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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有多远走多远
  落日的余辉透过窗外的柳枝,斜斜地洒在餐桌上,方老头抽着烟,方丫头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两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席面气氛略显沉闷。刘妈很快吃完,点个头先行退出了。
  肖石咳了一声,对老方道:“方院长,我那个远亲……有点儿消息了吗?”
  “怎么,你想还房子?”方思诚瞥着肖石。
  “是啊,当初不是说好借我,等有房子再还吗?现在我已经白住了这么多年,也快有房子了,可我怎么还哪?”肖石的房子,是他警校毕业那天,方思诚交到他手里的,说是一个不知名的远亲,为了表达对他的关怀借给他的,里面生活用具一应俱全,那台二十一寸电视和大冰箱都是当时就有的。嗯,当时还都是比较牛B的大件。
  方思诚把烟掐灭,咧嘴一笑:“石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哪来什么远亲,那房子是我的,我怕你不要,所以推说是你亲戚的。”
  “什么?!闹了半天……”肖石既感动,又意外,一股激动的情绪从心头涌到喉头。
  方思诚叹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肩头道:“石头,你不用激动,虽说你也是院里的孤儿,但你和其它孩子不同,你打小就懂事,不哭不闹,成天乐乐呵呵的。你四岁的那年,若若妈带她哥走了,那前若若才四个月,除了哭闹啥也不懂,我要带孩子,还要管你们这帮小崽子,心里也挺犯愁的。你天天跑来逗若若玩,还叭叭跟我说话,我能挺过那段日子,也多亏了你小子。”
  方雨若面带微笑,依依地望着面前的小哥哥。肖石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好意思地道:“方院长,你这是说哪的话,你把我一手养大,我这性格……还不是随你。”
  “哈哈哈!那倒是!”方老头笑毕,双手环着酒杯感慨道,“我在孤儿院呆了一辈子,一批批的孩子来了又走,还真就你最象我,也算是我们有缘。不瞒你说,我老头子心里,早已经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了。你毕业那年十八,我也是十八正式上班,孤儿院就是我家,所以我寻思着怎么也该让你有个家,就弄了套房给你,再说你还救过若若的命呢!”
  方雨若深深瞥了肖石一眼,低头抚着自己手指上的疤痕。十七年了,那道疤痕已经很浅很浅,但她知道,无论多浅,这辈子都不能磨灭了。
  肖石向对面低头不语的方雨若看了一眼,笑笑道:“这都是小若命大,穿着那件夹克,我歪打正着碰上了,否则我不仅救不了人,还得把自己搭进去。再说我那件事儿也有责任。”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那么小就生死与共,也算有缘!”
  “爸——!你胡说什么!”方雨若嗔了父亲一眼,羞羞地低下了头。
  肖石一阵尴尬,这个方院长,开玩笑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顿了一下,他换回原来的话题,笑笑道:“方院长,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你把我养这么大,你的情我反正还不完,也不多一套房子,那我……就住着了!”
  方思诚又一阵大笑。方雨若忽然插嘴道:“爸,今天我把于晓晴那个滥女人骂了一通!”
  “她不是你领导吗!你骂她干嘛?”方思诚停住笑,吃惊地问。方雨若把椅子向父亲挪了挪,愤愤不平地把下午的事儿说了一遍。说完后,她问:“爸,你说,她作为母亲,石头哥救了她家孩子,她还那种态度,说那种不要脸的话,是不是该骂?”
  方老头淡淡道:“该骂,也不该。”
  “什么叫该又不该!石头哥救过我,就算她赶不上你,但也得差不多吧!难道当妈的女人都这样无礼吗?”方丫头横眉立目,显然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方老头苦笑着摇了摇头,抽出两支烟,点好一支,又对着火将另一支点着,直接递给肖石。肖石无言接过。老人吸了一口烟,宽厚地望着自己一脸怒气的女儿。肖石看见他布满皱纹的脸,和皱纹中如山的目光。
  “若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妈为什么要离开吗?爸今天就给你讲讲。”
  方雨若一愣,不自觉地向肖石望去,两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方老头看着肖石,笑笑道:“石头也听听吧,很多事儿你知道,但还有很多你不知道。我老头子岁数大了,再不说怕没多少机会了,你们两个小家伙就当听我发发牢骚吧!”
  肖石夹着烟,虔诚地点了个头。方雨若望着父亲,轻声道:“爸,你说吧,我们听着。”
  方思诚弹了弹烟灰,又吸了一口,缓缓道:“我今年六十岁啦,四四年出生的。那时,家里在淡水开纱厂,不过因为打仗停产了。我出生不久,你奶奶被美国飞机炸死了,连张照片都没留下,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老人停住,转头对女儿笑了笑,有些苦涩,“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随便想她什么样。”
  肖石默然,方雨若眼圈发红,两个年轻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老人接着道:“光复以后,你爷爷听说国内两党谈判了,就把厂子卖掉带我回家乡了。可不曾想到刚回来又打起来了。哎呀,那个乱哪,家里的房子也没了,到处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你爷爷心眼好,又不想回台湾,就用卖厂子的钱盖了一家孤儿院,当时叫玉麟孤儿院,是用他名字起的。嗯,你爷爷有文化,不象我,书念得少。那前我才两岁半,刚能跑,就和那些没爹没娘的孩子生活在一起了。当时孤儿院挺难的,又没什么收入,什么都得算计着来,孩子们也常常是有上顿没下顿的,不过大伙在一起,活得倒挺乐呵的。”
  或许是说得有些口渴,方思诚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肖石默默为他续满。
  老人点头笑了笑,继续道:“建国以后,孤儿院被政府接管,景况好多了。我一边念书,一边在孤儿院帮忙。六零年的时候,景况又不行了,为了那些孩子,你爷爷省吃俭用,他的口粮工资,都贴院里了。六二年,他挺不住了,病死了,才四十七。临死前,他拉着我的手,说咱家祖祖辈辈就干了这么一件大善事儿,让我撑下去,哪怕撑到情况再好起来。我答应了,那年我十八,正好高中毕业,就在孤儿院上班了。”
  方思诚再度停住。他的眼睛有些潮湿,目光苍远,似在深思着什么,手里夹的烟滋滋冒着,烟灰很长。方丫头泪水涟涟,不停地擦着眼睛。肖石重新点了一支烟递过,把老人手里的烟轻轻抽了出来。
  老人回过神,接过香烟抽了两口:“六五年我和你妈结婚了,第二年生了你哥,可运动开始了,咱家也倒霉了。那些人怀疑我是台湾间谍,天天批斗我。好在院里最早的一批孩子已经走上社会,他们知道了我的事儿,为我四处奔走,所以我白天正常上班,只是晚上接受批斗,还不算太惨。”
  “唉!”方思诚长叹了一声,面容凄苦,似有些不平。“其实批斗我倒不怕,那时候挨批的多了,可院里的孩子也批我,我忒心寒,当时就想不干了!我才二十刚冒头,你哥刚出世,哪受得了这份窝囊气!可不想干也得干哪,不干就得叫人斗死!再说还有你爷爷的遗言呢,我就只好挺着了。”
  说到这儿,方思诚抚着女儿的肩,不无歉意地道:“若若,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恨你妈,但你不应该恨她,应该恨的人,是爸爸。是爸爸自私,才把你留在身边的。”
  “自私?!”方雨若挂着一双泪眼,呆望着自己的父亲。
  “没错,是我自私。”方思诚一仰脖,将面前的酒干掉,似有些激愤。“当年你妈跟着我吃了很多苦,她白天帮我忙孤儿院的事儿,晚上还要抱着你哥跟我一起去挨批。批斗现场乱哄哄的,你哥才几个月大,就被戴上狗崽子的帽子。你妈啥也不说,就在那些家伙面前给你哥喂奶。可就这样,她愣是一个怨字没说过。你说,你妈还不算好女人吗?”方思诚望着女儿,苍老的脸柔情万般,仿佛在女儿身上,看到了妻子的模样。
  方雨若没说话,只是心疼地望着父亲。肖石也听得难受吧啦,一个劲地喝酒,酒意上涌,他觉得脸上热哄哄的,有点发酸。
  方思诚收回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打倒四人帮后,情况终于好转,我也平反了。八十年代初,政策放宽,很多国外有亲戚的都走了。咱家也有亲戚,你妈也要走,我没答应。不是不想走,我从小就在孤儿院,都呆了一辈子了,已经离不开了。你妈啥也没说,就又怀了你,当时计划生育不让生,但你妈非要生,我也没在意,交了点儿罚款了事。”
  方思诚叹了一口气,转头望着女儿:“后来我知道了,你妈怕了,也受够了,对前途……彻底绝望了,她还是要走。她生你是为了把你带走,把你哥留给我,让夫妻俩都有个念想。其实那前我也信心不足,也害怕再有什么事儿,可我已经离不开孤儿院了。你哥从小吃了那么多苦,又是……是儿子,我一狠心,就把你留下,让你妈把你哥带走了。过了几年,你妈又让我过去,我没答应,她这才跟我离婚的。所以,你妈没错,她没有抛下你,是爸爸自私。”
  “不!爸!”方雨若抹了一把泪,昂起头道,“我恨她,不是因为她抛下我,是因为她抛下你。不管她为你吃过多少苦,我都不会原谅她。她能陪你吃那些苦,是因为当时她想走也走不了!两个人既然相爱,能结成夫妻,就应该同甘苦,共患难,有多远,就一起走多远,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可以抛下另一方。”
  方老头苦笑了一下,无奈道:“丫头,你太天真了,那年代你没经历过,不知道它有多可怕,相比之下,感情的支撑力是微不足道的。其实你妈她很爱我,要不就我这样的,你妈那大美人,哪能嫁给我。唉,总之是我对不起她,要不是跟了我,她哪能吃这么多苦!”方老头举杯要喝酒。
  方雨若一把拉住父亲的手,坚决地道:“爸,你没有对不起她。她爱你,是她的选择;离开,也是她的选择。爱不在心里,在于行动,在于为对方的付出。”
  “唉,爸一直不跟你说,就是知道说了你也明白不了。”老方叹了一口气,忽然放下酒杯哈哈一笑,指着女儿对肖石道:“这丫头,还没谈过恋爱呢,就说得振振有词!还付出?社会多现实,哪那么容易付出!凭啥!”
  肖石望着方雨若坚毅的表情,一抬手,将杯中酒倾尽,把杯子重重一放。酒味火辣,他浑身热腾腾地。
  老方扶着酒杯,张着大嘴,吃惊地望着他。
  肖石尴尬一笑,道:“对不起,方院长,可能我涉世不深,但我觉得小若说得很对。夫妻之间就应该同甘苦,共患难,有多远,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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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人生如戏
  方老头苦笑了一下,伸出肥胖的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指点:“你们两个啊,你……唉!”老方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方雨若深深地望了肖石一眼,当年的小哥哥公开而坚决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让她憋屈不平的情绪得到了很大宽慰。
  肖石看了看对面的方丫头,笑笑道:“方院长,不瞒你说,小若今天已经给我上了好几课了。我不否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每个人经历不同,立场也不同,接受问题的出发点也不会相同。世故的人够多了,我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还是……让我们保留点纯真和倔强吧。”
  方雨若望着肖石,柔柔一笑。方思诚长叹一口气,一拍大腿:“得,你们都有主意,算我这一晚上白说。”
  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老方又道:“石头啊,别的不说了,现在你不当警察了,工作也不忙了,以后常来看看我老头子。这次虽然是若若把你骗来的,可你也好几个月没来了。”
  肖石尴尬了一下,道:“方院长,我会的。”
  方雨若起身坐到肖石身旁,抱住他的手臂,认真道:“石头哥,律师很难考的,必须提早下手,一会儿我把当年的资料和书全找出来,然后定个计划,天天给你辅导,包保你一次考中。”
  方老头无奈摇摇头。肖石哭笑不得,只得道:“行,那就全靠你了,不过我过两天可能有点事儿,你先等我电话。”
  “什么事儿?”
  “出趟门。”
  方丫头还要继续问下去,方老头打断道:“行了,别废话了。若若,你帮刘妈收拾一下。石头,你陪我出去溜一圈。”言罢起身。方雨若无奈松开了手,问题没搞清,她有点儿不甘心。肖石微笑安慰:“不是啥大事儿,回头告诉你。”说完紧随方老头而去。
  秋日的夜空异常清朗,天上缀着点点繁星,粼粼斑斑地闪着光,云被风削得精薄,仿佛一吹就会掀起。方思诚和肖石两人手里夹着烟,在郊边的小路上溜弯。远处隐隐传来胡琴声,咿咿呀呀地,似走过了许多光阴。
  “怎么样,郊外的空气比城里边好多了吧?”方老头问。
  “是啊,天空都显得清澈透明。”肖石望了望天,又扭头笑道,“方院长,就凭这环境,这空气,你就至少能活到九十。”
  方老头哈哈一笑,吐出浓浓一口烟。两人静静走了一段,方思诚道:“石头,我老头子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实际是说给你听的。”老方歪头观察着肖石。
  “我知道。”肖石淡淡道。
  “知道就好。”方思诚点点头,抽了一口烟又道,“我知道,你一直不肯原谅你的生身父母,甚至连自己的来历都不想深究。我想说的是,每个人心理上都有个承受的界限,某些时候某种情况下超过了这个界限,就会做出一些身不由已的事儿。说白点儿,其实人都是自私的,哪有绝对的无私,我爸这样,若若妈这样,我也是这样。”
  肖石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烟。郊外的风很清,烟在风里飘飘荡荡,化为无形。
  方思诚歪头看着他,皱了皱眉,停住脚步。“石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不能拿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包括你的父母,这同样是也一种自私。”肖石叹了一口气,望着把自己从小拉扯大的老人。“方院长,你错了,我不是不肯原谅他们,只要他们来找我,我想都不想就会原谅他们。”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方思诚愣了一下。
  “因为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肖石望着远远的夜空,淡淡一笑,“已经过了二十六年了,我要找他们很难,但他们要找我却很容易。他们没找,说明他们不想见到我。既然这样,我又为什么要找?为什么要给他们添麻烦?”
  方老头呆望着面前的年轻人,一时无语。
  肖石收回目光,又道:“方院长,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不想别人破坏自己的生活。破坏别人的生活不礼貌,哪怕是我的父母。”
  方思诚苦笑了一下,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石头,其实人活着就跟看戏差不多,只不过每个人都在演,每个人都在看。有人演得好,有人看得乖;有人演得精彩,有人看得自在。”说到这儿,方思诚再度停住,望着肖石道:“或许,他们不来找你,也是一种演戏,只是他们演得太逼真了,你看得太入迷了。”
  肖石顿了一下,无语前行。方老头一愣,紧趋两步跟上。
  “你说吧,今晚我想听。”肖石突然转身,老方差点儿撞上。
  “哦,好。”方老头很高兴,他一直想告诉肖石,可他不肯听。今天,他看了一下午的鱼,才想出这些劝肖石的话,尤其是那段人生如戏,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方思诚换了一支烟,两个人在乡间小路慢步。“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你来的那天是星期六,孩子们都在食堂吃早饭,院子里空荡荡的。我吃得快,就在外边扫院子。一辆草绿吉普停在门口,一个男的下来,把一个小包放在地上,还向我招了招手。我远远这么一看,一个小黑脑盖冲我露着,这是个孩子呀!我扔下扫把就跑过去了。我抱起一看,好吗,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小不点儿,就是你。”老方盯着肖石,伸手向他一指。
  肖石不自觉地停住脚步,心里忽然一阵激荡。
  方老头暗叹一声,又继续道:“到门口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走了,我看见一个女人扒着双手,贴在车后窗哭,估计是你妈。”老方继续望着他。
  肖石忽然觉得心头发酸,双眼发热,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在他胸臆间涌起。他难以自制,扭头向前路快步走去。从来无任何概念的父母,现在终于有了一丝模糊的印象。他又想到了玲儿,那个微雪的早晨,玲儿也是扒着双手,贴着车后窗望着他哭。他站在飞雪中央,望着玲儿流泪的脸,渐渐远去,直到消失。
  那是一种比雪花融化的还要心痛的感觉,淡淡的,但他忘不了。
  方思诚见了他的样子,难受得跟什么似的。他一生经惯了送别、重逢和领养的至情场面,也经历了妻离子散的难以割舍。可这个秋日的夜晚,在这个寂静的乡间,在苍穹和群星之下,他仿佛第一次感到人生这出戏的真正残酷。
  方老头强忍住心中的情绪,喘着气追上前:“那俩个人长啥样……我都没看清,不过我眼神好,记下车牌号了!”
  此时,两人已经走上公路,肖石再度停住脚步,望着老方。方思诚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这里面记着那个车牌号,还有当年跟你一起来的一张纸,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你的名字和生日。”
  肖石轻轻接过,低头看了一眼,贴身放在怀里。方思诚望着他的眼睛,不无歉意地道:“还有……你来时穿的衣服和包袱皮,八六年仓库失火烧没了。”肖石苦笑了一下,一个车牌号已经足够他找到人了。
  “既然有车牌号,你当年怎么没找?”肖石忽然问。方老头笑了笑,在他肩头一拍,温和地道:“和你一样,不想给人家添麻烦。但你不同,你是他们的儿子。”
  肖石没说话,迎面开来一辆出租车,他挥手拦住。方老头急道:“怎么,这就走了!不回去跟若若道别了?”
  “不用了,你代我道别吧。”肖石上了车。
  “那你……到底找不找他们?”老方上前问。
  “不找。”肖石斩钉截铁,又从车窗探出头,发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方院长,你要不反对,我让你占点儿便宜,给你当儿子算了!”
  “什么什么!给我当儿子?”
  肖石一挥手,车子开走了。方老头站在路边,呆望着车屁股,忽然骂道:“操!你个臭小子,当儿子还用特意当?有胆子你当我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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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红色夹克
  “若若,肖石都要结婚了,你咋不紧着点儿,还等啥呀?”刘妈一边收拾餐桌,一边担心地唠叨。方雨若正在帮忙捡盘子,闻言脸一红,急道:“刘妈,你……你说什么呢?他结婚……我有什么可紧的呀!”
  “咋的?你不中意他?”刘妈一愣,手里的活也停下了。
  “刘妈,你想哪去了,我就……当他是哥哥的。”方雨若低着头,拨着剩菜。
  刘妈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关心地道:“若若,你别嫌刘妈多嘴,这小伙多好,你俩又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多登对!咋就能便宜给别人家女孩儿?”
  方雨若凄然一笑,道:“刘妈,你别说了,人家都已经有女朋友了!”
  “其实这事儿呀,都怨你爸,早早给你们定下来不就得了,拖拖拖,拖到最后,人家找别人了!”刘妈愤愤不平,又开始了手里的活。“也不知你爸咋想的,这肥水在自家院里养了二十来年,要用的时候倒放到别人家地里了!”
  刘妈唠唠叨叨,方雨若受不了,抱着一堆盘子,闷头向厨房走去,恍恍惚惚间,一下撞在了门框上,手里的东西“哗啦”掉在地上摔个粉碎。方雨若“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刘妈忙过来,见方雨若低头看着右手食指,上面正滋滋冒血。“让刘妈看看,疼不疼!”刘妈一把抢过,放在手里吮了一下。还好,只是一个小口。
  刘妈长出了一口气,关爱地道:“没事没事,自己吹吹,一会儿就好了。”
  “嗯。”方雨若轻轻点了一下头,“刘妈,那我先回房了。”
  “去吧去吧,我收拾。”
  方雨若应了一声,转身默默走了。刘妈对着丫头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慈爱的忧虑。
  方雨若坐在窗前,窗外是静谧的夜空,天幕被清风撩起飘逸的裙摆,星星柔柔地眨着眼睛。方雨若注视着仍在沁着血的新伤,一旁是当年浅浅的疤痕。刘妈说的没错,新伤很快就会痊愈,但旧痕却一辈子都没法磨灭了。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亲情旧情的撞击,看着这道旧痕,这个坚强到倔强的女孩儿忽然很想哭。她既觉得委屈,又觉得心疼,很疼,很疼。方雨若呆坐了一会儿,起身轻轻拉开墙角的一只衣橱,一件小小的红皮夹克映入眼帘。
  十七年过去了,它还是那般红得鲜艳,红得灿烂,红得耀眼……时光飞回十七年前的一个冬日。那天,冬阳暖暖,寒风习习,孤儿院新盖的仓库终于竣工了,方思诚陪工程队的同志喝酒,把五岁的女儿托给了两个稍大的小女孩儿照顾。  “一、二、三、四……”两个姐姐在踢口袋,方雨若穿着爸爸为她新买的小红皮夹克,在一旁帮着数数,那小脸蛋,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
  “我不要数了!”方雨若不干了,小孩子总是缺乏耐性,何况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玩。
  “那你自己玩吧,姐姐在这儿踢口袋。”一个女孩儿道。
  “若若,有事儿喊姐姐,别走远,知道吗?”另一个女孩儿道。
  “嗯。”方雨若怯怯地应了一声,转身向前瞎走而去。
  小女孩儿一个人转转摸摸,就看到了不远处新盖的仓库,新事物对小孩子总是有强大的吸引力。她回头对两位身负重任的姐姐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后,她兴奋地向那里跑去,两只小辫在头后甩来甩去,鲜红的小皮夹克在冬阳里异常灿烂……孤儿院失火盖新房,最高兴的人是肖石。这个九岁的小家伙不是幸灾乐祸,他只是爱看小人书。院里的那些破书早被他翻滥了,于是他跑到院外的书摊看,一分钱一本。可上小学的孤儿每月只有两毛钱零花,只能看二十本,哪够他用。
  院里盖新房,这小子有了来钱道,他捡一些破角铁、钢筋头,拿到旧物收购站去卖,每次都能获得块八毛的。废铁捡没了,他又有了新发现,捡一些电工剪断的电线头,再烧掉外皮,铜是铜,铝是铝,居然比铁还值钱。这小子尝到了甜头,有事没事就跑去捡点儿。他都有六块多钱了,绝对是院里的首富,可人都贪心不足,小孩子更是新鲜和兴奋。
  这不,方院长和工程队在食堂喝酒,他心又痒痒了。转了几圈,肖石收获颇丰,两只上衣兜装得满满的。“现在至少能卖五毛钱了!”小家伙估算了一下,一颗心兴奋得乱跳。
  “石头哥,你在捡什么呢?”
  “哦,若若妹妹。”肖石回头,小小的红皮夹克在他眼前闪亮。“我捡电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捡电线干嘛呀?”小孩子更关心自己的问题,她仰着脖,好奇地问。
  “捡电线卖钱。”
  “卖钱干嘛呀?”
  “卖钱……给你买糖球吃呗!”肖石弯着腰,逗着这个小妹妹。
  “那好啊,我帮你捡!”
  少年肖石笑了笑:“不用捡了,石头哥有钱,现在就带你买糖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女孩儿兴奋得直蹦高。
  一前一后,方雨若跟在肖石的屁股后边,两个小家伙在瓦砾废料堆中往外走。
  “咦!石头哥,那里有大电线!我帮你捡!”小女孩儿眼尖,忽然向一旁的草丛跑去。
  肖石回头一看,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前段时间工程队进料的时候,料车把一根油乎乎的木头电线杆撞歪了,电线也断了,长长的电线拖在地上。方思诚报了电业局,可好几天了,也没来人维修。为了避免孩子们触电,方院长一再地告诫了孩子们,还用麻绳在电线杆四周围了个圈。
  “不要碰!”肖石大喊一声。
  “我要捡!”小女孩娃正在兴奋中,哪理会他喊什么。肖石两步追上前,一把向若若后衣领抓去。就在他堪堪抓住的一瞬,小女孩儿一猫腰,从麻绳下钻了进去,肖石抓了个空。
  小女孩儿象发现了珍宝,拈起两根手指向地上的电线抓去。
  “若若别捡!”
  小孩子的心眼总是很单纯,也很执着。除了眼前“大电线”,幼小的方雨若心中再无他物,她满怀欣喜地把电线抓起。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若若象被弹簧弹了一下,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小小的身体不停地抽动。
  肖石吓了一跳,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旋即发疯般地冲进绳内,对着方雨若的小红皮夹克一把抓去。
  相比同年龄段的孩子,肖石知识颇丰,甚至远远超过比他年长两岁的宋大明。他知道电会过死人,但对于绝缘、导电、人体这些初级物理知识,他还不明白。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把若若救出来。
  万幸!皮革是绝缘体,他成功了。
  若若口吐白沫,双眼不住翻白,右手严重受伤,拇指和食指被烧得焦黑。肖石吓坏了,把女孩儿往肩上一扛,撒丫子就向食堂跑去。
  小女孩儿醒来的时候,看到肖石灿烂的脸,和手里的一捧花花绿绿的糖球。小丫头忘记了手上的疼痛,双眼立刻发亮,肖石剥了一颗,轻轻递到她嘴里。小女孩儿含着糖球,笑咪咪地望着眼前的小哥哥。糖球在嘴里融化,好甜,好甜。
  “石头哥,你真好!”若若说。
  方雨若抱着当年的红色夹克,痴痴地坐在床边。秋风吹打着窗棂,她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比当年的糖球,还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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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停电
  霓虹闪烁,黯淡了满天星辉,路两侧灯火弥漫,繁华的夜生活区,高档的车辆在身旁掠过,穿着优雅入时的男女在路边漫步。于晓晴慢慢地开着车,冷眼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扶着方向盘的手,莲花般地夹着一只细长的女士香烟。
  她高高在上,比周围的人更优雅,更骄傲,但也更孤寂。曾经费尽心力获得的梦想生活,在浮华和嫉妒的背后,却是无尽的清冷和难耐的落寞。
  她很奇怪,一向从容的自己今晚为何会如此浮躁,陪丈夫出席社交酒会,早已是每天不可少的程序,没有,才不习惯。可今晚,她却有一种无法承受的烦乱,围在身边的谄媚声象是苍蝇,嫉妒的眼光落在身上象是粘粘的大鼻涕一样恶心。
  于晓晴退席了,中途退席,象逃一样,第一次。
  难道是因为被那个臭丫头抢白了几句?那算什么,二十年前我就已经看透了,那些话不过是貌似神圣的外衣下,社会最底层行尸走肉的意淫理论。于生无补,于死无益,只能丢他妈来泄愤。她不断地安慰着自己。
  一个人可以安慰自己,却不能欺骗自己,她掩不住良心的谴责和质问所带来的深深悲哀。她选择了逃避,也选择了沉默。她不承认,但她清楚,她在欺骗着自己。
  出了电梯,于晓晴无力地进入自己豪华空荡的家。楼上左侧闪着昏暗的灯光,女儿在家。她把提包扔在沙发上,急不可耐地向楼上走去。她太需要个人说说话了,哪怕是自己的女儿。
  “小秋,小……”推开女儿的房门,她愣住了,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儿戴着耳迈,全身一丝不挂,坐在电脑前,上下其手,口中淫声笑语,内衣、乳罩、内裤,散乱地扔在地板上。
  “小秋!”她无助地轻呼了一声,仿佛置身于梦中。
  “嘻嘻,嗯,是有好多呵!你想看?”女儿对着屏幕,伸出了沾满自己下体爱液的纤手,得意地摇动着,粘连处,滋滋滑滑。
  屏幕上,一只男人手,忽然飞快地撸动着丑陋无比的勃起,毛乎乎地。
  “讨厌!……咯咯!什么?!你还想放进去?……咯咯咯,行啊!……有本事你射进去!咯咯咯咯!”女儿娇笑着,大大地分开了自己的双腿,展露着自己女性稚嫩的隐秘处,卖弄风骚似的扭动着尚未成熟的腰肢和屁股。
  看着眼前极度淫靡放荡的场面,于晓晴的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和停滞。她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是真实的,这个无耻至极的女人竟是自己十六岁的女儿。
  “小秋!”她愤怒了,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她不知道如何掩示和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啊!”女儿一声尖叫,摘下耳迈,第一时间关闭了电源开关,巨极恶心的男性下体瞬间成为黑屏。少女抓起地上的内衣,呼地退了一步,手足无措:“妈……”
  “你在干嘛?在干嘛!啪!”于晓晴恨女儿不争气、不要脸,浑身上下不住颤抖,上前就一记耳光。
  “妈……我……”少女抚着脸,眼含泪光,低头对着自己的妈妈,一句话也说不出。
  “无耻!啪!”又一记耳光。
  当女儿被打歪的脸转回来的时候,于晓晴看到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当妈很了不起吗?你这个贱女人!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有什么资格骂我?”
  于晓晴再度怔住,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小秋,你……你说妈妈什么?”
  “贱女人!没听清吗?贱女人!贱女人!你就是个贱女人!”少女激愤不已,泪水淋漓,飞速地穿着衣服。“别以为自己很干净,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和小张叔叔在车里做了什么丑事儿,我看得一清二楚。没错,我不要脸,我让人看了,但我只让人看了,你呢?你做了什么?我才没象你那么下贱!”
  “你……小秋,你……”于晓晴指着女儿,脸色闪烁不停。
  “别叫我!你没资格做我妈!”少女穿好衣服,一把将母亲撞开,冲出了房门。
  于晓晴被撞倒在地,眼光犹疑。她的思绪飞回到一个礼拜前的晚上,丈夫的司机送自己回家。在楼下,寂寞的她,没禁住诱惑,被亲了也被摸了,袒胸露乳,衣裳不整。这是婚后唯有的一次,但她保持了操守。难道……于晓晴回过神,忽然泪流满面,挣扎着向门口爬去:“小秋!小秋!”
  ……
  怀揣着那张薄薄的纸片,肖石淡淡地望着窗外,从郊区到市区,人群走走停停,渐渐地多了起来。此行一顿酒,喝得很浓,感觉里,象有些恍恍惚惚的东西,很需要理理。
  进了家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肖石抽出怀中的信封,从缝隙中塞进抽屉,他没打开抽屉,也没打开信封。他习惯自己简单的生活,也喜欢这种简单的快乐,他知足。
  当方思诚提到那个女人,肖石忽然要命地难受,一种情绪在胸膛间绕来绕去,不住膨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里爬了出来,流到脸上,热乎乎的。他讨厌这种感觉。归途中,一个女人扒着双手,贴在车后窗哭的情景,挥也挥不去地在他眼前摇荡,那是妈妈,他知道。
  肖石决定放弃,相同的结果,第二次选择。
  如果他能残存一丝儿时的记忆,收获一缕父母的眼睛,他不会这样做。现在终于有了一丝母亲的概念在心头,他觉得足够了。最珍贵的不是得到或失去,而是能够拥有。他更愿意收获内心的平和,享受生活的宁静,在他看来,这才是幸福。
  人生路,何处知何似,与其望尽,不如望断。
  肖石恢复了正常情绪,把手机插上充电,决定看会儿电视就洗洗睡觉。他站起身,向电视机走去,遥控器N年前就坏了,现在只能手动。正当他要触及电视开关的一瞬,忽地一下,灯灭了,整个屋子陷入漆黑。
  “不会吧,难道保险丝又坏了?”肖石摸出打火机,向门外走去。
  “啊!”肖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杨洛一声尖叫,一个温暖的肉体撞入怀里,把自己死死搂住了。
  “是我!”肖石扶住她的肩膀。
  “哦,肖石呀。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黑暗中,杨洛的眼睛闪着微光,她没松手。
  “我……”肖石只说了一个字,就觉出不对劲了,于是笑问“你不知道是我?”
  “这么黑……我什么都看不见,当然不知道了!”
  “不知道是谁,你还搂这么死?万一是坏人怎么办?”肖石哭笑不得。
  “人家……人家害怕嘛!”杨洛似乎拢了一下头发。“哦,对了,怎么会突然停电了?”杨洛顾左右而言他。肖石在她肩头拍了一下:“这里从来不停电,可能是保险丝坏了。你先……松开手,我去看看。”
  “哦,对不起。”杨洛松开手,肖石向电表走去。
  笨蛋,臭猪,死脑筋,木头人……杨洛盯着肖石黑黑的轮廓,又气又恼,大骂不止。
  “啪!”火苗闪了一下,又灭了。肖石的声音传来:“保险丝没断,看来真是停电了!”
  “那怎么办?”肖石又不会发电,杨洛这话等于白问。
  “你先别急,我到窗口去看看。”肖石摸着黑向窗口走去。这位更实在,自己不会发电,看了不也是白看。
  肖石把头探出窗口,左右看了看,又摸黑走了回来:“就我们这栋楼停电了,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故障,估计时间不会太长,等一会儿吧,要不你就干脆睡觉,反正时间也不早了。”
  “这么黑……我怎么睡得着啊?”
  “黑有什么睡不着的,你平时睡觉不闭灯啊!”肖石笑了,杨洛看到一口白牙,弯弯的。
  “感觉不一样嘛,停电……是很吓人的!”杨洛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晶晶闪亮。
  “那你说怎么办?”女孩子一般都怕黑,这个肖石明白。
  杨洛抬起头,用力望向面前黑乎乎中的轮廓。“咱俩下楼到小铺去买两根蜡吧?”黑暗中,肖石苦笑了一下,回道:“多少年都不停电了,现在小铺根本就没有卖蜡的。”
  “啊——!”杨洛轻叫了一声,一双眸子惊疑不定。
  肖石望着黑暗中的女人,笑笑道:“得,你要是怕,就到我家呆一会儿,我陪你聊天,等来电了,你再回去睡觉。”
  “哦,那……那好吧。”杨洛心头一阵乱跳,低头偷笑了一下。
  晕晕乎乎的,杨洛跟在肖石身后向前走。
  “咣!啊——!”杨洛惨叫了一声。肖石忙回身,急问:“怎么了,小洛?”
  杨洛抚着头,眼里泛着晶莹的光,疼得啮牙咧嘴:“我……我撞门框上了!”
  “严重吗?要不要上医院?”肖石看不见,下意识地想帮她摸摸,但伸了一半手,觉得不太合适,又缩了回来。
  “没……没事儿,我揉一下就好了。”杨洛的声音很小,很委屈。在肖石面前,她越发觉得自己象一只可怜虫。
  “哦,没事儿就好。来,我拉着你。”肖石伸出了手。
  杨洛没回话,肖石感到一只嫩嫩的小手递到了自己掌中。这么黑,她递得倒准。肖石微笑着摇摇头,手拉着杨洛,两人沿着黑暗,无声向屋内走去,窗口显着淡淡的星光。
  “这要是一宿不来电,该怎么办呢?”肖石忽然意识到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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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漆黑
  老楼的采光很差,窗外星光灿烂,屋内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靠近窗口的地方,有一丝微光。肖石牵着杨洛的手走到床边,扶着她的手臂道:“好了,坐吧。”杨洛好象有些害怕,用手向身后摸了摸,才轻轻坐下。
  肖石坐下后,杨洛向周围看了看,似仍有惧意,又稍稍挪了一点儿,两个人基本挨上了。
  静静的黑暗中,两人并排而坐,身体相接。肖石略觉尴尬;杨洛低着头,捏着被牵过的手。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有男女轻微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咳,小洛,你头还疼吗?”静坐太别扭,肖石歪头问了一句。
  “还好,不怎么疼了。”杨洛抬了下头,又迅速低下,脑后半长的马尾在漆黑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嗯,是海飞丝的味道,两人离得太近,肖石闻出来了。他当刑警多年,常用化妆品的味道,他都可以分辨出来。
  “嗯,小洛,搬来五天了,一个人住还习惯吗?”肖石起了个平常的话头。杨洛扭头望着他,淡淡一笑:“还行吧,怎么说……总算有个家了,比住宿舍感觉好多了。”
  肖石望着面前的女孩儿,两点亮亮眸子下似乎蠕动了一下。他猜她笑了一下,尽管看不见,他还是觉出了点儿无奈。一个女孩子,独在异乡,总会有些不如意吧,他想。“是吗。我感觉你这人挺本份,应该挺恋家的,干嘛不回家找个工作?”
  杨洛轻叹了一声,拢了一下头发,动作透着几丝凄苦:“谁不愿回家,可回不去,也没办法。”杨洛将头别向一旁,心脏莫名地跳了几下。他要是再问下去,我该怎么办呢?杨洛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个丢人的事儿告诉他。
  “哦,对不起,我多嘴了,不该多问。”尽管是在黑暗中,肖石还是感觉到了杨洛语气和动作中的酸楚和不情愿。他礼貌地道了个歉,让人为难的事儿,他从不做。
  “不是的!你想哪去了!”杨洛听后一愣,急转过身,望着看不见的他,“其实也没什么,我不回家是为了……为了逃婚。”杨洛坦白说了。她不想和肖石之间有什么误会,同时也想看看他的反应。
  “逃婚?!”肖石目瞪口呆,尽管是在黑暗中,他仍觉得自己的表情足够夸张。在他看来,逃婚这种事儿,应该是万恶的旧社会才有。
  “是的,没错,是逃婚。准确的说,搬来这里之前的五年,我的身份……是个准嫁人妇。”杨洛很平静的说着,也很平静地望着眼前人,她觉得这样能充分地感受他。
  “准嫁人妇?!这个……我不太懂。”肖石望着女孩儿,窗外的星光映不到她的脸,但他分明感到几许曼妙的光彩,他一向喜欢诚实的人。
  杨洛笑了笑,有些凄凉。“肖石,其实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家不富有,还挺穷的。上大学的时候,家里负担不起学费,就给我定了门亲事,提前收了彩礼,我才能上学。按当时商量好的,我毕业就应该回去结婚,现在你该明白了。”
  “明白了,你不想嫁给那个人。”肖石点点头,忍不住又问道,“可你父母也是的,学费不够可以想其它办法嘛,怎么能拿你的终身幸福开玩笑呢?现在搞得你有家回不去,还要一个人在外面吃苦。”
  “不,不能怪他们。”杨洛又侧了侧身体,盯着肖石的眼睛,“我爸妈身体不好,家里地也少,又没其它收入,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能让我上学。我不想嫁给那个人,他们也支持。”
  “对不起,我错怪他们了。”肖石饱含歉意地望着她,又问道,“既然这样,你干嘛要留下,回去把婚退了,把钱慢慢还给人家不就得了?”
  杨洛微笑着摇摇头:“你不懂的,我家那个地方很保守。在乡亲们看来,定了亲就已经是人家的人,就算我退了亲,还了钱,也改变不了我曾是谁谁家媳妇,又跑掉的事实,我再想找个好人家都很难。所以,我不想嫁人,只能选择不回去。”
  “哦。”肖石望着她的眼睛,暗叹一声,一时无语。原来这样纯洁的眼睛,也会凝结很多东西。他虽然不清楚杨洛家乡这种陋习,但知道目前很多地方很落后,在婚恋的观念上尤是如此,一些旧的礼俗真是害人不浅。
  从心理学上讲,黑暗是一个很适合回忆和倾吐的环境,如果身边还有合适的人。尽管有些不得以,但对杨洛来讲,肖石无疑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说了那些话,杨洛觉得轻松多了。肖石没有鄙视或者瞧不起她,也没有刻意地安慰和说教,这种平静的交谈和询问,让她尤为感到贴心。
  生命不是按部就班的呈现,压抑久了,都会有放纵的冲动,不需要勇气,不需要信任,只要有个贴心人。想说,有人听;想哭,有人看;想醉,有人陪。
  杨洛温柔一笑,扭回身对着黑暗中的空旷处,轻轻道:“肖石,其实你说的很对,我真的是个本份恋家的人。从小我就听话,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甚至——”杨洛歪着头,睁大双眼,望着肖石正望着她的眼睛,“不怕你笑话,我甚至没有象普通女孩儿那样幻想过心中的白马王子!”
  肖石笑道:“我不信,哪有女孩子不幻想过嫁人的!”杨洛拢了下鬓角,回身辩道:“不是啊,我是说没有过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呵呵,其实这样也好,骑白马的也不一定是王子,没准是唐僧呢。”很久没这样说话了,肖石感觉很舒服,不自觉地开了个玩笑。
  杨洛抿嘴一笑,嗔了他一眼。黑暗中,他们都看不见。
  “你接着说。”肖石又道。
  “还说什么?”
  “当然是说说你切合实际的幻想。”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想找个贴心的男人,跟爸妈在一起,生儿育女,也不必富有,简简单单就行,象我上大学前那样,一辈子都平凡无忧的,我就很满足了。”杨洛眼光柔柔,脸上挂着会心的微笑。
  肖石心里泛起一种很温暖的情绪,除了父母一项,杨洛所希望的简单生活,也正是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
  原来做人真的不容易,本是平凡人,却还要追求平凡。
  见肖石没说话,杨洛转身急道:“肖石,我不骗你,我真的不贪恋什么大城市。我也想过,嫁谁还不是一辈子,干脆凑合着和那个人过一辈子算了。可毕业的那一刻,我真的受不了啦,积压了四年多的情绪不可抑制地暴发了。”
  “是吗,那个人对你不好吗?”肖石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儿蠢。
  “我……我哪知道好坏,我从来都没和他在一起过。”杨洛白了他一眼。
  “那你为什么受不了?”肖石很奇怪。
  “哎呀,你不知道的啦!”杨洛向前倾着身子,很认真地道,“他比我大九岁倒不算什么,关键是他……他长的。怎么说呢,我倒不是非得……非得找个帅哥,可也不能太恶心哪,我一看见他就想吐!”杨洛比比划划,尽管肖石根本看不见。
  “不至于吧,是不是你眼光太高了。”
  “是真的!”杨洛有点儿急了。肖石呵呵一笑,又问道:“我不信。你爸妈又不傻,你这么漂亮,反正是找,干嘛不找个说得过去的?”杨洛苦笑道:“肖石,你也不想想。彩礼钱一般都是结婚前才给的,谁肯提前几年就送过去呀!到时候跑了怎么办?”
  肖石笑道:“是啊,你不就跑了吗?”
  “你……”杨洛两眼一瞪,伸出小拳头就捶了他一下,嗔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还笑话人家!”
  “嘿,我跟你开玩笑呢!”肖石歪了一下身子,又问道,“现在钱都还完了吗?”
  杨洛叹了一口气,仿佛很解脱。“我省吃俭用,整整还了一年多,总算连本带利还完了。”说着话,杨洛歪过头,望着黑暗中的肖石,仍然不可抗拒地感受着他的亲和力和吸引力。“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出来租房子,也就不可能……不可能认识……认识你这个好邻居了!”杨洛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烧,好在停电,他看不见。
  肖石嘿嘿一笑,道:“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你天天给我做饭,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杨洛听后,有些委屈,有点儿失望。这个臭猪,懒猪,就知道吃,太气人了!我别的好处他怎么就看不见呢!屋内黑黑,杨洛眼珠一转,悄悄伸出右手,绕到肖石脸颊外侧。
  “打死你!臭猪!”杨洛虚拟煽了两个巴掌。停电真好,活该他看不见,她心想。
  杨洛得到了小小的满足,又问道:“对了,趁现在停电,跟我说说你那个姐姐的故事吧?”
  肖石哭笑不得,好几天了,她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再说讲故事跟停电有什么关系!女人,真有趣。“其实没什么可说的,我认识她没几天,比你还晚一个小时呢。她就是我一当事人,过几天我会以保镖的身份跟她去一趟海南。”
  “去海南?!什么时候去?去几天?就你们两个人吗?”杨洛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肖石奇道:“对啊,怎么,你有事儿?”杨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讷讷道:“不是啊,我就是……就是怕你不在家的时候,再停电。”
  “应该不会吧。”肖石想了一下,热心地道,“你要是真害怕,我让我女朋友过来陪你住两天?”杨洛差点儿没气瘪。这个猪,说他是猪还真是猪,让她女朋友来陪我,这不是……成心想把我给气死吗!
  “谢谢,不用了。”杨洛气恼不已,随意答了一句,又悄悄把手绕了过去。她准备再虚拟两下。
  位置就绪,杨老师咬牙切齿,开始行动:“打一下!再打……”
  “唰!”灯亮了,来电了。
  “啊!”一声短促的轻呼。
  杨洛虚拟第二下刚完成一半,纤巧的手掌正停在肖石脸颊外半尺许处,伸也不是,缩也不是。文静女孩儿望着心上人,半张着小嘴,吓呆了,一张脸瞬时成了大红花。
  肖石歪头看着半尺外的小手,用手一指,问道:“小洛,你要干嘛?”
  “我……”杨洛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肖石,又羞又窘,尴尬不已,都快急哭了,憋了半天才道,“我……我要打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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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开房
  杨洛别着头,满面绯红,一只手仍僵在半空。肖石无言地抓住她的手,轻轻帮她放回应处的位置。嗯,就是杨洛的体侧。
  杨洛低着头,脉脉看着被放回的那只手,仿佛不是自己的手。被牵着手的感觉很温馨,也很踏实,这是今晚的第二次。上一次在黑暗中,这一次,在光明中。
  “你怎么不问问我,这只手刚刚要做什么?”杨洛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肖石。
  “我问了,你说打蚊子。”肖石一样的平静。
  “那你……信吗?”杨洛向前探着头,很认真地问。
  肖石往回缩了一下身子,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刚刚在黑暗中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来电了,他觉得有些不适应。肖石笑了笑,没好气地道:“你说我信不信,刚才那么黑,大活人都看不见,你能看见蚊子?”
  “那你……干嘛不接着问?”杨洛窘了一下。
  肖石满头雾水,摊着双手道:“我问了,你编了个白痴理由来搪塞我,这充分说明你不想告诉我,所以我只好不问了。”那只手为什么会在那,他真的很想不通,唯一解释就是她想打人,可他觉得自己也没得罪人哪,天上怎么会掉下个老大妈把他砸死呢!
  臭猪,你才是白痴呢!居然变着法骂人家!杨洛偷白了他一眼,低头揪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你就不能凭你当警察的经验……分析一下,那只手想干嘛?”
  “这还需要当警察的经验吗?白痴都能分析出来,那只手是想打人!可我想不通的是,除了停电的时候,因为某人撞了头,我出于好心,牵了一下,我也……没得罪那只手啊?”肖石板着脸,故做认真加无辜状。
  “你……你胡说!”杨洛侧了侧身,急辫道,“我……我干嘛要打你?我有动机吗?”肖石笑了,还动机!她居然能用出这么专业的词语。“是啊,你的动机是什么呢?干嘛要在黑暗中伸手,还停留在我的脸部外侧呢?”
  “那是因为……因为我想拍你肩膀,就象这样。”杨洛拢了一下头发,伸手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大胆地做了一个示范动作。
  “是吗!”肖石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左肩,伸出右掌来回翻动,“这就更奇怪了,拍应该是掌心向下平放,我怎么觉得你刚刚好象是侧放的,而且掌心向内,好象只有煽才能……”肖石停住,盯着她的眼睛。
  “哎呀,你这个人……”肖石不依不饶,杨洛更窘了,只得道,“其实……其实我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
  “嗯,天太晚了,我现在……又不想说了,你明天还要出摊,早点儿休息吧。”杨洛站起身,向门外急急走去。
  “哦,也好,什么时候想说都成,别忘了就行。”肖石含笑相送。
  送出杨洛,肖石一头倒在床上,心头不住地疑惑。这个杨洛,也太奇怪了,那动作明明是想打人,还推说是商量什么事!咋回事儿呢?她能有什么动机呢?难道……肖石忽然想到了凌月如告诫他的话,但随即否认了,哪有喜欢一个人,还要打人脸的,没听说过!
  肖石百思不得其解,起身打开了电视机。
  杨洛耍了一个缓兵之计,溜回自己家,背靠着房门,不住地拍着自己的小小胸脯。好险!刚刚一冲动,差点儿把自己招出去!
  太丢人了!怎么会突然来电了呢?真倒霉,现在那个臭猪肯定不相信我了,该怎么办呢?不行!一定要想个什么事儿,把这个巴掌圆过去!编个什么事儿好呢?杨洛坐在床上,左思右想,一筹莫展。编瞎话实在不是杨老师的特长。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她,杨洛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杨老师吗?我是陈小雷的爸爸,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原来是个学生家长,杨洛忙收拢思绪,恢复自己的本色:“没关系,陈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儿?”陈家长叹着气问:“杨老师,我想跟你打听一下,我儿子这两天上学了吗?”
  “上了,怎么!陈小雷……出什么事儿了?”杨洛一颗心悬了起来。
  “唉,杨老师,这小子离家出走了!”
  “什么?!怎么会呢,什么时候的事儿?”杨洛忙坐直了身体。
  陈家长沮丧地道:“是这样的,前几天他犯错误,我打了他一顿,他当天就没回家,以前也常有这样的事儿,我就没在意。可现在都三天了,明天是大礼拜,这一来二去,就要五天了,我实在是有点坐不住了,才给您打电话问问。”
  杨洛凝神想了一下,回道:“这样吧,陈先生,您先别急,我打几个电话问问,一会儿给再您回电话。”
  “那拜托了,杨老师,如果您能找到他,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他了。”
  “好的,您先等一会儿。”
  杨洛挂了电话,迅速翻出电话本,打了一系列电话,都是平时与陈小雷交好的学生。经过多方询问、对比,她将目标锁定在几家网吧,又拔通了陈家长的电话:“陈先生,我问了几个同学,陈小雷好象经常去几个网吧,不如我们分下工,分头去找一下,然后再电话联系,你看好不好?”
  “哎呀,那……那太麻烦杨老师了!”
  “没关系,应该的,我们……”
  杨洛和学生家长分好了工,找了一张和学生合影的照片,放在手提包里,穿上外套就出门了。经过肖石家,她犹豫了一下,敲开了房门:“肖石,你有空吗?”肖石正躺在床上看电视,闻言忙起身道:“有事儿?”
  “我有个学生离家出走了,刚刚他家长给我打电话,我问了几个学生,他可能在哪个网吧,我要出去找一下,现在外边挺黑的,我想……你要是没什么事儿,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杨洛饱含期盼地望着他。
  “没问题。”肖石想都没想,一把抓起外套穿好。杨洛望着他,充满了感激:“真不好意思,说不影响你休息,现在又要让你陪我瞎跑。”
  “说哪儿的话,应该的,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你一个年轻姑娘,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肖石关好房门。杨洛脉脉地瞥了他一眼。
  夜风很凉,街上人迹稀少,路灯把前路照得很亮,两个人踩着自己的影子,一路并行。不时有出租车减慢速度向二人视以询问的目光,杨洛含笑拒绝了。第一次肖石并行,尽管路很短,但她很开心。
  二人连找了两家网吧,都没有发现,陈家长也没来电话。出了第二家网吧的门,杨洛问道:“还有一家叫奔腾时代的网吧,肖石,你知道在哪吗?”
  “知道。”肖石点了下头,略有些不自然。他当了那么多年刑警,全市哪个地方他不知道,尤其是那个地方。
  “怎么了?”杨洛看出了他的不自然,不无歉意地道,“你要是困了,就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吧?”
  “你自己去?!”肖石不觉失笑,又正色道,“你误会了,快走吧,那个地方挺远的,我们打车去。”
  “那是个什么地方啊?”上车后,杨洛问。
  “……嗯,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肖石不太好回答。
  二人下车后,杨洛左右一看,不觉脸红了,她终于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这是一条不大的街,到处酒绿灯红,闪着暧昧的光。路两侧都是桑拿房、足疗室、洗浴中心和一夜情旅馆,玻璃门大敞,许多花枝招展的女人,嗲声嗲气地向街边招揽着顾客。
  这里是本市比较着名的低级红灯区,除了扫黄阶段,公安局也多半睁一眼闭一眼。
  “谢谢你,肖石,要是没有你,我一个人到这儿,都得……吓死。”杨洛红着脸,真诚地道。
  “呵呵,没关系,习惯就好了。”肖石随便答了一句。
  “习惯?!”杨洛眼睛睁得老大。肖石忙解释道:“别误会,我是说我习惯了,我以前总到这儿办案的。”
  “哦。”杨洛抿嘴一笑,二人进入“奔腾时代”网吧。
  控制台后坐着两个小瘪三,两人对望一眼,肖石和杨洛怎么看也不象是来上网的。一个家伙叼着烟卷迎出:“二位这是?”
  “滚!”
  瘪三灰溜溜地躲回控制台后;杨洛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他。这个肖石,吃错药了,怎么忽然这个态度。肖石回头咧嘴一笑,轻声道:“把照片给我,你进去找人。”
  杨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进去。肖石点了一支烟,站在门口静等。两个小瘪三不住地偷眼瞄着他。这B肯定是个老警,两个家伙不停地交换着眼神。
  时间不大,杨洛出来,一脸无奈地摇摇头。肖石走到台前,两个小瘪三忙站了身。肖石勾了勾手指,两个家伙凑过脑袋。他掏出照片,沉声问:“废话别说,见过这个人没有?”肖石紧盯着两个家伙的表情。
  二人对望一眼,一个道:“我见过,二十分钟前刚走。”
  “你肯定?”
  “肯定。”这家伙使劲地点着头。
  “知道往哪儿走了吗?”
  这家伙露出一脸淫笑,向门外一指:“带一个小妞,奔那里去了。”肖石转头一看,是一家一夜情旅馆。他暗叹了一声,在该瘪三肩头拍了拍,领着杨洛出了门。
  “你刚刚怎么那个态度?”杨洛问。
  肖石苦笑了一下,无奈道:“都是警察办案的不同方式,你就别问了。”顿了一下,肖石向对面一指:“你那个学生好象带个女的到那里开房去了,估计是女友或者是网友。”
  “开房?!”杨洛难以置信,旋即红了一下脸,望着他道:“那……你有办法把他们找出来吗?”
  肖石叹了一口气,道:“把你手机借我。”他的手机正在家里充电,忘带了。杨洛把手机递给他,问道,“你要给什么人打电话?”肖石接过手机,解释道:“这种旅馆不让随便找人,只能找管片内的派出所,以查房的形式进去找。”
  “派出所?!那怎么行!”杨洛一把将手机抢回,急道,“他还是个学生呢。”
  “你的学生不是没成年吗,没事儿,就是通知家长领回去罢了。”
  “那也不行。一个学生,进过派出所,其它同学知道了会怎么看他?他自己的身心健康也会受到影响的,绝对不可以!”我们的杨老师盯着肖石,体现出难得一见的坚决。
  还身心健康,都跑去开房了!肖石心中暗笑:“那这样吧,你给学生家长打个电话,等他来了,让他自己决定。”
  “那更不行。他爸爸总好打人,我想在他来之前先跟学生说说,最好能瞒着他家长。”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肖石万般无奈。
  “嗯,你这么有办法,就不能想个别的主意?”杨洛仰着头,虔诚地望着他。肖石望着面前的女孩儿,叹了一口气:“那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杨老师面现惊喜。
  肖石拿手来回一指,笑笑道:“就是你和我,我们假装去开房,混进去找人。”
  “啊——!开房!”杨洛头部充血,当时胀红了脸,身体一晃,差点儿没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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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一夜情旅馆
  恰似那一低头的温柔,杨洛双手垂握,紧缩在肖石身后,小脸绷得紧紧,晕红晕红,再配上那头清纯的马尾辫,仿似一朵蘸水的玫瑰,被浇灌了红酒后的娇羞。
  “兄弟,悠着点儿,以哥我的经验,这妞还是个雏。”旅馆老板满脸淫笑,一双小眼睛闪着绿光,简直能把人吞掉。
  “谢谢老板,我会的。”肖石接过钥匙,客气了一句,仿佛他自己也是个雏。
  老板“咕噜”咽了下口水,点点头道:“嗯,去吧,房间里什么都有,放心用,都是干净的。”肖石忍着笑,回身扯了一把,杨老师象个背着家长早恋的中学生,跟着他屁股后面,小猫似的。
  到了二楼,杨洛见左右无人,一把揪住他:“肖……肖石,我们怎么找?”
  “嘘——!别急,先进房。”
  “什么?!还要……进房!你……”杨洛窘得直跺脚。
  “进来再说!”肖石忍不住笑了一下,打开房门,把羞得不行的小女人拽了进去。
  二人进房,肖石松开手,一头把扎到松软的大床上。哇,果然舒服,怪不得……肖石第一次躺这种床,更别说在一夜情旅馆里。杨老师站在墙边,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坐到床边,推着他的手臂道:“肖石,你怎么……躺下了?快想办法帮我找人哪!”
  肖石歪着头,看着羞不可耐的俏房客,故意逗道:“急啥,钱都交了,怎么也得享受一把,要不你也躺一会儿?”杨洛大窘,伸手就在他身上捶了一拳,怒道:“肖石……你不要想入非非!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呵呵,这个杨洛,这么容易就想歪了,还老师呢!
  肖石暗笑不止,但不忍她再受窘,起身正色道:“小洛,你先别急,这种旅馆都有打手,我们先呆一会儿,让他们失去警惕,然后再找人。”
  “怎么,你怕那些人?”杨洛直直看着他,好象有点儿失望。“你不当过警察吗!”
  “我会怕!!要不是因为你,我直接进来找人,谁能拦住我?”肖石极度不屑,“我是担心一旦发生什么冲突,把派出所的人招来,你当我愿意花这个冤枉钱!”
  “哦,对不起,错怪你了。”杨洛拢了一下头发,歉意一笑。
  “无所谓,先等个几分钟吧。”肖石又躺回了床上。杨洛坐在床边,四下端详起来。房间以粉红色为主,格调温馨怡人,除了墙上一幅淫秽至极的图画,蛮让人喜欢的。杨洛不自觉地向身边人望去,肖石脸上挂着微笑,双手枕在脑后,象是睡着了一样。
  臭猪!这么温馨的环境,也不跟人说说话,真是没心没肺!杨洛揪着衣角,暗骂不止。
  杨老师无聊,四处看了一圈后,把手伸向一旁的抽屉。忽听肖石道:“最好别看,里面可能有很羞人的东西。”杨洛急缩回手,向他望去。肖石仍闭着眼,象睡着似的躺着。
  羞人的东西,会是什么样的东西呢?杨洛带着这个问号,不自觉地望向他的下半身。
  肖石腾地坐起,杨老师象个受惊的兔子,忙收回目光。肖石没在意,皱眉凝听着什么。杨洛见状,定定神道:“肖石,怎么了?”肖石没说话,忽然向门外冲去。
  杨洛急跟出去,肖石正附在隔壁门上静听,她也贴了过去。
  “唔!……别……别碰我!……流氓!放开我!”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操!你让我带你来,现在又不想玩,耍我?”一个稚嫩的男声。
  “你……滚开,唔!……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由不得你了,你就……”
  杨洛急道:“是他!”话音未落,“咣!”地一声,肖石破门而入。
  室内,一个穿短裤的少年,正伏在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女身上,用力在分着她的双腿,少女奋力挣扎,听闻有人入内,两人停住揪扯,一齐转头。
  杨洛惊叫:“陈小雷!”
  肖石一把捏住少年的后颈,手腕一抖,陈小雷“啊”地一叫,在空中完成五百四十度的转体,“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你疯了!肖石,他还是个孩子呢!”杨洛惊叫一声,忙蹲下身去扶。肖石没理她,“呼”地扯过被子,盖住一丝不挂的少女。
  “是你……”少女望着肖石,泪水立刻涌出,仿佛见到亲人解放军。肖石望着她,心中一阵刺痛,不禁“哼”了一声。少女一阵委屈,张开双臂,就向他怀里扎来。
  “穿衣服!”肖石低喝了一声。少女停住身形,呆了一下,向杨洛师生望去。
  杨洛扶起陈小雷,两人见肖石竟和少女认识,齐齐向他望来。肖石双眼一瞪,对少年喝道:“看什么看!痛快把衣服给我穿上!”言罢到门边背身站定。
  肖石痛心无比,长叹一声,叼了一支烟点着。杨洛来到他身旁,拉了他一把,关心地问:“那女孩儿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吧!”
  “那……我的学生呢!”杨洛一脸担心的颜色。
  肖石暗叹一声,回道:“如果当事人不报官,就大事儿化小吧。”顿了一下,肖石看了她一眼,不无责备地道:“你也是的,怎么教的学生,连禽兽都不如!强奸未成年少女,那是要进少管所的!”
  杨洛尴尬了一下,弱弱地道:“我承认他有错,但也不能全怪他呀!刚刚在门外你也听到了,他只是个处于青春期的孩子,就算是成年男人,又有几个能禁受得起诱惑的?”肖石苦笑了一下,没说话。杨洛碰了他一下,满怀期待地望着他:“肖石,你既然认识那女孩儿,能不能劝劝她,让她……别报官了?”
  肖石看着面前的小老师,叹道:“看情况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你别担心了。”杨洛“哦”了一声,没再言语。
  肖石从警多年,这种情况见得多了,虽说少年强奸未遂,但毕竟是女孩子主动找人开房,既然没有受到伤害,多半都愿意留个脸面。另外,肖石也不想见官,他深知少女家的背景,现在权大于法的事儿多了,一旦法办,少年很可能一辈子没法翻身,他也不想少年因为一次冲动成为受害者。
  两个小家伙穿完了衣服,陈小雷惊魂未定,望了肖石一眼,哭丧着脸对杨洛道:“杨老师。”少女木木地走到肖石面前,一声大哭,就向他怀里扑来。肖石一把扶住,没让她扑进。“行了,别哭了,有什么话出去说。”他尽量放缓了语气。
  少女挂着泪,怯怯地点了点头。
  肖石领三人出了门,没走两步,老板叼着烟卷,带着三个打手,气势汹汹,迎面而来。
  “兄弟,我还真看走眼了,你不是来爽的,是跑我这儿闹事儿的!”
  黑夜很黑,杨洛和两个少年看到凶神恶煞般的几个家伙,都不自觉地把眼光投向肖石。肖石暗叹一声,上前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捣乱的,也不是来闹事儿的,我是来找人的。不想惹麻烦。可以的话,请老板行个方便。”
  “方便?!操!你他妈找人就可以坏我的生意、砸我的东西!你……”
  “老板!”杨洛害怕了,忙走上前,向两个少年一指,“我是老师,他们……都是我的学生,请你看在孩子的份上,让我们走吧?”
  “老师?学生!”老板盯着几人望了一眼,阴笑一下道,“行!老师不容易,可你们弄坏了我的东西,总得赔钱吧。”
  “好,我陪。”杨洛一喜,打开了手提包。“您要多少?”
  “嗯,五千吧。”
  “什么?!五……五千?!”杨洛都要哭了,又把眼光望向肖石。
  肖石皱了皱眉,一把将她扯到身后。他从来吃软不吃硬,幼时的遭遇让他深深懂得,要生存,拳头才是硬道理。他为人热情、善良也谦让,但从不吃亏,对污辱和挑畔,更是第一时间反击。这次为了杨洛,他已经把话说到家了。
  肖石把香烟扔在一旁的痰盂里,拍了拍手,淡淡道:“别废话了,我没时间,你们一起上吧,早了早走人。”
  “肖石,你要干嘛!”杨洛惊叫。
  “你老实在后边呆着。”肖石扔了一句,又回过头。
  “操!”老板骂了一声,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地扔在地上。一个块头最大的当先冲了上来,呼地一下,南瓜似的大拳头对肖石击来。
  “啊!”杨洛和两个少年一声惊呼,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
  肖石抓住他手腕一带,屈腿踢中他腹部。大块头被抓住腕部,腹部又被踢中,心里一惊,不料肖石这一脚只是让他稍微有点儿疼。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他放心了,于是右手奋力往后一扯,左拳蓄势准备击出。
  肖石突然撒手一推,大块头立势向后仰倒,要命的是肖石屈着的那一腿突然弹直,死死地踢中他小腹。大块头“啊”地一声惨叫,下半身扬起,向后蹿着倒下,两膝重重磕在地上。他抱着双腿打滚不止。
  一息之间,大块头被解决,后面两个家伙也冲了上来。肖石不紧不慢,身体微侧,抓住当先一个的拳头反手一扣,这家伙手臂一疼,转身弯下了腰。肖石伸脚在他背上一踏,向另一个撞去,两个家伙滚倒在一起。
  三个手下两个照面就被解决了,老板吓傻了,呆在当场一动不动。肖石没理他,回头对目瞪口呆的三人唤了一声,扬长而去。
  出了旅馆,肖石沉着脸,一路当先,步出这个低级的红灯区。大街上光明一片。肖石回头道:“你赶快处理你学生,给他爸打电话,我处理这个。”杨洛跟个小猫似地点了点头,陈小雷偷斜他一眼。
  肖石带少女向一旁走去。少女犹豫了一下,忽然扯住他的手臂:“大哥哥,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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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比生命更宝贵
  午夜的街道,灯火通明,四下寂静无人,只有汽车象裸奔一样呼啸而过。
  肖石看着这个酷似玲儿的少女,路灯映着她的脸,很美。一种无比厌恶的情绪从心底升起,他一把甩开少女的手臂,冷冷道:“我是救了你两次,可惜两次都救错了!”
  少女愕了一下,不自觉退了一步:“怎么会……大哥哥,我很感激你的。”
  “感激?哼!早知你这么不自重,还自己送上门去,不如当初被人奸杀了!”肖石扫了她一眼,转身走到马路边,燃了一支烟。
  少女望着肖石的背影,忽然泪流满面,忍不住双手捂脸,立在当场痛哭起来。
  这少女正是一个月前人质案的主角,张玉周和于晓晴的女儿张秋怡。视频裸聊和妈妈大吵一架后,她到街上瞎逛,在奔腾时代网吧,认识了陈小雷。面对陈小雷半假半真的挑逗,这个自暴自弃的女孩儿,为了报复自己的母亲,大胆提出和陈小雷到对面开房。
  旅馆的浴室里,莲蓬的水花无情地冲击着她含苞未放的身体,女孩儿忽然后悔了,也害怕了,她想溜走。天上掉下个大馅饼,陈小雷这小子正美着呢,哪肯放过她。两人揪扯之际,肖石破门而入。
  张秋怡哭得很伤心,仿佛所有人都已离她远去,世界渐渐黯淡。
  她清楚地记得那响清脆的枪声,她呼唤后的枪声。这枪声,让她从恶魔般的地狱,回到人间的天堂;当破门的声音传来,她又一次看到了那张脸,那张隐藏在手枪后坚毅平静的脸,她知道,她又得救了,还是他。
  可现在,张秋怡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救了自己两次的人,会对自己说出这样残酷的话,在自己最需要安慰的时候。
  肖石听到女孩儿哭了,但不想理她,只是气哼哼地抽着烟。他想到了玲儿,两个相貌如此酷似的女孩儿,灵魂竟会有这么大的差距。他清楚地记得那个雪花飘飞的早晨,他问玲儿,你冷吗?玲儿甜甜一笑,对他说,石头哥,你说雪花会冷吗?
  肖石厌恶地瞥了她一眼,这张脸长在她脑袋上,简直亵渎了雪花一样圣洁的玲儿。
  两个人,一个哭,一个闷。
  女孩儿越哭越甚,肖石终于不忍了。他叹了一口气,走到女孩儿面前安慰道:“好了,别哭了。”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她已经很不幸了,就因为长得象玲儿,就被自己迁怒,他觉得自己多少有些无理取闹。
  张秋怡停了一下,从指缝中偷看着他。肖石又道:“天很晚了,兜里有钱吧,赶紧打个车回家吧。”
  “我不想回家。”女孩儿轻声道。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再出什么事儿怎么办?”
  张秋怡松开双手,冷冷道:“出事儿就出事儿呗,你已经救错我两回了,大不了……你别管,让我死在外边不就得了!”
  这个女孩儿怎么跟她妈一样讨厌!肖石皱了皱眉,用手一指道:“那好,今天下午你妈曾奉劝我一句话,我现在再奉劝你一句话,算是还她一个情。你记住,人必自救,而后人救之。如果你自甘坠落,没人救得了你,好自为之吧。”
  张秋怡听后一怔,忽然“哇”地一声捂住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肖石走了两步,无奈停住。女孩儿双肩耸动,泪水顺着指缝不停滴到地上,哭得那个伤心。肖石长叹一声,这还怎么走啊,他有点儿闹心了。
  杨洛把陈小雷教育了一番,又给家长打了个电话。陈父开着个破桑塔那,跟火箭似的杀了过来。父子两个千恩万谢,陈父又要给钱,又要请吃饭,又要送回家。杨洛听到女孩儿的哭声,忙辞别二人,返身过来。
  “肖石,怎么回事儿,小姑娘怎么哭成这样?”
  肖石没好气道:“我哪知道,你自己问吧!”杨洛瞪了他一眼:“你……你什么态度嘛!”言罢不再理他,向张秋怡走去。
  “小妹妹,别哭了,有什么委屈跟姐姐说……”
  肖石苦笑了一下,坐在道边独自抽烟。杨洛搂着小姑娘,坐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她已经不哭了。两个人好象在说着什么,还不时向他望一眼。
  中夜,街道旁,路灯下,三个人,呈现出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半小时后,杨洛牵着小姑娘来到他身边,笑吟吟地望着他,小姑娘低着头,很腼腆的样子。肖石拍了拍屁股站起了身,狐疑地看着二人。杨洛捅了小姑娘一下,张秋怡抬起头,怯怯道:“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我……我以后一定自重,不会让你再失望了。”
  不会吧?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从混球太妹变成乖乖女了!肖石吃惊地望向杨老师。杨洛笑笑道:“肖石,人家小姑娘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肖石暗叹了一声,勉强道:“有错不怕,改了就好,以后你还是好孩子。”张秋怡双目一亮,鼓足勇气看了他一眼。肖石又道:“天很晚了,早点儿回家吧,要不你爸妈该着急了。”
  杨洛递过手机道:“肖石,秋怡跟她妈妈吵架了,出门前又没带手机,她父母一定很着急,听说你认识她妈妈,先打个电话,我们再一起把她送回去吧?”肖石微皱了下眉,有些迟疑,他不想和于晓晴打交道,但看到两个女人巴巴的目光,无奈把电话接过。
  杨洛凑上前,盯着他小声道:“开房的事儿,就别跟她妈说了。”肖石点了个头,问道:“号码多少?”
  张秋怡说了一组号码,肖石拔通:“于会长吗,我是肖石。”
  肖石?!那个警察!于晓晴满面泪痕,正开车在街上找女儿,接了电话不觉一愣。“肖……小肖同志,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肖石淡淡道:“于会长,你女儿跟我在一起呢……”
  “什么?!你说……小秋和你在一起?”于晓晴又惊又喜。
  “是的,我和一个朋友上街办事儿,正好……看见她一个人在街边哭,我上前问了一句,她说跟你生气,从家里跑出来了。”杨洛向他投以赞许的目光,张秋怡也感激地望着他。
  “太谢谢你了,小肖同志,你们在哪,我马上赶过去!”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晓晴感动得直想哭。
  “我们……”肖石四下望了望,又道,“我们在XX大街街口,旁边是农行大楼。”正好不想送,于晓晴要来,他求之不得。
  “那好,我马上到。”
  肖石叹了一口气,把手机还给杨洛,对小姑娘道:“你妈马上来接你,看得出她很关心你,好好跟她认个错,以后别胡闹了。”张秋怡别了一下头,没说话。杨洛上前轻轻搂住女孩儿,瞥了他一眼:“是啊,秋怡,以后再和妈妈生气,就想想肖石哥哥,这样,你就会感觉到她对你的好了。”
  肖石一愣,把目光投向杨洛。这个小洛,跟她说什么了!
  张秋怡走上前,鼓足勇气道:“大哥哥,杨老师跟我讲了你和你妹妹的故事,我很感动。我……我也想当你妹妹,行吗?”杨洛微笑望着他,肖石皱了皱眉,瞥了她一眼,对少女道:“你有那么牛的爸妈,还要人做哥干嘛!”
  “可是……可是我没有哥哥!”小姑娘倒很认真。
  肖石没说话。小姑娘上前拉住他手臂,仰头道:“我真的好想有你这样厉害的哥哥,你就……答应我吧?我保证听话,以后再也不胡来了!”
  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女孩儿,肖石心里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点点头道:“那随你便吧,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人必自救,而后人救之,否则你就是有一千个比我还厉害的哥哥,也帮不了你。”
  小姑娘望着他,似有些失望,也有些怯意,一时没说话。杨洛想说点儿什么,但忍住了,肖石的态度很淡漠,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一辆小车风驰电掣般地从街角冲过来,于会长到了。
  “小秋!”于妈妈头发凌乱,脸带泪痕,从车上冲了下来。
  “妈,我错了。”张秋怡向肖杨二人扫了一眼,弱弱地认了个错。
  “不!是妈不好,妈不该……”于晓晴一把奖女儿搂进怀里,母女两个抱头痛哭。肖石和杨洛对视一眼,转身无言离去。
  “小肖同志!”于晓晴放开女儿,急走上前,见到杨洛微一愣。肖石简单道了一句:“她是我的朋友。”
  二女互相点了个头,于晓晴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小肖同志,太谢谢你了!多亏你帮我找到女儿。真是惭愧,下午那些话……希望你不会介意。”找到了女儿,于晓晴心里有了底,平时的风度,恢复了百分之八十。
  “别客气,应该的。”肖石望着这位母亲,淡淡道,“你没做错什么,你女儿是个好孩子,但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想奉劝你一句。”
  “哦,请讲。”于晓晴怔了一下,呆望着他。
  肖石望着她的眼睛,平静地道:“于会长,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对父母没什么感受,你跟我说母亲不会拿自己孩子的生命做赌注,我信。但我想提醒你一下,除了生命,人生还有很多更宝贵的东西,多关心关心她吧。”
  肖石抽出手,拉着杨洛转身离去。
  中夜的城市,寂静而辉煌。于晓晴愣在当场,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好象明白了什么,又觉得失去了什么。
  “妈,大哥哥走了!”张秋怡轻轻扯了她一把。于晓晴回过神,看着自己的女儿,露出了慈爱而温柔的笑容:“是的,他走了,我们回家吧。”
  “嗯。”小秋怡望着妈妈,仿佛懂事了很多。
  于晓晴母女离开了,街道恢复了宁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有路过的汽车不时呼啸。
  【未完待续】
 
                            第45章 买电脑
  午夜后的城市灯火阑珊,不知道是因为心情,还是风的缘故,街道的布局显得有些凌乱。肖石走得飞快,杨洛气喘吁吁。拐了个弯,她回头望了望,一把揪住他。“喂!肖石,又没人追,你走那么快干嘛呀?”她吃不消了。
  肖石喘了一口气,看着她略有些发白的小脸,不免有些歉意:“对不起,让你受累了。我看到那对母女就觉得闹心,只想快点儿离开!”
  “为什么?你怎么认识那个女孩儿?”杨洛望着他,眼光很清澈,月影从她身侧掠过,她健康饱满的身段曼妙娉婷。肖石别了下头,迎面开来一辆出租车,他伸手拦住。“其实也没什么。”车停了,肖石打开车门,在月色下展出一个笑容:“上车再说。”
  “哦,好。”杨洛觉得今晚的肖石很奇怪。
  两人并坐在车后座,车子驶上街道,身后是长长的月影。
  肖石在车内的黑暗中,把人质事件和于晓晴对他的奉劝简单说了一下。“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看她们闹心了。她妈妈什么态度我倒不在乎,关键是那女孩儿,差点儿没被人奸杀,还不吸取教训,小小年纪,又跑去跟人去开房,你说哪有这样人!”
  杨洛笑了笑,耐心解释道“肖石,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她父母都是高官,平时太忙。她对父母的爱感受得太少,做出一些非常规的行为也是正常的。你应该明白,什么事都是有得就有失,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虽然享受不到丰富的物质生活,但却能更多地感受父母的爱。你从小就是孤儿,反倒比我们这些父母双全的人更坚强更优秀。”
  肖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因为杨洛说他坚强优秀,而是因为她那颗宽容的平常心。相比之下,他这火发得,显得挺小家子气的。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杨洛又道:“其实那个女孩儿很懂事儿,我跟她讲你的故事,她一下子就被感动了。”
  车在开动,杨洛头后的马尾辫轻轻摇摆。肖石望着这个身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儿,笑笑说道:“是你教育工作做得好,你这么负责的老师,现在还真不多见。”杨洛微微一笑,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哪有,还不是为了生活,就象你修车一样,尽量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吧。”
  车行不是很稳,狭小的车厢中,两人肩头不时相撞。
  肖石叹了一口气,望着她的眼睛,正色道:“小洛,对得起良心没错,但也不能做得太过。你是一名教师,在学校尽心教学,回家再备备课,也就足够了。说句不好听的,其它时间,学生爱死爱活都跟你没关系。”
  “什么——?!你……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话?”杨洛轻叫了一声,睁大眼睛望着他,一脸地无法置信。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肖石苦笑了一下,继续道,“做好事儿没错,但不能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现在的社会很乱,今天如果不是我在,你冒冒失失地去找人,可能会把自己扔进去。一句话,人活着,要掂量自己的能力,摆正自己的位置,有多大的本事,就端多大的饭碗儿。自身难保,你也帮不了别人。明白吗?”
  “哦。”杨洛木木地点了下头,肖石没再说话。窗外,高档车辆不时掠过。
  黑暗的车厢中,杨洛既感激,又欢喜。望着身边人,她心里泛起一种甜甜的情绪,原来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美。
  二人到家时,已近凌晨一点。肖石道了个别,准备进房睡觉,杨洛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百元钞,递给他道:“肖石,还你!”
  肖石一愣:“还我?!你欠我钱吗?”杨洛拢了一下头发,不无歉意地道:“今天又是打车,又是……开房,都是你花的钱,实在是……”提到开房,小杨老师的脸又红了,今天她红了无数次了。
  “哎呀,算了吧,这点儿小事你还算那么清?你这简直是骂我!”肖石哭笑不得。
  “那怎么能行!”杨洛把钱硬塞到他手里,感激地道,“你牺牲休息时间帮我那么大忙,还……还救了我,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你修车那么辛苦,怎么能花你的钱!”
  肖石看着面前的女人,无奈摇了摇头,脸一板道:“那好,钱我收下了。明天你也不用给我做饭了,我们各做各的。”
  杨洛一愣,张了张嘴巴,却没说出话。
  “得了,赶紧拿回去吧。”肖石把钱塞回她手中,转身进了房。杨洛拿着钱,抿嘴笑了笑,打开手提包准备把钱放回去。包里是她今天刚取的工资,有两千多块。她脑中灵光一闪,又敲开了肖石家的房门。
  “不好意思,还要打扰你一下!”杨洛拢了拢头发,略有些不自然。肖石正要脱衣服睡觉,见杨洛又来了,眉头一皱,脱口便道:“我说小洛,咱们邻居一场,你又天天给我做饭,就一百块钱,你至于吗?”
  杨洛笑了一下,望着他道:“不是钱的事儿,是……别的事儿?”
  “别的事儿?!什么事儿?”肖石向身旁一拍,“坐下说。”
  杨洛走上前,挨着他坐下,就是黑暗中两人坐的位置。“停电的时候,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但没说,你还记得吗?”杨洛睁大眼睛看着他。
  “嗯,记得。”肖石笑了笑,“你还伸着手……据说是要拍我肩膀。”这个死臭猪,果然还在耿耿于怀,杨洛窘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对,就是那个事儿,现在……我又想说了。”
  “那你说吧。”
  杨洛拢了一下头发,半转过身:“是这样的,现在上课经常用课件,家里没有电脑挺不方便的,我想买台电脑,可又不太懂,不知道……你懂不懂?”杨洛满怀期盼地望着他。
  “这你可问对人了!”肖石胸脯一挺,自豪地道,“别的不敢说,电脑硬件方面,我可是大拿,在刑警队的时候,大家装机,电脑有问题,都找我。”肖石很早就对电脑感兴趣,人又聪明,刑警队配电脑以后,他没事儿就看《电脑报》和《电脑爱好者》,对硬件行情曾发疯地关注过一阵。他说自己是硬件大拿,不算吹牛。
  “真的,那太好了!”杨洛一阵雀跃。
  “说吧,你想买什么样的,准备花多少钱?”
  杨洛道:“学校打印室忒忙,我主要想买个打印机,至于电脑,买个二手的就行,钱吗,两千块够不够?”  “两千块!”肖石皱了皱眉,道,“够倒是够,不过二手电脑的板子、显卡和硬盘多半是反修过的次品,弄不好用几天就得坏。现在四千块可以装个相当不错的电脑,你要是不玩大游戏,三千五、六就能下来。建议你买个新的,至少板子、显卡、硬盘,还有显示器买新的。”
  “四千?!”杨洛看着他,有些为难地道,“可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哪!”
  肖石想了一下,和小妹一起生活八年了,家里还一个大件没买过,要是有电脑,不仅肖凌学习能用上,自己以后考律师查个资料也方便,于是笑笑道:“你要是不反对,咱两家合买,一家出一半,你看怎么样?”
  “是吗!那……那太好了!”小杨老师又惊又喜,这个意外可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女人总是比较现实,眼珠一转,杨洛又提出一个紧要的问题:“那买完……放谁家呀?”
  “嗯——”肖石沉吟了一下,爽快地道,“放你家吧,肖凌住校,我用的又比较少,你教学任务重,可你来吧!”
  “放我家呀——!”杨洛拉着长声,似乎有些不情愿。
  肖石一愣,随即明白了。电脑放杨洛家,自己想用就得上人家去,一个大男人老是跑到人家女孩子闺房里去,是不大妥当。肖石嘿嘿一笑,道:“那还是放我家吧,你随时来用!”
  杨洛盯着肖石,红了一下脸,欲言又止道:“放你家……我倒是没意见,可是……可是你不在家时我怎么用啊?”
  “这还不容易,我给你把钥匙不就得了!”肖石哈哈一笑,回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现在就给你!”
  “那……那我就拿着了。”杨洛一把抢过,立刻套在自己的钥匙串上。“呵,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是星期六,我不上班,你也别出摊了,咱俩去买电脑。”杨洛站起了身,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行,没问题。”肖石也站起了身。
  “那好,我走了。你睡觉吧,拜拜!”杨洛甜甜一笑,轻快地出了门。
  时间太晚了,肖石没洗漱,直接上了床。躺在黑暗的狗窝里,肖石忽然意识到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电脑放我家,她天天来用倒没什么,但常妹一定会吃醋的!我已经答应了人家,总不能再反悔,这可……如何是好?肖石郁闷地睡了。
  杨洛回到家,手里捏着钥匙,喜不自胜。
  她做梦也想不到,仅仅是为了圆一个谎,居然造成了这种意外效果,她太兴奋了!传说他女朋友也有他家钥匙,这是不是意味着……天!我乱想什么呢?不是都决定了,一切随缘,让机会撞击自己的吗?怎么又……不对!合买电脑,放他家,不都是他自己说的吗!这不能算是我的责任吧?不管了,反正钥匙到手了,死也不能还他!
  杨洛缩在被子里,甜甜睡着了。今晚,她一定会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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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比你恶心
  清早的阳光透过纱帘,满屋是柔媚的颜色。杨洛打开窗子,迎接着大自然的气息,心情比窗外的空气更清新。随后,她哼着小歌,叠被、洗脸、刷牙、换衣服,做早餐,快乐得象一只早起的小鸟。
  “笃笃笃!”一切就绪,杨老师给心上人满满地盛上一碗饭,敲响了肖石家房门。
  “谁?”半晌后,传来肖石懒洋洋的声音。
  “是我,你怎么还没起来?我饭都做好了,快起来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去买电脑!”
  须臾,肖石没好气的道:“小洛,现在才六点半,电子市场要九点半才开门呢,你急啥!”六点半了还不起床,懒猪就是懒猪!杨洛暗骂了一句,咬咬牙道:“怎么不急,你现在不吃,一会儿凉了……我不还得给你热!”
  唉,肖石叹了一口气,迅速套上衣服,打开房门。
  “你今天怎么不去晨运?”杨洛盯着他的眼睛,先发质人。
  “我昨晚帮你找人,为你打架,都运动过头了,快两点才睡觉,还晨什么运呀!”肖石哭丧着脸,苦笑了一下又道:“我说杨老师,您就不能行行好,让我再躺一会儿!”说着话,肖石做势想再关上门。
  “不行!饭都好了,不准再睡!”杨洛撑住门,一把将他扯过,推向卫生间。“快去洗漱,洗完好吃饭!”
  这个杨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霸道,就为了一台破电脑,至于吗!肖石刷着牙,心里这样想着。他有点儿哭笑不得的感觉。
  哇!一大清早就做四个菜这么多,就算是周末,也没必要这么奢侈嘛!肖石看着桌上的早餐,心情极爽,大马金刀地坐在饭桌旁,坦然地端起了盛好的饭,伸出筷子夹向面前的红烧排骨。
  这个懒猪,骨子里就是个懒猪,端起来就吃,问都不问一声,大男子主义!一定是这样。可是我怎么就不讨厌呢!杨洛往嘴里爬着饭,偷偷地看着面前的心上人,心里甜得象淌着蜜。
  “对了,肖石,今天是星期六,你女朋友……会找你吗?”杨洛忐忑地问。
  “不会。她同学结婚,到外市参加婚礼,给人当伴娘去了,要晚上才能回来。”肖石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排骨,漫不经心地答着。
  “哦,这就好。”杨洛夹了个东西,放进嘴里不停地嚼着,心里象乐开了花。
  “喂!”肖石叫了一声。
  “干嘛!”杨洛吓了一跳,嘴里嚼着东西,她吐字有点儿不清。
  肖石笑了笑,用筷子指着她道:“你有病啊,吃我啃剩的骨头?”
  杨洛低头一看,桌边放着一堆肖某人吃完的骨头,她嘴里的东西,硬硬的,她这才明白,原来她吃的是……
  “噗!”杨老师忙把嘴里的骨头吐回原位,胀红脸瞪视着他:“你……肖石,你好恶心!”
  这关我什么事儿?!真是天大的冤枉!肖石差点儿没气昏!杨洛鼓着腮,眼睛睁得溜圆,气呼呼地望着他,一付不依不饶的样子。肖石眼珠一转,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她碗里:“吃!”
  “干嘛?”
  “让你吃!”
  “吃就吃!”杨洛把排骨放进嘴里两口吃掉,又把骨头吐到桌上,依旧瞪着他:“吃完了,你想怎么样!”
  肖石看了她一眼,一筷子把她吃剩的骨头夹进嘴里,大嚼了起来。
  “啊!”杨洛一声轻呼,捂住了张大的嘴巴,目瞪口呆。
  肖石嚼了一会,一口吐出,笑问道:“现在好了,我比你都恶心了,你该满意了吧?”
  ……
  早上的空气很好,朝阳柔和地透视着整座城市,两个恶心的人吃过早餐,步出大楼拐把的阴暗,在草色烟光里,享受季节的沐浴。
  “肖石,今天天气不错呵!”杨洛望向身边人,脸上的笑意比阳光还明媚。
  “这几天不都这样,是你自己心情好。”肖石微微一笑。
  “你心情不好吗?”杨洛带着小小的得意,瞥了他一眼,脚步不自觉地抢前了两步。肖石在她浑圆健康的牛仔裤上盯了一眼,嗯了一声回道:“我嘛,当然也不错了,要买大件商品了,换了谁,心情都会不错吧。”他觉得有些心猿意马,随便敷衍了一句。
  杨洛背着手,蹦过身看着他,象个小孩子。“就这样而已吗?”她对肖石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尽管她很清楚肖石也不可能有更让她满意的回答。
  肖石微一愣,笑笑道:“那你说还有什么?”
  “当然有啦!”杨洛边退边走,笑吟吟地道,“你这个大件,我出了一半钱,还要放你家里,你都占便宜了,还不该高兴嘛?”
  “哦,对了。”肖石忽然想到那个问题,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小洛,我想了一下,这个……电脑还是放你家里比较合适。”
  “为什么?”杨洛睁大眼睛,不自觉停住了。
  肖石不无歉意地道:“是这样的,放我这,我怕……我女朋友来了,你不方便用。”杨洛心里一凉,脸上明媚的表情一下子有点儿发僵:“你放心,你女朋友来的时候,我不用,肯定不会破坏你们的二人世界的。”说到最后,杨洛勉强笑了一下。
  “你想哪去了,我主要……是怕你不方便。”肖石忽然想到曾和常妹隔着一道墙XXOO,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杨洛没说话,她又走到前边去了。
  公交车站,肖石掏出手机,给常妹打了个电话,昨晚出门没带电话,刚刚一看,常妹居然打了好几个。
  “喂,常妹,昨晚打电话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是睡觉前想给你打个电话,你怎么没接呢?”或许是要当伴娘了,常妹心情不错。肖石顿了一下,笑笑道:“咋晚出去了,手机正在充电,忘带了。”
  “出去了?!都那么晚了,你出去干嘛了?”常妹有了一丝紧张。
  “没什么,隔壁杨老师的学生走丢了,我帮她找一下。”
  “哦。”常妹没说别的。
  “当伴娘感觉怎么样?”肖石问。
  “不怎么样,没有当新娘好。”
  “怎么,着急了?”
  “是有点儿眼红嘛,我那些同学一个个都结婚了,我都当了多少回伴娘了,等咱俩结婚的时候,我都找不到伴娘了!”常妹觉得有些委屈。肖石笑道:“那你急什么,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美女不有都是,到时候我帮你找一个!”肖石不自觉地向一旁垂着头的杨老师瞥了一眼,他觉得杨洛就不错。
  “你可得了吧!你找的人……哼!”常妹埋汰了爱人一句,又道,“对了,李拴和李文东也去了,还开着个大林肯,他们……都问你呢!”
  肖石笑道:“你也没说让我去呀?”常妹顿了一下,反咬一口道:“什么嘛!我也没说……那你怎么……不主动要求!”肖石笑了笑,不以为然,换了个话题问道:“他们两个狗小子怎么也去了,难道他们也认识你同学?”
  “岂止认识,还有点儿亲戚呢!”
  “是吗,他们老李家亲戚倒多。”李拴和李文东是堂兄弟,故而肖石有此一问。常妹还想说什么,这时公共汽车来了。
  肖石忙打断:“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上车了。”
  “上车?!上什么车?”
  “公交车!”
  “你上哪去?”
  “回头再说。”车子已经停了。
  “喂!喂……”
  肖石收起电话,跟杨洛一起上了车。由于是双休日,时间又早,车上人并不多,二人觅得了一个并排的大座。车子开动了,杨洛临窗而坐,脸上带着一种带着淡淡的婉约和不张扬。
  “肖石,你女朋友跟你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
  “嗯,反正还行吧,但也看哪方面。”肖石尴尬了一下,杨洛的问题多少让他有点儿心虚。常妹以前参加婚礼死活都让他陪着,这次却没提。
  杨洛歪着头,很倾慕地看着他:“怎么会,我觉得她一定很有安全感。”
  “安全感?!”肖石愣了一下,他觉得男人的安全感应该是和事业直接联系的。
  “是啊,你这么厉害,当然会有安全感了!”杨洛拢了下头发,很认真地道,“昨晚上,我都没看见你怎么动,一下子就把那三个人全打倒了!”外行就是外行,永远都只能看热闹。
  肖石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失笑道:“什么一下,分明……是两下嘛!”
  杨洛“噗”地一笑,很可爱,肖石也跟着笑了起来。公汽轻快前行,载着两颗轻松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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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温情一日
  到了电子街,肖石带着杨洛,直奔二手市场。他跟杨洛商量好了,凭他的经验,能省钱的地方就省钱。
  肖石选了一个赛扬2.0,确认能超频后,才放心地买下。他的理论是,现在的主流CPU是赛扬2.8,旧2.0能超频到266,速度慢不多少,却能省三百块钱。随后,又花五块钱买了一只旧机箱壳子。他盘算好了,买个旧机箱壳,再花九十块买只金河田电源,机箱上就又省出一百五左右。
  两项共节省资金四百五十元,一旁的杨洛也欢欣不已。
  进入电子大厅,肖石开始依次采购,硬盘是80G的西捷酷鱼;板子是华硕的低端产品华擎,声卡、显卡、网卡全集成,质量一流,才三百六,绝对推荐。显示器、带刻录的DVD光驱、键盘、鼠标,都是LG。
  选打印机的时候,肖石很正常地选了一个惠普,四百四十元。杨洛微嘟着嘴,以异样地眼光看向他,她终于明白点儿什么了。肖石嘿嘿一笑,咳了一声没说话。其实这小子早就想好了,省出那四百五,就是为了给杨洛买打印机,以最大化避免多余开支。
  忙过中午,东西买得差不多了,肖石让杨洛看着东西,又跑去买了若干盗版光盘。其后,两人饭也没吃,就打车回家了。
  进了家门,肖石片刻未闲,拿出工具,就准备装机。杨洛本想热热饭菜,两人先吃一口,但看这个兴奋的大男孩儿已全然忘记了饥饿,便微笑着坐在一旁。
  肖石扯过旧机箱,用手抹了抹浮灰,又象征性地吹了几下,就准备动手。
  “等一下!”
  “怎么啦?”肖石停住。
  “这个……还是先洗一洗吧?”杨洛指着旧机箱,脸上的表情比早上啃骨头还恶心。
  “哦,好。”肖石一阵尴尬,把又黑又脏,还长着毛的旧机箱递了过去。机箱一般没人买二手的,所以大多卖废铁。肖石在二手市场问了好多家才买到,老板也是收拾仓库的时候,偶然发现的这个东西,到现在肖石还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杨洛脱下外套,把旧机箱拎到卫生间,自己蹲在地上,拿着大刷子蘸洗衣粉开始刷洗。杨洛洗得很专注,也很利落,清丽的面容绷得很紧,健美的身躯较大幅度地运动着,头后的马尾摇来摇去,额上的刘海也不时随身体的动作滑落。这时,她会轻轻一挥,然后用手背擦一下额上的汗珠。
  肖石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一个女人劳动,心里泛起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很熟悉,却又很遥远。他默默拿出自己出摊用的小板凳,走过去轻拍了她一下。杨洛回头看了一眼,脸上迅速滑过一抹羞晕。
  杨洛微抬了抬外裤包裹中浑圆硕大的臀部,肖石将小板凳置入她臀下,还好没碰着人家。
  “谢谢。”杨洛回眸一瞥,温情脉脉。
  劳动的女人总是很美,母性的光辉更容易打动一个人的心灵,肖石站在她身后,不知不觉,融进了这幅朴素的画面。
  “给!”杨洛擦着汗,把洗得雪白,擦得干干净净的机箱递给他。
  “谢谢!”肖石接过机箱,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杨洛微乱头发下的脸有些发红,绽放着喜悦的光辉,不知是兴奋,还是疲惫,或者是其它。
  肖石开始装机,杨洛别着身子坐在一旁,看着心上人忙碌。肖石飞速插拔、安装、拧螺丝,很快,一堆散件在他手里成了一台电脑。看着肖石熟练的动作,杨洛很骄傲,仿佛眼前的男人无所不能。
  机器装好了,肖石开始安装系统和必备软件。光驱开了又合,光盘换了又换,屏幕上进度条刷刷掠过,不停地前进。杨洛忽然感到一种难掩的忧伤,无奈笑了笑。终于明白,短短的几天,她真的已经陷进去了,安慰也好,否认也罢,都是在欺骗自己。
  杨洛歪着头,默默地坐在一旁,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喜欢的人让自己骄傲,总是女人的幸福,她这样认为。
  “大功告成了,觉得怎么样?”肖石点了一只烟,得意地问。
  “肖石,你真厉害,这个电脑看起来比我们学校的都好呢。”杨老师真诚地望着他,眼中满是虔诚和仰慕。
  “那当然!你看,显示器、光驱、键盘、鼠标,都是LG的,这些东西又是我特意配合机箱的颜色挑的,从外表看,我们这台机子就跟品牌机一样。”肖石指手划脚,无比自豪。
  “这么说……你很喜欢品牌机喽?”杨洛盯着他,似有深意。
  肖石笑道:“傻瓜才喜欢品牌机,除了CPU配得巨高,其它都是骗人的,只能蒙蒙菜鸟家长和某些单位领导!哪有我装的机子好用!”
  “是吗。”杨洛笑了笑,这个回答她很开心。
  “那还用说,记住我的话,一个修自行车的装的车子,永远比名牌车好使。”肖石很较真,跟个行家里手似的。杨洛“噗哧”一笑,道:“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不过我才不信你这样的人会安心修一辈子自行车!”
  肖石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心里很感激,也很宽慰。被人理解,总是件开心的事儿。
  “肖石,你也该饿了,咱一起去市场买点儿菜吧?”杨洛站起身,睁大眼睛望着他。肖石奇道:“买菜干嘛,早上剩的不是还没吃完吗,热热凑和吃呗?”
  “不是啊,买电脑忙了快一天了,现在都已经快三点了,午饭也吃不成了。今天星期六,再过一会儿你妹妹也该回来了,咱去买点儿菜,做点好吃的,一起庆祝一下吧?”
  “哦,好。”肖石暗自汗了一个,昨天他还提醒自己买菜呢,这一买电脑啥都给忘了。肖石站起身,掏出四百块钱塞到她手里:“买电脑加打车共花了三千六,这是剩的钱,你都拿去吧。”
  “哎呀,怎么……都给我了,不是还有你二百吗!”杨洛退了一步,拢着头发,显得很不安。肖石笑道:“你平时的伙食标准太高了,再说这都是你那个打印机钱。”
  “那我就……不客气了。”杨洛偷瞄了他一眼,低头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她为了圆谎,编了个买电脑的理由,一下子干出两千块,已经没剩几个钱儿了,如果维持原有的伙食标准,就得去借钱。
  周六的下午,正是菜市场的高潮时段,买菜的、卖菜的、吆喝的、砍价的,人声鼎沸。杨洛领着肖石,转来转去。  “你怎么干转不买?”肖石跟在杨洛屁股后边,见她逛了半天什么也没买,有点儿急了。他以前买菜总是在市场头的一、两家,买了就走。
  “你急什么,不多看看怎么能买到又好又便宜的菜。”杨洛嗔了他一眼。
  “哎,能省几个钱。”肖石不屑一顾。
  “一次当然省不了几个钱,可饭是天天吃的,要吃一辈子饭呢。”杨洛回头白了他一眼,平静地道,“再说也不仅仅是为了省钱,这也是一个生活态度的问题。”
  买个菜也能上升到人生观和世界观的高度,肖石无语了。
  “这个蒜苔不错,买一把吧?”老这么瞎转,肖石有点儿忍不住了。
  “不好!蒜苔要买细的,这种整整齐齐的又粗又贵,看着好看,颜色也漂亮,但不易熟,还难吃,菜贩卖的就是样子。”
  “哦。”除了人生观和世界观,还有方法论的问题,肖石长见识了。
  “这排骨不错,你做的红烧排骨挺好吃,再买点儿吧?”他又忍不住了。
  杨洛想到早上的恶心事儿,红了一下脸,狡黠地道:“这个肉太厚,排骨要买肉薄的,因为排骨比肉贵!”
  这也太会算了,买排骨不就是为了吃肉,又不是为了吃骨头!肖石感觉有点儿晕。
  “鸡蛋要买白皮的,红皮的里边血点多,很恶心……木耳要买小片的,大片的嚼不滥……这个菜是是隔夜的,喷过水……错了,这个是拉皮,不是凉粉……”肖石性急,见东西就想买,但都被杨洛一一否决。杨老师诲人不倦,边买菜边教了肖石很多副食品知识。
  在市场逛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两人回家了。杨洛系上围裙,肖石当下手。两人你洗我涮,你炒菜我切葱,你做鱼我拍蒜,配合的十分默契。杨洛不时责备一句,似嗔似喜;肖石偶尔开个小玩笑,似逗似乐,小小的厨房里,融融泄泄,温情无比。
  吸油烟机嗡嗡做响,炒勺下的炉火,旺旺地烧着,两个人在厨房里转来转去,脸被烤得很热,心也热乎乎的。
  杨洛既开心又幸福,从停电到买电脑再到买菜做饭,她已经和肖石独处了几乎一整夜和一白天,虽然有点儿不够光明正大,但这种偷偷欢喜的感觉,足够她回味一生。就算是以后搬走了,也忘不了这一天了,她暗暗想着,带着甜蜜的忧愁。
  一盘盘色香味全、冒着热气的菜飞上餐桌,肖石有些陶醉了。这一天忙忙呵呵,却充满了生活的味道和温馨的调调,肖石很欣慰,这才是他一直向往的生活,才是过日子的感觉。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二十多年都白活了。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日子,又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并不遥远,它往往就在我们身边。
  终于一切就绪了,两个人洗手,肖石后洗,杨洛洗完站在一旁,拿着毛巾等着他。
  “谢谢!”肖石接过杨洛递来的毛巾,两人微笑对望。
  “忙了半天,累坏了吧?”
  “还好,菜都是你做的,你更辛苦。”
  “我们先休息一下,等你妹妹回来再吃吧。”
  “行,我买了几个游戏,我们一起玩一会儿怎么样?”肖石建议。
  “好啊,可是我不会玩!”
  “没关系,我教你。走!”两人向屋里走去。
  “我很笨的,挖雷都不会!”杨洛柔柔地瞥了他一眼。
  “我教你不就会了!”
  ……
  夕阳西下,天上闲云半静,人间炊黍繁忙。肖凌手里拎着一堆菜,匆匆向家里走着。
  协作区临时安排了一次五校联考,住校几天了,除了打过一个电话,肖凌一天都没回去过。哥会不会糊弄饭?是不是还睡在狗窝里?每天修车辛苦不辛苦?也不知他回家了没有,她很担心哥哥,也很心疼。
  楼下的小卖铺,肖凌买了两瓶啤酒,她决定今晚做几个好菜,让哥哥好好吃一顿。
  打开外门,肖凌愣住了。怎么这么多菜?难道是常姐……不会吧!她除了买包子就是买饺子,没听说过她会炒菜呀!过年的时候都是我炒菜,她吃现成的,怎么几天工夫……
  推开房门,她不是愣住,而是震惊,相当震惊。家里不仅多了一台电脑,还多了一个人!肖石和杨洛正头凑着头,在电脑前玩得起劲呢!
  “肖凌,回来了!”肖石笑问,两个人都站起身。
  “哥,你什么时候买的电脑啊?”肖凌回过神,目光不住地在两人间扫视。
  “哦,今天刚买的。”肖石迎上前,对杨洛一指,“和你小洛姐合买的。”杨洛微红着脸,想说点儿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微笑着点了个头。
  肖凌看了看身后的一桌子菜,又看了看杨洛,挤眉弄眼道:“哥,看来我不在家,你和小洛姐这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嘛?”
  这个臭丫头,居然取笑起我来了!肖石一阵尴尬,不自觉地向身边的俏房客望去。杨洛低着头,双手垂握在身前,脸上一半是局促,一半是臭美。
  肖石敛容低喝:“肖凌,别胡说!”
  “本来就是嘛!看你那油光水滑的样儿就知道了!”肖凌嗔了哥哥一眼,上前拉住杨洛的手臂,“小洛姐,我猜你一定是天天给我哥做饭,对吧?”
  “邻居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杨洛偷瞥了肖石一眼,窘得更甚。
  “哎呀,小洛姐,你不知道的啦!”肖凌偎在杨洛身边,盯着哥哥恶狠狠道,“我哥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懒得要命,别人侍候他,从来都象欠他似的。我从九岁就给他洗衣做饭,他从来没说过一个谢字。不过,我代我哥谢谢你哈,以后,嗯,我哥就交给你了!”
  这话有点儿暧昧,但却说到杨洛心眼里了。她又羞又喜,象遇到了知音,鼓起勇气白了心上人一眼。
  肖石哭笑不得,没好气道:“好了好了,我承认,你小洛姐是个好饲养员,你也是个好饲养员,就我是懒猪,行了吧。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妹妹一直不太喜欢常妹,肖石也很无奈。
  二女忍不住一乐。杨洛被肖石兄妹多方调侃,羞喜交加,俏面一片绯霞,忙道一句:“我……我去厨房拿餐具了。”说完几步跑开了。
  “我帮你!”肖凌笑嘻嘻跟了上去,走过肖石身边时,还顺手在哥哥手臂上掐了一把。肖石笑笑摇摇头,率先坐上了餐桌的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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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请客
  夕阳正红,肖杨两家三口的晚餐正吃得热热乎乎。啤酒买得多,两个女孩儿也倒了两杯,三张脸蛋,两朵红花,席面温馨又撩人。
  肖凌美目顾盼,在二人间流转,不时还凑到杨洛耳边低语一番,把个小杨老师弄得羞窘交集,她则一脸得意的坏笑。杨洛不敢看肖石,又不知说什么好,怀里象揣个小兔子,只顾低头喝酒,脸蛋一片沱红。
  妹妹误会了,肖石只有苦笑。尽管从未明说,但他知道肖凌不是很喜欢常妹。
  席面气氛很浓,三人吃吃笑笑,一个多钟头后方散去,意犹未尽。二女收拾桌子,肖石也要帮忙,但被妹妹怒目瞪回,两个女孩儿又在厨房里继续着悄悄话。肖石燃了一支烟,准备玩会电脑,四和弦忽然响起。一定是常妹,肖石飞身接起。
  “常妹,回来了吗?”
  “回来啦,我坐李拴李文东他们车回来的,就在你家楼下呢,他们要找你吃饭。”肖石摸了摸鼓鼓的肚皮,苦笑道,“我刚吃完,还没一分钟呢,你带他们上来坐会儿吧。”
  “他刚吃完饭,让你们上去坐一会儿。”常妹向一旁转述。
  “哪那么多事,给我!”李文东抢过电话,没好气地道,“我说石头,你哪那么多事儿!婆婆妈妈的,不就上次蹭你一顿饭吗?这次我请还不行吗!痛快地,快下来!”
  “呵呵,东子,你请客我不反对,可我真刚吃完,要不明天吧,明天礼拜天,明天你再请。你们上来坐会儿,饿了我这儿有吃的。”
  “那行!明天我请,今天还你请!快下来。”李文东嘿嘿一笑,耍起了无赖。“我告诉你,我给你家常妹当了一天护花使者,从Y市一直到S市,我容易吗!这顿你非请不可!”
  李文东沾边就赖,肖石笑骂道:“你个流氓,谁JB稀罕你当护花使者,我还不放心呢!”李文东笑道:“不放心你就痛快下来,要不我可真把常妹给抢走了!”
  “小样吧,你还……”肖石话还没说完,就听李拴骂了一句:“文东,别瞎JB白话了,把电话给我。”随后,电话里传来李拴的声音:“肖石,我拴子,你还是出来一趟吧,吃不吃的无所谓,我手头有个案子,搞不下去了,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行,我马上下去。”李拴比肖石大两岁,人老成,颇有长者之风;业务上也不乏钻劲,就脑袋有点儿死,不会转弯。作为师兄,李拴一直对肖石不错,肖石也帮他破了不少案子。现在他遇到难处,肖石焉能拒绝。
  肖石跟杨洛和妹妹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为以防万一,他还揣了五百块钱。李文东这狗崽子别的倒也罢了,就是有点儿抠门,不象个男人。警校时代就这德性,吃十次饭肖石能请八次,两人相交十一年,肖石深知其个性。
  此时天色已暗,仲秋的晚风有一点儿凉,肖石酒后微醺,从表情到心情都甚为惬意。
  一辆油黑的大林肯停在小区口,李拴坐在驾驶位上,见他出来,探头向他打了个招呼。车门开了,李文东和常妹两人并坐在正位。李文东嘻皮笑脸,取笑道:“熊样,工作都没了,吃饭倒挺积极。”
  常妹瞥了他一眼,对爱人笑了笑,略有些不自然。肖石钻进车内,不客气地道:“滚对面去!”
  “凭啥?”李文东身体一仰,指着肖石道,“我不去,我就和常妹坐一起,我……哎哟!”肖石左手抓住他手腕,右手绕到他背后一带,狭小的车厢中,李文东斜着身子完成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体,被扔到对面的座位上。
  “我靠!你还真动手!”李文东还没坐起身,就开骂了。
  “咋的,不服!”肖石正襟危坐,毫不客气。
  李拴呵呵一笑,起动了车子。常妹巧笑倩兮,抱住爱人手臂,就偎了过去。肖石举手投足间,都那么潇洒,她深深着迷。
  李文东看了一眼,坐直身体,把自己价格不菲的西装整理了一番,不满道:“石头,你行!你真行!你现在屁事儿没有,整天搁家里边呆着,别的能耐没见长,脾气倒见长了!”
  “活该!谁让你成天跟你嫂子没大没小的!”肖石抓着常妹的小手,满不在乎地道。
  “你还好意思说!”李文东正在点烟,闻言停住。“我问你,石头,今天婚礼你咋没去呢?常妹这样的大美女你也敢放单飞,你一天糊了巴涂都想啥呢!你知道婚礼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要不是我帮你看紧了,没准你现在已经鸡飞蛋打了!”
  “得,你还是省省吧,咱家常妹不用人看。”说着话,肖石用肘部碰了女人一下,“是不,常妹?”
  常妹笑了笑,没说话,这种场合她一贯如此。不过这一次,她多做了个小动作,在爱人的腰上揽了一把,两人斜斜相偎。
  此时街灯已亮,晚霞透过茶色的车窗,在她动人的脸蛋上映出一层羞晕的光芒。林肯车平稳得象一泓水,车厢里的常妹,在运动中呈现出一种静态美。
  “今时不同往日!”李文东别了下头,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他的点儿眩晕。“我告诉你,石头,要搁以前,我是不会替你操这份心儿的,你这会儿不是少了一身皮罩着吗!”
  常妹眉头微皱,俏面一沉,她有点儿挂不住了。自爱人上车后,李文东半假半真,就没说过好听的。肖石忙抓过她的手,握在膝头,轻轻拍着。
  前面的李拴也听不过了,转头骂道:“文东,别满嘴跑火车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份量,肖石什么人,穿不穿这身皮谁还惹得了他!”
  李拴的话有点儿直,李文东又一向好面,闻言立刻不悦,回头道:“二哥,我怎么不掂量自己了!我说什么了,我和肖石多少年都这么说话,你不清楚就别说。”
  “我怎么就不清楚!我和肖石……”
  “哎,哎!自已家兄弟,瞎激歪啥!”肖石见李家兄弟因自己发生口角,忙松开常妹的手,坐到李文东身边。“拴子,你不知道,我和东子从上警校到现在,一直都这样,见面不斗两句,就象少点儿啥似的!”
  “可不是,要不说二哥你这人有意思,搞不清状况就打抱不平,也不分我跟谁!还说我!”李文东情绪稍缓,但仍不免叽叽歪歪。
  “分跟谁?!跟谁也没有这么说话的,常妹还在旁……”
  “拴子,开你车!”肖石低喝了一声。
  “得,文东,我懒得说你了。”李拴专心开车,不再言语了。
  李文东还想说点儿什么,肖石忙拍了他一把,皱眉道:“行了,东子,你也少说两句。”
  李文东忿忿不平地转回了头。肖石缓了缓语气,又道:“东子,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辞职前都已经想好了,回头我参加律师考试,以后干律师,不至于‘天天搁家呆着’,放心吧。”
  “真的,那你怎么早不说?”李文东斜看着他,既意外,又不满。
  “常妹没跟你说吗?”肖石向常妹望了一眼,几个人一起参加婚礼,又一路回来,他以为常妹说了。
  “没说呀。”李文东也很奇怪,转头向常妹望去。
  常妹紧绷着脸,把头别向窗外,心里很是不悦。肖石看了她一眼,满头雾水,心道怎么好象生气了?李文东和他对视了一眼,咳了一声,道:“靠,你小子不厚道,不当警察就选择和警察对着干的职业,龌龊!”
  “还不是为了搞案子,要不我还能干啥!”肖石淡淡一笑,车窗外霓虹已亮,有光芒闪在他脸上。李文东望着面前相交了十多年的老友,皱了皱眉道:“律师挺难考的,法律专业的都考不上,你行吗?”
  常妹闻言,睁大眼睛向爱人望来。
  肖石不屑地道:“我不行!靠,你警校咋毕业的都忘了?没有我,你哪科考试能过!”
  李文东老脸一红,不自觉地向常妹望了一眼,怒道:“石头!你个杂种操的,怎么说出来了?你忘了我花多少钱请你吃饭了!”肖石哈哈一笑,李文东恼羞成怒,两个人在座位上扭打起来。这一次,肖石让着他了。
  常妹再度别过头,静静地看着窗外近晚的街景,人头攒动,路边有多对情侣亲昵并行。
  李拴望了望反视镜,苦笑了一下,突然加快了车速。天色愈暗,林肯车在昏暗中撞裂袭来的风。
  天都阁大酒店二部,灯火辉煌。四人下车入内,大堂里热火朝天,吃客意兴盎然,前台小姐彬彬有礼。李文东一马当先:“我是蓝山分局的,姓李,下午打电话定过包房了!”
  “请稍等!”前台小姐查阅了一下记录,微笑道,“各位请跟我来。”
  四人进入包房坐定,很快,酒菜陆续上来。众人吃喝了一会儿,李家兄弟和好如初,只有常妹仍挂着脸子,显得很不开心。肖石很奇怪,不知自己哪个地方又得罪了她,但又不好问,只得先忍下了。
  李文东跟肖石撞了一杯酒,随口问道:“石头,你今天没去参加婚礼,在家干嘛啦?”
  “我今天……”肖石刚想说我今天去买了台电脑,不想腿上忽然一疼,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常妹坐在一旁,板着脸,面无表情。李文东明知故问,她不想爱人自取其辱,故而踢了他一脚。
  肖石不禁苦笑,他知道常妹误会了,以为他要说修车。唉,她咋没踢错人呢!顿了一下,肖石笑笑回道:“没干啥,‘就搁家里边呆着了’。”
  李文东给他倒酒:“没出去修车?”
  “今天没去。”
  常妹柳眉轻蹙,微别了一下头。李拴举杯道:“来,肖石,哥跟你整一个!”
  二人一饮而尽,肖石放下酒杯,道:“拴子,说说你的案子吧,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李拴叹了一口气,端起大酒瓶倒酒:“要说这案子吧,也不复杂,就是找不到突破口,我都上火两、三天了,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你说吧。”肖石喝了一口酒。
  李拴咳了一声,李文东和常妹也来了精神头。李文东一直从事政工,很少接触案子;常妹虽然心头有气,但也期望爱人大显身手。李拴抽了一口烟,“案发现场在城郊一所大房子,房主和生意上的合伙人,一个朋友,还有小舅子在家喝酒。”
  “房主爱人呢?”肖石打断了一下。
  “说是回娘家了。”李拴答了一句,又继续道,“喝的是罐装啤酒,哦,之前几个人一起去了趟家乐福,酒是刚买的。第一箱没咋的,问题出在第二箱。当时合伙人和朋友酒喝光了,小舅子离酒近,拽了两听出来,中间房主过渡了一下,合伙人启开酒,喝了,死了,氢化物中毒。”
  李拴停住,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肖石,尤其是常妹。
  “毒应该是用注射器打进去的,啤酒罐上没有针孔吗?”肖石问。李拴苦笑道:“这也是我挠头的地方,啤酒罐完好无损。”
  “死者抽烟吗?”
  “四个人都抽,但烟蒂里也没有毒。”
  “药物来源有线索吗?”
  “目前还没有。”李拴叹了一口气,又道,“现在的问题是,房主和死者家属一门心思地要告家乐福和啤酒厂,向两方索要一大笔钱,搞得我们很被动。”肖石哑然失笑:“酒都是批量生产的,怎么可能有毒,毒肯定是后下的,这是蓄意谋杀。”
  “是啊,这是肯定的,问题是毒怎么下的呢?”李拴已经完全把希望寄托在肖石身上了。
  李文东给肖石递了一支烟点上,插嘴道:“会不会是自杀,这个合伙人对房主心怀怨恨,故意死在他家里,以达到嫁祸于人的目的?”
  肖石没说话。李拴道:“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这种案子首先应该考虑的是他杀,这是惯例。另外从常理上说,一个人自杀……”
  “也许这次就不在常理之中呢!”李文东打断堂兄,敲着桌子道,“你们刑警队办案不能只靠惯例呀,这不是犯了机械主义和本本主义的错误嘛!”李拴望着这个搞政工的堂弟,皱皱眉道:“文东,这个你不懂,它是……”
  “什么叫我不懂,我也是警察,既然啤酒罐上没有针孔,这就说明……”
  李家兄弟又争论了起来,肖石没理会。
  常妹睁着一双妙目,望着自己的爱人。她在等爱人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高论。肖石对女人笑了一下,拿起她面的雪碧看了看,转头向地上望去。肖石起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只拉环。李家兄弟仍在争论。
  “拴子!”
  李家兄弟停止了争论。肖石把拉环举到他面前:“你检查拉环了吗?”
  “对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针孔肯定在拉环上!”李拴双眼一亮,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把,“肖石,真有你的!”
  常妹望着爱人,一双眸子放出曼妙的光彩,如醉如痴。肖石胸脯一挺,谦虚道:“嗯,也不一定,拴子,你回去好好检查一下再下结论。”
  “肯定是,我相信你的判断。”李拴站起身,白了对面的政工干部一眼,又扔了一句,“听见没,这就是常理!”
  李文东尴尬了一下,又问道:“可是……酒不是刚拿出来的嘛,凶手怎么找机会下的毒呢?他又怎么知道酒会被合伙人喝掉了呢?要是不小心被他自己……”
  “上面有针孔,其它人不注意看不出来,但对凶手来讲,就等于是记号。再者农村都是旱厕,只要证实一下,其它三人有同时去方便的时候,再专门攻一攻,这案子就破了。”李拴边说边穿上外套,“好了,你们喝着,我先走了。”说着话,李拴把车钥匙扔给堂弟。
  李文东接住钥匙:“二哥,你急啥?”
  “现场还封着呢,房主天天催,我得赶紧去找证据!”李拴走到门边,又回头道,“肖石,这顿让文东请,你不用算了!等案子结了,我再单请你!”李文东一愣。肖石和常妹对视一眼,站起身道,“得了,反正我也不饿,一起走吧!”
  李拴停住等二人,常妹也开始穿外套。李文东忙站起身:“喂,这还没怎么吃呢,你们怎么都要走?”众人没理他。肖石穿好衣服,拥着常妹走到门边,回头笑道:“李主任,你慢慢吃,反正也是你请客,记住吃完别忘了要发票!”
  众人哈哈一笑,出门了。
  李文东呆立当场,忍不住骂道:“靠!太过份了吧!你们探讨案情,凭啥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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