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检测到您试图屏蔽广告,请移除广告屏蔽后刷新页面或升级到高级会员,谢谢
第一章
裴闵终于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刚上大学的时候家里不管,大把钱挥霍,和一群二代朋友酒池肉林……他那时的想法其实很傻逼,喜欢看迷离灯光下的水晶杯里装着漂亮的酒,然后拍照片不配字发朋友圈装逼,还喜欢观察别人喝得乱七八糟然后自爆,他就一边在旁边吃果盘一边听八卦。
他管这个叫做:观察人类。
有时候他们喝醉了就开始乱搞,他圈子里蛮多人都不太在意这种一夜情,你情我愿打一炮,事后当无事发生或者送点封口费,大家还是普通酒友,下次见面依然推杯换盏抓手指。
裴闵坐在沙发上看着角落里都他妈开搞了,超短裙和小吊带都掀上去,下面白花花的肉看的他哪儿都热。
如果他更畜生一点儿,可能会直接过去说嗨要不我们一起三批啊?
但他实际上还是个十九岁的傻逼处男,坐在角落里靠活春宫下酒,喝得有点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个女的凑上来,说小裴哥,这么硬了,要不要帮忙啊?
他还是没全醉,还能硬起来,但他好像又喝傻了,因为他他妈的没戴套。
所以过了大概九个月,一个孩子直接送到了他老家主宅,不带把,白白的小耗子似的,窝在小毯子里。
那个叫dy中文名未知的女的说,这是你的孩子,你不信你去做亲子鉴定,我和别人做都戴了套。
确实是他的。
裴闵在家里跪了一周。
她为什么要辛辛苦苦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卖给他家呢?
那个什么ndy带着一兜子现金,说老娘有后了又有钱了,孩子还归你老裴家养,爽得很。
裴闵从此开始了他的带球跑生活。
其实后来大家都知道,在裴闵二十岁这一年他创立了自己的品牌,成为了国内最牛逼的水晶杯子制造商,却不会想象到二十岁这一年对他来说有多么非凡的意义,有了自己的孩子,然后这个孩子改变了他的人生。
裴闵确实是从0开始学育儿的,他学了半个月以后忍无可忍,叫了几个保姆来轮番伺候这个小屁股。
其实这个小耗子蛮乖的,无非是三更半夜要吃奶而他的胸是平的还要惨遭被嘬,外加换尿布太过臭烘烘……
他给家里无死角安了n个监控,保姆里还有他妈的心腹,足够万无一失,于是他可以安心去捣鼓自己的公司,玩他的水晶杯子。
至于孩子,他当养猫一样,有空就逗一下,亏得那孩子还挺喜欢他,一见他就笑。
之后他其实还是约过炮,毕竟处男之身已经破了,那种为什么而守节的感觉就无所谓了,他有资本,脸帅身材好,行情自然棒。
但是他慢慢的就发现自己对性失去了那种……热情。
怎么说呢?
一个东西,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时候,大家都说你不能怎么怎么样,你就越想去做越好奇,但是相反的,你了解了全貌,就没什么意思了,好比全脱光的裸体会变成艺术而非情色。
他已经明白了做爱是怎么一回事,前戏、活塞、高潮、配菜,性交的神秘感荡然无存。
于是在豆丁长到四五岁、能比较顺溜的口吐人言的时候,他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洁身自好的父亲,较为靠谱的成年男性,只是偶尔会保持那么一段几个月的床伴关系,然后好聚好散。
这小不点长得蛮可爱的,女儿一般像爸爸,他长得帅,女儿漂亮是应该的,这会儿正是黏人的时候,一见到他就扑上来叫爸爸,他就会把她提起来抱着,把她的108个昵称全叫一遍:懒猪猪,豆丁,小耗子,哥斯拉,小恐龙,土豆子,臭屁坨……好吧,其实也没有108个。
他叫这些的时候她都不会理睬,小小年纪也知道没什么好话,只有叫她裴芙或者宝宝宝贝的时候她才会应一声。
裴芙这个名字也是乱取的,当时裴闵还在老宅里跪着思过,看见外头花园的木芙蓉开了。
他心想芙蓉这么漂亮,去掉一个土气的蓉字,单一个“芙”,可以用来做这便宜女儿的名字,希望她——长漂亮点?
裴芙裴芙。
他跪在那儿居然还能乐出来,这谐音不就是“佩服”吗,他服了自己也是服了那个ndy,他上头二老也服了他,最后撒手不管这孙女儿,要让他来体验体验责任的重量。
是挺重。
裴闵把抱在怀里的女儿掂了掂,可是他也养得蛮好的不是么?
养得这么可爱,买好多漂亮衣服。
大学没毕业的时候别的男同学618双11抢鞋抢外设,他抢奶粉抢尿布,怎么不算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当年好好一个男大学生,如今也才25岁风华正茂,就得创业拉扯一个娃,活得好不容易。
他对着娃娃的脸吧唧一下,说:“宝宝,你长大以后要孝敬爸爸,听见没?”
没听见,在吃奶片。
裴闵疼她归疼她,实质上也就和玩儿似的,抱一会儿又把她扔给保姆去了,他上午看了个新闻,说是男的猥亵小女孩儿,心里大骂一句畜生,决定给女儿配的司机也得换成个女的才行。
他在找家政这一块儿可是能人了,全市十几个优质家政公司,掌握一手资料,他一声令下,在朋友圈发个:找女司机,送女儿上下幼儿园。
不出半分钟,消息就噼里啪啦地进来。
他犹如选妃一样留牌子,选了个三十岁左右看起来很温柔的女的。
事实证明他眼光不错,裴芙真挺喜欢这个阿姨,喜欢程度甚至要超越她的“干妈”保姆,要认那个司机做“亲妈”。
这没妈的孩子就是这样,四处认妈。
裴闵给她弄得无语,抱着她:“我是你的谁?”
“爸爸。”
“你叫人家妈妈,那妈妈是爸爸的谁?”
“爸爸的老婆叫妈妈。”
“那王姨徐姨是我的老婆吗?”
“……”
裴闵成功用逻辑学打败了五岁的孩子,并且让自己少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老婆。
今天他在家,就用不着保姆喂饭,晚上很有耐心地捧着碗追着裴芙,她这里玩一下那里玩一下,最后裴闵只能把电视开了让她看动画片,这才好好坐下来,张开嘴巴接他的调羹。
南瓜汤拌饭,甜滋儿的。
裴闵自己也好这一口,裴芙吃得慢,他干脆舀一勺塞自己嘴里。
我去,这个老南瓜确实是甜哈……得吩咐一下阿姨明天继续买这个,做好送到公司去也行。
裴芙一看爸爸和自己抢饭吃,也不护食,就安静地看着他一勺又一勺把自己的饭吃完了,开心得要命,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吃饭了!
裴闵眼睛一瞥就知道这小屁孩打的什么算盘,堪称温柔地笑了一下:“饭冷了,爸爸去给你装点热的继续吃。”
……讨厌爸爸。她绝望地发现,爸爸并不会比王姨更宽容。
裴闵喂完饭坐在客厅里回厂家消息,裴芙坐在一边地板上,伏在茶几上写她的幼儿园作业,学的什么……凑十法?
他瞥一眼,心想自己幼儿园学的也是这些东西,看来私立贵族幼儿园也不过如此。
但是他马上发现,那不过是基础题,后来的题目就已经是小学水平了。
好卷!
不过这样想来,小孩子要上小学了。
按照学区划分,他这一块儿也能分进数一数二的公立,问题是要不要把她送到私立的双语学校去?
他心里纠结了一下,蹲到女儿边上:“宝宝,来商量个事好不好?”
“什么事啊。”她小脑袋偏过来看他,可爱得要命。
“你要读小学了,爸爸过几天带你去参观一下学校好不好?你喜欢哪个我们就读哪个。”
裴芙对这些事情无所谓,她更在意明天动画片看什么。
到了周五,裴闵和幼儿园请了一天假,开车带着裴芙去参观了三个学校,裴芙首先排除一个公立的,原因是楼建的不好看,剩下两个私立的,一个要住校,她不干,另外一个她倒是很喜欢,因为校服看起来和百变小樱里头那种小学生制服差不多,是漂亮的水手服。
“那就这个。”裴闵其实也偏向这所,当然,学费也是最贵的。
他心里掰了掰指头,心里暗骂,当初省一个套的钱,现在养个娃的钱都够开个厂来产套了,个大冤种。
不过他也不是真计较,现在他的牌子已经做起来了,线上卖的挺好,虽然今年还要开几个实体店试试水,但兜里还算宽裕。
到了下半年裴芙真入了学,他站在校门口看着一堆白色的豆丁,还要从里面挑出来哪个是自己家的,但这件事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费劲。
因为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是漂亮的。
不是可爱,而是漂亮,就是那么多小学生里面,他的女儿漂亮得有点太亮眼了。
快十月份的时候,逢上国庆、中秋、校庆,裴芙放学从他们班那队伍里冲出来牵着他的手,对他说:“爸爸,你跟我进去!班主任说,学校选我,拍那个……”她好像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个什么词:“宣传片!”
那班主任显然也被这年轻帅气的父亲吓一跳,和他说希望裴芙同学能参与这个活动,拍好了可以评校三好学生什么的。
裴闵大学都毕业好几年了,三好学生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非常遥远模糊的概念,他心里其实有点不以为意,但是一低头就看见裴芙的眼睛亮晶晶的。
……哦,对,对小学生来说,三好学生比诺贝尔还牛逼。
他客客气气对着那老师笑了一下,说谢谢学校老师的信任,有这个机会我们当然是很高兴的,作为家长也会支持,希望裴芙能够好好表现……一团和气里,他牵着裴芙退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小学生真是精力充沛,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热情去做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呢?
裴芙开心得不得了,对他说,这样就可以上电视了!卫视会有镜头给主演的同学!
裴闵手里打着方向盘还要分心来应付她,随意地回了她一句:“你为什么想上电视呢?”
“……”这句话打开了一个错误的开关,他没有听到回答,往旁边一瞟发现裴芙居然在掉眼泪珠子,吓得赶紧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靠边停下,拿衬衣袖子往她脸上揩。
“怎么回事,宝宝你说,告诉爸爸,怎么哭了?哪里难过你和爸爸……”
“上了……上、电视……”她抽噎着,话讲得稀碎稀碎,但裴闵还是听清了。
上了电视,妈妈就能看到她了。
他突然觉得很无力很狼狈。
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爸爸给你做了这么多,你还想着那个把你卖了就再也没搭过白的妈。妈就那么重要?
你怎么就不多爱爸爸一点。
气死了。
裴闵靠在车座里目视前方。他其实也没有在看什么,他只是在等副驾驶上那个小屁孩哭完。
但裴芙很快就不哭了,她看着主驾上有点颓废的裴闵,他看起来和平时精气神十足的样子不一样,好像很累,也不怎么高兴。
她觉得爸爸是在难过,她没有妈妈,他也没有老婆了啊。
于是牵住了他的手,她想了半天,还是说:“没关系,我有爸爸就行了。世上只有爸爸好。”
他叹了一口气,心想,小兔崽子。
小孩子的喜怒翻篇很快,他却没办法静下心来。
妈妈,妈妈。
对啊,妈妈当然很重要,他二十岁搞了个孩子出来,要不是他妈拦着早就被他爸把腿打断了,他拉扯裴芙这么多年,身边的保姆只有他妈派过来那个是铁打的。
就连他一个大男人,遇到事都忍不住找妈,何况这么个孩子呢?
裴闵以前总是觉得,那场酒后乱性的代价就是这个孩子,但现在他才意识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孩,她脆弱、柔软,是一朵需要被精心照顾保护的花骨朵,他要怎么引导她好好长大?
他半夜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想,妈妈,你告诉我我怎么给她一个妈妈?
第二章
裴闵是那种远庖厨的类型,如果工作空闲,他绝对会起得比裴芙更晚,更别说要给女儿做早餐。
他想,反正我也是随便吃点垃圾就随便长大了,现在身高187.7,可见没有父爱母爱配方一样可以长高高。
所以裴芙是吃保姆做的饭长大的,在她的心里爸爸和做饭这个事情没什么关系。
并不是“爸爸”这个身份或者性别,确切来说,是裴闵这个人,和做饭没什么关系。
但是凡事总有意外,在某天有那么一种情况,就是裴闵必须得整点东西出来,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做饭。
裴芙沉默着站在冰箱旁边,扯开冰柜拿了一块一口奶,小口小口地吃着冰糕,看着裴闵热火朝天地弄。
她已经读三年级,作文里从来没写过“爱心早餐”、“妈妈泡的牛奶”,但是,这周的日记里,倒是真的可以写写“爸爸炸厨房”。
他在煎蛋的时候不小心糊锅,三明治也烤焦,炖的肉咬不动,最后只有空气炸锅里炸的土豆块可以吃,撒点孜然辣椒面,相当垃圾食品的口味。
裴闵叹了口气,叉一块土豆塞到女儿嘴里:“爸爸不会做饭,是不是不好?”
裴芙嚼着土豆,说没关系,爸爸能赚很多钱,王姨会做饭。
两个人沉默着吃掉了桌子上勉强可以入口的东西,裴闵把手机打开,屏幕里还是搜集的菜谱。
他昨晚无意间看到一个爸爸变着花样给小孩子做便当,人家做起来那么容易,他却好像是在驯服上古掌管灶台的神。
或许裴芙说的对,下不得厨房的爸爸也没事,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种摆烂思想贯彻在方方面面,所以他带孩子才会如此轻松。
他太明白钱的重要性了,做生意,最赚钱的就是用钱生钱的生意,很多人富不了首先是因为他们没有那个原始资本去舞,然后是因为思维和眼界的局限,他们无法掌握信息差也不敏感……跑偏了,裴闵有钱,养孩子的时候,不会养,叫月嫂;成绩偏科,名师一对一;不会做饭,请保姆;懒得做家务,买扫地机器人洗碗机、请钟点工……
他习惯于用钱来解决这些琐碎,他要去做更加有意义的事情,赚更多的钱,然后循环往复。
但是他今天刷到那个视频的时候突然震惊了,好像听到水晶杯破碎的声音,简单来说他破防了。
你怎么知道孩子想要的就是这种钱堆出来的生活呢?
她是不是也渴望父亲多一点陪伴,给她洗手作羹汤,教她写作业呢?
她是不是也希望看见父亲在家里做家务操持这个家呢?
可是这些都是他的短板。
他看着视频里的孩子对着父亲做出来的菜露出发自内心的喜爱和笑容,他意识到了这种缺失。
裴芙或许这辈子也不会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突然又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当得很糟糕很失败。他喝着有点咸的肉汤,叹气。
“这个汤还可以。”裴芙说:“有点咸,但是泡饭刚好。”
“吐司焦焦的有点香味,很脆。煎蛋焦掉的边边也好吃。”
她认真地找了一些优点用来安慰挫败的父亲,她是一个很敏感的小孩,能够发觉到他的失落。
但是有些东西也确实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比如做饭。
裴闵听出来女儿在替他挽尊,他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那你……你会不会觉得爸爸管你管得挺少的?好像对你少了一些关心……”
“不会。”她说:“你努力赚钱了啊。你养家,养了我,还有王姨徐姨她们。”
这话听起来像他包养了一屋子女的。
裴闵心里习惯性吐槽了一句,还是感动了。
毕竟从去年她说,上电视就可以被妈妈看见,那句话之后,他就一直处于一种诡异的不安中。
他是一个没什么安全感的父亲,自己都才二十多,单枪匹马哪里顾得上选修教育心理学。
“宝宝,”他说:“你知道爸爸爱你吧?”
“嗯。”她点头。
裴闵笑了一下:“那就好。不要觉得爸爸不爱你。只是……爸爸也有很多事情做不好,可能这里亏待你一点,另外一头又补上一点。”
裴芙呆呆地看着手里那碗海带排骨咸汤,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只能点头。
她把那一碗汤喝得见底了,才说:“谢谢爸爸。”
“对爸爸说什么谢谢,笨死了。”他伸手把她头发揉乱又理顺,好软的小孩子的头发,没有被烫染损伤,顺溜地。
他手掌按在她头顶上轻轻摸着:“你是我的小孩啊。”
裴芙正处于一个心里很能想但是碍于词汇量无法清晰表达的阶段,导致她说出来的话怪里怪气,“你感动了我。”
什么鬼。
裴闵又把她头发揉成一个鸡窝,哼着小曲把碗收拾了,裴芙就跟在他后面收收厨余垃圾什么的。
其实在此之前她觉得做饭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王姨三下五除二,麻利地弄好一桌子菜,好像很简单似的。
但是她爸爸就不行。
那我行吗?
她看着自己的手发呆,这事情靠的究竟是天赋还是努力呢?
王姨也不是一生下来就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的吧。
“爸爸,”她把剩的肉骨头装在盒子里打算送给流浪狗吃,嘴巴里还在为她爸规划,“你要是真的想学炒菜,你就找王姨学一下吧。”
也是,裴闵点点头,再不济报个班也行,毕竟是一项技能,学会了以后还能去菜市场逛逛,自己炒两个小菜给孩子吃。
晚上他和孩子说要出门一下,实际上是去打炮。
现在的炮友是个温柔气质型的美女,床上倒是很放得开,女上位跨坐在他身上起伏,一边要吻他的脖子。
“别,”他用手隔在她嘴上,“不行。”
“怎么,不想让老婆看到啊。”她笑了一下,舔了一下裴闵的手掌心,麻麻的痒。
裴闵也不想多做解释,只是粗糙地说:“孩子。”
粗硕的阴茎被他送进软而多汁的阴道里缓缓挺弄,进得很深。女人哼了几声,坏心眼地叫了句爸爸。
裴闵脸色一沉,把屌都拔了,什么下头东西。“不做了,以后也别见了。”他扯了张纸把鸡巴擦干净,拉上裤链就要走人。
女人躺在床上,说你这么玩不起,不就是叫一句爸爸吗这就炸了,都出来约了还装什么装。
裴闵那一刻很想反驳,不不是的,我和女儿是有血缘的,你一叫我就会想到她,那种感觉很烂。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出了门给人转了房费,在酒店露台抽烟。
那根大屌还硬挺挺地塞在裤裆里,他今天穿的是西装裤,这样撑得很变态。
裴闵抬起手乱抹了一把脸,找了个卫生间开始自慰,摸着冠状沟和龟头揉捏,动作又急又快地撸动,把自己逼得射了出来。
他看着手心里一滩精液又多又浓,从指缝里滴下去砸进马桶里,突然感到反胃。
爸爸,爸爸!
那两个字敲得他脑子作响,他一直觉得在裴芙的父亲之前他首先是他自己,他是个未婚甚至未恋的正常男性,他可以在双方情愿且合法健康的前提下,和别的女人做爱,纾解自己的生理欲望。
但是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脏,他脑袋里想起裴芙的眼泪,想起她充满信赖和依恋的目光,他在想这是否是一种辜负?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裴芙早就睡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刷牙。
裴闵和一条败犬一样洗手,挤了很多洗手液,把手吹干了凑到鼻子前面闻,没那股味儿了。 他下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开车回家途中看见711,靠过去下车买了一兜子冰淇淋和零食。
这样的行为很像偷腥以后给老婆买包。
他叹了一口气。
到了家悄悄打开裴芙的房门,蹲到她床边看她睡得好不好。
好漂亮啊我的宝贝。
睫毛长长的,脸还有稚气的婴儿肥,但是下巴已经是尖尖的小美女的感觉。
他忍着捏脸的冲动,把她被子盖好,又看见她睡裤短了一截,从长裤变成八分,可怜巴巴地缩着。
长高了?
现在是多高,一米三多吧,这一年长得挺快的。
他记下这么个事,回头要给她买新衣服裤子,或许可以买得更大一些,要不然到了四年级还要窜。
裴芙被他闹醒了,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往被子里缩了一点,意思就是:别吵。
他忍不住又拿手去摸她脑袋:“爸爸买了冰淇淋回来,吃不吃?吃就起来。”
“……几点了?”她把他手抓过来看表,看不太清楚表盘。
“快十二点了。”
“吃吧。”她被裴闵从被子里捞出来抱着,人还有点迷糊,居然也不挣扎,就让他扛着到了客厅,乖死了。
裴闵拿了个草莓味的哈根达斯给她,剩下的扔冰箱里存着,“今天例外,每天最多吃一个。”
“哦。”裴芙盘着腿,冰淇淋让她醒了:“你怎么想起来买了冰淇淋?”
“回来的时候路过。”他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在客厅里就把上衣脱了往阳台洗衣机里一扔,从烘干机里把睡袍翻出来准备去冲澡。
裴芙抬头看他脱了衣服,于是把眼睛垂下来盯着自己的冰淇淋。
作为小学女生,她审美在花美男那一类,雌雄莫辨的、纤细的。
反倒是她那些同学都在私底下讨论她爸很帅,她也不觉得,可能是见多了就免疫了,那一身肌肉她觉得很难看很恐怖,练成那样干什么?
又不要搬砖。
她还剩一点不想吃了,裴闵也不嫌弃,接过去一口舀进嘴里,把女儿剩的吃了,“这么贵还剩,不是爱吃吗。”要他自己买,可能叼着一根老冰棍或者绿色好心情就行了,没她这么小资情调。
不过给小孩子吃得好一点也没什么,贵有贵的道理,原料可能好点。
唉重点是便宜的不吃啊,嘴刁。
他把那把懒骨头提溜起来——就是两手掐着她咯吱窝下头,把人举起来一点儿,打算带她去把牙刷了。
但是他突然感觉手底下触感有点不对劲,将信将疑又按了一下。
“痛!”裴芙惊呼:“别!”
裴闵和她大眼瞪小眼,他把耳朵都憋红了,好像一个小时以前在酒店里揉女人胸揉得花样百出的人不是他。
此刻他艰难地开口:“胸……发育了,是不是?”
裴芙也觉得丢人,之前春天穿得多就没事,但一入夏就藏不住了,她都有点含胸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爸爸开口。
胸按下去会有胀痛的感觉,顶上两个小尖儿也慢慢地凸起来了。
前两天王姨还悄悄提醒她,要让爸爸带她去买“小衣服”了,她毕竟是个保姆,也不太好插手太多,如果裴芙不说。
她也得咬咬牙提醒一下裴闵,或者自己带着这个没妈的囡囡去买也行。
“我要买那个,‘小衣服’。”裴芙被他搂在怀里,觉得爸爸的体温简直烫得吓人,两个人都有点尴尬,讲完以后陷入诡异的沉默。
裴闵抱着她走到卫生间,把她放下来,自己给她接水挤牙膏。
裴芙在镜子里偷偷瞟他,听到他终于开口:“明天带你去买,你那些旧衣服小了也要换,明天一起买了,你自己挑,多买几件漂亮的。”
“到哪里买啊?”她吐泡泡,裴闵用帕子给她擦嘴,他其实也不太清楚,说:“商场里吧,内衣店里应该都有卖。明天带你去问一下。”
第三章
裴闵不怎么失眠,但他一失眠基本都是为了裴芙。
他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心想该怎么办,要怎么买内衣,他一个大男人该怎么和导购开口。
于是他打开手机开始补课,然后发现这种小女孩的内衣最好还是要去实体店买,不能寄希望于网购。
他在通讯录里翻,现在已经是十二点四十,他思量再三给某个前炮友发了消息。
“在吗”
“没死,要做吗”那头回的很快,一句话把裴闵干沉默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民风为何如此彪悍,这世界上还有没有柔情似水的女人啊?
“问你个事”
“?”
“给小女孩买内衣应该怎么买啊?”
“你变态吧!”
“我女儿,亲女儿!刚刚开始发育。”他忍不住苦肉计了一下,“单身父亲,不是很懂,不好意思。”
“哦哦你就带她去商场的内衣店问一下不就好了,和导购说要买小女孩的小背心”
“好,谢谢啊”
对面不回复了,他依然在床上干瞪眼,一对耳朵通红地发烧,脚趾都尴尬地蜷缩。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带着裴芙去了商场,结果他还没说出口,那导购就从他窘迫的神色中了解了他的需求,小声说:“是想给这个小妹妹买内衣吗?”
“对对对,”他忙不迭地点头,“那种小背心,我不是很懂,可以麻烦您帮帮忙选一些吗?”
“没问题的,您放心。妹妹跟我来。”那个导购笑眯眯地牵着他的女儿走了,留他一个人在粉红色的内衣店门口徘徊,恨不得去买两个橘子来应景。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裴芙过来叫他结账,他一出付款码给人扫了一下,也不是很贵,而且买了挺多件换洗的,出了门又折回去加了那个导购的微信,打算下次还来。
他看着那个粉色的袋子长舒一口气,其实这事情比他想象中顺利轻松很多,接下来又带着女儿去童装店买衣服。
裴芙自己品味就蛮好的,不要他操心,他坐在一边看着她换来换去的,只要扫码付钱就行了,省心。
裴闵提着大包小包带着孩子吃了个麦当劳,回家了记起来导购说内衣要手搓,于是任劳任怨地替她洗新内衣。
这事儿还是女性长辈来干更合适。
他忍不住叹气,这才哪儿到哪儿,之后她还要长大,还有月经,还要谈恋爱谈婚论嫁……手里那点儿布料被他握紧又放松,溢出一些泡沫。
他没想过要结婚,或许让孩子奶奶过来照顾照顾她?
也不行吧,他妈也有自己的生活,没必要为了他牺牲。
衣架子挂上内衣伸出去晒了,他又长叹一口气。
真的,年纪大了,不比以前了啊。
他觉得有什么在推动着他变成一个更成熟的人,毕竟也要到而立之年了。
他以前觉得三十岁是个很遥远的概念,可是自从过了二十岁好像时间就被按下了快进键,他像个陀螺,工作出差,喝酒打炮,但是最舒服的永远是在家里穿着睡衣抱着孩子的时候。
这个孩子,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信任他依赖他,他也可以在这个孩子面前做自己,无需营造什么人设。
这种血缘亲情和他对父母又是不一样的,父母对他会有期望,他长大后也习惯于报喜不报忧。
总是说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毫无条件的,裴闵不那么认为,至少他对裴芙有期待,他期待她也可以混得出人头地给他养老送终,相比之下裴芙对他的爱才是无条件的,只是因为他是父亲,所以她爱他。
她是他的血脉延续,有一部分的他的基因,奇妙而温暖的羁绊。
现在她还小,他还能亲近亲近她,之后长得再大一些,父女之间也有男女之防,也许不会像现在一样亲密地拥抱和亲吻,他心里提前感受到了寂寞,在阳台上抽起了烟。
嗨,人生就是一个人的旅行,每个人都只能陪自己走一段路的。
二十九岁的裴闵释然了没多久,就迎来了人生中最痛苦的别离之一——他的父亲,走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心肌梗死,没救回来。
他领着裴芙回老家操办丧事,独子独孙站在那儿捧着遗像,风雨飘零。
说来奇怪,八月的天,怎么这么阴沉沉的冷。
他摸到自己的眼睛发烫,还以为是哭得太多,直到倒下去了,才意识到是发烧。
裴芙叫了几个不认识的叔伯去把裴闵抬进卧室躺下,她守在床边给爸爸换凉帕子贴额头。
裴闵他妈进来了,让她先出去一会儿,“我帮他擦一下身上,全是汗。”
她坐在门口守着,里头奶奶拧帕子滴水的声音都听得见。
老宅她其实没有长住过,裴闵一般都是过节带着她睡一两晚就走了,这儿对她而言,熟悉又陌生。
她自己走到了爷爷的房间里去。
这屋子里弥漫着一种爷爷身上特有的味道,他以前会和她说这是老人味,但是她觉得不是,那是一种墨水和旧书、檀香混合的味道。
她把衣柜打开,里头的衣服都还没有清理,那些衫子还好好的整整齐齐地堆在里头,她把脸深深地埋进去,她在闻,闻爷爷的味道。
爷爷,爷爷……她想,我没有爷爷了。
那个不怎么笑,但是会给她吃奶片和薄荷糖的爷爷……那个会做各种面点的爷爷……
裴芙快十岁了,第一次闻到死亡的气息,死亡就是再也见不到了,死亡就是你叫这个人,再也没有人回应你了。
她缩在那柜子边沿,靠着衣服堆睡着了。
后来是奶奶找到她的,把她抱起来放到裴闵那个房间里,临时架了一张夏天的小竹床给她睡觉。
家里这几天有很多亲戚过来参加追悼会,奶奶屋里也塞了两个女性亲戚,只能让父女俩睡一间,也顾不上什么病气了。
裴芙睡了两个小时,醒来,摸索着到裴闵床边上,伸手摸了一下他额头,已经冷下来了,不烫。
裴闵被她一碰就醒了,还以为是妈,一睁眼看到是女儿:“……芙芙。”
他声音很温柔,问:“……怎么不睡觉?”
裴芙坐在他床沿,索性躺下了。她和裴闵之间隔着两拳,裴闵把枕头给她挪了一点,又给她肚子上搭毯子。
“那床硬,睡着不舒服?”
“没有。”她脸埋在枕头里,很久后才在开口:“爸爸,你也会……死,是吗?”
“嗯……每个人都会死的。”他靠近了一点,抱住女儿:“爷爷也走了。”
“你没有爸爸了。”裴芙靠在他的臂弯里,身体开始发颤,那是悲伤快要溢出来了:“我也会没有爸爸的,你走了以后,我要怎么办?”
“爸爸会陪你长大的。你看,爸爸也是大人了,对不对?爷爷走了,爸爸也可以很坚强……”他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裴芙的背,他要怎么和一个孩子解释死亡呢?
他自己都不明白人为什么会死,为什么相爱的人要别离。
但是他还是说:“没事的。”
“有事。”裴芙的眼泪把他的胳膊都压湿一片,黏黏地渗在皮肤之间,她胡乱擦了一把,“爷爷死了你也难过。那我会比你更难过。”因为我只有爸爸。
她根本无法想象至亲离世要怎么独自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干脆说:“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裴闵拍了一下她脑袋:“傻瓜。”
“你以后也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然后成家,有自己的小孩,对不对?那个时候你会很爱他们,当然你也爱爸爸……但是爸爸不在了,你还有你自己的家,他们也会爱你,可以支撑你活下去……”
“就像现在,我没有爸爸了。”他轻轻说,“但是我还有我的妈妈,我还有我的崽崽。我就还能活下去。”
“爸爸……”她哭得更厉害了,一边揪着他睡衣一边叫爸爸一边哭,哭得裴闵毫无办法。
“爸爸,你也……你也哭一哭吧,你难过,你也哭吧。”
裴闵突然就垮了。
他也他妈的开始掉眼泪。
是啊,他没爹了,老头子死了。
他没有爸爸了……他还记得骨灰坛子的重量,还记得遗体青白的脸。
那些和他记忆里无比高大威猛的父亲都不一样,他原来早就已经变老已经开始衰弱。
现在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裴芙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
她翻出一页纸,借着月光给裴闵展示。
那页纸上用透明胶带粘了一根线,裴闵定睛去看,听见裴芙说,“这是爷爷衣服上的线。”在遗体火化之前,她看见他的袖口有一根线头,她剪掉了,然后偷偷藏了起来。
现在她把这个纪念品送给了自己的爸爸,“你想他,就可以看看它。”
裴闵的手接过那个本子,他看着那根线,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就连嘴唇都在颤抖。
他现在只是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儿子,在女儿面前看着一根线嚎啕大哭,就像他一直没有长大过。
其实他这些天哭得很少,他还以为自己哭不出来了。
原来只是需要一个诱发点,而裴芙触发了他的眼泪。
裴芙拿了床头柜上的帕子抹了一把脸,又极其粗暴地把裴闵的脸给抹了,裴闵再哭她就再抹,“别哭了,眼睛肿了,爸爸。”
两个人不知道花了多久才慢慢止住眼泪,裴闵辗转反侧,最后还是抱住了裴芙。她的眼泪好像还在缓慢地往外渗。
“……睡吧,芙芙。”他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不难过。”
第四章
裴闵从公司出来,开了手机,选择性忽略一大堆消息,翻到王姨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喂,王姨,我妈还好吧?”
“没事,还好……老样子,肯定还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的。”那头叹了一口气,语气说不上轻松。
他站在钢铁森林里抬头看狭窄的灰色天空,那种窒息感又来了。
剪不断理还乱的悲伤和忧虑从地里长出来,如藤蔓一般缠住他的双腿,让他觉得痛苦不堪。
还是挣扎着开口:“好,您好好照看她,那边有您我放心……我没事的,这边有短期的阿姨呢,芙芙没事的,我最近有空。”
离他爸去世已经有两个月了,妈妈却一直没有缓过神来。
死亡对于当事人来说只是一瞬间的宣判,对身边的亲人来说却是漫长的抽离过程,要怎么把习惯拔除,要怎么适应没有他的生活,没有答案,只能把一切都交给时间。
裴闵挂了电话,开车去接孩子。
他在车上调整呼吸,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
接了裴芙上车,他把后座上摆着的果盒拿到前面,递给裴芙:“先吃点草莓。”
裴芙开了盒子,先往爸爸嘴里塞了一个,然后自己才开始吃。
她已经习惯了家里没有王姨的日子,新来的阿姨做菜口味她还不是很适应。
不过裴闵已经在学了,现在做的东西倒也能吃。
裴芙现在读四年级,得上乱七八糟的辅导班,转场来不及的时候裴闵就带着盒饭去接她,在车里吃完饭嘴一抹立刻去上课。
今天晚上上数学,明天晚上是演讲,周末还有美术和钢琴。
他其实挺佩服裴芙的,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她自愿去学的,这个崽性格和他还是不一样。
像裴闵,什么事情都要拖到最后一刻才去干,摆烂大王,但裴芙就是提前十年未雨绸缪的那种。
他把车停在机构楼下的车位里,把窗户开了,又把饭盒递给她,“吃吧。”
今天晚上的饭是他自己做的,炖了个藕汤,一个手撕包菜一个肉沫豆角,裴芙用勺子乱七八糟拌了一通囫囵吃了,然后就开始打开书包把老师留的题拿出来再看一次。
裴闵把碗筷收好了,坐在主驾上看手机,切割工艺他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味儿,打算待会儿再和设计师打个视频,明明还能做得更璀璨一些……又不是追求极致的32面切割,这简简单单的菱形怎么就做不好呢?
他拿过了ipad看图纸,一看屏幕已经要上课了,偏头叫裴芙,让她收收东西。
“你是回去还是在这里等我下课?”她扒着窗子问。
“我要回去一下,有工作。”裴闵把手伸出车窗摸了一下裴芙的脑袋,“待会儿徐姨来接你,这个拿着喝了。”他把袋子里的养乐多抛给她。
“裴芙。”他叫住那个背影,看着那小姑娘回过头来,“别太发狠了,累了就休息。”裴芙愣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往楼上走了。
他回家处理工作,到了晚上九点徐姐给他打电话,说没看见裴芙人在哪儿。
他大惊失色,打裴芙电话也打不通,人呢?
孩子呢?
培训机构的老师说看着裴芙走出去了,和平时一样的。
他们家的车就停在楼下,老师也习惯了就没送下楼。
裴闵心急如焚,电话还没挂就抓着车钥匙下楼,走到车面前的时候徐姐电话来了:“人在呢,说是笔没墨了,跑到文具店去了。”
他一颗心落回肚子里,脱了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才发现自己满背冷汗。
如果她是个儿子,他根本不会这么上心每天接送,可她是个姑娘。
这世界上的坏人太多,要怎么严防死守?
他联想起那些狗日的社会新闻,女孩子可能只是一个疏漏就被人往黑面包车里一塞,卖到什么山旮旯里被人糟践。
他根本不能想也不敢想,一想就会觉得心肝脾肺都被践踏成泥,破裂、剧痛、窒息。
裴闵手脚冰凉地坐在轮胎边上,劫后余生的眼泪掉下来。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哭。他只是在想,没有你,没有你……我怎么活,要我怎么活。
过了一会儿他撑着身子站起来,腿已经麻了,踉踉跄跄地走到电梯口,想了想却还是留在停车场。
大概十几分钟那辆雷克萨斯保姆车进来了,裴芙从车上跳下来,她好像一点都不觉得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对她而言不过是因为买笔耽误了十分钟回家,而丝毫未察这十几分钟里裴闵已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裴闵那一刻感到一种难言的愤怒,他想发火,想指责她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去别的地方,他甚至恨不得动手。
看见他一张脸紧绷着,裴芙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本来轻松欢快的脚步都凝滞了,隔着两米远就不再靠近他。
裴闵咬了咬后牙槽,对徐姐说可以回家了,她极有眼色地退了,剩下父女两个人在空荡寂静的停车场僵持不下。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裴闵一凶起来真的可怕,他俯视着裴芙,看着那颗脑袋低下去,“抬头,我在问你话!”
“我只是去买笔。”她小声说,也觉得委屈。
“你为什么就不能先和徐姨说一声再去?”他说,“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以为你丢了!”
“……”她犟着承受着爸爸的怒气,一言不发,钉在那儿像颗钉子。
其实裴闵作为一个性格比较大条的父亲,很少发火,尤其是这是个女儿,一般也只是压着性子讲道理。
这次的怒火让她觉得莫名其妙,她只是离开了十分钟,怎么呢?
她又不是傻子。
她抬头想顶嘴,却看见裴闵的眼睛。他背着光,眼睛里却有亮光。那流动的星星点点,是他的眼泪。
他怎么流眼泪了。
裴芙牵起他的手,说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害怕裴闵流泪。
因为这个世道是不允许男人流泪的,男人在享受性别红利的时候也被要求坚强、无坚不摧。
可是她的父亲忍无可忍地流露出了他的柔软,一次又一次。
他的眼泪像一颗一颗碎玻璃扎进小孩的心里,他一抹眼睛说,“你知不知道爸爸有好急?”
“我他妈以为你被拐了。”
“你是自己没当过妈妈没有小孩,你怎么晓得当父母的感受?裴芙。”
裴闵背过身去自顾自地走,按下电梯键,把裴芙扔在身后。
但是他耳朵还在听,她是不是跟上来了。
两个人进了电梯,裴芙安静地踩着他的影子跟着他,怯怯地抬头看他一眼。
她那个眼神让裴闵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心软。
他现在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她还是全乎的,没有缺胳膊少腿。
他叹了一口气,牵起了她的手。
裴芙紧紧地回握他,他好像没那么气了?
她于是往他胳膊上贴了贴,跟着他进家门。
裴闵还变扭着,微波炉里热了牛奶,已经放温了。
他端给裴芙:“喝了去睡觉。”
裴芙老老实实端过来小口小口咕噜完了,然后也不要他催就乖乖去刷牙洗脸,换了睡衣往主卧床上一缩。
他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看到她躺自己被窝里,问,“怎么不睡你自己床?”
裴芙还在察言观色,“想跟你一起睡。”
裴闵顿了一下,于是洗漱完也早早上了床,只留一盏小夜灯。他躺下看着身边的裴芙,她眼睛皮子还在动,没睡着。
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了,他轻轻说:“爸爸今天有点凶,是因为真的急了,你懂不懂?”
“嗯。”裴芙睁开一线眼睛看他,“对不起。”
“别有下次了,行不行?”裴闵伸手抱她:“我感觉我要死了。”
我也要死了。裴芙在心里轻轻说,被你凶死了。
第五章
人总是在处理别离。裴闵站在天台上抽烟,才多久,三年,他连妈都没了。一样的八月,一样的天气,阴沉沉的,积雨云厚得要命。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变得熟练。后事根据他妈的意思一切从简,只有几个很重要的亲朋好友来了一下,没有大肆操办追悼会。
裴芙已经长到一米六了,光抽条却不长肉,杵在那儿看起来太纤细了,看起来有点儿惨。
裴闵走过去,让她回去休息,这儿他来伺候,可她只是安静地摇了摇头。
白裙子、麻衣、白色的臂环,纸片儿似的,只有一双眼睛是红的。她一年比一年沉默寡言,终于让裴闵也搞不懂她的想法。
他叹了一口气,跪在裴芙边上,看着妈妈的遗像发呆。
比起父亲的不辞而别,母亲的虚弱和病痛像是更加缓慢地凌迟,让他有心理准备,也能好好告别。
他半夜三四点伏在床边,恍恍惚惚感觉母亲的手抚摸着他。她说,闵伢,妈妈走了。
滴。
他在床边呆呆坐了很久,久到体温一点一点跟着她一起流逝,然后一身冰冷地摁铃。
好冷啊,夏天怎么这么冷。
此刻他看向身旁的裴芙,心想还是要有人送终啊。
他的芙芙也会像他一样,看着自己的至亲这样离开……她也会了解到这种痛,这一切都像是痛彻心扉的真实预演。
裴闵的手裹住裴芙的手,那只手小小的,又瘦,握在手里像冷冻的凤爪,可能是殡仪馆里头冷气太足。
他忍不住问,芙芙你冷不冷,空调可以调的。
不冷。裴芙摇头。遗体在冰棺里,殡仪馆里开得冷一点也好。
她想起三年前的夜里,她和父亲在月光下痛哭流涕,那时候爸爸说他还有妈妈,还有崽崽。
现在爸爸只有她了。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至亲,是彼此在这世间最后的港湾与依靠。
仿佛他们两个是人世间最后的两片浮萍……可是浮萍没有根,万一他们也分开了呢?
她突然感到一丝彻骨的寂寞和寒凉,不禁打了个寒噤。
无名的恐慌笼罩了裴芙,这一次发起高烧的人变成了她。
她在忽冷忽热中头痛欲裂,在被子里捂出一身冷汗。
裴闵不方便照顾女儿,叫了王姨来给她擦汗。
他开始厌恶夏天。
在万物都沐浴在阳光下发亮滚烫的季节,为什么他被一次又一次扔下冰窟?
三十二岁的他和二十九岁的他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蹲下来,手指搭在眼皮上。
这下他是孤儿了。他遇到事情也找不了妈妈了。
“裴闵?”一双高跟鞋在他面前站定,他抬头看,没认出来这女的是谁。挺漂亮的,穿一件剪裁精致的黑色无袖连衣裙,非常素净。
他站起来,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应付宾客:“您好,请问是?”
那人微笑了一下,向他递一张名片,是相当厉害的角色,年纪轻轻已经做到CFO,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忘记了,我们以前见过的。”
裴闵总觉得这句话耳熟,这位庄辛仪小姐……他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同时听见她说:“我爸爸是……”
“庄叔叔啊。”裴闵笑了一下,算是常来他家的老交情了,和这位庄小姐大概也是以前吃席的时候见过。
“是。”她眼睛温柔地弯起来:“他现在在北京那边的医院做术后疗养,只能让我代他过来。”
老混球。
他心里吐槽,不就是年轻的时候暗恋他妈吗。
面上还是表现得非常感动,连连称谢,一路关心叔叔现在身体如何,手里亲自给庄辛仪倒了茶水,“小心烫。”
裴芙从休息间里走出来,揭开额头上的帕子。
她没忘了礼节,要跪在蒲团上拜谢来宾。
而庄辛仪伸手托住她,“身体是不是不舒服?脸色看起来好虚弱。”她温柔极了,手轻轻贴住裴芙的额头,“你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好快。”
裴芙烧的视线都有些不清晰,却努力看清了庄辛仪的脸。
她很少受到这个年龄段的女性的亲密关怀,那双手柔柔地贴上来的时候,有一种母亲的感觉。
她突然变得脆弱,一滴眼泪砸在庄辛仪手背上,她泛着鼻音,说,“是……我是,芙芙。”然后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芙芙……!”庄辛仪想要扶住她,却被裴闵抢了先。
他抱起裴芙,轻声教育她:“你出来做什么,烧成这个样子就好好躺着……”又把她扛回里间。
裴芙哼哼唧唧,再次被他裹成大粽子扔在那张窄床上了。
“好好躺着,退烧了再说,外边爸爸跪,用不着你,嗯?听话。”
裴芙的眼泪也被他揩掉,望着他懵懵懂懂地点头,乖乖把眼睛闭上了。
“不好意思。”裴闵出来对着庄辛仪说,“孩子烧得厉害……打击太大了。”
庄辛仪笑了笑,她的温柔总是那么恰到好处,让人觉得很舒服:“你一个人带她也很不容易。”
“她蛮懂事的。”裴闵习惯性想抽根烟,却因为身边的女人顿了一下。
“你随意,”庄辛仪说,“我也得告辞了,工作上走不开,不然还能留在这儿帮帮你。”
她最后鞠了个躬,对着裴闵说了句节哀,才踩着高跟鞋走了。
裴闵看着她走向一辆宾利,司机为她开了门,她上车的时候目光远远地同他交汇,裴闵心里一滞,一种敏锐的直觉——他和她必然得有一段。
他望向面前的遗照,心里对她说,妈,你看你的追求者,现在派出了他的女儿攻略我来了。
“怎么样?”庄辛仪在车里接通电话,那头庄老先生问她:“他们还好吗?”
“就裴闵和他那个女儿,没别人。”庄辛仪把那磨脚的高跟鞋脱了,光脚踩在座椅上,“看起来怪可怜的,芙芙还在发烧呢。”
“唉。”庄先生叹了一口气,过了一阵子又问:“你看裴闵怎么样?”
“就那样,长得还可以,性格应该还行,比以前成熟很多了。”庄辛仪眼珠子转了一下:“你真想把我和他凑一对啊?”
“你都三十了,也该考虑一下了,裴闵除了有个女儿,其他条件也不错嘛……”
“再说吧,我这边来事了。”庄辛仪电话一挂,翻了个白眼。她脑袋里回想起那个小姑娘,忍不住长叹一声。
庄辛仪低头,左手手指抚摸上右手的手背,觉得手上被那滴泪砸中的地方在发烫。
可芙芙再怎么懂事,再怎么让人心生爱怜,她也不该做后妈啊。
现在她也想抽烟了。
这头裴芙还在烧,王姨回家做饭去了,她觉得汗多难受,不停踢被子。裴闵没有办法,只能自己端水过来给她擦。
裴闵把她从被子里解出来,轻声细语地说:“那爸爸给你擦擦,行吗?”他把帕子拧得只有一点儿温热的水分,贴在她胳膊上开始擦,把四肢擦完了才开始犯难。
好吧。
他给自己催眠,我是妈妈,我是妈妈,我是妈妈。
孩子舒服最重要。
他闭上眼睛把女儿的衣服下摆掀开一点儿,隔着一块毛巾贴着她柔软的肚皮开始擦,擦完了翻面,擦背。
他唯一的感想只有:太瘦了,得喂胖点儿。
之后又重新把她裹进被子里去,问:“舒服点了没? ”裴芙看上去还是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点头。
她下午还得去医院挂水,今天按理来说应该是最后一天,也不知道捂一个晚上能不能好。
王姨从家里骑着电驴过来了,递给他饭盒,里头是熬得开花的白粥,没加糖也没有小菜,反正裴芙现在味觉都病退化了,吃啥都没味儿。
他坐在床边上一勺一勺喂给她,吃完了让她喝了一点儿补充电解质的饮料。
“你说你怎么不躺在家里好好养着,过来干什么呢?”他把裴芙汗湿的头发从额头上拨开,轻轻地问。
裴闵以为裴芙已经睡过去了,没想到等到了回答。
她嘴微微张开了,声如蚊呐:“陪你。”
裴芙把眼睛睁开,看着他。她脑子里都烫得一片混沌,还是磕磕绊绊的讲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儿。”
第六章
裴闵花了很久来整理父母的遗物。
他没有丢掉什么,只是按照他们的生活习惯整理好那些东西,仿佛他们还在那栋宅子里生活……只是这里的时间和空气,从此以后都凝滞而非流动。
裴芙的暑假结束的时候,他合上了那扇大门,好像在告别什么,他再也不是小孩子了,再也不是某人的儿子了……现在的他,只是裴闵,是裴芙的父亲。
他的额头抵在门上,心里说,爸爸妈妈,我出门了。爸爸……妈妈……我出门了。走了。
裴芙升入那所私立学校的初中部,但是她并不打算高中就出国。“大学再看吧。”她这么说。
她并不希望自己离家千里,因为脑子里有一个幼稚的想法,就是这家里不能没有她。
或者说爸爸不能没有她。
裴闵现在已经炒得一手好菜,但只要她不在家,他宁愿在街边上随便吃个包子馒头应付,也不会自己下厨,她有理由怀疑,如果她真的走了,裴闵会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他在照顾她,而她也在某种意义上矫正着裴闵。
她不愿意打破这种平衡。
裴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那水晶杯其实是威士忌酒杯,但是她很喜欢,就用来喝凉水了。
这个杯子的制造商坐在一边开会,公司里一批人都出去学习了,他也懒得坐班,正在居家办公中。
她凑过去,裴闵把几份产品图挑出来给她看,“你觉得哪个好看?”
其实只有切割弧度上的细微差别,但就是这一点差别,足以让杯子在光下折射出截然不同的光影。
她看了半天,选了其中一个投影看起来更震撼华丽的:“这个。”
“我也更喜欢这个,果然是亲生的。”裴闵一摸她脑袋,笑眯眯地给设计师发消息。
越漂亮越难做,且看看他们去学习能学习些什么成果回来吧。
裴芙坐在他办公桌旁边看书,也不多话,安安静静的。过了半天,才忍不住开口:“爸爸,我想今年生日能出去旅游。”
“哪儿?”裴闵从文件里抽离出来,抬头看她。
“云南。”
“我得看看有没有时间。”他故意吊吊裴芙,“得有空才行。”
“……嗯。”裴芙眼睛轻轻眨了眨,乖乖地说,“好,你有时间就去。”
“要是我没时间,你怎么办呢?”裴闵看穿她眼里那点儿期待,继续逗她。
裴芙回想起她小学补课那码子事,犹豫了一下。“……就,不去了。你反正也不可能让我一个人去。”
“也是……旅游要爸爸陪你去。”裴闵故作苦恼的样子:“那你得答应爸爸一个条件。”
“什么?”
“多笑笑吧,”他直视着她,“好不好?”
“你越长大话越少了,也没有小时候那么爱笑了,有什么都和我说说吧。”
他声音低下去,也很轻,“要不然,我也会觉得很寂寞的。”
他试图用对付外头女人的手段来感化裴芙,尽管他的确如此想,但话一出口就变了味。裴芙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寂寞?你?
裴闵摸了摸鼻子,“我是说真的,宝宝。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了,你还不和我说话。”
“我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两个基本天天都在一起,又不新鲜。”
裴闵反驳:“怎么会没有呢?你在学校里干了什么,交了什么朋友,有什么麻烦,都可以和我说啊。”他顿了顿,又说,“你不要觉得我是爸爸,是个男的就不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的。爸爸和妈妈,差不多的。”
“……好吧。”裴芙挪着滚轮椅子,滑得离爸爸更近了一点。“我学习就那样,都还可以,朋友交了三四个,有一个叫……”
她一边汇报裴闵一边做笔记,他还画了一个表格来记载她的朋友,以及那些朋友的特征。
裴闵嘴角噙着笑意,他喜欢这种感觉,他在靠近她、了解她,他们可是唯一的家人了……能交心的、最可靠的人。
如果可以,最好连秘密都不要有。
他合上笔帽长舒一口气,恨不得抱着她吧唧一口,“可惜你现在年纪还小,再长大一点儿,我就能和你吐槽我公司那些二百五了。”
他长腿一蹬,靠背椅滑出去老远,裴闵此刻心情非常明媚,对着女儿说:“走,宝宝,吃饭去。”
裴闵指的吃饭就是下馆子,具体指的是小区附近的东北饺子馆。
他点了三盘饺子三碟子凉菜,一瓶豆奶一瓶凉茶,非常大气地出示付款码,那一刻,这个二十年老店东北饺子馆蓬荜生辉,老板娘手里的扫码器都像刷黑卡的POS机。
“不要自己煮真是什么都好吃啊。”他感慨。
裴芙沉默了一下:“没事,我也可以随便吃点食堂,你平时不想煮可以不煮。”
“那不行。”裴闵把豆奶往桌角潇洒地一磕,盖儿就掉了,颇有当年叱咤酒场的豪迈。他把吸管往里一插,递给女儿:“慢点喝,冰的。”
裴芙接过来咬着吸管慢慢喝,饺子还烫,怕里头汤汁呲嘴,就捡旁边的凉菜吃,一碟鹅肠,一碟猪蹄,一碟豆笋,都挺好吃的。
她口味重,待会儿还要用里头的辣油蘸饺子吃。
裴闵在饭桌上话也多,问她之前那个事儿,“你怎么想去云南玩?”
“我在网上看了个照片。”她把手机掏出来翻给他看,是雪山笼罩在朝阳的橘光里,日照金山,无比宏伟、圣洁,震撼人心。
裴闵看见那照片心也忍不住动了一下,“你想去爬雪山?”
裴芙点头。
“那还得先做做功课。”裴闵往嘴里塞了个饺子:“不知道暑假是什么样的,雨季来了,估计很难看见日照金山……我不是在打击你的积极性。”
裴芙确实没考虑到这一点,愣了一下。她想了想:“那要不,我们去西双版纳?”
“也可以。”裴闵说:“答应了你就会做到,这些事情都可以等你考完再商量。你先把东西吃了。”
裴芙这下算是开心了,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脸上根本藏不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连带着对裴闵都亲热很多。
裴闵吃完了和她去水果店买了点水果,脑子里还在盘算旅游那个事情。
要玩就玩久一点,他得想想工作要怎么安排。
这就是大人的痛苦!
不比学生,一放假除了那两本暑假作业什么都不用想。
裴芙倒是很开心。她回家了之后在裴闵的书房里用电脑查资料,打开他的抽屉想找支笔,却看见那里头有一张随意放进去的名片。
庄辛仪。
庄……?
她想起来那是谁,她还记得那只手。
她想把那张名片悄悄藏起来,却害怕会耽误裴闵的工作,于是撕了张便签,把她的公司地址、电话邮箱给抄了下来。
庄辛仪。
她在心里有一次默念,真是好听的名字,人也很美。
最重要的是,她……让她想到了妈妈,那种莫名其妙的依恋感让她魂牵梦萦,毫无理由地吸引了她。
她想要再次见到庄辛仪。
之后的某个工作日,因为学校用作模考的考场,裴芙放假在家。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只知道庄辛仪的工作地址,可工作日她也要上课,总也找不到机会去。
裴芙和爸爸说了要出门看书,却在蛋糕店挑了一块茉莉千层,转头搭车去了庄辛仪的公司。
庄辛仪看见助理领着小姑娘上来,其实是很震惊的。
现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她也许是在下面等了、徘徊了很久,才鼓起勇气上来。
“芙芙。”她快步走过来,目光落在裴芙身上。
那是一种极为真诚、坦荡的目光,包含着惊讶以及一些喜悦和担忧。
裴芙无法形容,但她没来由地觉得庄辛仪的一切都是好的。
“庄……姐姐。”她从等待区的皮椅上站起来,视线忍不住垂下去一些。
“你怎么会来找我?”庄辛仪语调轻柔,声音也很好听,抚平了裴芙那一点儿不安。
“会打扰到你吗?我来得太突然,也没有告诉你……”
“没事的,我很高兴,只是有一点意外。”庄辛仪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理了理,“真的。”
“我……”裴芙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理由来找她,是为了什么呢?那高烧里的一面之缘?
她眼神乱飘,最后还是抬起头来,迎着庄辛仪的目光:“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裴芙的目光是柔软、羞涩、湿漉漉的,像小鹿。
庄辛仪心里一悸,险些被烫到。
她已经三十岁,见多识广,那眼神里有几分情意被她读得明明白白。
这个孩子……她自己是不是都不太清楚?
庄辛仪心里震颤,接过了裴芙递给她的盒子。
“是我选的蛋糕,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她有些期期艾艾地望着她,于是庄辛仪在她的目光里打开盒子,用叉子送了一口到嘴里。
一份不多,她对裴芙说,“芙芙,你来。”
她喂了一勺到裴芙嘴边,裴芙愣了一下,还是乖乖地把嘴张开,那叉子就抵着她柔软娇嫩的唇瓣,把奶油蛋糕送了进去。
裴芙舔了舔沾在唇上的奶油,说:“……好吃。”又看着她,问:“你喜欢吗?”
庄辛仪看着她就会想起一些动物,比如可爱的小狗,此刻就在摇着尾巴,眼睛亮晶晶的。
她实在是无法拒绝这小女孩纯粹的好感,忍不住揉了揉裴芙的脑袋,“喜欢。谢谢芙芙。”
刚好这时下班时间到了,庄辛仪今日难得不用加班,或许……再晚一点会被叫回来,但此时此刻她可以下班了。
她问身边的小女孩:“我送你回家,好吗?”
“好。”裴芙甚至被她牵住了手,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烫熟了,公司里其他人叫她Xenia,问她裴芙是谁。
庄辛仪很亲密地搂住她肩膀,笑着和同事说,是我妹妹。
裴芙简直要融化了。
她跟着上了庄辛仪的车,她的车里也是香香的嘉柏丽尔的味道,整个人私下里的气场非常温柔而松弛,问她在哪里读书,在学校里的一些事情。
听说她要去云南,庄辛仪吃了一惊,说自己也有计划,暑期要休年假去云南玩。
“我还要听爸爸的安排,他有他的工作。”裴芙说,“要不然,真希望和你一起去。”
“他不带你去我带你去呀。”庄辛仪笑着侧眼看了她一下,她这个角度很美,卷发浮动着,云雾一样堆在肩头。
“可以吗?姐姐。”裴芙又像小狗一样,尾巴都要摇断了。
这时候刚好到了楼下,庄辛仪已经提前和裴闵发过消息,此刻那位就站在单元楼下看着她俩,脸色并不算很好。
裴芙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外出的说辞是:看书。而不是暗度陈仓去找庄辛仪。
裴闵面上工作还是做得很好,过去说谢谢庄小姐把我女儿送回来,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怎么好意思工作日打扰你。
庄辛仪说没有没有裴总客气了芙芙很乖的还给我买了蛋糕呢,我们还约好要一起去云南,对不对芙芙?
裴芙意识到空气里有一种诡异的火药味,好在双方短暂交手以后就分别,裴闵在前头走,回头看见她还在和姓庄的依依不舍,十八相送。
他简直怀疑人生,这和在他面前文静寡言的女儿是一个人吗?认真的吗?这是什么差别待遇还是性别歧视?
老庄,你告诉我,你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
第七章
庄辛仪最后还是没能和裴芙一块儿去云南,她那位置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裴芙还因为这个事情伤感了一会儿,换来裴闵的阴阳怪气。
“你和她认识才几天,就一起去旅游?”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酸,一手养大的女儿给人家三言两语就拐跑了!你就说这事儿气不气人吧。
裴芙把遮阳板拉下来,已经戴上了耳塞:“你不懂。”
裴闵想再说什么都作罢了。
他酸溜溜的,手机上还是庄辛仪发来的消息,她整理了一些攻略,甚至做成了PPT发给他,让他带着芙芙替她去玩。
好家伙,好家伙。他还是没忍住在开飞行模式之前把那个PPT下载了下来,打算路上研究一下。
……别说,真的做得挺好看的,简直就是模板啊。而且也很实用,性价比拉到最高。
裴芙也真是厉害,这也睡得着。他往旁边看看一眼,已经盖着小毯子带好眼罩颈枕睡过去了。只剩他,看着PPT,卧薪尝胆。
裴芙一觉睡到飞机落地,拿了托运的行李以后直奔订好的公馆,换上非常具有波西米亚风情的裙子,冲出去喝老挝冰咖啡、吃芒果糯米饭。
裴闵只想睡觉。
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换了薄t恤和半截运动裤,穿得像个男大学生似的陪女儿出门觅食。
现在已经是晚饭的点了,夜市也慢慢开起来了,裴芙买了一套傣族服饰换上,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
我的天。
裴闵恨不得把自己的t恤套她头上,就这,一个抹胸!
这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他看见有几个男人的目光偷偷瞟过来,于是一身匪气地跟在裴芙边上,像个肌肉发达的保镖。
她要穿他不会拦着,毕竟也是民族风情的东西,留下一些特别的回忆嘛。但是他至少得护住她别被揩油。
“好多蚊子。”裴芙跺着脚,腿上已经有几个包了。
裴闵挎了个单肩包,他从里边掏了青草膏和驱蚊花露水,蹲下去给她抹,但是他果然还是觉得这样的肌肤接触不太妙。
“……你自己来。”他把东西递给裴芙,自己撒手。
“你帮我涂好不好?”她有点害羞又非常矜持,凑得离他近了一点:“……我这个裙子不太方便蹲下去。”
裴闵没有办法,只能又蹲在那儿往她腿上摸。
她两只脚腕子,他一只手就能扣住了。
裴闵看着这细胳膊细腿儿,耳朵发烫。
该死。
他其实心里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突然意识到女儿已经长大了,有点前凸后翘的样子,那抹胸和裙子穿在身上,已经有些味道。
他联想起有一回一个炮友上床就是穿的类似的款式……有些事儿一想就刹不住车,他绝望了。
心火烧,罪过。
晚上回了酒店,他订的是双人房,两张床其实在两个不同的隔间里,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公共区域,洗手间和浴室是分开的两间。
他脑子里开了会儿车,半硬了一路,回来还是勃着的,幸好裤子宽松晚上也比较暗,看不出什么端倪,一回来就躲进厕所把兄弟从裤裆里放出来。
他握着阴茎缓缓撸着,另外一手很有技巧地揉捏龟头、睾丸。
有多久没打过炮了他都不记得了,近一年时间都相当洁身自好,现在被勾起来一点儿就和野火燎原差不多,他撑着墙壁握着鸡巴,腰还忍不住向前顶着操空气,前头的眼儿里流出腺液,把鸡巴润得红润水亮,熠熠生辉。
他抚摸自己,甚至有些粗暴,他现在需要的其实不是手而是活色生香的女人。
他一边撸一边唾弃自己精虫上脑,而且怀有极强的罪恶感。
虽然说他硬起来不是因为芙芙,而是过往的一些床事,但女儿却成为了引子去勾起那些带着情欲的回忆……裴闵忍不住轻轻用手扇了一下自己肿胀发亮的阴茎,暗骂你这个不听话的东西。
最后濒临射精的时候,他下腹、手臂甚至大腿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胸肌微微跳动,底下的鸡巴在手里已经勃到了极致,直挺挺地箍在掌心里。
他压抑着自己的喘息与低吼,只是呼吸紊乱,眼睛因为过头的快感而脆弱地紧闭。
他忍不住伸手摸自己的身体,从下腹一路摸到胸口,手指夹住乳头揉捏。
不行了。他唔了一声,此刻轻轻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裴芙的声音传进来:“爸爸?”
裴闵已经在关键时刻,被这样一吓,嘴没绷住真的他妈的喘了出来,抖着射了。
裴芙被里面一声听似痛苦的呻吟吓到了,想也不想就把门打开往里一冲,不会是摔倒了吧,还是他又胃痛?
裴闵靠在墙上,手里握着刚射完的性器,还在高潮以后的不应期,毫无防备地被女儿抓了个正着。
他连裤子都来不及穿上,就听见女儿尖叫一声跑了出去。
……究竟是谁被吓到啊?!裴闵赶紧套好裤子洗了手,冲出卫生间,裴芙缩在自己那个隔间里的床角,极快速地扫了一眼他又用被子蒙住自己。
裴闵自己还要克服自己的心里阴影,这是何等的社死……可是他不希望这个事情让他们之间变得尴尬疏远,他站在那儿等裴芙冷静下来,至少她愿意看他的时候,他才走到她床边坐下,看着她。
“你……刚刚在做什么?”她现在对两性知识还一知半解,性教育不普及,她也没有那么好奇,还处于懵懂期。
裴闵本来还想骗骗她说自己是在撒尿什么的,但是他长叹一口气,放弃了。
“自慰。”他说,“我在自慰。”
“男性有性冲动的时候,性器官就会勃起……它平时是软的,然后会变硬。”裴闵一张脸慢慢地红起来,耳朵发烫,他努力以最学术的语言来解释,给女儿普及男性的生理知识。
“只要……刺激它,射出来,就不难受了。”他补充:“……就是射精。”
“不自慰,就会不舒服吗?”裴芙从被子里伸出来了半截身体,靠近他坐在床边的大腿。她身上有一种纯洁的懵懂,眼神干净又羞涩。
“一直硬着,有一点难受的。”裴闵垂下眼睛,不敢看裴芙。
“爸爸告诉你这些,是想告诉你……嗯,你也长大了,也来了月经,是个比较成熟的女孩子了。可能学校里不太会直接教你们这些事情,但是爸爸希望你清楚一些。”
裴闵想握住她的手,却还是缩回来了,那手刚刚干过坏事,洗了也脏。
他把话说开了就好了,“我希望你不要在爸爸看不见的地方受伤。世界上不是全是好人的……也有人会……强奸、猥亵。他们会因为自己的性欲,去伤害别人。”
他看着裴芙,心里酸涩而柔软:“爸爸不可能一直保护你,只能一点一点教你。你以后长大了、成年了,也会和喜欢的人发生性关系。你要知道他是不是健康,有没有什么病会传染给你,要做好保护措施……要用套套,保护好自己……”
“你明白吗?”裴闵说完一大堆,开始总结陈词:“人有性欲,是不可耻的,但爱自己、尊重他人,很重要。”这句话倒是有点像在为自己开脱,但他知道不是。
他只是想让裴芙不要因为欲望而羞耻或者被蒙蔽,少走一些弯路错路。
裴芙现在靠的很近,她点头说明白,又问:“那女生也会自慰吗?”
“……啊……会、会的。”裴闵的脸又一次红了起来,“你还没到那个年龄。”
裴芙点点头,眼睛又扫了一眼爸爸的裆部。她看得见那儿有一点形状,简直是猛如虎,伸手摸了一下。
“干什么!”裴闵被吓得一弹,“不能随便摸别人的这里!”
“你不是别人啊,”裴芙愣住,“你是爸爸……我还能去摸谁的?我就好奇想看看……那儿和我完全不一样。”
裴闵给她一摸立刻又勃起了,这根鸡巴刚射没多久,敏感的食髓知味,受一点儿外界刺激都能起来。
他简直佩服裴芙的天然呆,逃去浴室洗冷水澡。
裴芙脑子里还是他说的那些东西,于是她上网查了一下,发现……很难看,很恶心。
她刚刚只是瞥到一眼爸爸手里那一根大家伙,紫红的吐着白,配上他迷离的表情,脸上仍然还有情欲的潮红和汗水,并不让人反感,只是她被冲击到了。
但裴闵的解释为她撩开了这事儿的面纱,她心里也能接受,她爸是一个正常的、有需求的男人,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只是她突然了解到了作为“裴闵”的他,而不是作为“爸爸”的他,难免好奇。
她现在甚至想去偷看他洗澡,就像伊甸园里的人类,望向树上的苹果一样。
第八章
昨晚的事虽然让父女两个人有短暂的尴尬,不过睡了一觉醒来还是一切照旧,裴闵把她从被窝里捞起来,好声好气地劝她起床:“不是说今天要去看植物园吗,起床吧?”
裴芙睡得懵了,眼睛睁开一点都被胶住,半靠在爸爸怀里又要睡过去。他开始挠她脚掌心:“宝宝起床啦!”
“别动。”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脚轻轻踢了一下他胳膊:“……痒痒。”
裴闵说:“那你起来,长这么高了还要爸爸抱你去洗脸啊,老了抱不动了。”
裴芙揉了一下眼睛,裴闵找到一次性拖鞋套在她脚上,啪嗒啪嗒地踩着洗脸去了。
庄辛仪在之前来看过她一次,是来给她送生日礼物。
袋子里有一支口红一盒眉粉,还有一瓶小小的香水。
她说,女孩子出去玩,弄得漂亮一点,多拍点照片发给她看,好不好?
裴芙把头发编好,拿起眉粉轻轻描了一下,又浅浅抿了抿那水红色的唇膏,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含苞待放的水灵感,把裴闵都看愣了一下。
“怎么还涂了口红?”他掰着女儿的脸看了一下:“还不错,庄辛仪给你买的?”
“嗯。”裴芙把他的手摘开,又露出那种含羞带怯的表情。
裴闵一看这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想那个人,他沉默,他反思,试探着问:“你喜欢她?”
“啊?有……有一点吧。”裴芙摸了一下耳朵。
“你是想让她当你妈妈还是,想和她做朋友?”
“当妈妈?!”裴芙大惊失色,“你配不上她的。”
裴闵:“?”
他悲愤欲绝:“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埋汰吗?我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家产有家产!”
裴芙说:“可是你不聪明啊。”
“……”
得。
他咬牙:“我真服了,她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不就是口红吗,我回头给你买一桌子,”
“你不懂。”裴芙再一次抛出这句话噎住他:“辛仪姐又漂亮又聪明,性格也温柔。她哪里都很好,我长大以后就像变成那样子的人。”
“她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都是演的!”裴闵因为嫉妒面目狰狞:“你就做你自己,你跟她学什么!”
“爸,你不觉得你对她敌意太重了吗。”裴芙已经走到玄关换鞋了:“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她勾勾手,“你过来帮我绑一下这个鞋带。”是那种罗马绑带凉鞋,要一直绑到小腿上。
裴闵蹲下去帮她系带子扎蝴蝶结,他又回想起昨天晚上给她抹花露水,以及后来那些事儿。
他耳朵又发红了。
这时裴芙看着他蹲下去给自己穿鞋,大发慈悲似的摸了摸他的头顶。裴闵的头发有些硬,手压下去也会弹起来。
“没事的,虽然你不聪明,你也是我爸爸,我还是很爱你的,全世界最爱你。”她揉了两把裴闵的头发,难得地说了句甜话来哄他开心。
裴闵蹲在她脚边抬起头看她,这句话太怪了,先抑后扬得让他措手不及,但是还是让他陶然,像大狗狗摇尾巴似的蹲着,让女儿摸他的头。
不聪明就不聪明吧,他想,在女儿面前不聪明,又不丢人。
他给裴芙撑着太阳伞,从告庄出发,搭着直通车去景区,在车里又把两个人身上补一层防蚊喷雾,手腕上套好了驱蚊手环。
裴闵随身背了双肩包,带了水、伞、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其实这一切还得感谢那位高级打工人庄小姐,资料整理得明明白白细致入微。
他还是打开微信给人发了句谢谢。
庄辛仪回:“不用谢,都是为了孩子好。”
裴闵按下息屏键。王姨,本宫的头好痛。
进了园区其实主要就是看植物,天热又潮湿,蚊虫也多,没过多久就奄奄一息。
裴芙被硕大的毛毛虫惹得头皮发麻跟在爸爸后面当跟屁虫。
不是每个人都是植物学家,他们俩这种凡夫俗子只是过来长长见识,兴冲冲地去,蔫了吧唧的回来。
裴芙回了公馆,进房间就洗澡,两个人洗完以后就瘫在床上吹空调,元气大伤。
裴芙挣扎了一下,起来从行李袋里掏了一罐芦荟胶出来给身上抹了一层,又坐到爸爸边上,给他抹,做晒后镇定。
“我自己来吧。”裴闵想起来,被裴芙拦住:“你今天辛苦了。”打了一天伞,各种事情都是他来做,肯定比她更累。
她挖了一勺涂在他胳膊上,用手抹匀,手腿都抹了一遍。
“好痒。”裴闵动了一下,“算了。难得让你尽尽孝,没白养。”
“我很不听话么?”裴芙捏了捏他腿肚子:“平时不孝顺吗?”
“没有。挺乖的。”裴闵把她扯到自己旁边躺着,没让她继续对着空调出风口吹,“就是有一点不好。”
“哪儿?”
裴闵转过身背对她:“嫌你爸不聪明呗。”
“开玩笑的。”裴芙蹭过去用手指戳他的背:“怎么还自闭了,我说着玩的。你最聪明了,又会赚钱又会养家。”
“你早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嫌我配不上庄辛仪。”他扭了两下:“我背上有点痒,好像蚊子叮了,我看不到,你看一下。”
裴芙把他衣服卷上去,看他的背,一直掀到肩胛骨才看见确实有个很大的包。
这边的蚊子很多都是花脚蚊,一口下去养得要命,也难为裴闵忍了这么久。
“我帮你涂青草膏。”裴芙在床头柜里翻,裴闵打断她:“太痒了,你抓一下行不行。”
“越抓越痒。”裴芙给他缠得没办法,想起爷爷奶奶以前逗她的招儿。
老宅夏天蚊子也多,奶奶就开玩笑说口水可以止痒的,指头在舌尖上蘸一下,涂了点口水在蚊子包上吹一吹就好了。
“这样吧。”她故技重施,也涂了点口水在那个包上,贴上去吹了一下。“还痒不痒?”
“你干什么你。”裴闵吓一跳:“还给我涂口水,你也太……”他想不到什么形容词,也不能说她恶心,纠结了半天续上:“也太那个了。”
“那你还痒不痒嘛。”裴芙笑了,她笑起来是又轻又甜的,就是奥利奥夹心那种感觉。
裴闵伸手去捏她的脸,但是真感觉不痒了。
“哪儿学的这招?我小时候也被这样弄过。”
“奶奶教的呀。”她还是用青草膏涂了上去,凉得裴闵嘶了一声。
他看着裴芙突然就不说话了。
啊,是……是妈妈教她的。
妈妈小时候也给他的蚊子包上涂过口水,外婆以前也是这样对妈妈的……怎么传承了这东西啊,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
他觉得熟悉、亲切、怀念、温暖。他把裴芙抱在怀里:“奶奶教的?什么时候?”
裴芙回忆了一下:“四五岁过生日的时候。她在露台那儿……你知道露台上很多蚊子吧?”
老宅的露台上全是爷爷奶奶种的花,夏天特别藏蚊子,偏生她又爱往那儿跑。
还有楼顶做了菜园,葡萄藤架子下面是爷爷以前给爸爸做的秋千。
还养了很多鸽子……
裴闵听她絮絮叨叨的说,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摸她的脑袋。
裴芙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她轻轻往爸爸怀里蹭了一下,嗓子哑了,“……我想他们了。”
“嗯……”裴闵叹了口气:“我也想。”
他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这句话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想过,但是谁都没有说出来过。好像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患得患失与不安。我们有且仅有彼此了。
裴闵说:“你还要被庄辛仪抢走了。”
这一句话把裴芙从伤感的气氛里粗暴地扯出来,她猛的抬头:“你怎么还在计较这个事?”
“因为你爸比较小心眼。你打小就喜欢乱认妈。”他呵呵一笑:“你最好别在外面给我认一个爸回来。”
裴芙忍不住要翻白眼:“不至于。”
“你今天出门之前,说了句什么来着?”
“就是那个什么……全世界……”
裴芙鸡皮疙瘩起来了:“停。”
“再说一次听听嘛。”裴闵闹她,到底谁是爸谁是孩子啊?幼稚死了。
她被缠得没办法,“那你说啊!”
“全世界我最爱你。”裴闵看着她,坦坦荡荡、不假思索。他重复了一次:“芙芙,全世界我最爱你。”
第九章
裴芙被那一句“全世界最爱你”冲得脑袋发晕,接下来三天看到裴闵都脸红心跳过度呼吸。
“天啊,好大的反应。”裴闵有意调侃她:“你说的时候怎么就脸不红心不跳的呢,真是不许百姓点灯啊。”
“是你的脸皮太厚了。”裴芙懒得和他扯皮,明天就要坐飞机回家了,她赶紧洗完澡还得收拾行李,然后早早睡觉。
她把编发拆下来,和小皮筋作斗争,余光看见裴闵走近,他伸手把她鬓边的花取了下来。
他觉得这几天好像是偷来的时间。
现在他又要回去了,回到工作里,回到水晶杯子里,回到钢铁森林里,看狭窄的天空。
旅行的后遗症提前开始发作。
他手里轻轻捏着那朵花出神,一天了,已经有点蔫了。
这朵小小的鸡蛋花被他拢在掌心里,用体温捂热。
看着裴芙拿了换洗的内衣去洗澡,他坐在窗户边上,外头还是滚烫明亮的烈日,郁郁葱葱的树木,他的心却已经老僧入定似的入秋。
“爸爸,”裴芙在里头喊:“帮我拿一条毛巾,这个浴巾掉在地上湿掉了。”
裴闵起身去自己那头拿了两块干的,看见那门张开一点儿缝隙,一条雪白的胳膊挂着水珠,像一节削了皮、嫩生生的藕,从水雾里招他。
裴闵把浴巾递给她,却不小心在门缝里看见她被打湿的头发和脸庞,水妖一样,满脸都是涉世未深的懵懂,又已经有了让人心旌摇曳的姝色。
“爸爸,”她轻轻拽了拽,“松手。”
裴闵愣愣地松开那两条帕子。
刚才的那几秒钟他好像又坠入一场潮湿的梦里,时间被无限放慢拉长,他恍惚着看着那扇门关闭,又猛然惊醒。
他回想起她撞见他自渎,她伸手触碰他的性器。
那一刻他差点跪下。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对裴芙有任何一丝绮念,可是他是个男人,无关道德,当生理的、视觉性的刺激被他所接收到时,欲念无可避免。
他要如何……压抑男人的劣根性,与越来越大的女儿共处朝夕?
裴闵明白今夜自己又会失眠,果不其然辗转反侧到三更半夜。
裴芙听见了这头的声音,走过来看他:“怎么不睡,老是翻身。”
“吵到你了?”
“不是,我也睡不着。”裴芙坐在他床边盘着腿,“感觉很不真实,明天就要回去了。”
她望着窗外婆娑树影,又看了看黑夜中裴闵的眼睛。她换了个姿势,抱着自己的膝盖像是自言自语,但是她知道裴闵能懂。
“在这儿只有我和你,一整天都呆在一块儿……我觉得很少会有这种机会,平时你要上班我要上学,一天可能就晚饭的时候能说几句话。但是在旅游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我们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变得更紧密、更依靠对方了。”
“我很珍惜这样的时间……等我们再回去,一切又会走上正轨。在这里的时间,就只能偶尔拿出来回忆,却回不来这种感觉了。”
裴闵的心都在跟着她的话发颤。
他突然意识到裴芙惊人的成熟,她说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不像是一个初中的孩子的口吻,她究竟是怎么成长成这个样子的?
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间流逝中,她已经蜕变了。
裴芙的一半侧脸沐浴在月光和远处漫射进来的灯光中,看起来恬静而美丽。
她躺了下来,钻进被窝里。
裴闵的体温把空调被烘成了温暖的温度,她的困意在这样的温度里袭来,“我那边虫子的声音好吵,在你这里睡。”
裴闵想起身去她那床上,裴芙让他别动了,就这么睡吧。“你身上暖和。”
她面对着裴闵睡着了,裴闵却还沉浸在女儿刚刚那一段话里。
裴芙在睡梦里翻身靠近他,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缩着。
他认命了,伸手环住她往怀里拢,手指抚摸着她散开的柔软的头发。
他在心里悄悄说,我的宝贝,真的很让人舍不得……怎么就把我想说的话,全部说完了?
回程一帆风顺,没过两天庄辛仪就开车到她家楼下来接她去吃饭。裴闵站在楼上看着裴芙高高兴兴约会去了,自己却还要居家办公。
庄辛仪你很闲吗,干什么天天找她玩啊。
今天是司机开车,庄辛仪说这样方便她们两个路上说话。裴芙就把ipad掏出来,给她看自己在旅游的时候拍的照片。
“好漂亮啊。”庄辛仪指着她穿着香槟色抹胸在夜市和船上的照片,“我看很多人去拍都很一般,你这个是卖家秀了。”
“你如果穿这个会比我漂亮一百倍的。”裴芙靠在姐姐的肩膀上,她的头发怎么都是香香的……“我当时看见一件湖水绿色的,就想一定特别适合你。”
她翻了一下,找出一张照片:“就是这件。”
庄辛仪说:“我好喜欢这件!希望我去的时候也能碰见它。”
“我真希望能和你去哪儿走走。”裴芙说,“我……和你在一起,总是觉得很安心很高兴。”
“是吗?”她看着裴芙,笑着说:“这是心灵感应,一见我就觉得合拍?”
“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妈妈。”她袒露出自己的脆弱,向庄辛仪乞怜。
庄辛仪心里警铃大作:“你想让我做你妈妈么?”
裴芙却靠在她肩头缓缓摇了摇头。她说:“你和他,不合适。”
“不是喜欢你就非得要把你和他凑在一起,我可以用别的方法留住你,不是吗?”裴芙的睫毛扫在庄辛仪的脖子上,“姐姐。”
庄辛仪差点人设崩塌跳起来,这时裴芙及时地补充:“我们两个人,也可以做朋友啊。虽然我比你小很多,只要你不嫌弃我。”
她松了一口气,果然芙芙不是那个意思,吓死人了。
她们两个吃完饭又去最近很火的咖啡店喝下午茶吃蛋糕,傍晚吃完晚饭了才把裴芙送到家。
“好玩吗。”裴闵问。
“挺好玩的。”裴芙脸上还残留着笑意,凑到他跟前,“爸爸,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裴闵看向她手里的袋子,被她拿出来,展示给他看:“是保温杯。”
啊……啊。保温杯。裴闵拿起那个杯子,膳魔师的普通的黑色保温杯。
“今天在商场抽奖中的!可以给你喝热水用。”她语重心长:“多喝热水,总喝冰咖啡、喝酒,伤胃。”
裴芙这个学年要备考了,时间不那么充裕。
她暑假就开始自学完教材,开学上课就当复习。
把杯子往裴闵那儿送完之后,就自己回房间看书去了。
裴闵捧着那个杯子,心里五味杂陈,被关心了很感动,但是他还正值壮年呢……
他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有人给他发了微信。
没有多余的话,一张穿着华伦天奴高跟鞋的腿照和一个定位,外加一个问号。
裴芙学到晚上九点,一出书房门发现外面是黑的,家里怎么没人?她带着耳塞,也没注意。
她走到主卧室门口,那个杯子被他放在桌子上。
她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也不知道他发没发现,其实这个杯子是刻了字的,藏在底下的防滑套里。
她眼睛瞥到桌子最下面那个抽屉被扯开了一点,用拖鞋抵了一下,却不知道是因为用力太大了还是怎么样,那个屉子反而弹了出来,她蹲下去,看见里面是半屉子的小盒子……什么东西?
她拿了一盒,全是外文。
她突然像被烫到一样扔开了。因为她刚刚大脑突然短路才没意识过来。
避孕套,半屉子避孕套。
这个开了一拳宽的屉子必然是刚刚被他开启过没有完全合上,他拿了一盒套子,去了哪里呢?
她想起她撞见他的好事,他教她,欲望不可耻。
……所以,他现在在哪里。
裴闵揣着套子开了酒店套房的门,里头只有一盏昏暗的氛围灯亮着,女人过来压着他就亲。
“想我了?”他把那细腰一搂,倒在了沙发里。
“想你……这儿。”那手指在他西裤的裆上轻轻抚摸了一把,“很难遇到这么大的,别的都索然无味了。”
“那你当初叫什么痛,是还没被操开?”裴闵懒洋洋地靠在那儿,渣得风流倜傥,“这么想,就先伺候伺候它吧。”
他手往那口红上一抹:“先擦干净,别舔得哪儿都是。”
女人在他跟前跪伏下去,唇舌挑逗他,卖力地为他口交,伺候的得人快射了,才被甩了一个套子给她:“帮我戴上。”
裴闵做起爱来其实很野,他也懒得为女方做前戏,要么自己玩湿要么直接上润滑液,他只负责提杆入洞,把人操得服服帖帖,甚至要失禁潮吹、小死几回,他自己舒舒服服射完精还得回家睡觉。
他今天晚上用了两个就打道回府,兴趣缺缺。才十二点呢。门一开,看见裴芙坐在客厅里,她什么都没干,好像就是坐在那儿发呆。
“芙芙?”他换了拖鞋走到她面前,“还不睡觉?”
“你去哪儿了。”裴芙抬着头看他,那语气也不像逼问,语气很淡,让人猜不透她的情绪,“我等了你好久。”
“等我干什么?”他心虚得要命,也不敢太靠近,怕她闻到自己身上的味……他也不知道有没有。
裴芙站起来,她眼皮垂着,头发也软软地披散着。
“没什么。”她说,“想问问你有没有看见那个杯子上的字。”
“其实我是骗你的,觉得特地买一个那么普通的杯子,有点……才说是抽奖中的。”
“其实是我买的。谢谢你抽时间带我去云南玩。”
她的眼睛闪着湿漉漉的、柔软的光,让裴闵发不出声音来。
裴芙说完就回房了。裴闵快步走到自己的卧室里把那个杯子拿起来,看上面哪儿有刻字。他把底部硅胶的杯套掀起来才看见似乎有一行小字——
To my dad.
他站在那里,沉默、破碎。
第十章
裴闵倒在床上。他脑子里乱七八糟。
过了一会儿他翻身起来走到裴芙的房门前,看见门缝里还透着光,于是轻轻敲了敲门。
“你进来吧。”
“睡不着吗?”他坐在她床边,看着她。他的眼神是深邃温柔的,又有一点不自觉的痛苦纠结掺杂其中。
“嗯。”她往边上靠了靠,“你陪我躺会儿吧。”
她流露出一点娇气的柔软,向他说:“……我生理期来了,肚子不舒服。”
“今天是第一天?”裴闵大概知道她这方面的一些事情,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我去给你灌个热水袋?”
“我自己灌了。”她掀开薄被子给他看,果然肚皮上贴着一个热水袋压着。
“你帮我揉一下吧。”她说,“就按着那个热水袋揉一下。”
裴闵照做。
这么热的天气,还要开空调,可是这热水袋又烫……矛盾的两重天里,他无法感同身受,却可以想象出一些。
于是心头泛起难言的愧疚和自责。
他沉默地替她按肚子,直到她已经昏昏欲睡了才停手。
热水袋滚烫,热量顺着小腹的皮肤熨到四肢百骸,她额头上都有一层薄汗。
他伸手替她捋了捋头发,盖好了被子。
这时候裴芙睁开眼睛看他:“你以后早一点回来,好不好。”
“……别丢我一个人在家里。”她的下唇被咬出一点儿血色,却又低下了头,不让他看见。
这样的场景。
汗湿的鬓发,冰冷的夏天,她半睁开的眼睛。
别丢我一个人。
裴闵被拉回回忆里,他回想起裴芙对刚刚丧母的他说,不会让他一个人。
他因为庄辛仪的“介入”而感受到了危机感,自己却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出去偷腥。
可是她说什么了呢,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被剥夺了小肚鸡肠的资格。
生理期第一天,肚子疼,因为等他回来枯坐到十二点。
她送他的杯子,刻的字是给我最爱的爸爸。
究竟是谁背叛了谁谁抛下了谁?
裴闵,你真不是个东西啊。
此刻他哑口无言。
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房间来摆脱这种心虚难堪,他唯恐在她这面镜子里照出自己的虚伪嘴脸。
裴芙笑了一下,让他早点睡,自己往被窝里钻了钻,说想睡了。
裴闵轻轻合上了门,没看见她悄悄滚下的一滴眼泪。
裴芙的感情很复杂。一开始她觉得疑惑、愤怒、被背叛,甚至还有一点恶心,但缓了几分钟以后,最多的是深深的焦躁和不安。
她害怕的事情出现了,那就是她或许完全不了解裴闵这个人,她了解的只是她的爸爸。
他会和别人做那么亲密的事情,意味着会有别人更加了解作为一个个体的裴闵,他们会有感情吗,会相恋甚至走向婚姻吗?
甚至会孕育另外一个孩子吗?
裴芙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身世也有所了解,所以她不会和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替母亲感到愤怒和不值,而是陷入了更深的恐惧。
当我唯一的爸爸,成为了别人的丈夫甚至是别人的父亲……
到时候他们相爱,那我呢?我的位置呢?
我要去哪里?
裴闵走回自己的卧室,但突然心里一动。某种敏锐的第六感让他毫无目的地折返,然后看见了她的眼泪。
她安静地流着泪,被他撞见了,干脆放弃了忍耐,小小地抽噎起来。
裴闵紧紧地抱住了她,“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你,会、不会……不要我?”她抓着他的衣服,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你会不会,和别人在一起,结婚……就把我丢掉?”
“不会,不会!”他为她擦眼泪:“不会的芙芙……别哭了好不好?爸爸不会丢下你不管的,爸爸不会和别人结婚的,答应你,行不行?”
“真的?”
他说:“爸爸保证。”
他跪在床边给她擦眼泪:“不要哭了好不好?”
裴芙的脸颊贴在他的大手里,严丝合缝地占满他滚烫的掌心,她被泪沾湿的睫毛仍然在簌簌颤抖,脆弱得让人心碎。
她是很少哭的情绪稳定的小孩,但每次爆发都带来毁天灭地的系列效应,把裴闵的心摔碎得稀巴烂。
她说:“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你。”她说,“我到了大学就会出国了,到时候,就分开了……谁、谁也管不着谁了。”
裴闵跪在那儿,无助,迷茫,束手无策。“那你就在国内读,不,你想在哪儿在哪儿,我跟着你走,行不行?”
“你能跟我一辈子吗。”
他快要崩溃了,“你也会恋爱,也会结婚生子的,我也跟着住到你家里去,行不行!”
“你有了别的孩子,会比爱我更爱她吗?”裴芙自顾自地问,她看着裴闵慌乱的表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爱你。”裴闵捧着她的脸,慌不择路地吻她的额头,像是给她签订保证书,“我这辈子都只有你一个孩子……你都要十六岁了,芙芙……这十六年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对吗?我怎么可能会爱别人胜过爱你?没有人比得上你。”
“真的吗?”裴芙红着眼睛看他:“你认真的?”
“认真的。”他说:“信我,好不好,宝宝。”
他抱着裴芙,为她擦眼泪,他说,“我不是说过了吗,全世界我最爱你。我只有你。你傻不傻?”
裴芙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她不愿意探究是生理期的激素异常还是深埋于心的忧患,她一定要紧紧抓住裴闵,她在走吊桥,而他是唯一的稻草。
但是这根稻草究竟是救命的还是用来压死她的,谁都说不准。
她哭累了,裴闵把手收回来,只觉得手心潮得像蓄了一片咸咸的海。
他去洗手间拿了冷水帕子给她擦脸、敷肿眼泡,末了又被她拉下来躺在她身边。
裴芙从小时候就依赖于这个姿势,缩在他怀里睡觉。
裴闵妈还在世的时候说,这可能是一种依赖性……可能是出生以后没有妈妈的哺育,她再也没有听过在子宫里那种心跳的频率。
她得贴着人,听人的心跳声,才能回到胎儿的那种安心感。
裴闵任她缩在自己怀里,不再考虑男女大防。他也需要休息,他太累了。
这混乱的一晚让他身心疲惫,但他的疲惫全都是因为他自己犯的错,而绝非归因于裴芙。
他抱着她,觉得她也许是察觉到了他今晚在做什么事情,是怎么发现的呢?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他把这一切归因于女性与生俱来的直觉,算了。
第十一章
裴芙是在和同学聊天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好到令人发指,她沉默下来,没有将这份另类宣之于口,只是安静地听她们吐槽自家如何丧偶式育儿。
原来大家和爸爸的关系都这么……一般啊。
就算是好一些的,也已经因为年龄渐长、性别的原因有了距离感。
她轻轻蹙起眉头,心想她和裴闵的关系是否是“不正常”的?
但是他们相处融洽,总比生疏要好。
裴闵下午来接她回家,裴芙忍不住和他说起这件事。“你觉得……我们关系是不是太好了?”
裴闵有点意外,看着她:“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样?芙芙,每个家庭的情况都不一样……我们家就我俩,要是不亲不就是两个孤儿了吗。”
他又自夸:“……当然主要是因为你爸我性格比较好,又当爹又当妈。”
“确实。”裴芙也没有反驳他,毕竟他说的也是实话,只是听起来臭屁了一点。
但是事实上是现在裴闵也不太会和她有身体接触了。
可是现在她开始担心这种由于她的成长而避嫌的疏远,慢慢的会变成两个人心灵上的形同陌路。
她看向窗外飞驰倒退的景色,过了很久又问:“那我们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那样呢?”
“人都是会变的,芙芙。”他倒车入库,在昏暗的车内偏头凝视她,“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不会变……但是,”
“我会永远爱你的,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孩子,而是因为你值得被爱。我希望你也这么想我。只要你某一刻有过这种感受……”
“那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
裴闵微笑了一下,其实如果是以前他会抱一下她或者摸一下头、牵一下手,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是看着裴芙。
“你看,我也成长了很多,现在我越来越明白应该怎么样去做你的爸爸了,也可以这样和你讲一段很长的话。如果是二十岁的我,可能只会很简单的回答你:不会。”
那也不错……二十岁的答案。裴芙的手轻轻攥着衣角,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我不想我们变成那样,”
她抬头看向他:“裴闵。”
“怎么叫爸爸的。”他还是忍不住弹了一下她额头。
“裴闵。”她又叫一次。
“哎,以后都这么叫?那对我很不公平,我不还是叫你裴芙吗。”
“你没明白我意思。”她轻轻呼了一口气。
“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裴闵说:“不要让我猜。”
我也不知道。
裴芙开门下车,她抓不住自己的感觉是什么。
这一年来她一直感到莫名的焦虑。
她刚刚为什么叫裴闵而不是爸爸?
她是在挑战父权,试图与他并肩,还是害怕自己被他丢下、和他走散?
裴闵从身后走了两步赶上她,他伸手牵住了裴芙,感觉她人一僵,抬起头来。
“是需要这个吗?”他问,又轻轻抱住了她,“还是这个?”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看起来心情很差。是……有什么原因吗?”
“我不清楚,可能是因为考试。”她揪住裴闵腰间的衬衫,他们很久没有过这样的肢体接触……好像就是从云南那一次旅行之后,裴闵就有意减少了。
她此刻埋在他的外套里,终于感到安心了一些。
十六岁,十六岁。
裴闵牵着她回到家里,换了鞋之后瘫在沙发上发呆。
这套房子已经买了这么久了。
她长大了。
他的家都旧了。
他也老了。
尽管他坚持健身,护肤精致堪比女性,也没有办法阻止眼角爬上细纹,笑起来的时候能看出来。
而且他现在已经看不懂裴芙了。
她的拥抱和眼泪,她汹涌失控的情绪都让他感到不安。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说得太少想得太多,这样的早熟对孩子来说并不是好事。
她因为自己心智与肉体的割裂而痛苦,而他开始担心这样的痛苦会淹没她,让她积郁成疾。
裴闵悲哀地发现能够治愈她的正是他这一年来在减少供应的东西:牵手、拥抱,甚至是亲吻。
她如此需要他,渴求这样的肌肤相亲,甚至表现得像是一种症结,她失控的情绪只能在他的怀里才能套上缰绳。
在他又一次拥抱她的时候,在他又一次搂住她睡觉的时候,他也想把那个问题重新问给裴芙,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太亲密了,宝贝?
裴闵笨拙地任她索取,他不知道这样的时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那等就到她考试结束,再等等…等考完再说吧。
你看,夏天又来了。
他高估了自己,事实就是即便裴芙已经考完了、即将成为高中生了,她还是会爬上爸爸的床,钻进他的被窝。而他对此毫无办法。
裴芙在他的怀里静静地睡着了,她轻轻的呼吸落在裴闵的颈侧,他觉得痒,皮肤敏感地泛起鸡皮疙瘩,却不敢动弹,害怕惊醒她。
睡着了的裴芙安静得像个掉下凡间的天使,隐没了翅膀,降落在他的怀里栖息。
这样的依赖是甜蜜忧愁的折磨,他只能任她抱住,紧紧贴着他,偶尔的动作都带来不可避免的摩擦,就像此刻,她的大腿探入他的双腿之间,他们的腿交错交缠,把被子都搅乱。
啊……他的身体紧绷着,裴芙的腿还在调动姿势与他交缠,她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攀附在这个人形抱枕上,她睡得很深,留给爸爸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这只抱枕紧绷、发硬,他的怀抱收紧了。
怀里柔软的女孩散发出的淡淡的、温热的沐浴露皂香味,这点儿香味都像一把勾子……不,她只是一根落花无意的针,而贪欲者咬饵。
他感受到自己的胯下正在以无可救药的趋势发烫、发硬,裴芙已经不再动作,温驯地伏在他的臂弯里。
裴闵轻轻地动了一下,立刻又被她收得更紧,她柔软的小腹按在他勃起的粗长性器上,也许已经沾上了他渗过布料的腺液。
裴闵此刻无比脆弱,他根本没有胆量推开她,他想要抚慰自己胀痛的性器,想要射精。
他本来就重欲,若是硬成这样不弄出来很难下去。
怎么办,难道要叫醒她然后自己逃去厕所撸管吗。
他的阴茎还在戳着裴芙,他试着动了动腰,试图挣脱这只水妖的桎梏,徒劳无功。
他的手悄悄伸下去,插进自己与裴芙之间,他伸手碰了一下那根驴货,它立刻兴奋地跳了一下,吐出更大一口腺液。
那点儿水真的已经蘸到了裴芙的小腹上。
裴芙扭了几下,应该是感觉到他的手在动,好像要醒了。
裴闵轻轻叫她,“芙芙。”他嗓子已经被情欲熏哑了,还是很有耐心:“放开爸爸,爸爸去上个厕所。”
裴芙哼了几声,小猫一样模糊不清的嘤咛。腿放下去的时候弯着膝盖擦过他的性器,裴闵太阳穴一跳,差点交代了。他赶紧下了床往卫生间走。
裴芙睁开眼睛,看着他慌慌张张地逃跑。她眼睛里是清明的,分明没有一点睡意。
裴闵不知为何如此敏感,弄了十分钟的样子就抖着射了。他洗了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春色,欲求不满的表情像是十年没碰过女人。
他步伐沉重地走进房间重新躺下,这次裴芙没有贴过来,躺在很远的地方,这样也好。他松了一口气,刚刚他差点就去睡沙发了。
裴闵闭着眼小憩一会儿,他总觉得裴芙还在动。
“芙芙。”
裴芙在这一声轻轻的呼唤里降落。她松懈、虚软下来,整个人都蒙着一层薄薄的汗水。
过了很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么了?”
“感觉你还没睡,有点动静。”
裴芙侧过身子转头看他:“有一点热。”
裴闵看见她似乎有汗,靠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别踢被子,可能是刚刚捂热了。”
他熄了灯背对着裴芙躺下了,在陷入睡眠的那一线之隔中,感觉到她再一次贴了上来。
那么烫、那么潮湿。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十二章
裴芙上了高中以后,每天几乎就只有睡觉的时间在家里了。
而裴闵现在已经在做出口贸易,忙得脚不沾地,他压根没有时间管裴芙,只能又把徐姐聘回来开车接送裴芙。
她当然也没能再对裴闵做什么,只是每晚都固执地睡在他的床上。
这晚,她坐在床上背辅导书,看几页又看一下墙上的表。
再背半个小时,他还不回来我就睡觉。
她咬了一下嘴唇,手里轻轻捏了一下裴闵的枕头。
裴闵应酬回来得晚,喝醉了也对她更亲昵一点,跌跌撞撞带着一身酒气倒在床上,跪着扭过来,抱着她像小时候一样亲额头和脸颊。
“芙芙宝贝。”他根本不愿意撒手,把裴芙的头发睡裙搞得一团糟,还在闹她。
他也不吐,就是纯纯喝醉了发神经。
裴芙被他压在怀里,挣扎间两个人嘴唇擦了一下,裴闵浑然不觉,深邃的眉眼里都是溺死人的柔情,他像一朵被酒渍彻底的桃花,散发出微醺醉人的香气。
裴芙今夜穿的是没有胸垫的睡裙,在这样的挣扎扭动里,顶端受了摩擦早就敏感得发硬,她痒得要命,腿心已经湿了,终于忍无可忍,脑袋一热,伸手钳住裴闵的脸,嘴贴了上去。
裴闵愣住了。
他懵懵懂懂地把嘴张开了一点儿。
他现在又分不清楚面前的人是谁了。
好近的脸,看不清楚。
马上本能又替他扭转局面,他掐着女孩的脖子压下去深吻,直到身下的人因为窒息而推开他。
她的唇都泛肿,一张脸染着春意的红。
“芙芙,怎么是你呀。”裴闵捏着她的脸笑得眼睛弯弯:“亲亲。”
裴芙猛地推开他,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他妈的。她跑回自己房间把门哐上。他妈的!裴闵!她浑身虚软,噗通一下差点儿跪下去,抱着膝盖缩在门边上,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里。
耳朵和脸颊都在滚烫发烧,她快要死掉了。
她被裴闵掐着脖子接吻的时候,明显他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宁愿幻想那一刻他知道,他在强吻他的女儿,他的吻带着让她濒死的力度,掠夺她的神智和残存的羞耻,直到她伸出舌尖,轻轻勾住他。
目眩神迷,好像被强迫着一头摁进海里,窒息着沉溺下去,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只能被他囚禁在身下,坏事做尽。
她的眼泪倾泻下来。心跳快得要从胸腔里冲出去爆炸成一朵今生仅此一次的烟花,再寂寞地凋落进夜色。
爸爸,你要我怎么办,我回不去了,再也。
裴闵,裴闵。
她咬着那瓣被吮得红肿不堪的下唇,咸涩的眼泪流进嘴里。
我恨你。
我擦。裴闵从床上爬起来,立刻就回忆起来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他在床上绝望地打滚,无声地尖叫哀嚎,最后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手抖得根本夹不住。
他不敢踏出房门半步。今天裴芙放月假,她在家里。他听见了她和王姨说话,应该是在讨论今天中午喝什么汤。
裴闵现在人都是冰凉的,手脚都发抖。
这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他切实地吻了自己的女儿,哪怕是在醉酒状态下,那样的吻也是绝对不能容许的。
他的烟灰蓄了长长一条,直到烫到了自己的手才被他惊得扔开。
他弯下腰去,蹲在了地上。
脸深深埋在双手手掌里。
该怎么办,怎么和她解释。
要怎么才能让这件事过去。
这一次比之前的每一次越界都要更加过分,她是清醒的被他……玷污了。
她是他的女儿,血缘亲情,十七年的养育和陪伴,都要付之一炬。
他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怎么办,我怎么办。他这会儿不是意气风发的裴总了,他蹲在地上不知所措,整个人都在颤抖。
“爸爸。”裴芙打开了门,看着蹲在地上、隔夜衣物皱巴巴的裴闵,“快吃饭了。”
裴闵看着她张了张嘴,慌忙移过目光。
裴芙在他的余光里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她的脖子上甚至还残留着昨夜被他掐脖子留下的一点红痕没有散去。
她看着蹲在地上如同惊惶的大狗一般的父亲,心里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她伸手,轻轻揉了揉裴闵乱七八糟的头发。
“没事的,爸爸。”她说,“你只是喝醉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裴闵猛地抬头看向她,他不敢呼吸了,眼眶都泛着红,看起来那么脆弱,好像已经自我折磨到了崩溃的边缘。
裴芙垂着目光,一下又一下地摸他的脑袋:“没事的。”
她的腰一点点弯下来,在裴闵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她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他的面颊,那上头还清清楚楚的印着他自己打上去的掌印。
裴芙实在是大发慈悲,那个吻原本是要落在他的唇上。她害怕他真的会疯掉,才放他一马,但这脸颊一吻也有他受的了。
“只是一个吻而已,亲一下而已。”她的声音很轻,裴闵恍惚中仿佛是听见了塞壬的低语将他催眠。
“我们不是经常这样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原谅你了。”
裴芙站起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让他赶紧洗个澡换身衣服准备吃午饭,今天中午有他喜欢的海带汤。
她脚步轻盈地走出了卧室,徒留裴闵一个人在原地。
过了好几分钟,裴闵才扶着床角站起来。
他的肉身仍然装载着不敢置信的恍惚与破碎的虚弱,每动一下都像是年久失修的机械发出锈蚀的摩擦声响。
对,只是一个吻而已……没事的。
那只是一个吻。
我们经常。
没关系。
第十三章
裴闵魂不守舍地过了一阵子,他有意避开裴芙,用更多的加班,组局来拖住回家的脚步,却再也不敢喝酒。
他手里握着水晶杯子,终日恍惚不定,在折射的光影里窥见一千个混乱的幻象,所有的结局都是死路一条。
他麻木地往杯子里倒了一杯冰水,张嘴灌下去。
嘴唇贴在杯沿的时候下意识去感受杯口的弧度、薄厚、触感,职业使然。
他喉结滚动,又记起家里有一只同样的威士忌杯,也被裴芙用来喝白水。
她的嘴唇也会感受到相同的质感吗,她的嘴唇……裴闵捏紧了杯子,险些把它捏碎。
他心口一悸,好像是某种隐秘的连结,他们使用同一款杯子饮同质的液体,恍惚间居然有间接接吻的错觉。
此时此刻的裴闵比杯子更加脆弱易碎,连日来工作以及生活上的殚精竭虑,已经让他面色憔悴。
此刻空腹一杯冰水下肚,他的身体已经在反抗,胃几乎立刻开始隐隐作痛。
他撑着桌子,看见手边另外一个朴素的黑色柱体,是裴芙给他的那个保温杯。助理总是往里灌好满满一杯温水,是裴芙私下里嘱咐过他。
心里又开始泛酸。
裴闵扭开那保温杯的盖子喝了一口热水,坐回老板椅里,伏在办公桌上忍受着胃部的阵痛。
他不行了,他又想流眼泪。
他一口一口咽下热水试图缓解疼痛,却被他喝出饮鸩止渴的感受。
好想回家,芙芙。我想回家了。
他用手搓了几下脸,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空空荡荡,陪伴他的只有一整面墙的水晶杯。
他看着那些杯子发呆,片刻后捂着胃起身。
助理临时充当司机开车载他回家。
他开门,家里空无一人。
对,芙芙在上课……她晚自习下课,得九点多才能到家。
裴闵站在她房门口,鬼使神差地在她的床上躺下。
这床上还沾着她身上的香气,她的气息和温度似乎都没有被带走,致密地包裹着他。
窗帘还维持着晚上的状态紧紧拉住,室内也没有开灯,在白天黑夜都混淆不清的空间里,他得以喘息。
裴闵在她的被子里蜷缩成一团,他在逃避痛苦,也是在逃避他所犯下的错。
他短暂地放下了那些,以一个让自己安心的姿态,缩在这小小的床上睡着了。
就好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一般蜷缩着。
“……爸爸,”裴芙一回来就看见自己的船上躺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又喝醉了?不是,他的脸色不对,“爸爸?”
“……芙。”他被裴芙的声音叫醒来,嗓子还没开,只嘶哑地发出一个单字。
“怎么了,你看起来……”裴芙凉凉的手贴着他的额头:“在发烧?”
他不敢说自己喝了冰水,只模糊地说自己是胃疼。裴芙心里微微一动。是多疼才会提前翘班,然后缩在她的床上弄成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去烧热水,浸了一块烫烫的帕子,又找出颠茄片让裴闵温水送服。
裴闵看着她伸手把被子掀开,然后把他的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揪出来掀上去,慌乱中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别动,听话。”裴芙把他重新推下去仰躺着,把热帕子贴在他胃那一块儿上敷着。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她站起来站在床边俯视着裴闵,轻轻地说。接着转头要走,她自己还得洗澡。
裴闵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天知道他多想和她再正常地相处,刚刚那一点熟悉的温情被他破坏了,他感到懊悔。
“……别走。”他请求:“别走,芙芙。”
“能和我说说话吗?”
“我没有不和你说话,裴闵。”她回头看他,这么多天的刻意逃避和冷落早就让她的心被锻造成了一块石头,但是现在石头壳子被裴闵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轻而易举凿出裂缝。
“是你自己在逃避。”
“对不起。”他其实不知道那天晚上的吻是裴芙主动的,把所有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我以后不喝了,我……我们能和以前一样,好好说话吗?”
他的双手都握住了裴芙的左手:“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
“只要你别不理我。”裴芙看着他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把它们掰开,让自己手挣脱出来。
“我不是。”裴闵跪坐在床上,他身形高大,缩在这张单人床上本来就有些局促,跪坐着也很有存在感,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
裴芙越看他越像一条委委屈屈的哈士奇,只要他低头了,她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生气……某种意义上,她也是真的很好哄。
于是叹了口气:“你先躺下热敷吧。别动。”
裴闵一听这句话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他乖乖躺下了,哼哼唧唧,“好痛啊。”
裴芙猜到肯定是他自己作的,也懒得管他,自己去洗澡,洗完以后把热水袋翻出来灌上,发现裴闵居然还赖在自己床上。
她心里其实是想和他同床共枕的,面上不能显露,只是很冷淡的把热水袋压在他肚子上,自己也钻进被窝躺下了。
“今天晚上不用写作业吗。”裴闵在黑暗里问她。
“晚自习写完了。”
“噢。”他没话找话得很尴尬,裴芙蹭到他臂弯里:“别说话了,睡觉吧。”
她的亲昵失而复得,裴闵睁着眼,心想怎么办呢,他也不能没有裴芙。
在那个乌龙以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冷处理,远离她,离得越远越好。
但是两个人都很疲惫很痛苦。
最后治愈他们的,居然还是肌肤相贴。
裴闵知道裴芙还没有睡着。他觉得困顿不安,又不想放手。
“芙芙。”他轻轻说,“我不能没有你。”
“……所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裴芙侧躺在她的臂弯里回答他:“只要你别丢下我,我都能接受。你自己说过的,我们和别人都不一样……你觉得你对我来说只是爸爸吗?”
“你也是我的妈妈,我的亲人,我的老师,我的保姆,我的保镖,我的朋友……”她心里默默补充了一个别的名词,但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你是裴闵,所以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也不会因为你的一点失误就把你扔下。”
裴芙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他,“……所以,你也别再这样躲我。”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可以了吗,你放下了吗?”
裴闵没想到自己会被她开解,半天后才嗯了一声。
……但他放不下。
本论坛为大家提供情色小说,色情小说,成人小说,网络文学,美女写真,色情图片,成人视频,色情视频,三级片,毛片交流讨论平台
联系方式:[email protected] DMCA poli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