手机:“账号收到了,我这就转。”语气轻描淡写,好像那不是八百万,而是一顿饭钱。
真让人忮忌,那可是真金白银,到底是谁偷走了她的富二代人生。
但钱到账后,胡翀并没有立刻联系她,估计还没缓过神。
就像接起电话,她听胡翀提起所谓“名媛培训班”时,那瞬间的惊讶、迟疑、不知该怎么评价的复杂情绪一样。
她们都有些事,是对方未曾料想到的。
过去有各自藏着不愿翻出的履历,而现在,那些秘密不再是羞耻的枷锁,反倒像是打破那层薄膜的钥匙。
彼此握住了对方的把柄,或许才有可能坦诚。
艾明羽深吸一口气,在通讯录中翻到胡翀的名字,发了一条微信:
「明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顿饭。」
不到一分钟,胡翀回了:
「有。哪儿?」
她思索几秒,回道:
「丰源大厦北塔,H酒店三层“宥间”。我订了包厢。」
“宥”,容也。
(二十五)共同秘密
人和人之间关系的维持,有时靠的是利益,有时靠的是秘密。
当这两样都握在彼此手上时,信任也就顺理成章地生成。
艾明羽踏入“宥间”时,胡翀已经到了,低头正在手机上回消息,耳朵上还夹着一枚细银耳扣——是她习惯戴的那一副,看起来轻便得体,映出微弱光泽。
服务生刚斟好茶退出去,房间内只余下她们两个。
“昨天的钱,我收到了。”胡翀轻声说。
“嗯。”艾明羽在她对面落座,将手机调为静音,没直接回应,而是低头摆正了面前的湿巾盒。
空气安静了几秒。
“你不奇怪我和沈翯之间的事?”
“奇怪。”胡翀很诚实,“但我猜你早晚会告诉我。”
艾明羽闻言轻轻一笑。
“他五年前进春丰的时候,是被家里安排来‘历练’的,顶着投资实习身份,实际上不用管太多事。”
“但Sherry让他直接进了我们组。”
“你们那个组是——”
“是我和Faye负责的策略组。那时他对公司背景一无所知,对我的看法也……”她顿了顿,选了个模糊的说法。
“也、比较独特。”
胡翀没插话,只是默默倒了杯热茶,轻推过去。
“我们后来确实有过一段关系。”艾明羽斟词酌句道,“但后来分开了,闹得不大愉快。”
她不愿意对胡翀撒谎,所以选择隐去了不想说的部分。“如今再遇上,不能说后悔,只能说——物是人非。”
她端起那杯温茶,轻轻抿了一口。
胡翀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她懂得,有些关系,不必从头到尾掰碎来讲。
饭还没开,但两人间的气氛,已经逐渐从试探变为默契。
“怪不得昨儿老周说,沈家二公子约他这周末打牌,还叫上了你和裕田,”胡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侧头看她,“我当时还纳闷呢,现在想想,应该是沈翯想帮你们找供应商吧?”
她声音里藏着几分调侃,手指慢条斯理地搅着茶水。
艾明羽摇摇头,低头苦笑:“我也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胡翀看她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哎哟,我还说等回头帮你吹吹枕边风,结果人家先我一步。”
她拿起筷子夹了片薄黄瓜,又像是随口问:“我看沈翯对你,倒是真的挺上心。那你呢?你怎么想?”
艾明羽没立即答,只是看向。
窗外的空中花园是精致的中庭景观,假山,锦鲤,缓缓游动。她盯着那几尾橙红色鱼看了许久,然后才慢慢转头。
“沈家是个很复杂的大家族,不只是他哥哥沈峤,还有许多旁系叔伯、各路表亲,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谋位置。”她顿了一下,“就算我和他在一起,我也不可能在那个圈子真正立足。”
“他那里,有很多我想要的东西,但即便恋爱、甚至结婚,都不等于那些东西就能变成我的。”
这是她一早就认清了的,也不会因为几句情话就放松了自己设下的利益边界。
胡翀看着她,眼神从一开始的调笑收了几分,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他再怎么护着你,总赶不上你在明裕,自己有话语权。”
她们就这么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工作、八卦,不亦乐乎。
直到服务员轻敲门来收盘,两人才不紧不慢放下餐具。
胡翀拿包时回头:“周六去打牌?”
艾明羽挑眉:“当然去,就冲你我也得去。”
她话一出口,胡翀先笑了,“行吧,希望那天我们不是最先破产的。”
“放心,我不打没有胜算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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