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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青云
青云山脉巍峨高耸,虎踞中原,山阴处有大河“洪川”,山阳乃重镇“河阳城”,扼天下咽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青云山连绵百里,峰峦起伏,最高有七峰,高耸入云,平日里云雾浓重环绕山腰,不见山顶真容。山林密布,飞瀑奇岩,有众多珍禽异兽,景色幽美奇峻,天下闻名。
只是更有名的,却是在这山上的修真门派——“青云门”。
青云一脉历史悠久,创派至今已有千年,为当今正道之首。据说开派祖师本是一个江湖相师,半生潦倒,郁郁不得志。在其四十九岁那年,云游四方,路经青云山,一眼便看出此山钟灵毓秀,聚天地灵气而睥睨四野,气相非凡。
当下立刻登山,风餐露宿,寻幽探密,数年后竟于青云山深处一密洞内,得到一本无名古卷,上载诸般法门妙术,艰深枯涩,却是妙用无穷,威力巨大。
相师得此奇遇,潜心修习。忽忽二十年,小有所成,虽不能独霸天下,倒也成了一方之雄。遂在青云山上开宗立派,名曰“青云”。又因为秘术道法近于道家,他便做道人打扮,自号“青云子”,后世子弟多尊称为“青云真人”。
青云子生前收了十个弟子,临终前叮嘱道:“我半生所学,尽在相术,尤精于风水之相。这青云山乃是人间罕有灵地,我青云一门占有此山,日后必定兴盛,尔等绝不可放弃。切记,切记!”
当时十位弟子纷纷点头,深信不疑,青云子方才溘然而逝。不料其后百年间,不知是天意弄人,或根本是青云子相术不精,青云门非但没有发达,反而日见式微。 十位弟子中,两人早夭,四人死于江湖仇杀,剩下的一人残废,一人失踪,只传下两脉。如此过了五十年,青云山方圆百里发生了从未有过的天灾地震,山洪暴发,地动山摇,死伤无数,竟是又绝了一脉。回家110.com
而最后仅剩的那一支独苗,却限于资质,无法参悟修行青云门秘法道术,本领低微不说,反而因那本古卷,又引来外敌觊觎争夺,几番血战下来,若不是青云子留下了几道厉害禁制法宝,只怕青云门早已被人灭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百余年,青云门毫无起色,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全靠门中弟子意志坚韧,不肯放弃祖师基业,这才坚持了下来。
到了最后,甚至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青云七峰中,除了主峰“通天峰”,其余六座均被外敌占了,其中还有强盗悍匪以作据点,四处抢掠,横行不法。不知情的人多有误解,以为青云门已堕落如斯,青云子弟虽诸般辩解,欲杀敌正名却是有心无力,可以说是无奈之极了。
直到距今五百年前,情况才终于有了改变。
大概是青云子的相术终于显灵,在这个时候,从青云门第十一代传人中,竟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绝世人物——青叶道人。青叶俗家本姓叶,原是一贫苦书生,天资聪颖过人,却屡试不中,后机缘巧合,为青云门第十代掌门无方子收为关门弟子。
青叶入门之后,在数年间便将无方子所传的剑术道法融会贯通,在众弟子中独占鳌头。又过几年,便是无方子也只能凭借本身修行与他勉强打个平手了。无方子又惊又喜,当机立断便将祖师传下的那本古卷拿出,传于青叶自行参悟。青叶便在通天峰后山的“幻月洞府”闭关,这一闭便是十二年。
传说青叶破关之时,正是月圆之夜。那一夜冷月高悬,照的整座青云山通天峰便如白昼一般。夜深时分忽地狂风大作,后山有龙吟长啸传出,声闻百里,群山震动,听者无不骇然。随即耀眼光柱冲天而起,搅动云海,引来雷霆狂风,天地变色。后山深处,伴随着一声巨响,幻月洞府豁然而开,青叶须发尽白,身有清光,手持古剑缓步而出,有龙虎之姿,有睥睨众生之意。
其后,青叶正式出家,以本家姓叶,取青云之青字,故名“青叶”。他当日笑别恩师无方子,径直出门,众人不明所以,一日夜后青叶御剑而回,青云山六峰外敌,竟已尽数伏诛。
青叶道人道法之强,手段之狠,一时间名动天下,青云门声威大震。 又过一年,无方子将掌门之位传于青叶,自己清修去了,不再理门中琐事。青叶掌权之后,励精图治,广招门徒,从中挑选天赋异禀的弟子大力栽培。加上他从那本无名古卷上领会所得的秘法道术,实有神鬼不测之威,天下间几无人可与抗衡。从此之后青云门便蒸蒸日上,五十年间,已是正道支柱,而到了百年后,便已领袖正道各门诸派。回家110.com
青叶道人高寿而逝,他一生收徒严谨,仅传七人,遂将青云七峰分置七人,令七脉共传香火。其中长门居于主峰通天峰上,是一门重心所在。
时至今日,青云门下弟子已逾三千人,高手如云,声威显赫,与“天音寺”“焚香谷”并列为当世三大门派。而掌门道玄真人,功参造化,超凡入圣,更是当世一等一的绝世人物。
青云山麓下,离大城“河阳”还有五十里的西北方,有个小村落叫“草庙村”。这里住着四十多户人家,民风淳朴,村中百姓除了种地之外,也有上山打柴与青云门换些银两生活。平日里村民常见青云弟子高来高去,有诸般神奇异象,对青云门十分崇拜,以为是得道仙家。而青云门一向照顾周遭百姓,对这里的村民也着实不错。
这一日,天空阴沉,乌云低垂,让人感觉有几分压抑。从草庙村处看去,那巍峨的青云山直插天际,奇峰怪岩突兀险峻,在阴影中隐隐带了一丝狰狞。
只是村民们世代居住于此,这般景象见过不知多少次了,对此毫不在意,更不要说无知小孩了。
“臭小子,你往哪儿跑?”一声喝骂,带了几分笑意,出自一半大小孩之口,他看去十二三岁,眉目清秀,领着四五个男女孩童,追着前方另一个小孩。前头那小孩看起来比他个子矮些,拼力向前跑去,对后头的喊声置若罔闻。
“张小凡,有种你就站住!”后头那小孩高声叫道。
前头那叫张小凡的孩子呸了一声,反而跑得更快了,后头孩子便追得更紧。
一路追跑,这些小孩逐渐跑进了村子东头的那间破旧草庙。从外面看去,这座小草庙破旧不堪,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人世风雨。
张小凡第一个冲了进去,不料一不留神,居然被一块破旧门板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了个跟头。后面几个小孩大喜,一拥而上,将他压在身下,那清秀男孩面有得色,笑道:“被我抓住了,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谁知张小凡叫道:“不算不算,你暗算了我,怎么能算?”
那男孩一愣,奇道:“我什么时候暗算你了?”
张小凡道:“好你个林惊羽,你敢说这个门板不是你放在这儿的?”
那叫林惊羽的小孩大声道:“哪有此事!”
张小凡一抿嘴,头一歪,一副坚决不投降、不屈服的样子。林惊羽气从心头起,一手扼住他的脖子,怒道:“说好了抓住就认输的,你服不服?”
张小凡理也不理。
林惊羽脸色通红,手上用力,大声道:“服不服?”
张小凡气管被他扼住,呼吸逐渐困难,慢慢地脸也开始涨红,但他小小年纪,性子竟是极犟,硬是一声不吭。
林惊羽越来越怒,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口中一迭声道:“服不服,服不服,服不服……”
这时其他小孩眼看不对,互相看了一眼,都向后退了几步,只剩下这两个无知孩童,为了意气之争,由着各自偏激性子,这般彼此坚持着。
眼看着一场大祸便无端生出,忽听这草庙深处一声佛号,有人道:“阿弥陀佛,快快住手。”
一只干瘦手掌凭空出现,伸出一根指头,在林惊羽手上弹了一下,林惊羽瞬间如遭电击,全身大震,双手自然而然地松开了。 张小凡身子顿时蜷缩起来,双手捂住脖子大口喘气,显是憋得狠了。而林惊羽也呆立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张小凡痛苦样子。过了一会,他二人回过神来,想起了刚才情景,对看一眼,彼此都是越想越后怕。回家110.com
林惊羽呐呐道:“小凡,对不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
张小凡摇了摇头,呼吸渐渐平稳,道:“没事。咦,你是谁?”
众小孩顺着他眼光看去,只见在这庙中正站着一个年老和尚,脸上皱纹横生,一身破旧袈裟,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只有手中持着一串碧玉念珠,竟是晶莹剔透,耀人眼目,发出淡淡青光。奇怪的是,在这十几颗大小一致、光洁剔透的青玉念珠中,偏偏还夹杂着一颗非玉非石、颜色深紫、看起来暗淡无光的圆珠,眼看这和尚眼中带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邪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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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迷局
那老僧不答,只用目光在这两个小孩身上细细看了看,忍不住便多看了林惊羽几眼,心道:“好资质,只是性子怎么如此偏激?”
这时张小凡踏上一步,道:“喂,你是谁啊,怎么从没见过你?”
草庙村在青云门附近,这里道教为尊,佛家弟子极为少见,故张小凡有此一问。
老僧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反问道:“小施主,刚才性命攸关,你只要认个输便是了,为何却要苦苦支撑,若非老衲出手,你只怕已白白送了性命!”这时候老僧正眼望张小凡。
张小凡呆了一下,心里觉得这老和尚说的确有道理,只是事到临头,他自己还是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得怔在那里。
林惊羽瞪了老僧一眼,拉了张小凡的手,道:“小凡,这老和尚古里古怪,我们别理他。”说完便拉着他向外边走去,几个孩子都跟了过去,显然一向以他马首是瞻。
张小凡下意识地也迈开脚步,只是他走出庙门一段路后,忍不住又回头向庙里看去。天色渐暗,依稀可以看见那老和尚依然站在那里,只是面容已模糊不清了。张小凡在上,听到一些声音,在其它房子里传出,张小凡好奇的探了探头,看见两个人,男的一个人在干,张小凡不知道那男的在干什么,眼神定睛一看,有些呆滞地道:“啊……这……怎么回事?原来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只见那男的说“嘿嘿,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随后翻身而起,把那女压在身下,挺着粗长的肉棍对准她的下面,直捣黄龙,大力操干起来。张小凡第一次看到这个场面,感觉自己下面开始胀起来,但突然天空划过一声雷鸣响彻天地,狂风忽起,天边黑云翻滚。张小凡才意识到要早早回家。
夜深风雨欲来,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意。
老僧仍在草庙之中席地打坐。抬眼看去,远方青云山只剩下了一片朦胧,四下静无人声,只有漫天漫地的疾风响雷。
好一场大风!
一道闪电裂空而过,黑暗中,这座在风中孤独伫立的小草庙亮了一下,只见那老僧在这片刻间已站在了庙门口,一脸严肃,双眉越皱越紧。
西边村子中,不知何时已起了一股黑气,浓如黑墨,翻涌不止。老僧站在草庙之中,死死盯着这股黑气。
忽然,那股黑气一卷,盘旋而起,径直便往村外而去,正向着草庙方向而来。它速度极快,转眼即至。老僧眼尖,一眼便看见其中竟夹带着一个小孩,正是白天见过的林惊羽。
老僧脸色一沉,再不迟疑,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枯瘦身子霍地拔地而起,直插入黑气之中。
黑暗中不知名处,传来了一声微带讶异的声音:“咦?”
几声闷响,黑气霍然止住,在草庙上空盘旋不去。老僧肋下夹着林惊羽,缓缓落下,但身后袈裟已被撕去了一块。
借着微弱光线,只见林惊羽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晕了过去。
老僧没有放下他,抬头看着空中那团黑气,道:“阁下道法高深,为何对无知孩童下手,只怕失了身份吧?”
黑气中传来一个沙哑声音,道:“你又是谁,敢管我的闲事?”
老僧不答,却道:“此处乃青云山下,若为青云门知道阁下在此地胡作非为,只怕阁下日后就不好过了。”
那人“呸”了一声,语带不屑,道:“青云门算什么,就仗着人多而已。老秃驴莫要多说,识相的就快快把那小孩给我。”
老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老衲断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孩遭你毒手。”
那人怒道:“好贼秃,你是找死。”
随着他的话语,原来一直盘旋的黑气中,一道深红异芒在其中闪了一闪,刹那间这小小草庙周围,阴风大作,鬼气大盛。
“毒血幡!”老僧脸上突现怒容,“孽障,你竟然敢修炼此等丧尽天良、祸害人间的邪物,今日绝饶不了你!”
那沙哑声音一声冷笑,却不答话,只听一声呼啸,红芒大盛,从半空之中,腥臭之气大作,一面两丈红幡缓缓祭起。这时,鬼哭之声越发凄厉,似有无数怨灵夜哭,其间还隐隐有骨骼作响声,令人毛骨悚然。
“贼秃,受死!”那黑气中人一声断喝,只见从那血色红幡之上,突现狰狞鬼脸,有三角四眼、尖齿獠牙,“咔咔咔咔”骨骼乱响处,鬼脸上的四只眼睛突然全部睁开,“吼”的一声,竟化为实体,从幡上冲出,带着无比血腥之气,击向老僧。
老僧脸上怒色更重,知道这毒血幡威力越大,修炼过程中害死的无辜之人越多。要炼成眼前这般威势,只怕要以三百人以上的精血祭幡方才可以。
这邪人实在是丧尽天良!
眼看那鬼物就要冲到眼前,老僧却并不放下肋下小孩林惊羽,只用持着碧玉念珠的左手在身前虚空画圆,单手结佛门狮子印,五指屈起,指尖隐隐发出金光,片刻间已在身前唤出一面金色法轮,金光闪闪,与那鬼物抵持在半空中。
“小小伎俩,也来卖……”那老僧一个“弄”字还未说完,突然全身大震,只觉得抱着林惊羽的右手手腕被异物咬了一口,一股麻痒感立时行遍半身,眼前一黑,身前法轮登时摇摇欲坠。
就在此时,前方那个鬼物又有诡异变化,在它左右四眼正中额头上,“咔咔”两声,竟又开了一只血红巨目,腥风大起,威势更重,只听一声鬼嚎,血色红光闪过,那鬼物将金色法轮击得粉碎,重重地打在老僧的胸口上。
老僧整个人被打得向后飞了起来,途中几声闷响,怕是肋骨已尽数断了,肋下的林惊羽也掉在地上。片刻之后,他枯瘦的身子砸在草庙壁上,“轰”的一声,尘土飞扬,一整面墙都塌了下来。这时候鬼物觉得好奇,感觉这老僧身上有佛门的功法也带一些魔门功法,不过现在看这老僧处境还是笑出来。
“哈哈哈哈……”得意无比。
老僧颤巍巍地站起,喉咙一热,忍不住一口热血喷了出来,把身前僧衣都染红了,甚至连手上念珠珠串都溅到了血迹。一时之间,他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全身剧痛,那股麻痒感觉也越来越逼近心脏。
他强自镇定心神,眼角扫过倒在地上兀自昏迷的林惊羽,却见在他衣襟之中,缓缓爬出只分叉彩色蜈蚣,个大如掌,最奇异的是它尾部分了七叉,看去仿佛有七条尾巴似的。而且每只分叉各呈一色,各不相同,色彩绚丽,只是美丽中却带了几分可怖。
“七尾蜈蚣!”老僧呐呐说了一句,语调中带了几分痛苦之意。
他脸上黑气越来越重,嘴角也不断流出血来,似乎已是难以支撑,但仍然强撑着不愿倒下。他看着半空中那团黑气,道:“你将这天下奇毒之物放在那孩子身上,又故意隐藏实力,看准机会一击伤我。你是冲着我来的吧?”
黑气中人“嘿嘿”冷笑一声,道:“不错,我便是专门冲着你普智秃驴来的。若非如此,凭你一身天音寺佛门修行,倒也不好对付。好了,现在快快把‘噬血珠’交出来,我便给你七尾蜈蚣的解药,饶你不死!”
普智惨笑一声,道:“枉我名中还有一个智字,竟想不到你炼这毒血幡邪物,岂有不贪图噬血珠的道理。”他脸色一肃,断然道,“要我将这世间至凶之物给你,却是妄想。”
那黑气中人大怒:“那你便去见你的佛祖吧。”红芒一闪,毒血幡迎风招摇,鬼哭声声,巨大鬼物再现,在空中微一盘旋,再次冲向普智。
普智一声大喝,全身衣袍无风自鼓,原本瘦小的身躯似乎胀大了许多。他左手用力处,只听一声脆响,那串碧玉念珠已为他捏断,十几颗晶莹剔透的念珠竟不下坠,反而滴溜溜转个不停,一个个发出青光,浮在普智身前,只有那一颗深紫圆珠,却径直掉下。
普智手掌一翻,将那深紫珠子一把抓在手中,藏在怀里,双手随即结左右水瓶印,两目圆睁,全身上下隐有金光,口中一字一字念道:“唵嘛呢呗咪吽!”
“六字大明咒[1]。”黑气中人的口气立时多了几分凝重。
随着普智“吽”字声落,刹那间所有碧玉念珠一起大放光芒,同一时刻,那邪人祭起的鬼物已冲到跟前,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但一接触到碧玉青光,顿时化为无形,不能近前,就此僵持在半空中。
饶是如此,普智的身子又是一阵摇晃,七尾蜈蚣是天下绝毒之物,纵然他道行深厚,仍然难以抵挡。只是他隐泛黑气的脸上,却露出一丝淡淡笑容,带了几分凛然。
“呔!”
普智一声大喝,如作狮子吼,声震四野,身前碧玉念珠受佛力驱驰,光芒更盛,忽地一颗念珠“噗”的一声碎裂,在半空中幻作一个“佛”字,疾冲向前,打在那鬼物脸上。
“哇……呀!”那鬼物一声凄厉号叫,登时退了几步,周身红芒大为衰退,显然已受了伤。黑气中人怒道:“好你个秃驴!”
他正要动作,只是为时已晚。说时迟那时快,片刻间七八颗念珠都幻作佛家真言打中鬼物。那鬼物号叫不止,连连退避,做恐惧状,在被第九颗碧玉念珠击中时,终于一声长嚎,五目齐齐迸裂,骨骼乱响,轰然一声跌落在地,挣扎了几下,便僵直不动了,缓缓化作血水,腥臭无比。
与此同时,普智却“哇”的一声,又喷出一大口血,而血的颜色,已成了黑的。
“啊”的一声尖叫,在这两大高人斗法的紧要关头,从草庙门口传来。
普智和那邪人都吃了一惊,天上黑气一动,普智也同时向门口看去,只见日间见到的小孩张小凡,不知为何来到了这草庙前,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庙中这奇异景象。
黑气中人一声冷哼,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只原来爬在林惊羽身上的七尾蜈蚣忽然振尾,借势飞起,疾如闪电,向那张小凡飞去。
普智双眉一竖,右手一指,一颗碧玉念珠疾冲而至。那七尾蜈蚣竟似通灵,知道厉害,不敢抵挡,尾巴一振,便如有飞翅般蹿起,投入黑气之中,再无声息。
黑气中人阴森森地道:“嘿嘿,果然不愧是天音寺四大神僧,重伤之下,还能破了我的‘毒血尸王’,但你受尸王一击,又中七尾蜈蚣之毒,还能撑多久?还是乖乖地把‘噬血珠’给我吧。”
普智此刻便连眼角也开始流出黑血,惨笑一声,嘶声道:“老衲就算今日毙命于此,也要先除了你这个妖人。”
话音一落,他身前所有碧玉念珠同时亮了起来,空中那人立刻戒备,忽然间一声呼啸,一物闪着青光从后面撞入黑气,却是刚才击向七尾蜈蚣的那颗碧玉念珠,在空中飞出了一段,被普智暗中操控,折到黑气后边,猝起发难。
只听黑气中一声怒吼,显然那人猝不及防,“砰砰砰”几声乱响,青芒闪处,黑气散乱,最终四处散开,化于无形。从半空中缓缓落下一个高瘦之人,全身上下用黑袍紧紧包住,看不清容貌岁数,只有一双眼睛,凶光闪闪,在他背后,还绑着一柄长剑。
普智盯着他,道:“阁下如此道行,怎的却不敢见人吗?”
黑衣人眼中凶光闪动,厉声道:“秃驴,今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他反手“唰”的一声拔出背后长剑,只见此剑清如秋水,亮不刺目,有淡淡清光附于其上。
“好剑!”普智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黑衣人一声低哼,手握剑诀,脚踏七星,连行七步,长剑霍然刺天,口中念念有词:“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天际乌云顿时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天地间一片肃杀,狂风大作。
“神剑御雷真诀!”普智刹那间面如死灰,随之而起的是一阵惊讶、一丝绝望和一点点莫名的狂热。
“你竟是青云门下!”
【未完待续】
第3章:宏愿
在张小凡眼中,天上的云,不管是白云、乌云,都没有见过像今晚的黑云这般接近地面,雷声从未这般震耳欲聋,闪电从未如此刺目,几乎令他难以直视。
仿佛,这个天就要塌了下来。
他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草庙中黑衣人和老和尚彼此怒目而视,作势斗法。
忽然间,一声炸雷响过,震得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他看到天际一道炫目闪电横空出现,竟打入人间大地,落在了那黑衣人的长剑上。
片刻间黑衣人全身的衣服高高鼓起,双目圆睁,便如将要迸裂一般。这时,这个草庙之内,在电光强烈的照耀之下,已如白昼。
那在夜晚中盛开在剑尖上的闪电,竟是如此美丽,以至于张小凡屏住了呼吸,而在普智的眼中,也再度出现了奇异的狂热。身体也不自觉的强大了几分。
“这便是道家真法的大能大力吗?”
只听黑衣人一声大喝,左手剑诀引处,用尽全力一振手腕,惊雷响过,漫天电芒蜂拥而至,如狂潮洪涛,势不可挡,向普智疾射而至。草庙内外一片明亮,一路之上,草木砖石,无不激震飞扬,只有当中道路,留下深深一道炽痕。
普智连退三步,撤去手印,双掌合十,面露庄严,全身散发隐隐金光,低低念道:“我佛慈悲!”
“啪”的一声,只见他身前仅剩下的七颗碧玉念珠尽数碎裂,在身前三尺处幻成一个巨大的“佛”字,金光耀目,不可逼视。
这一刻,电光与那“佛”字,撞到了一起。
张小凡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全身血液在刹那间全部倒流。他手足皆软,不能呼吸,只觉得那一瞬间,风止了,雷歇了,整个世界停了下来。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在他甚至还来不及感到害怕时,只见白光金芒,绚丽无匹,远胜过天上的太阳。整座草庙,四分五裂,以那斗法两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包括天上震飞出去。
他一颗心里,空荡荡的,只觉得凌厉风声,不断从耳边掠过。
他觉得害怕,下意识地想蜷起身子,但有心无力,只得任由自己向未知的地方飘去。
他的脑中,泛起了一个想法:我要死了吗?
剧烈的恐惧,猝然袭上心头,他全身冷汗,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下一刻,他晕了过去。
残垣断壁一片废墟中,普智缓缓走了过来,步履蹒跚,肋下夹着张小凡和林惊羽,到了一块稍微干净之地,将两个小孩轻轻放下,顿觉全身剧痛,几乎要裂开一般,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坐倒。
他向胸口看去,只见透过焦煳的僧衣,依稀可以看见,一股黑气已在胸口渐渐合围,只剩下心口一处小小的地方,未被侵袭。
他苦笑一声,伸手向怀中摸索。只是他的手抖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摸出了一颗红色药丸,约莫有指头大小,平淡无奇。
普智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想不到还是让鬼先生给说中了,我到底还是要服他这一颗‘三日必死丸’。”
他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胸口伤势,终究还是张开嘴,将这药丸吞了进去。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远山。
天空中终于飘下了雨。
青云山耸立在风雨之中,庞大、巍峨而神秘。
“道家术法,当真神妙,竟能役使诸天神力。若与我佛家互相印证,取长补短,必能参破长生不死之谜。只可惜道玄真人修行远胜于我,却终究和我普泓师兄一般,放不开门户之见,放不下身份地位。唉……”
普智长叹一声,收回目光,落到两个小孩身上。这时雨势渐大,淋湿了他们的身子。草庙已在刚才的斗法中毁了,成为一片废墟,附近也没有什么可遮挡风雨的地方。
他心中忽地一紧,不由得为这两个孩子担忧。他刚才强运真元,以天音寺“大梵般若”奇功,借佛门至宝“翡翠念珠”生出降魔大力,方才挡下了那黑衣人威力无比的神剑御雷真诀,并反挫重创于他,令他惊而遁逃。但他重伤之身,又生生受了道家奇术一击,已是油尽灯枯,连最后一线生机也绝了。眼下不过是靠着当年一位奇人所给的秘药苟延残喘,延长寿命三日而已。
“那妖人受创虽重,却未伤根本。我走之后,他必折返杀人灭口。到时不仅这两个小孩,只怕全村人的性命都有危险。这、这、这如何是好?”
普智心乱如麻,呼吸也有几分急促,甚至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的双眼中隐隐有几分诡异血丝透了出来。他道行极高,但一来知道自己必死,心神先乱了几分;二来担忧无辜百姓的性命,偏偏那妖人似是青云门中极有身份、地位之人,若贸然上山求援,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他心中最遗憾的却还有一事,便是他平生大愿,竟不能完成了。他身为天音寺四大神僧,天下景仰,尊荣至极。但对他而言,更重要的却是参破生死之谜,解开长生死结。只是他早在五十年前,便已醒悟纵然自己再如何勤加修炼佛门道法,也只能增强功力修行,并不能解开长生之谜。
他苦苦思索,数十年后,竟真的被他想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方法。方今天下,佛、道、魔三教最为鼎盛,术法造诣最高最深。魔教名声恶劣,邪术残忍无道,人所不取;而道家奇术,精深神妙,与佛门各擅疆场,若能联袂研习,必能突破僵局。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心胸开阔执掌天音寺的普泓师兄对此却坚决反对,以为邪说异想,反苦口婆心地劝告不止。他心有不甘,几度拜访道家名门,光是青云山就上了数次,却都被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婉拒。
想到这里,他苦笑一声,颇有自嘲之意,心道:都只有三日性命了,却还想什么长生不死,岂非庸人自扰?
只是他虽放开心胸,但看到那两个兀自躺在地上的小孩,心中却实在是放不下,一时又想不出什么良策,隐隐有些心烦气躁起来。向左右看了看,见远处还有一棵松树,尚可遮挡一二风雨,聊胜于无,当下强打精神,抱起两个孩子,勉力向那里走去。
好不容易走到树下,小心放下二人,普智已是筋疲力尽,一下子跌坐在地,背靠树干,不停地喘息。
苍穹如墨,环盖大地。无边乌云压顶,雨丝从天空落下,细细密密,冷风吹来,点点滴滴,打在脸上,寒到了心里。
他仰望苍穹,半晌,才慢慢收回目光,看着身前这两个小孩,低声道:“二位小施主,老衲有心相救,无奈有心无力。事情本由我而起,反倒害了二位,真是罪过啊!唉,你二人若是青云弟子,在那青云山上,众人之中,只怕还安全些,现在却……”
忽然,普智全身一震,口中喃喃道:“青云弟子,青云弟子……”他心念急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眨眼间将要失去。片刻间,他竟已出了一身冷汗。
然后,他的眼中,不知为何,又再度出现了那莫名的狂热。
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带了一丝疯狂!
“妙极,妙极!我虽命不久矣,但若传授一人佛家神功和噬血珠里面的内功法,再令他投入青云门下,修习道家真法,岂非一举三得,既可救他二人性命,又能替我完成心愿!”
“佛道魔三家自古隔阂,老死不相往来。青云门绝想不到,一个年幼少年,又自小生活在青云山下,会身怀佛门大法。只要有人身兼三家之学,必可突破万年来长生不死的迷局。嘿嘿,若如此,我死有何憾?”
他心念既决,整个人竟是亢奋无比,两腮涨红,眼有血丝,下意识地看到了林惊羽的身上,手伸了出去。但伸到一半,却又停下,心中思索:此事关系重大,当今各门诸派门户之见极重,极其忌讳偷师,若为人知晓,事情败露,必死无疑。林惊羽这小孩资质极好,若为青云门收入门下,必定备受师长注目。他小小年纪,只怕藏不住这天大的秘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目光转而落到了张小凡的身上,没来由地想起了白天他临死而不低头的倔强性子,点了点头,道:“资质差些,也不打紧,以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他不再迟疑,伸手在张小凡身上拍了几下,以残余佛力,将其救醒。
张小凡悠悠醒来,眼前模糊,耳朵里兀自嗡嗡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看清了眼前事物,顿时吓了一跳,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只见那个老和尚全身伤痕累累,坐在他的跟前,半边身子像是被什么焚烧过一般,枯焦难看,一张枯槁脸上黑气重重,气色很是难看。但不知为何,老和尚却神情兴奋,面带笑意,只是双目眼瞳中,隐隐带了几分血红,不知是不是受了重伤,看起来有些怪异。随后,张小凡还看到了玩伴林惊羽躺在一旁,仍然昏迷不醒。
“你、你干什么?”张小凡愣了半晌,才讷讷问道。
普智不答,细细端详于他,反问道:“小施主,这风大雨大,又是深夜时分,你一个小孩子家,为何来此偏僻之地?”
张小凡迟疑片刻,道:“我傍晚时看到你还站在庙里,后来回家后,见天要下雨了,草庙这里破烂得很,我想会很冷,就给你送点儿吃的来。”
普智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凝视张小凡片刻,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万物皆是缘,命中早注定,我佛慈悲。”
张小凡奇道:“你说什么?”
普智微笑道:“老衲是说,小施主与我有缘。既如此,老衲有一套修行法门,小施主可愿意学吗?”
张小凡道:“法门是什么东西?”
普智呆了一下,随即大笑,伸出枯瘦手掌,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也不是什么东西,就是教你一些呼吸吐纳的方法。你学了之后,要答应我几件事,好吗?”
张小凡似懂非懂,但还是道:“你说吧。”
普智道:“你绝不可对旁人说起此事,就算是至亲之人也不能说,你办得到吗?”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死也不说。”
普智心中一震,见他小小年纪,脸上竟是一片坚忍。漫天雨丝如刀如剑如霜,打湿了他的小小脸庞,有几分憔悴。
普智忽然深深吸气,垂下眼帘,不再看他,口中却继续道:“另外,你每日一定要修习这法门一次,但不可在人前修炼,只可在夜深人静时修行。普智心理最想说的就是还有一套功法,这套功法是无意在噬血珠里面发现的,但是这功法霸道,要定期和女性结合才可以排出功法的霸道之气,不然会全身肿胀,它自己是佛门不能破戒,唯有将这功法偷偷的传给它,让这孩子得到道,佛,魔的一点根基。最后,非到生死关头,切切不可施展此术,否则必有大祸。”
说到这里,他重新睁开眼睛,盯着张小凡,道:“你做得到吗?”
张小凡犹豫了一下,抓了抓头,脸上有迷惑之色,但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普智微微一笑,再不多话,便开始传他一套口诀。
这套口诀说长不长,只千字左右,但枯涩艰深,张小凡用尽心力,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方才尽数背下。
普智待他完全熟记,才松了口气,神情间疲惫至极。他看着张小凡,眼中忍不住有慈爱之色,道:“老衲一生修行,从未动过收徒之念,想不到将死之际,倒与你有了师徒之缘。说来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名号。”他顿了一下,道,“我法名普智,是天音寺僧人。呃,孩子,你知道天音寺吗?”
张小凡想了想,摇了摇头。
普智哑然失笑,道:“真是个孩子。”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伸手到怀中摸索出一颗深紫珠子,细细看了好几眼,递给张小凡,道,“你且把这个珠子好好收起,不可让外人看到。待日后安定下来,你找个深谷悬崖,将它扔下去也就是了。还有,我刚才告诉你的名号,你也绝不可对外人说起。”这时候普智内心想道:这孩子心性尚未成熟,弄不好就会比噬血珠里面的功法控制,成为一个淫魔,危害人间,这是普智不愿看到的。
张小凡接过珠子,道:“知道了。”
普智摸着他的头,道:“你我有这般宿缘,也不知来生可会相见否?孩子,你就跪下给我磕三个头,叫我一声师父吧!”
张小凡看了看普智,却见他已收起笑容,脸色庄重,当下点头称是,叫了一声:“师父。”便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头。他刚刚磕完,还未抬头,便听普智低低笑了一声,但笑声中却颇有悲苦之意。
张小凡正要抬头看他,却突觉后背被人一拍,登时眼前一黑,又再度不省人事。普智和尚将从噬血珠里面得到的功法也传入张小凡的体内。
【未完待续】
第4章:惊变
清晨,这一场雨终于停了。
树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从树叶边缘静静滑落,跌落下来,因为有风,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打在张小凡的脸上。
冰冷的凉意把张小凡从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叫道:“师父……”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片静谧。张小凡坐了起来,向周围看去,见四下无人,只有林惊羽躺在身旁,呼吸平稳,仍在沉睡之中。
昨夜仿佛做了一场梦……
但远处破碎的草庙,身旁酣睡的玩伴,都告诉他,这一切是真的。
他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甩了甩头,走到林惊羽身旁,用力推了推,林惊羽口中嘟囔几句,慢慢地醒来,揉了揉眼睛,还未说话,便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睁眼看去,却见自己和张小凡全身湿透,躺在野外一棵松树下,不由得目瞪口呆,道:“我不是在家里睡觉吗,怎么到了这里?”
张小凡犹豫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冷得很,还是快点儿回去吧。”
林惊羽脑中有诸般疑问,但身上的确寒冷,当下点了点头,爬起来与张小凡一起向村里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还未到村前,他二人已发觉不大对劲,往常这个时候,村民都已起床,生火做饭炊烟袅袅,村子内也该有人走动。但此刻连人影也不见一个,而且随着晨风吹来,还隐隐有股血腥味。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之色,同时加快了脚步,向村里跑去。不用多久,二人便到了村口,这时血腥气息已然浓烈无比。从村口大路看进去,却见村子中一片狼藉,每座屋子内外都是血迹斑斑。村子中间平地上,草庙村四十余户人家,二百多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衣衫不整,小凡留意到,之前看到的男女也都躺在空地上,身体僵硬,成了尸体,血流成河,苍蝇乱飞,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林惊羽和张小凡二人陡然见此恐怖景象,心中震骇,大叫一声,都是晕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小凡霍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喘气,身子微微颤抖。适才昏睡过去时,他脑中满是凶恶鬼脸,鲜血白骨,一直做着恶梦。
他定了定神,向四周看去,只见此处是一间普通厢房,两扇小窗,房中摆设简单干净,只有几张松木桌椅,上有水壶、水杯。在房间里占了一半地方的,是连在一起的一铺大炕,上有四个铺位。除了他现在躺着的,身旁的位置被褥也有些凌乱,像是刚被人睡过。至于其他两个铺位,被子则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在四个铺位的正上方墙壁上,挂着一张横幅,上书一个大字:道!
张小凡怔怔坐了一会儿,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昨晚的一切或许都是噩梦吧?也许我一直都睡在这里吧?也许走出这个房间,母亲便会如往常一样,笑着骂他:“你这个小懒虫!”
他缓缓下了炕,穿上鞋子,一步一步向房门走去。
门虚掩着。
从门缝中,若有若无地有风吹进,吹在他的脸上,有几分凉意。
他一步步走着,两只小手却越握越紧。他的心跳得厉害,屏住呼吸,很快地,他走到了门口,把手搭在了门扉上。
那一瞬间,这扇木门竟是重如山、沉似铁。
他咬了咬牙,一狠心,“吱呀”一声,拉开了房门。
户外明亮的光线一下子照了进来,令他眯起了眼睛。温暖和煦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有淡淡的暖意。
只是,他的心却一下子落到了冰窖。
门外是个小小的庭院,有松柏几棵,草木几丛,其中还有几朵清香小花,怡然开放。门前是个走廊,通往院外。在门前四尺处,有几层台阶,连着院子和走廊。
台阶一角,孤单单坐着一个小孩,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或许是开门声惊动了他,那小孩慢慢地转过头来。
林惊羽。
张小凡张大了嘴,心中有千百个疑问,但话到嘴边,却化为无声。
他又想放声大喊,只是心口郁闷,竟是喊不出来。
两行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两个孩子,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
远方不知名处,有清幽鸟鸣传来,天空蔚蓝,白云朵朵。
……
张小凡坐在了台阶的另一侧,低着头,看着小院中石头铺成的小道。
小院中,一片寂静。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林惊羽开口道:“我比你早些醒来,那时屋里还有几人,我问了他们,这里是青云山通天峰。”
张小凡低声道:“青云山……”
林惊羽道:“听他们说,是几个路过的青云门下弟子,看到村中,村中……”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不由得哽咽了起来。他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后来他们在村后头找到了我们两人,便把我们带上山来了。”
张小凡嘴角一动,却没有抬头,道:“我们以后怎么办,惊羽?”
林惊羽摇了摇头,凄然道:“我不知道。”
张小凡还要再说什么,忽听身后走廊上传来一个陌生声音道:“啊,你们都醒过来了?”
二人同时向后看去,只见一个青年道士站在那里,一身蓝色道袍,颇有英气。只见他快步走了过来,道:“正好几位师尊也想见见你们,问你们一些问题。你们这就随我来吧。”
张小凡与林惊羽对看了一眼,站起身来,林惊羽道:“是,请这位大哥领我们去吧。”
那青年道士看了林惊羽一眼,点了点头,道:“你们随我来。”
跟着这个道士,二人走出了这座庭院,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更长更大的环形回廊,边缘每隔两丈,便有一根红色柱子。每两根柱子中间,就有一个拱门。
他们顺着回廊向前走去,经过一个个拱门和柱子,这才发现,每一个拱门里,都是和刚才几乎相同的小庭院,看来这里是青云门弟子生活起居之处。
不说别的,单从这规模来说,这样的小院怕不下百间,可见青云弟子之多。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这条走廊的尽头,却是一堵高耸的白墙,下面开了一扇大门,两扇厚厚的大木门板,高达数丈,也不知当初是如何找到如此巨大的木料的。
那青年道士熟视无睹,大概平日里进进出出,看得都麻木了,脸上丝毫没有像两个小孩那般动容之色,径直从这门中走了出去,张小凡和林惊羽也连忙跟上。
甫一踏出这扇大门,两个孩子同时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几乎就是传说中的仙境。
一片极巨大的广场,地面全用汉白玉铺砌,亮光闪闪,一眼望去,使人生出渺小之感。远方白云朵朵,恍如轻纱,都在脚下飘浮。广场中央,每隔数十丈便放置一座铜制巨鼎,分作三排,每排三座,共有九座,规矩摆放。鼎中不时有轻烟飘起,其味清而不散。
“往这里走。”似是明白这两个小孩的心思,那青年道士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让他们看了一会后才提醒二人,继续向前走去。
“这里是青云六景中的‘云海’,前头还有更好的呢!”青年道士边走边道。
林惊羽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青年道士手一指,道:“虹桥。”
二人极目远眺,只见前方远处,广场尽头,在雾一般朦胧的云气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他们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渐渐地,有水声传来,间或还有一两声雷鸣般的怪声,不知从何而来。 他们越走越近,云气如温柔的仙女,轻轻地围绕在他们身旁,逐渐拉开隐约的面纱,露出清晰的面目。回家110.com
广场尽头,一座石桥,无座无墩,横空而起,一头搭在广场,径直斜伸向上,入白云深处,如蛟龙跃天,气势孤傲。有细细水声传来,阳光照下,整座桥散发出七彩颜色,如天际彩虹,落入人间,绚丽缤纷,美奂绝伦。
张小凡与林惊羽看得目瞪口呆。
青年道士笑了笑,道:“随我来吧。”说着,当先走上了石桥。
踏上石桥,二人这才发觉,桥的两侧不断有水流流下,清澈无比,但中间部分却滴水不沾。阳光透过云彩照在桥上,又为水流所折射,遂成绚丽彩虹。
那道士看着他们心醉神迷的样子,道:“你们小心了,这桥下可是无底深渊,不小心掉了下去,那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小凡与林惊羽都吓了一跳,连忙镇定心神,小心走路。
这座虹桥极高、极长,三人走在其上,只觉得左右白云渐渐都沉到脚下,想来越上越高了。而前方那古怪的声音,仍是不断传来。
三人又走了一会儿,白云渐薄,竟是走出了云海,眼前霍然一亮,只见长空如洗,蓝得如透明一般。四面天空,广无边际;下有茫茫云海,洁白浮沉,一眼望去,心胸顿时为之一宽。
而在正前方,便是通天峰峰顶青云观主殿“玉清殿”所在。
青山含翠,殿宇雄峙,“玉清殿”坐落峰顶,云气环绕,时有仙鹤几只,长鸣飞过,在空中盘旋不去,如仙家灵境,令人心生敬仰。
此时虹桥不再上升,在空中作个拱形,落在了殿前一湾碧水潭边。与此同时,玉清殿里隐隐传出道家歌诀,一派仙家气势。还有那个怪声,也是越发响亮。
三人走下虹桥,来到潭边,一条宽敞石阶,从水潭边向上直通到玉清殿大门。潭水碧绿,清宁如镜,人影山影倒映其中,都清晰可见。
他们走上石阶,正要向上方大门走去,忽听水潭深处一声咆哮,声若惊雷,正是先前怪声。放眼看去,只见水潭中心突然起了一个巨大漩涡,片刻之后,只见巨浪卷起,一条巨大身影跃然而出,漫天水花扑面而来。
那青年道士却似早有防备,左手一引,身子凌空飞起,疾向后飘出两丈多远,停在半空。两个小孩哪里逃得掉,登时被淋得如落汤鸡一般。
他二人却浑然不觉,只呆呆地望着前方出现的那个庞然大物,高逾五丈,龙首狮身,遍体鳞甲,巨目大嘴,两颗锋利的獠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面貌狰狞,望之生畏。
那怪兽抖了抖身子,呼啦……又是一阵水花扑来,然后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巨首向台阶处伸了过来。
张小凡和林惊羽见那怪物一个头比他们两个人还大了许多,阳光下,锋利的牙齿清晰可见,看着它越靠越近,心中着实害怕,忍不住紧紧靠在一起,心怦怦直跳。
这时,那青年道士不知什么时候又飘了回来,单掌竖在胸前,恭恭敬敬地道:“灵尊,他们是诸位师尊特意召见的。”
那怪兽瞪了他一眼,“哧”的一声,打了个响鼻,一双大眼珠居然转了转,倒像是人在动脑子一般。然后不再理会三人,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在水潭边干地上趴了下来,打个哈欠,懒洋洋地把头低下,晒着太阳,睡了过去。
青年道士示意惊魂未定的两人继续走,道:“灵尊是五百年前我派青叶祖师收服的上古异兽,名叫‘水麒麟’。当年青叶祖师光大青云,降妖除魔,它是出过大力的。如今是我们青云门的镇山灵兽,敬称为‘灵尊’。”
说完,他又向那水麒麟卧处行了一礼,张小凡正看得出神,却被林惊羽拉了一下,见他使个眼色,便也一起恭恭敬敬地向水麒麟行礼。只是水麒麟头也不回,动也不动,倒是鼾声大作,怕是未曾看到。
三人行完礼后,继续前行。这时候张小凡内心不知道的事,水麒麟感应到他身上有邪气,才有这种举动。走过高高石阶,远远便看到金色牌匾,上书“玉清殿”三字。来到雄伟大殿之前,只见门扉大开,里边光线充足,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三清神位,气度庄严。
而在神位之前,大殿之上,站着数十人,有道有俗,看来都是青云门下。众人之前,摆着七张檀木大椅,左右各三,居中最前方又有一张,上边却只坐着六人,只有右排最后一张椅子处,空无人坐。
【未完待续】
第五章 入门
这时,殿内众人正在谈话,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带领张小凡和林惊羽来的青年道士在门外一整衣袍,恭声道:“掌门、各位师叔,弟子常箭,奉命 将两位小……”
他话未说完,突然间在这神圣肃穆的大殿之上,竟传出一声凄厉的呼喊,打断了他:“鬼,恶鬼!鬼啊!……”
常箭吃了一惊,但张小凡和林惊羽吃惊更甚,这声音虽然尖厉难听,却是耳熟至极。张小凡顾不得那么多,一下子冲进殿去,大声喊道:“王二叔 ,王二叔,是你吗?”
他心急之下,喊声中带了几分焦急,几分哭腔,众人看在眼里,心里都有些不忍。只见人群背后,大殿一侧墙角,一个樵夫打扮的中年男子,双手 抱头,紧紧蜷缩在角落之中,全身发抖,从手指缝隙间,兀自传来“鬼、鬼……”的声音。
张小凡与跟着进来的林惊羽立即认出此人正是草庙村的一名樵夫,姓王,排行老二,为人善良,整日笑呵呵的,对他们一班小孩也是极好,平日上 山打柴之余,都会带些山间野果分给众小孩。
张小凡想也不想,冲了过去,跑到王二叔身边,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大声道:“王二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村里的人都……都死了?还有 ,我娘呢,我爹呢,他们怎么样了?你说啊!”
王二叔听到张小凡一迭声地追问,似是有所触动,暂时不再说那“鬼、鬼”的话,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张小凡。
大殿之上众人登时悚然动容,一个个全都安静下来,就连坐在椅子上的人也有几位忍不住站了起来,看着这里。
只是王二叔眼眶赤红,尽是恐惧迷惑之色。他端详了张小凡半晌,却一言不发,紧皱眉头,似在极力思索着什么。
这时,青云门中有人忍不住踏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被身旁之人悄悄拉住。
张小凡见王二叔半天没有反应,只是死气沉沉地看着自己,心中大是着急,大声道:“王二叔,你怎么了?”
不料王二叔被他大声一喊,全身一抖,面上惧色大作,整个人突然连滚带爬地窜到一边,又是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口中不停地哀号:“鬼,鬼, 鬼啊!……”
大殿内叹息之声顿时四起,青云门众人脸上都有失望之色,刚刚站起的人也颓然坐了回去。张小凡还待追问,却被一旁的林惊羽一把抓住。
张小凡不解地回头,却见林惊羽眼角有泪,凄然道:“没用的,他已经疯了!”
张小凡脑中“轰”的一响,愣在原地,此时,张小凡才向大殿中人看了一眼,见场中众人都身着青云门衣着,有男有女,有道有俗。多数人身有兵刃,以长剑居多。其中在椅子上坐着的六个人,更是气度出众,卓尔不群。这六人中有三道三俗,尤其坐在正中那位身着墨绿道袍,鹤骨仙风,双眼温 润明亮的,自然便是大名鼎鼎的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了。
林惊羽当下更不多话,拉上张小凡,跑到那六人跟前,对着道玄真人跪了下去,“砰砰砰”磕头不止。
道玄真人细细地看了他二人一眼,微叹一声,道:“可怜的孩子,你们起来吧。”
林惊羽却并不起身,抬头看着这神仙一样的人物,悲声道:“真人,我二人年幼无知,突然遭此大变,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您老人家神通广大, 能知过去、将来,请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张小凡没他那么会讲话,况且此刻脑中乱成一团,也跟着道:“是啊,神仙爷爷,你要做主啊!”
众人听了,脸上都不禁露出微笑。张小凡自是童言无忌,但随后众人的眼光都落在了林惊羽身上。
林惊羽小小年纪,身处大变,又面对道玄真人这般名动天下的高人,说话仍是井井有条,条理清楚,这份冷静远胜过寻常孩童,更不用说那一无所 知,还把道玄看作神仙的张小凡了。
草庙村惨案,是青云门几百年来未曾有过之事,事情就发生在青云山脚下,青云门举派为之震动。道玄真人接到报告后惊怒交集,立即召来其余六 脉首座商量。此刻除去“小竹峰”一脉首座水月大师因故未至,其他五脉首座都在座中。
能担当青云七脉首座的人物,自然是青云门中的顶尖人物;而青云门中的顶尖人物,自然也是这世间修真炼道之士中的绝顶人物。在座之人,个个 都是目光如炬,此时都在心下说了一句:“好一块美玉。”
道玄真人微微一笑,道:“这将来、过去我是不知道的,但你们居住在青云山下,我青云门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只是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 你好好回答。”
林惊羽点头道:“是,弟子知无不言。请真人问话吧。”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你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林惊羽一呆,道:“回禀真人,我昨晚只记得在家里床上睡觉,但早上醒来却和小凡一起躺在野外一棵松树下,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小 凡叫醒了我,我们一起跑回村去,便见到那、那、那个景象,就吓晕过去了。”
道玄真人一皱眉头,看向张小凡,道:“是你叫醒他的,那你又是如何呢?”
张小凡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到那里去了,醒过来看见惊羽在我旁边,我就叫醒他了。”
道玄真人和其他各位首座对看一眼,眼中都有迷惑之意。若有高人搭救,却为何只救这两个小孩,若不是,却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道玄真人沉吟了一下,道:“那就是说,你们对昨晚之事一无所知了?”
二人同声道:“是。”
道玄真人叹了口气,叫了一声:“宋大仁。”
“弟子在。”一个青云弟子应声而出,高大魁梧,作俗家打扮。刚才他所站的位置处在一位坐着的矮胖之人身后,看来是那人门下弟子。
道玄真人道:“是你最先发现草庙村一事的,你便把当日情况再说一遍吧。”
宋大仁声音洪亮,道:“是。今日一早,弟子和几位同门师兄弟办事归来,经过草庙村上空时,弟子无意间低头,竟发现村里有两百多具死尸堆在 一起,惨不忍睹。弟子等人连忙下去查看,最后只找到这两个小孩还活着。见他们昏迷不醒,便先让一位师弟送了回来。后来又在村边茅厕之内,”他手一指缩在墙角的王二叔,道,“发现了此人。只是他目光呆滞,精神恍惚,无论弟子如何询问,他都不答,只反复说着‘鬼、鬼、恶鬼’这些话。”
林惊羽身子抖了一下,颤声道:“这位大哥,请问你们清点过人数了吗?”
宋大仁眼中有同情之意,道:“我找到了一位平日与你们村里交易柴火的师弟,他对你们村村民的情况很是熟悉。经他辨认,再经过我们点数,草 庙村四十二户人家共二百四十七人,除了你们三人,尽数死了。”
尽管心里早有预感,但听到宋大仁明白肯定的话后,林惊羽与张小凡仍是禁不住眼前一黑,几乎又要晕过去。
道玄真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左手轻拂,袍袖内飞出一颗红色小珠,飞到张、林二人身前,在他们额上、心口滚了几滚,顿时有一股清凉之气透体而 入。不知怎的,他们心中原来紧绷绷的神经似乎也松了松,顿觉心力交瘁,忍不住便躺在这大殿之上,睡了过去。
道玄真人挥了挥手,站着的众弟子纷纷行礼,然后依次退了出去。大殿之内,只剩下了他们六人。
这时,那矮胖之人道:“掌门师兄,你现下用‘定神珠’暂时安定了他们,但他们醒来之后,你准备如何处置?”
道玄真人沉吟了一下,转头向坐在左首第一位的道人,问道:“苍松师弟,你意下如何?”
苍松道人身材高大,面貌威严,是青云门“龙首峰”一脉的首座。在青云门中,除了道玄真人的长门,便以他龙首峰一脉声势最盛。苍松生性严峻 ,除了管理本脉弟子之外,还兼管整个青云门中刑罚之事。青云弟子平日里对掌门道玄真人固然敬仰万分,但最害怕的,却是这个不苟言笑的苍松首座 。
当下苍松道人两道浓眉皱起,过了一会儿,才道:“此事疑点甚多,一时间怕是查不清楚。但草庙村村民一向质朴,我们不可对他们的遗孤置之不 理。我看还是把他们二人收归门下吧。”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两个孩子身世孤苦,我们是要照顾他们。只是我已多年不收徒了,不知哪位师弟可将他们收 到门下?”
这时,那矮胖之人,即青云门“大竹峰”一脉首座田不易,道:“掌门师兄,依我看来,最好不要让他们二人同归于一人门下。他们身世相近,若 待在一起,每见对方,都会想起往事,如此戾气不绝,只怕日后不好!”
道玄真人想了想,道:“田师弟言之有理。他二人小小年纪,遭此大变,我们当要好好化解他们心中的怨恨,如此的确不宜让他们共居一处。那就 需要两位师弟来收留他们了。”说着,他向众人看去。
只见其他五脉首座,以苍松为首,田不易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都落在了林惊羽的身上,溜溜打转,不肯离去,却无人去理会一旁的张小凡。
修真之道,资质极其重要,世间常有所谓天才一朝悟道,即胜过百年修行一说。而青云门人,对此更是深有体会。当年青云门穷途末路之时,只靠 一个惊才绝艳的青叶祖师,虽年纪轻轻,但天资过人,参破前人古卷,修行远胜于历代先人。把一个小小青云门,搞得生气勃勃,兴旺无比,到如今更 是天下正道领袖。
名师固然难求,但资质上佳的弟子同样难得,林惊羽天资过人,根骨奇佳,这青云门各脉首座自是一眼便看上了。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那田不易咳嗽一声,道:“嘿嘿,掌门师兄,你知道我大竹峰一脉一向人丁单薄,那我这次就替你解决了一个吧。”
说罢,手正要指向林惊羽,却被身旁的“朝阳峰”首座商正梁抢先起身,挡在了身前,对道玄真人道:“掌门师兄,今日我一见这孩子便觉得与他 极是投缘,想是与他有宿缘在,不如便让他投入我的门下吧。”
青云门历史悠久,各脉表面和气,但内部都有互相较劲的意思,眼看着这林惊羽资质过人,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是下一个青叶祖师,何况收入门下最 不济也只是多个弟子,却不可让其他各脉得到机会。本来以道玄真人的威望,谁都是不敢争的,偏偏道玄自己说了不收,这种好事哪里可以错过?
商正梁话音刚落,便有“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在一旁道:“商师兄,你门下已有的四百弟子,个个都与你有宿缘的话,你的缘分未免也太多了。 ”
商正梁脸一红,正要说话,田不易却抢先道:“天云师兄说得对啊,说到弟子人数,你们各脉都是数以百计,唯有我大竹峰一脉却只有七人,也太 不像样子。不如……”
这时苍松道人却打断了他,道:“田师弟,这两个孩子身世如此可怜,我们要给他们的是最好的照顾,而不是顾及我们自己什么人数多少。”说完 ,他转头向道玄真人一拱手,道,“掌门师兄,这孩子的确是块好材料,请让我将他收入门下,我必悉心教导于他,令他成才,以告慰草庙村诸位亡灵 。”
道玄真人沉吟了一下,田不易、商正梁等人心里都暗呼不妙,果然过了一会儿,道玄真人道:“苍松师弟说得也有道理,那就让他投入你的门下吧 。”
苍松微微一笑,道:“多谢掌门师兄。”
众人看在眼里,他们与苍松同门已久,知道苍松平日不苟言笑,今日微笑已是内心极为欢喜,都不由得暗暗气恼。只是道玄真人说了话,而苍松的 龙首峰一脉实力又大,只得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道玄停了一下,又道:“那这一位……”
商正梁咳嗽一声,闭上眼睛;天云眼望大殿的天花板,似乎突然发现那里的图案特别美丽;田不易嘿嘿干笑了一声,忽然睡意来袭,便要沉沉睡去 ;而刚才还没插上嘴便已被人抢走的另一脉“风回峰”首座曾叔常干脆便入了定,似乎从一开始便没理会这里的事。
只有大获全胜的苍松道人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但却掩不住心里的笑意。
道玄真人不禁也有些尴尬,但他是何等人物,自然不会说什么这个资质差你们难道就不要的话,只是心念一动,立时便找到了一个替死鬼。
“田师弟。”道玄真人的笑容此刻看来如此和蔼。
田不易心头一跳,立刻跳起,正要说话,却被道玄真人抢先道:“草庙村之事是你门下弟子宋大仁首先发现的,看来这孩子和你大竹峰一脉还是很 有缘分,既然如此,还是你收到门下吧。”
田不易大急,张小凡看着资质一般,收到门下只是个累赘,他自然不喜。他正要分辩推脱,但道玄真人如何肯让他有说话的机会,抢道:“好了,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诸位师弟也要注意调查此事,明白了吗?”
苍松等人一齐站起,齐声道:“是。”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咳嗽几声,不去看田不易的样子,快步走进了后殿。待他的身影在大殿中消失后,青云门玉清殿上,突然有大笑声透了出来。
大竹峰门下弟子宋大仁一直在玉清殿门外等候,好不容易等到诸位师长出来,迎了上去,却见师父田不易手上抱着张小凡,不禁一愣,道:“师父 ,怎么了?”
田不易一见是他,心头一阵气恼,怒道:“什么怎么?是傻了不是!还不快接过去?”
宋大仁连忙把仍在沉睡的张小凡接了过去,田不易怒气冲冲,眼角却偏偏瞄到同时走出的商正梁、天云等人兀自偷笑不已,心下更是恼火,对宋大 仁大声道:“还不走?在那里发什么呆!”
说罢,也不理会其他人,右手虚空一划,赤色光芒闪过,一柄赤色长剑被他祭起,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飘到剑上,就此破空疾驰而去。
宋大仁一时摸不着头脑,但至少也明白自己应该是多了个师弟。他看了看怀中的张小凡,忍不住道:“小师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张小凡兀自沉睡不醒,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已在不知不觉间转过了一个大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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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拜师
张小凡悠悠醒来,怔了半晌,缓缓坐起,往事如潮水,一时涌上心头。
恍如噩梦!
“你醒来了啊,这就好了。”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走进一人。
张小凡抬眼看去,认得是当时在通天峰上见过的宋大仁,身形高大,相貌粗豪,以他现在的心境,不知怎的,看到这认识的人,却有几分亲切。
“宋大哥。”张小凡叫了一声。
宋大仁虽是个大汉,此刻心下也不禁有些怜惜,他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张小凡的头,柔声道:“小师弟,不必难过,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不要拘束!我先带你去厨房吃点儿东西。“
在路上宋大仁微笑着把田不易已收他为徒一事说了一遍。也把大竹峰的师兄弟情况和张小凡说了一遍。
大竹峰宋大仁是大师兄,依次往下有吴大义、郑大礼、何大智、吕大信、杜必书。
在厨房吃过东西,宋大仁便带着张小凡来到大竹峰主殿”守静堂“。青云门大竹峰一脉上下人等,此刻都集中到了守静堂中,这里红砖铺地,红瓦 石柱,大堂正中地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太极“图形,总的来说很是简朴。
堂前摆了两张椅子,坐着二人,一人是田不易,另一人是个安静端庄的美妇,看上去三十多岁,风姿绰约,在她身旁站着个小女孩,眉目清秀,一双明眸水汪汪的,极是灵动,惹人怜爱。
张小凡看到这个美丽的女孩子,登时身子一震,这,就是自己的师姐,田灵儿。
至于其他五名男弟子,一字排开,站在下首,或高或矮,或壮或瘦,此刻的目光都落到了张小凡的身上。
宋大仁走到堂前,恭声道:”师父、师娘,弟子把小师弟带过来了。“田不易哼了一声,颇有些不耐烦,倒是那美妇苏茹多看了张小凡两眼,道:”大仁,他睡了一天一夜,怕是早就饿了,你先带他去吃些东西吧。“她的声音温柔悦耳,张小凡忍不住向她多看了一眼,见这位师娘容貌端丽,不禁眼中闪现出一丝狂热,望着师娘了,发现师娘居然是如此的成熟美丽。
连张小凡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此时,居然很喜欢师娘和师姐的美丽性感。
宋大仁道:”回禀师娘,我刚才已经带小师弟去厨房吃过了。“
苏茹点了点头,看了田不易一眼,不再说话。
田不易又是冷哼一声,道:”开始吧。“
张小凡不明所以,只听宋大仁在身后悄声道:”小师弟,快跪下磕头拜师。“
张小凡立刻跪了下来,对着田不易”咚咚咚“连磕了十几个头,又重又响,回荡在守静堂中。
”哈哈……“却是那小女孩田灵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茹微笑道:”好孩子,磕九个就可以了。“
张小凡”哦“了一声,这才停下,抬起头来,众人见他额上红了一片,忍不住都露出笑容。
田不易看在眼中,更觉得张小凡愚钝不堪,一想到以后 要教这等白痴,他原本颇大的头似乎又大了一圈。
”好了,就这样吧。“田不易心情糟糕,挥手道,”大仁,他就由你先带着,本派门规戒条,还有些入门道法,就由你先传授。“
宋大仁应了一声:”是。“随后有些迟疑,又道,”不过师父,小师弟年纪尚小,这入门弟子的功课……“
田不易白眼一翻,道:”照做。“
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便向后堂走去,众弟子一齐躬身,道:”恭送师父。“
田不易一走,守静堂上气氛便轻松下来。还没等旁人开口,小女孩田灵儿已然闪到张小凡跟前,盯着他细细看了两眼,张小凡见她芙蓉一般的可爱脸庞在眼前晃动,年纪虽小,但已是个美人坯子。他在草庙村时,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同龄女孩,不由得脸上一红。
”哈。“田灵儿如发现珍宝一般,指着张小凡回头大声笑道,”娘,师兄,你们看啊,他见了我会脸红呢。“
堂上哄然大笑,张小凡脸色越发红了,苏茹走了过来,笑骂道:”灵儿,不许欺负师弟。“
田灵儿做了个鬼脸,但丝毫不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站直身子,对张小凡道:”喂,快叫我师姐。“
张小凡心中本有几分恼意,但眼前飘过田灵儿明眸皓齿,动人身姿,心中一阵迷茫,忍不住便叫了出来:
”师姐。“
田灵儿在大竹峰上一向排名最末,如今居然有了个比自己还小的师弟,心中极是欢喜,当下做老气横秋状,道:”乖,小师弟,以后要听师姐的话 哦。“
张小凡呐呐应了一声,道:”是。“
苏茹拉过女儿,道:”不许胡闹。“又向宋大仁道,”大仁,小师弟年纪还小,那功课怕是有些吃力,你多照顾他一点。“
宋大仁恭声道:”是。“
旁边另外五个弟子站在一起,嘻嘻哈哈,眼光瞄来瞄去,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正在这时,苏茹转过身来,看了守静堂上这几个弟子们,忽然哼了一声,脸色微沉,一股英气却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片刻之间,大竹峰众弟子自 宋大仁以下,嬉笑声顿止,个个张口结舌,大祸临头的表情。
苏茹清了清嗓子,道:”你们……“
”师娘!“一声呼喊,却是宋大仁额头有汗,急喊而出。
苏茹眉头一皱,道:”怎么?“
其余五个师弟亦异口同声道:”大师兄,你要干什么?“
宋大仁急道:”师娘,小师弟刚刚入门,弟子奉师父命,要传他门规、戒条以及入门功课,这就忙去了。“
苏茹沉吟了一下,点头道:”说得也是,你去吧。“
”什么?“剩下的五个师弟齐声喊道。
宋大仁干笑两声,二话不说,上前刚想抱起张小凡,不待他开口询问,立即便往外走,口中道:”小师弟,让师兄我找个僻静所在,先教你本门门规… …“
田灵儿笑着跟了上去,大感有趣,只听身后有人大声骂道:”大师兄你恁地无耻!“”懦夫!“
……
堂上登时一片安静肃然。
只听苏茹没好气地道:”你们这些个不成器的家伙,一看到我要考校你们修行便怕成这副德行。再过几年就是青云门十年一度的‘七脉会武’,上 一次你们已经把我和你们师父气得半死,就连我回小竹峰都要被水月师姐取笑。这一次要是再和上次一样狼狈,我连小竹峰都不敢回了。别废话,你们 五个一齐上吧……“
这时候张小凡望着师娘背影发现这纤细的柳腰,翘起的丰满肥臀,然后是一双修长的美腿,脚上那双绣花鞋,整个身体看起来十分修长,又曲线玲珑,凹凸有致,透着一股成熟的韵味,令张小凡忍不住地望,只是突然之间心神一震,张小凡发觉自己这是怎么了,身体内有股莫名的气在生长,小凡立刻收了收心神。听见大师兄的呼唤,随后走去。
宋大仁大步流星,出了堂口便直往后山而去。张小凡伏在他的肩头,两旁树木”呼呼呼“向后退去,速度极快。
在他们身后的田灵儿不知何时祭起了一条朱红玉绫,通体呈淡淡琥珀颜色,几似透明,散发道道红霞,显然是仙家法宝。此刻田灵儿便悠哉悠哉地站在红绫之上,手中随便做了个引诀,那朱红玉绫便载着她飞到半空,紧跟在宋大仁的身后。
这般奔走了一会,三人来到后山一个小山坡前,宋大仁停了下来,放下张小凡。田灵儿也落下地,手诀一收,”琥珀朱绫“如有灵性一般,自动卷起,盘在她的腰上,看去好似一条好看的红色腰带。
这片山坡上长满竹子,有粗有细,成片成林,很是茂盛。不过细看之下,这里的竹子却与寻常不同,在竹节处都呈现黑色。
宋大仁指着这片竹林,对张小凡道:”小师弟,我们大竹峰一脉的规矩,初入门的弟子,每日都要到此处砍伐竹子。你年纪尚小,头三个月里每日就砍上一棵吧,至于粗细随你好了。“
张小凡微微一笑,他对于砍这东西是早有准备,当下笑道:”大师兄,我砍过柴的,不必担心。“
宋大仁看他样子,欲言又止,笑道:”那就好了。我们慢慢走回去,我指给你看来时路径,以后你自个儿来,顺便也与你说一下门规戒条。“
田灵儿在旁边笑道:”大师兄,你干嘛急急跑这么远来却说些不关痛痒的话,还要慢慢走回去,是怕被我娘打吧?“
宋大仁脸色一红,不去理她,只对张小凡道:”小师弟,你记好了,本门门规第一条,首重尊师……“
这时天色已迟,太阳落到西边,天际晚霞灿烂。夕阳照在大竹峰上,这一大二小缓步向山前走去,远处峰前屋宇处,不时传来一声声长长犬吠,中间还夹杂着某些可怜人的尖声呼痛。
【未完待续】
第七章:初始
晚饭时分,天色已暗了下来。
大竹峰上,后山是整片整片的竹林,众人的建筑房屋都在前峰,最大也是最重要的是主殿守静堂,田不易夫妻和女儿三人便住在其中的后堂。守静堂旁边就是众弟子起居的回廊小院,不过因为人数太少,屋比人多,每人独居一室,就连新来的张小凡也有了一间。单论居住条件,大竹峰却是难得地胜过了同门各脉。
这时众弟子都聚集到厨房外头的饭桌上,负责膳食的老六杜必书一盘盘将饭菜端上桌来,荤素都有,卖相看着一般。
众弟子依次落座。厅中长桌的右边,宋大仁坐在最前头,张小凡恭陪末座。在桌头和对面各放着一张大椅和两张小一些的椅子,看来是为了田不易一家人准备的。
张小凡看了看身边还空着的位子,那是正在忙碌的老六杜必书的座位,过了一会儿,杜必书终于端完了饭菜,洗净了手,坐回位子,与众人一起等待师父。
杜必书看上去颇为年轻,脸瘦而尖,眼珠贼溜溜地颇为灵活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机灵。他坐下之后,看了看张小凡,微笑道:“小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张小凡老老实实地道:“张小凡。”
杜必书点了点头,一指自己,道:“我是你六师兄杜必书。”
张小凡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六师兄你好。”
杜必书轻咳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等一会儿你来尝尝师兄的手艺。”
张小凡见这满桌饭菜香气袭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用力点头。
突然众人脸色一怔,都站了起来,面向门口,迎接师长。片刻之后,田不易矮胖的身子出现在门口。
田不易坐在自己那张大椅子上,挥了挥手道:“吃饭吧。”
吃完饭后,宋大仁将张小凡带去了他的房间。
张小凡回到屋中,关上房门,刹那间顿觉整个世界突然静了下来,没有一点儿人声。他默默地走到桌前,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无事可做,便吹灭了灯火,脱下外衣,躺到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啊!”
黑暗中,张小凡一声低喊,带着几分恐惧之意,从床上翻身坐起,喘息不止。忽地胸口一松,一物从贴身小衣中滚了出来,掉在地上。
张小凡吓了一跳,俯身拾起,却是那颗深紫色、暗淡无光的圆珠,珠子的中间有一个细孔,看来是当日普智穿在翡翠念珠上的。这些天来他遭逢大变,早已忘了此物,现在才想起普智当时交代要把此珠丢掉。
想到这里,心中忽然间一苦,他爹娘没留什么给他,普智与他缘浅,但一夜相聚,却也与亲人一般,而这颗难看的珠子,便是普智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张小凡抬起手,把这珠子举到半空,对着月光,衬着月华清辉,只见这珠子颜色居然变浅了些,化作淡紫色,呈半透明状,隐约看见里边有一股淡淡青气旋转不停,似有灵性一般,欲破壳而出。只是他每次接近珠子表面,该处都会亮起一个小小的“卍”字符文,将青气挡了回去。
张小凡看了半天,心中不觉倒有几分喜爱,又念及这是普智唯一留念的东西,心里便实在是舍不得丢掉。想了一会,便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红绳,那是他爹娘给他系上保佑长命平安的。一般人家都会挂些金牌、银锁,但他家里贫苦,只得以一条红绳代替。
当下他用红绳将这珠子穿上绑好,挂在胸前贴肉处,不觉冰凉,倒还有些温暖之意。他自顾自地笑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用手轻轻按了一下胸口,然后转身走回房间,又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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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传艺
“张小凡!”
一声大喊,声音甜美,却是震耳欲聋。张小凡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突然间只见一张大口,两排尖牙,横在眼前,顿时吓得大叫一声“啊!”
“咯咯咯咯……”一阵笑声从后边传了过来。
张小凡好不容易定下神来,这才看清眼前原来是一条大黄狗,足足有半人来高,一身光泽鲜亮的黄毛,趴在自己床上,口中舌头半吐,双目炯炯有神,正盯着自己。而在黄狗后边,田灵儿一身红衣,紧身打扮,在那里笑弯了腰。
张小凡问了一句:“师姐,什么事啊?”
“什么事?”田灵儿微笑着说了一句,忽然面色一肃,叉腰皱眉大声道,“天都亮了,你还问我什么事?快点儿起床,我与你一道上山砍竹子去。”
张小凡一呆,奇道:“你也要去?”
田灵儿道:“废话,本脉弟子入门头三年都要上山砍‘黑节竹’,我十岁开始,今年是最后一年了。喂,你还赖在床上?”
田灵儿喊了一声:“接着。”扔了一把柴刀过来。
他随着田灵儿走出房去,只见天色尚早,还是清晨时分,走出回廊看向后山,远处还有朦朦胧胧的雾飘荡在山间。
这两人一狗,就这么走向大竹峰的后山。
走了小半个时辰,张小凡已累得呼呼直喘粗气,两腿酸疼,疲惫不堪。
田灵儿走在前头,看他这副模样,哼了一声,道:“真没用,停下歇歇吧。”
张小凡连忙点头,一屁股坐了下来,拼命喘气,那条大黄狗此刻却不见了身影,也不知又钻到哪儿去了。
张小凡喘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气来。他望着田灵儿看的目瞪口呆,一张诱人的樱桃小口长得大大的,那样子说不出的可爱,张小凡看着,忽的心中涌现出一丝冲动,若是……若是能够亲吻一下师姐的红唇,那该有多好……
此时的张小凡,丝毫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内心,已经开始不断地涌现出一种龌龊的心理,这全都是因为,他在普智和尚传功时也将噬魂珠里面的功法传到他的内心,注入了淫邪的思想。此时的张小凡,正慢慢被这种淫邪的思想,推向一个深渊。
张小凡回过神来,脸色阴晴不定,呐呐道:“我现在已经休息够了,这就走,就走!”说完拿起柴刀,噔噔噔地迈开脚步,向山上跑去,居然速度不慢。田灵儿看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跟了上去。
二人已走到竹林前,张小凡对田灵儿道:“师姐,我刚到通天峰上时,还看到了一只比大黄大好多倍的大怪兽,听大师兄说那叫‘水麒麟’,大黄也是和它一样的灵兽吗?”
田灵儿走进了竹林,摇头道:“不是,灵尊是上古异兽,洪荒灵种,远远胜过了大黄,不能比的。”
说话间,她带着张小凡穿梭林间,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细竹较多的地方,此处的黑节竹一般都只有手指粗细,纤细得很。
“就是这里了,你往后三个月里每天砍一根就可以了。”田灵儿一本正经地道。
“这么细的只砍一根?”张小凡讶异道。
田灵儿哼了一声,道:“你砍着试试看。”
张小凡点头,拿起柴刀走到一根细竹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挥刀砍了下去。只听一声脆响,柴刀竟然如中顽石,震得张小凡手心发麻。那根细竹被他一砍,向前倾斜,片刻后又弹了回来,张小凡躲闪不及,头上被竹枝狠狠打了一下,疼痛不已,留下了一道红印。
“咯咯……”田灵儿笑弯了腰,好一会儿才道:“你就在这儿砍吧,我要去做自己的功课了。”说完,笑着转身离去。
张小凡摸了摸脸上被打疼的地方,只见那竹子被砍的地方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天早上,张小凡一个人在此面对着那根黑节竹,砍、劈、锯、磨、压、折,无所不用其极,过了两个时辰,日头升到了天空正中,他全身大汗淋漓,手足也酸软无力,却也只是把这根黑节竹弄出一个小口子来。
田灵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回去吧。”说着就向林外走去。张小凡心中又羞又愧,暗下决心,来日必将用十二分努力,做好功课。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大竹峰起居之所时,已是正午时分,田灵儿一声不吭地向守静堂后边走去。张小凡怔了一下,艰难地移动着步伐,走向自己的房间,在回廊门口,却见大师兄宋大仁站在那儿。
宋大仁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怎么样,小师弟,累了吧?”
张小凡强笑了一声,却是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这一日午饭时分,田不易问了几句张小凡功课情况,田灵儿添油加醋地大大数落了张小凡一番,说得张小凡脸色通红,不敢抬头。
田不易听着女儿的话,连连摇头,末了手一摆,只说了两个字:“吃饭。”
田不易是懒得去骂张小凡,但在张小凡看来,却觉得师父很关心自己,偏偏自己做得不好,师父也不责骂,宽宏大量至极,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恩师。他心中自觉惭愧,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在心中暗暗发誓,日后必定刻苦修行,以报师恩。
饭后,田不易照例迈着他的八字步,大摇大摆地晃了两下,便又回他的守静堂去了。其他弟子则纷纷向练功场所太极洞走去,只有宋大仁与张小凡一起来到房间,道:“小师弟,本派道法极重根基,你初入门,我先传你基础道术,你记牢之后,自行修炼,若有不明之处即来问我,知道了吗?”
张小凡连连点头,心中一阵激动。
宋大仁脸色一整,正色道:“另有一事,我不得不正告于你:本门奇术,精深神妙,邪魔妖人,多有窥探。你需立下重誓,学成之后,若非本门弟子,绝不传于外人。”
张小凡心中一动,忽有些恍惚,但随即清醒,小小脸庞上有坚决之色,道:“是。苍天在上,弟子张小凡日后若泄露青云门道法秘密,必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宋大仁微笑点头,让他在桌前坐下,先教他如何打坐、冥思,再粗略说了一下人体经脉和精气运行,最后便传了他“太极玄清道”第一层的修行法门。
“太极玄清道”便是青云门诸般奇术妙法的根本,乃是两千年前青云子于那无名古卷上领悟而出,经历代青云门宗师精研,时至今日,已是夺天地造化、玄妙无比的无上道法。
太极玄清道共有玉清、上清、太清三个境界,青云门下弟子,包括许多聪明才智之士,终其一生,也突破不了玉清境,不过饶是如此,只是玉清境顶层的修行,亦已是世间罕有。
青云门中人数如今超过三千人,但能突破玉清境进习上清境界的,以掌门道玄真人为首,也不过二十余人而已。但只这二十余人,青云门便是当今修真中实力最强、最深的门派之一。至于传说中无上之境的太清境界,相传只有当年不世出的奇才青叶祖师修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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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佛与道和魔
宋大仁说:“太极玄清道修习过程从易而难,玉清境第一层境界大多数人在第一年即可修成,但自此往后,艰深困难处便显现出来。第二层一般人便要修习五年。第三层更是个分水岭,资质稍差的便一生都停滞于此,好一些的修习个三四十年也不稀奇。”
接着,宋大仁又与张小凡说了些修行过程中要注意的地方,最后正色道:“小师弟,最后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本门修行贵在循序渐进,脚踏实地。若贪功冒进,只怕贪心不足,反有大祸。成与不成,原是命定,不必强求。如妖魔外道,异端邪术,欲求不满皆欲速成,最后多半反遭天谴,可怜可悲。你要小心了。”
张小凡悚然心惊,忙道:“是,大师兄,我知晓了。”
宋大仁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那就先这样吧,太极洞那边要把太极玄清道修炼到三层以上的弟子才能进去修炼。在这之前,你就先在自己房里修习吧。这里很是清静,师父、师娘一般也不来,你自己要努力了。”
张小凡送走了宋大仁,返身回到屋里,关好房门,心下说不出的兴奋,连早上砍竹的疲劳也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他深深呼吸,静下来,慢慢走到床上,按宋大仁传授的姿势打坐,闭上眼睛,在心中把宋大仁传授的太极玄清道玉清境第一层的法门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正要按之修习,忽然心中一动,猛地睁开双眼,失声道:“不对啊!”
宋大仁传授给他的玉清境第一层在太极玄清道中本是最粗浅的修习法门,功用只在两个字:练气。修炼之人,静坐之下,放开心念禁制诸般烦恼,引天地灵气入体行大周天运转,借此与天地一息,进而感悟天地造化。若能引入灵气在体内连行三十六大周天,则自身经脉已然稳固,便可修炼更高境界。
这种修习法门,本是道教数千年来千锤百炼之法,绝无任何差错疑义,但此刻张小凡心中,思索着这道家真法法门,心思却如急风暴雨摇摆不停。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今日所听到的,与当日普智和尚传给他的那套口诀、修行方式竟是截然相反。
其实张小凡不知道,太极玄清道固然是道家的无上妙法,但普智在他身上发大宏愿,寄予一生期望,所传的那套口诀,却也是佛门的至高法道——大梵般若。而在张小凡身上还有属于魔的功法,也是普智传他功法时另外的口诀,只是他现在没有明白。
三种大法,不同的修习方式。
三套法门截然相反,却弄得张小凡苦不堪言,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中,他除了每日风雨无阻地上山砍竹外,便用心修炼这两大法门。只是他修练太极玄清道刚有小成,全身孔窍初开,灵气入体,接下来的大梵般若却又要强关上各处孔窍,入寂灭之境,不由得前头努力,几乎尽付流水。
这三个月来,张小凡除了修行功课,闲暇时忙前忙后,乐于助人,人也老实,众人都很是喜欢他。山居寂寞,便是一向骄纵的田灵儿,突然间多了一个和自己年岁相近的玩伴,纵然表面上时常呵斥,心里却也是有几分欢喜的。
他每日清晨与田灵儿一道上山砍竹,寻常弟子修习太极玄清道后三个月已可砍断黑节竹,张小凡居然到半年之后才砍断了第一根黑节竹。不过每日里风雨无阻,他身子倒练得颇为壮实,至少上山再也不会气喘如牛了。
张小凡居处僻静,白天修行太极玄清道,深夜再练大梵般若,如此时光悠悠,忽忽而过,不觉已过了三年。
这三年中,张小凡成长了不少,已14岁,因着每日砍竹的缘故,身子倒也壮实,而张小凡和田灵儿此时的关系,也远远比之前要好得多,要知道,张小凡木木呐呐,在田灵儿眼中他不过就是个可爱单纯又有些笨的弟弟而已,张小凡每次看到自己的师姐的时候,心中却涌现了一股冲动,他不想失去这个女子。
所以接下来的情况就是,张小凡每日砍完竹子,就给田灵儿聊东聊西,包括自己以前在草庙村趣事等等,本来田灵儿的岁数要比张小凡大上两岁,但是如今却好像是田灵儿是张小凡的妹妹一样,对他佩服不已。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张小凡自己都没发觉,他如今每天早上起来,都会一柱攀天,并且,当他看到田灵儿和端庄秀美的苏茹的时候,心中都会涌现出一丝强烈的冲动,他很想……很像搂住这两个美人儿,好好亲亲她们……
【未完待续】
第十章:幽谷
清晨张小凡来到山上,深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拿着柴刀走进了竹林。
走了一会儿,突然“噗”的一声闷响,张小凡只觉得脑门一阵疼痛,是被一物砸中了额头。他低头一看,地上滚动着一枚松果。这里前后左右都是黑节竹,竹笋倒有许多,但松果是决然没有的。
张小凡忍痛抬头看去,只见在这棵黑节竹上,趴着一只灰毛猴子,手中抓着几枚松果,尾巴倒悬在竹枝上,“吱吱吱吱”尖声笑着,大有幸灾乐祸的样子。
张小凡呆了一下,这三年来他从未在竹林中见过猴子,而且大竹峰上几乎都是竹林,只有山阴处深谷里有一片松柏野林,看来这猴子是在那里生活的,今日不知怎么跑上山来了。
大竹峰挺拔险峻,虽没有通天峰高过云天,却也直入云海,从山脚往上攀登,几乎无路可行,青云门中弟子多是御空来去。
张小凡修为粗浅,除了每日砍竹,日常也曾听师兄们谈论过,大竹峰后山深谷中松柏野树成林,幽深难测,人迹罕至。当年大竹峰一脉的祖师也曾有人御剑去深谷探查过,但那里只是原始森林,无甚奇异之处,倒是有不少猛兽、毒虫,但也从不出谷,所以这些年来也相安无事。
他正想着,忽见那猴子手一抬,他心中一跳,连忙移开,果然又是一枚松果砸了下来,若不躲闪,又要遭罪。
那灰猴见他闪了开去,尖叫两声,面有怒容,倒似乎责怪张小凡躲开一样。
张小凡冲着那猴子做了个鬼脸,不去理它,走了开去,心想这猴子居然以砸人为乐,倒也少见,真是无知畜生。他走了两步,忽听耳后风声响起,躲闪不及,“噗”的一声,后脑勺又被坚硬松果砸中,这一下力道不轻,张小凡只觉得眼前一黑,忍不住叫了一声。 只见那猴子在竹枝上拍掌大笑,晃来晃去,大是欢喜。张小凡心中大怒,冲过去猛摇竹子,偌大一根黑节竹被他摇得左右乱摆,但那灰猴只用尾巴缠在竹干上,任他摆来摆去,全然不惧,反而“吱吱吱”笑个不停。
张小凡满心怒火,恨恨地下山,不去理那猴子。
这一日晚饭前,田灵儿把张小凡拉到一边,偷偷问道:“小凡,你头怎么了?”
田灵儿红唇一扁,不由得笑了出来,脸颊现出两个小小酒窝,当真是秀美逼人。张小凡下身莫名一热,有股莫名的气在疯狂生长。
第二天清晨,田灵儿身上一袭红衣,在前头蹦跳着走路。张小凡跟在后头,看前方那个美丽女孩,便如一朵红云一般,在山间轻轻飘动,随着山风,似乎还隐隐有淡淡幽香传来。他心中一阵恍惚,体内的气开始乱撞,张小凡只能用其它的气将它压下来。
“吱吱吱”,突然,头顶响起了熟悉的尖叫声。
正在此时,竹林间忽然红影一闪,田灵儿踏在“琥珀朱绫”之上,御空而来,疾如闪电,五指成爪,向那猴子抓去。 两人一猴如此一路追跑,也不知追了多久。
张小凡面前,出现了一道悬崖,只见猴子正在用手指调拨他们。
他正着急处,忽听破空之声传来,抬头只见田灵儿红衣飘飘,御空而来,向他伸出一只玉也似的手,叫道:“上来。”
两人正冲悬崖只觉红衣如云,飘在眼前,师姐背影也如九天仙子一般,清丽无比,更有淡淡幽香,飘入鼻中,他心中一阵欢喜,下身如巨龙苏醒。
田灵儿哪里想到身后那小男孩诸般怪想,全副心思都在前头那只灰猴身上。
眼看便要抓到猴子,张小凡忽然脑中“轰”的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两下,一股恶心欲吐的感觉从五脏泛起,直冲脑门,片刻间全身都抖了起来。
张小凡下意识地向胸口看去,觉出那股暖气出自普智送他的那颗深紫色的珠子。与此同时,前头的田灵儿身体忽然抖了两下,身子一软,竟是跌了下去。
两人登时便从半空摔了下来。
张小凡走到依旧昏迷的田灵儿身旁。把灰猴放下,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气,那灰猴也松了口气,趴在地上,眼睛滴溜溜乱转,却不逃走,只是看着张小凡。
张小凡解开衣襟,拿出那颗用红绳系住的珠子细细查看,只见原本深紫色的外表已化作淡紫色,内里那股青气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盘旋速度竟是快了十倍,转个不停,四处冲撞那珠子外表。与以前一样,青气每撞一次,都会有佛家真言“卍”字出来挡住。而刚才救了张小凡的那股暖意,也正是从这真言上传出来的。
只是张小凡却分明看到,与自己三年前初次发现时相比,那些佛家“卍”字真言无论在大小还是亮度上,都已逊色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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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异变
张小凡看了那珠子半晌,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除了看到颜色亮度差了些,其他倒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只得又放回胸前。他向身旁的田灵儿看去,见她仍是昏迷,但脸上已渐有血色,情况好多了。
便在此时,张小凡忽觉胸口一热,片刻间只听“咔咔咔”几声闷响,似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一般。他大吃一惊,连忙从胸口掏出那颗珠子,顿时吓了一跳,只见整颗珠子青光大盛,内里青气如狼似虎,拼命撞击珠壁,而阻止它的“卍”字真言越发脆弱,越来越暗淡无光,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张小凡哪里知道,这看似平凡无奇的珠子,其实却是名动天下的至凶之物——“噬血珠”。而它里面隐藏着吸精噬血的异能,还可以影响人的心神。
天音寺普智神僧于三十年前在西方大沼泽发现了此凶珠,那时方圆十里之内,白骨累累,已无活物,可谓是生灵涂炭,怨气冲天。 普智慈悲之心大动,遂以佛门大法将之收起,之后日夜以佛家降魔秘法施行于上,震慑邪力,但这珠有影响它人心智的能力,时间长了,对噬血珠的持有人反噬严重,但对其修炼也有益处,只要定期将邪气排出体外,就能减少噬血珠对人的影响。
不料草庙村一战,普智为神秘黑衣人连番重创,几近油尽灯枯,虽然黑衣人亦负伤遁逃,但普智知他未伤根本,又料其对“噬血珠”志在必得,自己服下“三日必死丸”后只能强延三日寿命,若是那人回转,这凶戾异宝只怕终究会落到他的手中。
斟酌思虑之下,他兵行险着,将这“噬血珠”交与张小凡,并叮嘱他不可示于人前。
只是普智万万没有想到,张小凡念及他的恩情,居然将此大凶之物留了下来以作纪念。而普智没有告诉张小凡这“噬血珠”的能力和影响,另到失去了普智的佛家大法压制,那邪气便逐渐突破禁制。
张小凡不知所措,但觉体内阵寒阵热,如万蚁啃噬,恶心欲吐,却又无物可呕,当真是生不如死。他神志渐渐模糊,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却浑然不知自己已走错了方向,越来越是靠近那古怪水潭,只觉得浑身力气一分分地在消失。
只是那股冰凉之气实在太过强大,又有奇异的恶心感觉,几乎将他五脏六腑都翻了过来,直冲脑门。他眼前金星乱迸,呼吸紊乱,忽地喉间一甜,“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险些晕了过去。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轰鸣从他身上发出。刹那间,仿佛天空都暗了下来,“噬血珠”上青光大放,整个珠子都呈青色,一阵暗淡金光闪过,佛门的“卍”字真言被彻底震碎,张小凡全身立时被青气笼罩,如嗜血恶魔,再度重生。
张小凡大叫一声,向后倒去,但那“噬血珠”似粘在他手心一般,甩脱不掉,其中还隐隐看到,有淡淡血色从张小凡体内缓缓注入珠中。
一声呼啸,在波浪声中,那玄黑短棒突地疾射而出,冲向那青光闪烁的“噬血珠”,片刻后一声巨响,两件大凶煞之物撞到一起。
“轰!”一股气浪以张小凡身子为中心,向四周翻涌开去,直接炸出了一处大坑。张小凡身受巨震,整个身子被向上弹起了一丈多高,然后重重地摔回到地上坑中。
张小凡落回地上,忽觉手心一阵剧痛,一看之下,心几乎要从嘴里跳了出来。但见他手掌中,在“噬血珠”附着的周围一圈,殷红鲜血竟渗肤而出,源源不绝,逐渐汇成了一个大血滴。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奇异变化终于到了尽头,黑棒、青珠完全失去了光彩,彼此融合,“咔”的一声,从昏迷中的张小凡手上掉了下来,落到地上。 “小凡!小凡!小师弟!……”一迭声焦急的呼唤,回响在张小凡的耳边。
张小凡惊醒,正想对她说刚才的怪事,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心中又觉得此事太过怪诞,便是自己也惊疑不定,愣了一下,终于还是道:“没、没什么,师姐。”
此时田灵儿向四周看了看,对张小凡道:“师弟,这里似乎大有古怪,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处吧,等明日我叫娘过来看看再说。”
田灵儿带着张小凡刚要上去,忽听“吱吱”声在一旁响起,二人转头看去,却是那只灰毛猴子不知何时站在旁边,冲他们咧嘴笑着,手中还拖着一根黑乎乎、一尺来长,不知什么材质的短棒。
……
大竹峰守静堂前,田不易来回踱步,眉头紧皱,脸上微有焦急之色。今日一早女儿与那不成器的七徒弟上了后山砍竹玩耍,到现在天黑了还不见人影。
他正焦急处,空中忽有破空之声传来,田不易抬头看去,却是苏茹带着两个小鬼回来了。看田灵儿二人样子倒没什么大碍,而在张小凡肩头居然还趴着一只灰毛猴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
田不易这才放下心来,但脸上怒色丝毫不退。
田灵儿收起“琥珀朱绫”,眼角余光瞥见父亲一脸怒气站在堂前,眼珠转了几下,笑靥如花,可爱至极,蹦蹦跳跳地跑到田不易身旁,拉着他的手道:“爹,我们回来了。”
田不易眉头一皱,转向妻子,道:“怎么回事?”
苏茹摇头道:“我在后山找到他们二人时,便下去查看过了,并无异常之处。我看多半是灵儿修行不够,又强要带小凡两人同乘‘琥珀朱绫’御空而行,到最后脱力了。”
田不易没有发声就走了。
回到房间,关好房门,张小凡看着短棒。此刻普智给他的那颗珠子已与那根不知名的短棒紧紧连在一起,连颜色都一起变作玄青色,黑乎乎的,而在接口处一片暗红,仿佛是凝固了的血污,非但难看,简直还有点儿恶心。 这一夜,张小凡辗转反侧,身体上经过这次,已经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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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三年半
从幽谷回来后,又过了半个月,张小凡入青云门已整整三年,同时也结束了他的砍竹生涯。
晚饭时分,大竹峰一干众人围坐在用膳厅中。待田不易夫妇坐下后,宋大仁首先禀告了张小凡的情况,田不易冷笑一声,连看也不看张小凡一眼,倒是苏茹微笑道:“啊,小凡你来我们大竹峰已经三年了呀。”
张小凡连忙道:“是,师娘。”小凡发现这几年过去师娘身材凹凸有致,透着成熟韵味,性格温婉,与人为善。
苏茹轻叹一声,道:“唉,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都三年过去了。”“必书,你要下山历练,以后厨房交给小凡”
杜必书犹豫了半晌,低声道:“是师母”三日之后,杜必书收拾停当,把厨房中一应事务交代清楚,就下山去了。
随后,张小凡便开始了他在青云门的第二份“功课”——煮饭。
那一天是他第一次正式煮饭、炒菜,他独自一人在厨房里忙了一个早上,淘米、洗菜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到了中午,田不易等人走进膳厅,但见干净整洁的桌上和往常一样摆好了饭菜,张小凡站在桌尾,双手互握,战战兢兢,任谁都感觉得出那份紧张。
众人坐了下来,田不易没有说话,倒是苏茹看了张小凡一眼,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道:“小凡,第一次做饭感觉如何啊?”
张小凡张了张嘴,却想不出该说什么,田不易哼了一声,道:“吃饭。”众弟子应了一声,举筷夹食,放进口中。 用膳厅中,一片寂静。
张小凡紧张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额上冷汗渗出,低声道:“师父、师兄,我、我做得不好,你、你们……”
“哇,真是太好吃了!”田灵儿忽地一声欢叫,忍不住又夹了一片笋片放进口中。张小凡一呆,转眼看去,只见众位师兄个个眉开眼笑,点头不迭,出筷如风,赞不绝口。
“想不到小师弟居然还有这一手,厉害,厉害!”
“嗯(含混不清),比老五,不,比老五和老六加起来做得都好吃,呵呵!”
自此之后,张小凡便在厨房中做了下去。他在道法修习上还没有显露什么才华,但于煮食一道居然颇有天赋,技艺无师自通,煮出来的饭菜味道鲜美,远远胜过了旁人。而在他的心里,只要田不易在饭桌上微微点头赞许,便已是最大的欢喜了。
时光匆匆,又过了半年,眼见青云门十年一度的“七脉会武”日见临近,不只苏茹,就连田不易也开始督促座下弟子。众人专心修道,也无人来打扰张小凡,反正众人对他也没抱什么希望。
张小凡也不在意,每日在厨房中忙碌,倒也从这锅碗瓢盆中领悟到了许多快乐。闲暇时便自顾自修炼道法,每到深夜再修习“大梵般若”和普智神僧传的功法,日子倒也过得清闲宁静,很是舒心。
这段时间里,当初他从幽谷中带回来的那只灰猴与他同住了半年,人猴之间已经很是亲密,张小凡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小灰。
秋去冬来,大竹峰上天气也渐渐寒冷,除了田不易夫妇两人修行高深,早不惧这普通寒暖,其余弟子都慢慢加上了衣服。
这一日,大竹峰上难得地阳光和煦,张小凡忙完厨房里的事,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在屋外一棵松树旁坐了下来,靠着树干,眯上眼睛,舒服地享受着阳光。
坐了一会儿,正有些昏昏沉沉将欲睡去的时候,张小凡忽然听见前方传来几声犬吠,睁眼一看,却是大黄也趴在前头地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而小灰却从后边一步一步地向大黄挪了过去。
张小凡心中奇怪,大黄平日里也经常跑到厨房里吃东西,与他也混得熟了,所以对这猴狗之间的关系他再清楚不过了,不想今日太阳像是打西边出来了,小灰居然会主动接近大黄!张小凡顿时来了精神,紧紧盯着前方。
只见小灰很快接近了大黄,大黄虽然看不见身后事物,但鼻子一动,立刻就闻到身后异样,回头一看,登时张开大嘴,露出尖牙,“汪汪汪”连叫几声。
当下只见小灰摇了两下,便把这肉骨头扔到大黄面前,大黄早就流了口水,立刻张嘴把肉骨头咬在口中,“啧啧啧”啃个不停。小灰看着大黄那副样子,“吱吱”叫了两声,小心翼翼地接近大黄,犹豫了一下,伸出爪子向大黄头上摸去。
大黄忽然低叫了一声,小灰连忙把爪子缩了回去,但隔不多久,忍不住又伸出爪子向大黄头上摸去。这一次大黄却没有反应,只忙着啃肉骨头,小灰把爪子放到大黄头上,轻轻抚摩大黄鲜亮柔软的黄毛,大黄居然感觉很舒服的样子,缩了一下,低低叫了一声,不过已全无敌意。
小灰胆子变大了一些,笑着叫了两声,开始翻弄大黄毛皮,似乎在找虱子,其间大黄回头,居然也用舌头舔了小灰一下,这一猴一狗之间亲密无比,变得比什么都快。
他心里正这般想着,忽然头顶传来了一阵破空之声,两道白光从西边疾驰而来,大黄似是吓了一跳,对着白光大声吠了起来,小灰伸出手在它头顶摸了两下,似在安慰,想不到倒是很有效果,大黄居然立刻安静了下来。
张小凡眼看着那两道白光落在主殿“守静堂”前,一阵光芒闪烁过后,现出两人,一人长身玉立,潇洒不群,白衣飘飘,极是俊逸。另一人是个少年,比他矮了些,容貌也是俊朗,看去十五六岁的样子。 只是那少年的容貌,却是十分熟悉。
张小凡忽然屏住了呼吸,一缕曾经淡忘的悲伤从内心深处缓缓泛起。
“惊羽?”他站起身,声音都突然变得有些嘶哑,喊了出来。
那少年身子一震,立刻转过身来,双眼圆睁,张大了口,似是想说什么,可是到了最终,千言万语终究只化成了两个字:“小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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