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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开学
九月的G市,像一个没拧干的巨大蒸笼,热气混合着丰沛的水汽,黏腻地包裹着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连呼吸都带着潮湿的重量。我,陈杰,手里捏着一本刚刚出炉的、还带着油墨香气的红色结婚证,站在民政局门口那棵半死不活的广玉兰树下,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这天气一样,充满了潮湿而魔幻的荒诞感。
我低头看了看裤裆,那里因为紧张和闷热,已经紧紧地缩成了一团,一种根植于基因深处的自卑感悄然浮现。我是一个标准的理工宅男,木讷,不善言辞,更要命的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男性雄风这件事上,天生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没有过性经验的我,对于未来即将展开的夫妻生活,充满了憧憬,但更多的是恐惧。
身边的刘佩依,我名义上的新婚妻子,对此一无所知。她正仰着她那张堪称完美的脸颊,对着头顶那片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露出了一个甜美到近乎不真实的微笑。「陈杰,我们真的结婚了。」她晃了晃手中的另一个红本本,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天真烂漫的喜悦。
我看着她小鹿般纯净的眼睛,点了点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回到了一个月前。
我和刘佩依是本科同学,虽然不在一个学院,但是机缘巧合,我们在大二在图书馆占座时刚好占在了对方对面。我为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差点跟人打起来,是她用温和的声音解了围,然后我们就成了「占座盟友」。之后我们平时一直帮对方占座,却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她一直是男生眼中的白月光,文静、漂亮、成绩好,像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而我,一个普通工科男,成绩中等,长相中等,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上画着乏味的直线,最大的娱乐就是窝在宿舍看动漫和打游戏。
我们最大的交集,就是那场考研。我们都报考了本校的研究生,又都以微弱的劣势双双落榜。那段时间,是我们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在调剂系统开放的那些焦虑夜晚,学校论坛的调剂信息帖成了我们唯一的救命稻草。就在那里,我看到了她的ID,我们偶然重逢。
同病相怜的两个人,不知怎的,开始在QQ上互相慰藉。或许是挫败感这种负面情绪最容易拉近人的距离,我们聊得越来越多,从调剂信息、导师八卦,到各自家庭的琐事。她告诉我,她成功调剂到了G省大学的心理学专业。我说,真巧,我刚拿到了国内知名电气设备制造公司G市分公司的销售经理Offer。
G市,这个我们之前从未设想过的交集点,突然间成了命运的锚点。我曾经在G市度过初中和高一时段,高二时因父母工作调动离开了G市,这次
紧接着,在她来G市报到前,她突然在视频通话里问我:「陈杰,我们……要不要试试看?」
视频里的她穿着可爱的卡通睡衣,脸颊泛红,眼神有些躲闪:「我的意思是……
我们都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人打拼太孤单了。女孩子读完研就年纪大了……
如果我们能在一起,或许……能互相有个照应。」
我承认,那一刻我彻底心动了。刘佩依这样纯洁可爱的女孩,是我这种人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伴侣。再加上对陌生城市的未知恐惧,对未来的迷茫,以及一种逃避孤独的本能,我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了。
然后,事情的发展就彻底失控了。不知是谁先提起的,也许是她半开玩笑地说「不如直接领证吧,这样家里就不会再逼我去相亲了」,也许是我这个毫无恋爱经验的傻瓜,鬼使神差地附和了一句「好啊」。总之,当她拖着行李箱走出G市高铁站就直奔民政局。
于是,在20XX年9月1日,研究生开学的第一天,我,一个刚入职的销售经理,一个对未来性生活充满恐惧的处男,就和一个刚刚入学的心理学女硕士,闪婚了。
「走吧,老婆。」我深吸一口气,把那本滚烫的结婚证塞进口袋,压下心中所有的荒诞和自卑,努力扮演好一个丈夫的角色,「我送你去学校报到,顺便帮你搬行李。」
「嗯!」刘佩依笑得更开心了,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她的身体很柔软,隔着薄薄的衣衫,我能感觉到她手臂的温热。一种奇妙的、属于丈夫的责任感和虚幻的占有欲,开始在我心中悄然萌发。
G大学不愧是G省的门面,校区广阔得令人咋舌。古老的榕树垂下万千气根,将校道遮蔽得绿意盎然。我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流下,浸透了后背的T恤。刘佩依则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跟在我身边,对校园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丝毫没注意到我已经累得像条狗。
她的宿舍在研究生院的C栋,一栋颇有年代感的六层小楼,外墙的红砖已经斑驳。没有电梯。我吭哧吭哧地把两个重达三十公斤的箱子搬上四楼,站在402宿舍门口时,感觉肺都要炸了。
402宿舍的门虚掩着,我们推门进去时,一个身影正背对着我们,弯腰整理着床铺。那人穿着一条紧身的牛仔裤,勾勒出浑圆挺翘的臀部曲线,上半身是一件普通的白色棉质T恤。
「你好,我是新来的,我叫刘佩依。」刘佩依率先打了招呼,声音甜美。
那个身影直起身,转了过来。
那一瞬间,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住。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我和她都愣在了原地,眼神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震惊与错愕。
「陈杰?」她试探着叫出了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同时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李……馨乐?」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我的初高中同学,李馨乐。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又好像改变了一切。她戴着一副略显土气的黑框眼镜,镜片背后,依旧是那张清秀而精致的脸。只是相比高中时的青涩,此刻的她多了一份知性与沉静,眼神深处藏着一丝化不开的疲惫。
「你们……认识?」刘佩依好奇地看看我,又看看她,挽着我胳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啊,我们是高中同学,没想到这么巧。」李馨乐推了推眼镜,对我露出了一个略带腼腆的微笑,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不着痕迹地从我和刘佩依挽在一起的手臂上扫过。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赶紧解释道:「是啊,太巧了。馨乐,这是我……
妻子,刘佩依,她也是这个寝室的。」
说出「妻子」两个字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个炫耀玩具的小丑。
「妻子?」李馨乐的眼睛在我脸上停顿了两秒,镜片后的那双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惊讶,有疑惑,甚至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嘲弄?
但很快就被她掩饰了过去。她转向刘佩依,友好地伸出手:「你好,佩依。真没想到会和陈杰的妻子做室友,以后请多关照。」
「你好你好,馨乐。」刘佩依热情地握住她的手,两个女孩的手交握在一起,画面美好,却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窒息。
就在她们握手寒暄的时候,我的目光却无法控制地再次落在了李馨乐的身上。
刚刚她弯腰整理床铺时,我只注意到了那惊人的身材。此刻她站直了身体,我才惊骇地发现,那副文静的眼镜和那张知性的脸庞之下,隐藏着怎样一副堪称「魔鬼」的躯体。上围是恰到好处的丰满,胸型挺拔而浑圆。
我猛地意识到,高中时那个总是穿着宽大校服、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的女孩,身体里竟然封印着如此汹涌的波涛。那副眼镜,与其说是遮挡,不如说是一道符咒,一道将她身上这种极致的、充满原始生命力的性感,与她那张文静知性的脸庞强行割裂开来的封印。
我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赶紧移开视线,生怕被看出自己龌龊的心思。
「好了,行李都搬上来了。你们俩刚认识,又是新室友,晚上我请客,给你们接风洗尘。」我定了定神,提议道,试图夺回场面的主导权。
「好耶!」刘佩依欢呼起来,「馨乐,一起去吧,不要客气哦。」
李馨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谢谢了。」
从学校西门走出去,外面是一条热闹的小吃街,与仅仅一墙之隔、传说中鱼龙混杂的城中村「新黎村」犬牙交错。我们决定找一家环境好点的炒菜馆。走在路上,刘佩依叽叽喳喳地说着对研究生生活的憧憬,李馨乐则安静地跟在旁边,偶尔附和一两句,显得心事重重。
路过一个学校边缘的垃圾中转站时,一股食物残渣混合着污水的酸腐气味猛地钻进鼻孔。一个穿着橙色环卫工制服的男人正在费力地将几个黑色的大垃圾桶拖到板车上。他大概五十来岁,顶着一个油光发亮的地中海秃头,挺着一个巨大的啤酒肚,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又油腻。
在我们路过时,他停下了手里的活,抬起头,那双浑浊的小眼睛在我们三人身上来回扫视,目光像黏腻的苍蝇,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淫欲。当他的视线落在刘佩依可爱的脸蛋和李馨乐那被T恤勒出的夸张曲线上时,他咂了咂嘴,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类似猪叫的声响。
「嘿……G大的女研究生……啧啧,又白又嫩……」
声音很轻,但在闷热的空气里却异常清晰。那是一种混杂着鄙夷、嫉妒和赤裸裸欲望的复杂语气。我看到了他咧开的嘴里那口黄黑的牙,和他裤裆处那不自然的、挑衅般的凸起。
我顿时怒火中烧,正要开口呵斥,李馨乐却突然伸手拉住了我。
「别理他,快走。」她的声音很低,脸色似乎比刚才白了一分。
「那人谁啊?真恶心!」刘佩依也皱起了眉头,厌恶地小声说。
李馨乐摇了摇头,低声解释道:「他叫廖东强,以前是学校后勤处的,听说因为骚扰女学生被开除了。他是新黎村的人,关系硬,学校也拿他没办法,现在就在这片收垃圾,臭名昭著。很多女生都被他口头调戏过,甚至还有露阴癖。」
听到这话,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廖东强。他正冲着我们的背影,做了一个极其下流的顶胯动作,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一股无名火在我心里乱窜,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我们没再多想,很快找到了一家湘菜馆。饭桌上,气氛渐渐热络起来。通过交谈,我才知道,李馨乐本科就在G大读的,研究生也是被调剂到了心理学专业,和刘佩依一模一样。
「真巧啊,你们俩不仅是室友,还是一个专业的。」我笑着说,「以后可以互相照应了。」
「是啊,」刘佩依夹了一块剁椒鱼头,开心地说,「馨乐,以后我们就是革命战友了!」
李馨乐只是微笑着点头,话不多,偶尔目光扫过我,都让我心头一跳。我能感觉到,她似乎有什么心事。那种沉静,已经超出了内向的范畴,更像是一种被生活重压磨砺出的疲惫。我忽然想起高中时,她家境似乎很不错,父亲好像是某个单位的领导。如今怎么会……
我没有多问。毕竟我们多年未见,交浅言深是大忌。
这顿饭,我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左边是法律意义上的新婚妻子,天真烂漫,对未来充满粉色的幻想;右边是青春记忆里的老同学,文静的外表下是波涛汹涌的身材和深藏不露的心事。这两个截然不同却又因缘际会成为室友的女孩,让我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和事实上的「老同学」,处在一种微妙而尴尬的境地。我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在两人身上游移,一个纯,一个欲,强烈的对比让我心里像有猫爪在挠。
晚饭后,夜幕已经降临。G市的夜晚依旧闷热,校园里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倒影。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在校道上散步,空气中飘荡着年轻的荷尔蒙气息。
就在我们走到留学生公寓附近时,一阵喧闹的、夹杂着英语和蹩脚中文的笑声从前面传来。
只见五六个黑人留学生簇拥着一个身材尤其高大健壮的黑人青年,摇摇晃晃地迎面走来。他们人高马大,走路的姿势嚣张而旁若无人,几乎占据了整条道路。
G大为了提升国际排名,引进了大量亚非国家的留学生,质量参差不齐,眼前这几位,显然属于不学无术的那一类。
为首的那个青年,皮肤黝黑发亮,穿着一件印有夸张字母的潮牌T恤,脖子上挂着能拴狗的粗大金链子。他一眼就看到了我们中间的刘佩依。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刘佩依那张可爱的脸蛋和清爽的短发上流连,然后吹了声轻佻的口哨。
「Wow,look at this。A pretty doll。」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然后转向刘佩依,用生硬的中文说:「嘿,美女,你好漂亮,交个朋友?」
他的几个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用同样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我们身上,尤其是在两位女孩身上来回逡巡。那眼神,就像在菜市场挑拣可以随意玩弄的货物。
刘佩依被这阵仗吓到了,下意识地往我身后躲了躲,脸色有些发白。
我心头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不管我和刘佩依的婚姻有多么仓促和荒诞,在这一刻,她是我的妻子。保护她,是我作为男人的本能和责任。
我上前一步,将刘佩依和李馨乐护在身后,沉声对那个黑人青年说:「不好意思,她不想交朋友,请你们让开。」
那个自称「威廉」的黑人青年挑了挑眉,似乎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护花使者」感到有些意外和好笑。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一米七五的身高在他那超过一米九的体格面前,显得如此瘦弱。他眼神中充满了轻蔑。
「哦?你是谁?她的男朋友?」威廉的中文说得更流利了些,「中国人,太瘦了,不强壮。保护不了这么漂亮的娃娃。」
他的一个跟班用英语附和道:「Yeah,william,this little guy?You can crush him with one hand。」
威廉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校园里显得格外刺耳。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汗味和劣质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无视我,目光再次投向我身后的刘佩依,伸出舌头舔了舔厚厚的嘴唇:
「美女,不要怕。我叫威廉,K国的,我爸爸是交通部长。跟我玩,在G市,你可以横着走。」
这番话充满了赤裸裸的炫耀和引诱,像是在展示自己无可匹敌的交配资本。
我握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理智告诉我,对方人多势众,我不能冲动。但身为男人的尊严和怒火,却在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冲破我的天灵盖。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李馨乐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角,低声说:「陈杰,别跟他们吵,我们走。没用的。」她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仿佛早已看透了这类冲突的结局。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股屈辱的怒火。李馨乐说得对,在这里起冲突,吃亏的只会是我。我不是热血漫画的主角,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没有再理会威廉,护着刘佩依和李馨乐,从他们身边的空隙中狼狈地穿了过去。
背后传来了威廉和他的跟班们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懦夫!」
「哈哈,Chinese man!」
「Hey doll,remember me!William!I will find you!」
那些刺耳的声音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在我的背上。我能感觉到,身边的刘佩依身体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而李馨乐,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快步走在我们前面,仿佛想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一路无话。压抑的沉默一直持续到402宿舍楼下。
「我……我上去了。」刘佩依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不敢看我,眼神躲闪,匆匆说了句「你回去路上小心」,就和李馨乐一起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宿舍楼。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处。九月的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我心中的烦躁与屈辱。我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裤裆,那里早已软得一塌糊涂,一种深刻的无能感将我彻底淹没。
我抬头望向那栋女生宿舍楼,402室的窗户很快亮起了灯光。
我不知道,此刻窗户后面的两个女孩,在想些什么。我的新婚妻子,刘佩依,她是被吓坏了,还是对威廉那番「我爸爸是交通部长」的话,产生了别样的想法?
我的老同学,李馨乐,她那超乎寻常的冷静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故事?她似乎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而我自己,陈杰,一个刚刚踏入社会、草率地踏入婚姻的年轻人,一个连保护自己妻子都做不到的「懦夫」,在这座名为G市的南方迷城里,似乎刚刚一脚踩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闪婚的荒诞,重逢的错愕,廖东强的猥琐,威廉的羞辱……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九月开学的夜晚,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我们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晚的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关于欲望、沉沦与背叛的,漫长故事的序章。
第二章:谎言
十月的G市,终于褪去了九月的燥热与粘腻。秋风送爽,金桂飘香,G大的校园里,巨大的榕树叶子开始泛黄,铺满了一条条林荫小道。天气是舒爽了,我的心情却像被一块巨大的铅块压着,一天比一天沉闷。
我和刘佩依的婚姻生活,从一开始就透着一股塑料般的质感。而将这层质感彻底砸碎,让我直面自己可悲现实的,是我们在那间廉价出租屋里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性爱。
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她从学校过来,在我那间位于城中村边缘、月租一千五的出租屋里过夜。这是我们领证后将近一个月,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
空气里浮动着廉价沐浴露和青春期少女混合的甜腻气息,她刚洗完澡,穿着一件我的旧T恤,宽大的下摆堪堪遮住臀部,露出两条光洁笔直、在昏黄灯光下泛着牛奶光泽的小腿。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带着新婚妻子应有的羞涩与顺从。
我不是圣人。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积攒了二十多年欲望,并刚刚拥有合法妻子的男人,我的欲望在那一刻被瞬间点燃。我从背后抱住她,嘴唇笨拙地啃噬着她小巧的耳垂和修长的脖颈。她发出一声嘤咛,身体软了下来,这给了我巨大的鼓舞,让我暂时忘记了对自己身体那方面的自卑。
我将她抱到那张吱呀作响的床上,急切地剥掉她身上最后一点遮蔽。当她那具未经人事的、充满青春弹性的胴体完全展现在我眼前时,我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的皮肤像上好的羊脂玉,光滑细腻;胸部虽然不大,但形状却极为漂亮,像两只倒扣的白瓷碗,顶端点缀着两颗因羞涩和紧张而微微挺立的粉嫩蓓蕾。她双腿并拢,在那最神秘的地带,覆盖着一层稀疏柔软的绒毛,显得纯洁又诱人。
我像个急于证明自己的毛头小子,几乎没有任何前戏,就扶着自己早已硬得发疼、却尺寸可怜的欲望,对准了那片神秘的、从未被探索过的湿润幽谷。过程是艰难而滞涩的,她咬着嘴唇,发出了压抑的痛呼,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指甲在我后背上划出了几道血痕。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和抗拒,但这反而更加刺激了我那可悲的、属于雄性的征服欲。
我开始疯狂地冲刺,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满脑子都是「我正在干我的妻子」这个念头,我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但我的身体却无情地背叛了我。作为一个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工科宅男,我所有的性知识都来自于电脑硬盘里那些粗制滥造的影像。我只懂得最原始的活塞运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取悦一个女人。我只顾着自己埋头苦干,像一只卖力的啄木鸟。
仅仅不到三分钟,或许更短,在一阵头皮发麻的颤栗中,我便一泻千里。一股热流喷薄而出,世界瞬间变得索然无味,巨大的空虚感和疲惫感席卷而来。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老旧空调发出的嗡嗡声。
我趴在她身上,汗水滴落在她光洁的皮肤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和狼狈。我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脸,生怕看到失望或鄙夷的眼神。
良久,她才从身下发出了一个轻微的、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疑问。
「就……这样?」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我的脸上。我感觉我所有的男性尊严,在那一瞬间被这两个字彻底击碎。
我僵硬地从她身上翻下来,躺在旁边,用手臂遮住了眼睛,无地自容。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起身,走进了浴室。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她像是在清洗一件沾染了恶心污秽的物品一般,仔仔细细地、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身体,生怕我留下的任何一丝气息残存在她身上。
当她再次从浴室走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她自己的长袖长裤睡衣,和我之间隔开了一个人的距离,背对着我躺下,用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我累了,睡吧。」
那一晚,我们同床异梦。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传来的疏离与冰冷。我的第一次婚姻性生活,就以这样一种堪称耻辱的方式草草收场。我不仅没有征服她,反而将自己最无能、最孱弱的一面,彻底暴露在了她面前。自卑的毒刺,深深地扎进了我们本就脆弱的关系里。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在我的出租屋里过夜。
我忙于适应新公司销售经理的职位,每天在图纸、参数和客户之间焦头烂—额。她则迅速融入了研究生的新生活,课程、社团、新同学,一切对她而言都新鲜而有趣。我们每周见一次面,通常是周六的晚上。所谓的「夫妻约会」,更像是例行公事的汇报。她会兴高采烈地讲学校里的趣闻,而我则疲惫地应和着,心里那份作为丈夫的实感,被那晚的失败烙上了深深的自卑烙印,飘在半空,无法落地。
我们之间那层微妙的窗户纸,在一个周末被彻底捅破了。
「老公,」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异常甜腻,这是她有求于我时的标准开场白,「我们学校最近在搞个『英语角』活动,我想参加。」
「挺好的啊,」我当时正在核对一份设备清单,心不在焉地回道,「多学点东西是好事。」
「可是……活动时间都在工作日的晚上,而且地点就在留学生公寓那边的草坪上……」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试探。
我的笔尖在纸上顿住了。留学生公寓。威廉那张黝黑而轻蔑的脸,和他那句「不强壮」的嘲讽,瞬间在我脑海里闪过。我的耳边甚至幻听到了那句「就……
这样?」
「就只是个英语角?」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当然啦!我就是觉得自己的口语太差了,以后写论文、做学术交流都用得上。」她的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充满了上进女青年的正当性,「好多同学都参加呢,很热闹的。」
我还能说什么?拒绝一个妻子「积极上进」的要求,会显得我小气、多疑,而且毫无道理。尤其是在我……那方面失败之后,我更没有底气去约束她任何事情。我的拒绝只会显得像一个无能者的嫉妒和狂怒。
「去吧,注意安全。」我最终还是松了口,心里却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鱼刺哽住了。
从那天起,「威廉」这个名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们的通话里。
「今天威廉教了我一个很地道的俚语,他好幽默哦。」
「威廉说K国的大学跟我们完全不一样,真有意思。他说我在那边一定会很受欢迎。」
「威廉的中文进步好快啊,他真聪明。他说他很喜欢中国文化,尤其喜欢中国的女孩。」
每一次,她都用一种不经意的、分享趣闻的口吻提起他,仿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值得称道的外国同学。但我能听出那份刻意掩饰下的熟络与崇拜。我的沉默和敷衍,在她看来或许是默许,也或许是根本不在意。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半个月后学校推出的「学伴活动」。
那天刘佩依兴冲冲地拿着一张宣传彩页来找我,小鹿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陈杰你看,学校为了促进中外学生交流,推出了『一对一学伴』计划!
我已经报名了!」
我接过那张设计精美的彩页,上面印着不同肤色的学生手拉手欢笑的照片,口号写着「跨越文化,增进友谊」。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一对一」这三个字,感觉它们像三根烧红的钢针,要烙进我的眼球。
「你的学伴是……谁?」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内心疯狂祈祷着不要是那个名字。
「是威廉呀!好巧哦!」她拍着手,笑得天真无邪,「我们俩本来就在英语角认识了,现在成了学伴,以后交流起来就更方便了!学院辅导员还夸我积极呢!」
巧合?我心里冷笑。在这个遍地都是监控和信息网络的世界,一个交通部长的儿子,想「恰好」匹配到一个他看上的女孩,会有多难?
看着她那张依旧纯净的「偶像脸」,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在撒谎。或者说,她正在用一层天真无邪的外衣,包裹着一个正在迅速膨胀、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谎言和欲望。
我的理智终于被彻底点燃了。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自我折磨,不如亲眼去看个究竟。
我开始利用午休和下班后的时间,像个幽灵一样在G大的校园里游荡。我那张刚办好不久的公司门禁卡,在这个时候成了最好的伪装。我可以假借拜访客户,或者找同学的名义,一次又一次地进入这片本该属于我妻子的领地。
我的调查,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他们毫不避讳,甚至可以说是招摇过市。
我第一次看见他们「学习」的场景,是在图书馆三楼的角落。隔着一排排巨大的书架,我看到威廉和刘佩依坐在一起。威廉那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刘佩依完全笼罩,他的手臂搭在刘佩依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亲密的环抱姿态。他没有在看书,而是侧着头,嘴唇几乎要贴到刘佩依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着。而刘佩依,我名义上的妻子,非但没有躲闪,反而仰着脸,笑得花枝乱颤,身体微微向他那一边倾斜。那是一种完全放松的、依赖的、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姿态。
我的拳头在书架的阴影里捏得咯咯作响,我幻想着威廉那粗大的、充满力量的肉刃,再对比自己那可怜的尺寸,一股混杂着嫉妒和绝望的酸液从胃里涌上喉咙。
第二次,是在校外的星巴克。我戴着一顶鸭舌帽,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威廉用他那张黑色的信用卡,为刘佩依买下最贵的蛋糕和咖啡。我看到她开始习惯性地穿上了我从未见过的超短裙,露出了她那双匀称白皙、仿佛在牛奶里浸泡过的小腿。她以前从不化妆,但现在,她的嘴唇上涂着一层亮晶晶的唇彩,在咖啡馆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威廉的一个黑人跟班也在,他看着刘佩依的眼神,就像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可以共享的战利品。
我的心,一寸寸地往下沉,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当然,这些频繁的「拜访」,也让我和李馨乐的交集多了起来。
好几次,我借口给刘佩依送水果、送零食,在402宿舍楼下徘徊,希望能撞见她。但更多的时候,刘佩依不在,我却能碰到刚从图书馆或者自习室回来的李馨乐。
她总是那样,一身朴素的衣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纯色T恤,戴着那副仿佛能封印一切的眼镜。但每一次见到她,我的目光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在她那惊人的S型曲线上停留片刻。那被T恤紧紧包裹的、与纤细腰肢形成恐怖对比的丰满胸部,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无能,又像是在诱惑着我去探索那隐藏在知性外表下的深邃。
「又来等佩依?」她会平静地跟我打招呼,眼神清澈,仿佛能看穿我心中所有的烦躁和伪装。
「嗯……她最近好像很忙。」我含糊地应着,像个被抓包的小偷。
「学外语,是挺忙的。」她淡淡地说道,一语双关,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
有一次,天上下着小雨,我没带伞,站在宿舍楼的屋檐下,看着雨水汇成细流,在地面上冲刷出一道道痕迹,心情就像这天气一样阴郁。李馨乐从外面回来,手上拿着一把伞,身上却也湿了半边,显然是把伞更多地让给了身边的什么人或物——后来我看到,是她怀里抱着的几本厚重的心理学大部头。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把伞收了起来,水珠顺着伞骨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雨下大了,她可能没那么快回来。」李馨乐走到我身边,一起看着外面的雨帘,「你……是不是跟佩依吵架了?」
我沉默了。在她面前,我似乎卸下了一切防备。这个高中时并不算熟悉的老同学,此刻却成了我唯一能够倾诉的对象。
「我不知道。」我苦涩地笑了笑,「我觉得,我好像根本就不认识她了。或者说,从来就没认识过。」
李馨乐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陪我站着。雨声淅淅沥沥,我们之间的沉默却并不尴尬。良久,她才轻声说:「陈杰,有些人,有些事,你离得太近了,反而看不清。或许……退后一步,才能看到全貌。」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在我死水般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我看着她,雨后的湿润空气中,她镜片后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那是一种洞悉世事的、带着一丝悲悯的眼神。我忽然意识到,她一定也经历了很多。她那种超乎年龄的沉静与疲惫,绝对不是凭空而来的。
「你呢?馨乐,」我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最近……还好吗?」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自然。她推了推眼镜,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就那样,读书,写论文,还能怎么样呢。」
她没有多说,但我知道,她有她的深渊。我们都是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的可怜虫。
那晚之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亲眼看到李馨乐口中的「全貌」。
我跟踪了他们。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感到恶心和可悲,但一种被羞辱的愤怒、雄性动物般的占有欲和病态的好奇心,驱使着我这么做。周五的晚上,我谎称公司加班,把我那辆刚按揭买的国产破车停在G大一个隐蔽的角落,像一个蹩脚的私家侦探,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晚上九点,英语角活动结束。刘佩依和威廉果然一起从草坪上离开。但他们没有回宿舍,而是和另外两三个黑人跟班一起,有说有笑地走向了校门。
我发动汽车,关掉大灯,远远地跟在他们搭乘的出租车后面。
出租车最终停在了一家名为「苏荷」的酒吧门口。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疯狂闪烁,重金属音乐的鼓点隔着一条街都能震得我胸口发闷。我看到刘佩依,那个曾经在我面前连脱衣服都会害羞的女孩,此刻却穿着性感的露脐装和超短裤,没有丝毫犹豫,就笑着挽着威廉的胳膊,和那群黑人一起,走进了那片声色犬马的漩涡之中。
我没有进去。我只是把车停在对面的马路边,摇下车窗,点上一根烟,死死地盯着酒吧的大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根烟,两根烟,三根烟……烟灰缸很快就满了。我的心里,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我想象着酒吧里可能发生的一切:酒精,昏暗的灯光,拥挤的舞池,威廉那只粗壮的、布满青筋的大手,会放在我妻子的哪个部位。是纤细的腰肢?还是已经被他开发过的、那饱满的臀部?或者,是那双曾经被我笨拙亲吻过的嘴唇?
凌晨一点,他们终于出来了。
刘佩依是被威廉半扶半抱地带出来的。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迷离,脚步虚浮,显然是喝多了,或者……是磕了什么东西。她那件白色的露脐装上,洒上了一片红酒的污渍,像一朵刺目的血色梅花,绽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威廉的一个跟班,那个曾经在星巴克见过的黑人,很自然地搂住了刘佩依的另一边。我甚至透过昏暗的街灯,清晰地看到,他的手在搂住她腰的时候,手指极其不规矩地向上滑动,在她柔软的侧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而我的妻子,刘佩依,不仅没有反抗,反而发出一声娇媚的、含混不清的呻吟,把头更深地埋进了威廉的怀里,像一只寻求庇护的猫。
那一刻,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视线都开始模糊。
我几乎要推开车门冲过去,将那个黑人肮脏的手剁下来。但我仅存的理智,像一条生锈的锁链,死死地锁住了我行动的欲望。我那可怜的尺寸和三分钟的战绩,在我脑海里反复回放,嘲笑着我的不自量力。
冲出去又能怎么样?当众上演一出丈夫捉奸的闹剧吗?然后被这几个身强力壮的留学生按在地上摩擦,成为明天学校论坛里的头条笑料?一个连自己老婆都满足不了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去捉奸?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烂醉如泥的刘佩依,塞进了一辆车的后座。那不是出租车,而是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奔驰。威廉也跟着钻了进去,车门「嘭」
的一声重重关上,隔绝了我的视线,也彻底关上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的大门。
汽车引擎发出一声咆哮,绝尘而去,方向,并不是G省大学。
我独自坐在冰冷的车里,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十月的南国清晨,已经有了几分寒意,但我却感觉不到。我的心,比这深秋的凌晨还要冷,早已冻成了一块坚冰。
谎言已经被戳破,剩下的,是血淋淋的、无法回避的真实。
第三章:深渊
十一月,G市终于彻底告别了夏天。
冷空气像一把迟到的、生锈的钝刀,缓慢而坚决地割开关节和皮肤,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这个城市从未有过真正的冬天,只有这种漫长而阴冷的、名为「秋末」的凌迟。
我的心,比天气冷得更早,也更彻底,早在十月的那一夜,就已经被冻成了一块拒绝融化的坚冰。
那天凌晨,我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把车开回我那间位于城中村、月租一千五的出租屋。
屋子里还残留着刘佩依上周末回来时留下的淡淡香水味,那曾经让我心猿意马的气息,此刻闻起来却像尸体防腐剂一样恶心。
我猛地推开窗户,任凭带着寒意的风疯狂灌进来,试图吹散那最后一点属于她的痕迹,也吹散我脑中不断循环播放的、那辆黑色奔驰绝尘而去的画面。
谎言?不,那已经不是谎言了。
谎言需要掩饰,而她,连掩饰都懒得对我做了。
那是一种赤裸裸的、明目张胆的宣告,宣告我,陈杰,是一个连自己妻子都看不住的、可悲的失败者。
我没有再联系她,她也没有联系我。
我们就这样,以一种诡异的默契,维持着这名存实亡的婚姻。
日子变成了一滩凝固的、灰色的泥潭。
我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上班,开会,跑客户,下班,回出租屋,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公司里的同事都说我最近变得沉默寡言,眼神里总是带着一股子阴郁。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里,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死掉了,腐烂了,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还在机械地运动。
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烂掉。
我需要一个结局,一个宣告,一场审判。
我需要亲眼看着那张纯洁的面具被彻底撕碎,看清面具下那张我既陌生又熟悉的、真实的脸。
一股病态的、自我毁灭的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越收越紧,逼迫我去窥探那深不见底的、属于我的地狱。
我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跟踪狂。
我花了两天时间,查清了威廉的底细。
这并不难,他在G大的留学生圈子里非常高调,像一只开屏的、羽毛艳俗的孔雀。
K国交通部长的儿子,这个身份像一道护身符,也像一块金字招牌,让他可以在这所211大学里横行无忌。
他住在留学生公寓最高级的单人套间,701室。
我还通过在学校论坛里旁敲侧击,打听到那辆黑色的奔驰,挂的是K国驻G市领事馆的牌照,几乎每周都会来接送他。
我买了一个军用的高倍望远镜,然后开始在每个周末的夜晚,像幽魂一样潜伏在留学生公寓对面的小树林里。
十一月的夜晚,蚊子已经少了,但寒气却更加逼人。
我裹紧了公司发的最厚的那件工装外套,手里捏着冰冷的望远镜,镜片贴在眼眶上,那股寒意仿佛能直接渗透进我的大脑。
第一个周末,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所有我不想看,却又病态地渴望看到的画面。
我看到刘佩依越来越频繁地出入那栋公寓,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深夜。
她不再需要威廉去接,而是自己熟门熟路地刷开门禁,和门口的保安甚至还会笑着点头打招呼。
她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大胆,从学院风的短裙到紧身的瑜伽裤,将她那被我忽略了的、充满青春活力的身体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我可笑地发现,她身材的发育似乎比在学校时更好了,腰更细,臀部也更圆更翘,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心雕琢过。
第二个周末的晚上,我看到她和威廉在阳台上拥吻。
威廉那粗壮的、黝黑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锁着她的纤腰,一只手已经娴熟地探进了她T恤的下摆,在她光洁的后背上肆意游走。
而她,仰着头,闭着眼,像一只被主人抚摸后颈的猫一样发出满足的呜咽,双腿甚至还主动地缠上了威廉的腰。
看到那一幕,我几乎咬碎了自己的后槽牙。
而彻底把我推入万劫不复的,是第三个周末,那个风雨欲来的周六晚上。
那天G市急剧降温,阴冷的北风呼啸着穿过树林,发出鬼哭一样的声音。
我躲在树丛里,冻得瑟瑟发抖。
701室的窗帘没有拉严,留下了一道致命的缝隙。
那道缝隙,像一道通往地狱的门,将里面的声色犬马,一丝不漏地投射进我冰冷的望远镜里。
今晚,701室格外「热闹」。
客厅里灯火通明,除了威廉,还有那两个我眼熟的黑人跟班。
他们三个人都只穿着短裤,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正在喝酒玩牌。
而刘佩依,我的妻子,跪在他们中间的地毯上。
不,说「跪」不准确。
她四肢着地,像一只宠物狗一样趴伏着,标志性的清爽短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她那张依旧显得稚气未脱的「偶像脸」上。
她身上穿着一件小得离谱的女仆装,短得只能勉强遮住臀缝,胸前大片的雪白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最刺眼的,是她脖子上那个东西——一个鲜红色的、带着金属扣环的皮质项圈。
项圈上还挂着一根银色的链子,链子的另一端,就握在坐在沙发上的威廉手里。
威廉轻轻一拽链子,刘佩依就发出一声混杂着痛楚和兴奋的娇哼,顺从地爬到他的脚边,抬起头,用那双曾经如小鹿般纯净的眼睛仰望着他。
然而,此刻那双眼睛里,早已没了纯净,只剩下水光潋滟的、献祭般的虔诚与卑微。
威廉低下头,捏住她的下巴,像在检查一件货物。
然后他满意地笑了,从桌上拿起一颗剥好的葡萄,没有用手,而是用嘴唇衔着,递到了刘佩依的嘴边。
刘佩依温顺地张开嘴,用舌头小心翼翼地将那颗葡萄卷进自己口中,然后仰起头,讨好地看着威廉,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一只被喂食后向主人撒娇的小猫。
两个跟班发出了哄笑。
其中一个,把一张扑克牌扔到了几米外的地毯上,用英语命令道:「嘿,小母狗,去,把那张牌捡回来。」
刘佩依看了威廉一眼,在得到他默许的点头后,立刻欢快地摇了摇屁股,四肢并用地、迅速地爬了过去。
她用嘴叼起那张扑克牌,然后又爬回威廉脚边,把牌吐在他的手心里。
威廉哈哈大笑,他松开链子,像奖赏宠物一样,揉了揉刘佩依的头发,然后低下头,给了她一个深吻。
我的眼前一片血红。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液直冲喉咙。
我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尝到了一股咸腥的铁锈味。
那是我的血。
我的妻子,那个连跟我牵手都会脸红的女孩,那个在我面前永远一副清纯模样的刘佩依,此刻,正像一条母狗一样,被三个男人当众调教、羞辱。
而她,非但没有反抗,反而乐在其中,脸上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幸福的光晕。
这场屈辱的游戏,仅仅只是前戏。
威廉似乎玩腻了这种角色扮演。
他扔掉手里的链子,一把将刘佩依从地上拉起来,粗暴地推倒在厚厚的地毯上。
他撕开她身上那件本就布料稀少的可怜女仆装,然后,他用脚踩住刘佩依的肩膀,命令她张开嘴。
刘佩依的嘴微张着,正在费力地吞吐着一根不属于我的、尺寸惊人的、黝黑的巨物。
那是威廉的阴茎。
那根狰狞的、仿佛蕴含着野蛮生命力的肉柱,在她那张小巧精致的嘴里野蛮地进出,每一次,都深入到喉咙的深处,让她发出含混不清的、既痛苦又享受的呜咽。
威廉高大的身躯站在她面前,一只手抓着她的头发,强迫她仰起头,承受着他的冲撞。
他的脸上,是那种征服者才有的、充满了轻蔑与快感的笑容。
而另外两个黑人跟班,则像围观的野兽一样,分别抓着刘佩依的一只手,将她的身体固定住。
其中一个,甚至还伸出舌头,舔舐着她因为紧张和兴奋而渗出细汗的手心。
「呜……呜……」刘佩依被那巨大的性器撑满了口腔,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她的身体在本能地颤抖,两条白皙的大腿在地毯上摩擦着,腿心处早已泥泞一片。
威廉似乎对口活失去了耐心。
他猛地抽出自己的巨物,那上面沾满了刘佩依的津液,在灯光下闪着淫靡的光。
他抓住刘佩依的胳膊,粗暴地将她翻了个身,让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再次回到那熟悉的、母狗般的姿势,高高地撅起她那圆润而饱满的臀部。
刘佩依的动作无比顺从,甚至还主动地将自己的臀部抬得更高,那道曾经对我来说神秘而羞涩的沟壑,此刻毫无保留地向三个男人敞开着。
「Lookather,」
威廉用英语对他的同伴们炫耀道,「Like abit chinheat.She loves this.」
其中一个跟班发出一声低吼,迫不及待地从后面扑了上去。
他那同样粗壮的肉刃,没有丝毫怜惜,对准那片早已湿润不堪的幽谷,狠狠地刺了进去。
「啊——!」这一次,刘佩依终于能发出声音。
那是一声混合着痛楚与极致快感的尖叫。
她的身体剧烈地弓起,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她的指甲在地毯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我看着她在那黑人壮硕的身躯下,像一叶扁舟在狂风巨浪中颠簸。
她的身体被撞击得前后摇晃,清爽的短发早已被汗水浸透,胡乱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
她那张「偶像脸」,此刻因为极致的性爱而扭曲,呈现出一种陌生而堕落的美感。
小鹿般的眼睛里,理智早已被欲望的洪水冲垮,只剩下最原始的、雌性动物般的乞求与沉沦。
「啪、啪、啪……」肉体撞击的声音,隔着窗户和凛冽的风声,依旧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像一把重锤,一记一记地砸在我的心脏上。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终于,那黑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在刘佩依的体内释放了他的全部。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她的背上,而刘佩依,也发出一声长长的、满足的呻吟,浑身抽搐着,达到了高潮。
我以为,这该结束了。
但我错了。
无边的地狱,没有尽头。
第一个黑人刚刚退出,第二个,那个一直在旁边观战的黑人,就立刻接替了他的位置。
他甚至没有给刘佩依一丝喘息的机会,就将自己早已硬得发紫的肉刃,狠狠地捅进了她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暴的、依旧在痉挛收缩的蜜穴里。
新一轮的、更加疯狂的蹂躏开始了。
这一次,刘佩依叫得更大声了。
她的身体似乎已经被开发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对这种粗暴的侵犯甘之如饴。
她甚至主动地、用一种我闻所未闻的淫荡语调,用蹩脚的英语央求着:「Faster……ohgod……Harder……Fuckme……」
而威廉,终于放下了酒杯。
他走到刘佩依面前,蹲下身。
我看到他伸出手,捏住了刘佩依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然后,他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那是一个充满了占有和奖赏意味的吻。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我再也看不下去。
我扔掉望远镜,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冲出了树林。
我没有目标,只是疯狂地在G大的校园里奔跑。
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刮在我的脸上,灌进我的肺里,但我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
我的身体里,只有一股灼热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岩浆在奔腾。
我跑到一片空旷的操场上,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发出了野兽般的、压抑了太久的嘶吼。
那是我一生中最漫长、最黑暗的夜晚。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班。
我给主管打了个电话,说我病了。
我的确病了,一种名为「屈辱」的癌症,已经扩散到了我的四肢百骸,病入膏肓。
我拨通了刘佩依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她慵懒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像是还没睡醒。
「喂?谁啊……」
「是我。」我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陈杰?」她似乎清醒了一些,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和警惕,「你打电话干嘛?我很忙。」
「我们在民政局门口见一面吧。」我平静地说,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
「干嘛?我说了我很忙。」
「离婚。」我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随即,我听到了一声轻笑,那是一种充满了嘲讽和不屑的笑声。
「离婚?可以啊。」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快起来,「不过,不是在民政局。
你来留学生公寓701找我吧。威廉说,有些事,大家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我的血液,再一次凝固了。
她竟然……让我去那里。
去那个上演了我毕生噩梦的地方。
去那个她像母狗一样被调教、像公厕一样被轮奸的地方。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和屈辱感,重新占据了我的大脑。
好,你想玩,是吗?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我没有开车。
我坐着公交车,像一个即将走上刑场的囚犯,一步步地挪到了留学生公寓楼下。
我没有门禁卡。
我给刘佩依打电话,她让我等着。
几分钟后,一个黑人跟班就是昨晚那两个之一——出现在大堂门口。
他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宽松的运动短裤,浑身散发着一股汗味和纵欲过度的气息。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的轻蔑和戏谑毫不掩饰,仿佛在看一只可怜的、孱弱的、即将被碾死的虫子。
他没说话,只是歪了歪头,示意我跟他走。
电梯里,他高大的身躯带给我极强的压迫感。
我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属于刘佩依的香水味。
那香味,和我出租屋里的是同一种,但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
701的门没有关。
我一走进去,一股混杂着酒精、烟草、精液和汗液的、浓郁而淫靡的气味就扑面而来,让我一阵反胃。
客厅里一片狼藉,酒瓶、烟头、用过的安全套和凌乱的衣物扔得到处都是。
昨晚那件被撕碎的女仆装,就扔在门口的地毯上,像一张被随意丢弃的、用过的厕纸。
威廉就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他同样光着上身,露出了一身健硕的、古铜色的肌肉。
他的怀里,像宠物一样蜷缩着的,正是刘佩依。
刘佩依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的、属于威廉的球衣,堪堪遮住她的大腿根部。
两条白皙修长的大腿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上面还残留着一些青紫色的、暧昧的痕迹。
她的脖子上,赫然还戴着那个红色的项圈。
她那张「偶像脸」上画着精致的妆,但依旧掩盖不住纵欲过度的憔悴。
她看到我,非但没有一丝羞愧,反而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还故意往威廉的怀里缩了缩,一只手甚至开始在威廉结实的胸膛上画着圈。
「你来了,真准时。」威廉开口了,他的中文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傲慢,「坐吧,别客气。」
我没有坐,只是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刘佩依,盯着她脖子上那圈刺目的红色。
「为什么?」我终于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无数遍的问题。
刘佩依笑了,笑得花枝乱颤,身体在威廉怀里扭动着。
她从威廉怀里坐直了身体,那件宽大的球衣因为她的动作而向上滑动,露出了里面没有穿内衣的、若隐若现的春光。
「为什么?」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陈杰,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她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
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清脆声响,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尊严上。
她走到我面前,踮起脚尖,嘴唇凑到我的耳边,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充满了恶意与快感的声音,低语道:「因为你不行啊。」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你太弱了,陈杰。你的拥抱,你的亲吻,甚至你那根可怜的东西,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软弱无力,短短三分钟就缴械投降。你懂什么叫真正的男人吗?你懂什么叫真正的快乐吗?」
她的声音像一条毒蛇,钻进我的耳朵,啃噬着我最后一丝理智。
「看看他们,」她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了指沙发上的威廉,以及不知何时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另外两个黑人,「这才是男人。强壮、粗暴、充满了力量。他们有能把我的小穴撑满的巨根,有能把我操到高潮迭起的体力。他们能让我尖叫,能让我求饶,能把我干到尿出来,能让我像母狗一样跪在地上祈求他们的精液。你能吗?」
她退后一步,当着我的面,慢条斯理地撩起了自己的球衣。
我看到了。
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在她白皙的大腿内侧,布满了青青紫紫的吻痕、抓痕和牙印。
那些痕迹,像一枚枚耻辱的勋章,宣告着她堕落的战果。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想要的。」她放下球衣,脸上是病态的潮红和炫耀,「而你,陈杰,连在我身上留下一道像样痕迹的力气都没有。」
威廉哈哈大笑起来,他拍着沙发,对他的跟班们说:「See?Itold you sheisawildcat.Aperfectwhore.」
那几个黑人也跟着发出了哄笑,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鄙夷。
「好了,佩依,别跟这个废物浪费时间了。」威廉从茶几上拿起一份文件,扔到了我的脚下,「签了吧。」
我低头一看,是离婚协议书。
财产分割那一栏写得清清楚楚:双方无共同财产,无债务纠纷。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这场鸿门宴,就是为了让我签下这份投降书。
「签了它,」刘佩依的声音变得冰冷,「然后滚出我的世界。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我浑身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一股血气冲上我的头顶。
「你就是个婊子。」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刘佩依的脸色变了。
但没等她发作,威廉已经站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我。
「你说什么?」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像小鸡一样提了起来。
巨大的力量让我双脚离地,呼吸困难。
「我说,她是个婊子!一个被黑鬼操的烂货!」我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威廉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小腹上。
剧痛让我瞬间蜷缩成了一团,胃里的酸水和胆汁一起涌了上来。
我倒在地上,像一只虾米一样抽搐着。
威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轻蔑地啐了一口。
一口浓痰精准地吐在了我的脸上,黏腻而温热。
「废物。」他用脚尖踢了踢我的脸颊,力道不大,侮辱性极强。
然后他转身走回沙发,重新坐下,将刘佩依抱到自己腿上。
他的大手直接探进她的球衣下摆,像抓握一只熟透的水蜜桃,指头陷入,粗暴地揉捏她的一只乳房。
「宝贝儿,你看,这就是你以前的男人。」威廉的拇指刮过硬起的乳尖,引得刘佩依一阵战栗。
他看着地上蠕动的我,继续说道,「一个连自己的女人都满足不了,只会说几句狠话的懦夫。现在,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你的女人,是怎么被真正的男人干的。让你死也死个明白。」
他的另一只手下移,猛地一扯。
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那片小小的、象征着最后遮掩的内裤被撕成了碎片。
他让刘佩依调整姿势,双腿大张地跨坐在他的腿上,然后扶着自己那早已昂然挺立的、青筋盘虬的巨物,对准了那片早已泥泞不堪的禁地。
「不……不要……」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腹部的剧痛让我浑身无力,我只能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威廉命令道。
然后,他猛地一挺腰。
「噗嗤——!」
那根黑色的、狰狞的肉桩,就在我的眼前,毫无阻碍地、一贯到底,狠狠地贯穿了刘佩依的身体。
「啊——!」刘佩依发出一声撕裂天鹅绒般高亢入云的呻吟,双手本能地紧紧抱住威廉的脖子,整个身体像被电击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威廉开始了疯狂的挺动。
他的腰腹化作一台不知疲倦的打桩机。
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肉体撞击的「啪嗒、啪嗒」声响亮而淫靡。
刘佩依的呻吟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放荡。
它们交织成了一曲地狱的交响乐,在我耳边回荡。
「陈杰……你看到了吗……啊……这才是……这才是真正的……男人……齁……
好棒……威廉……操死我……啊啊啊啊~~」
她一边被干得神魂颠倒,一边断断续续地对我喊着。
她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淫靡与快感,那是一种彻底抛弃了羞耻与尊严的、完全沉沦的表情。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妻子,在我面前,被另一个男人,以最屈辱的方式占有。
她被顶得前后摇晃,清爽的短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脖颈上。
她胸前那对小巧的乳房在他狂野的撞击下晃荡出诱人的波浪。
她的每一声呻吟,每一次颤抖,都像一把烧红的尖刀,反复切割着我早已破碎的心。
那两个黑人跟班也没有闲着。
他们一个抓着刘佩依晃动的脚,伸出舌头,亲吻着她的脚趾;另一个则跪在沙发边,埋头在她那对因为威廉的动作而剧烈晃动的乳房间,贪婪地吸吮着。
这是一场为我一个人上演的,活色生香的祭典。
而祭品,就是我的妻子,和我那可悲的、一文不值的婚姻。
我闭上了眼睛。
但我关不上耳朵。
那些淫靡的声音,像蛆虫一样,疯狂地往我的脑子里钻。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残忍的表演终于在威廉的一声低吼和刘佩依的尖叫中结束。
他将滚烫的精液,尽数射入了她的身体深处。
我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威廉把那份离婚协议和一支笔,扔在了我的脸上。
「签了它,然后滚。」
我没有再反抗。
我挣扎着爬起来,捡起那份协议。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
我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像垂死者的挣扎。
我把协议扔回茶几上,没有再看那几个人一眼,转身,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一步步地走出了那个地狱。
在我身后,传来了刘佩依娇媚的笑声和威廉的说话声。
「宝贝儿,你自由了。
今晚,叫上你的室友,那个大胸眼镜妹,我们一起开个派对庆祝一下,怎么样?」
「讨厌啦……人家哪有那么容易约出来……她可是个正经人……」
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一切。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出租屋的。
十一月的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我把自己扔在床上,一动不动。
时间失去了意义。
我没有哭,因为眼泪早已流干。
我也没有愤怒,因为愤怒的火焰已经被屈辱的冰水彻底浇灭。
我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虚无的空洞感。
我死了,陈杰已经死了,死在了701室,死在了那场盛大的祭典里。
不知过了多久,床头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麻木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一丝慌乱和哭腔的声音。
是李馨乐。
「陈杰……是你吗?」她的声音在发抖,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怎么了?」我的声音干涩而嘶哑,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声。
「我爸爸……我爸爸出事了……被……被纪委的人带走了……家里也被查封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在我死寂的世界里,炸开了一道微小的裂缝。
「我妈妈……她现在在G市的隆县老家,住在舅舅家……她刚刚打电话给我,说她……说她突然病倒了,被送进了医院,情况很不好……我……我现在一个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的哭声里,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那是一种和我刚刚经历过的、截然不同的深渊。
我的深渊,关于情爱、背叛和尊严的毁灭;而她的深渊,关于亲情、倾覆与现实的崩塌。
在那个阴冷的、我失去了一切的十一月午后,我躺在自己婚姻的坟墓里,却听到了另一个灵魂坠入深渊的回响。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
腹部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馨乐,你别怕。」我对着电话,用尽全身剩下的所有力气,一字一句地说,「你现在在哪里?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去接你。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在彻底的黑暗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
那不是希望,而是一种转移。
一种将我从自己的地狱里,暂时拉出来的、名为「责任」的绳索。
帮助另一个坠入深渊的人,或许是我拯救自己的唯一方式。
至少,在她的世界里,我陈杰,还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第四章:微光与暖流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我的人生被一场盛大的、公开的凌辱彻底焚毁。
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片灰烬里,变成一个只剩下呼吸本能的空洞躯壳。
但在那个阴冷的午后,李馨乐那通带着哭腔的、充满绝望的电话,像一根从无尽深渊顶端垂下的、微弱却坚韧的蛛丝,缠住了我下坠的灵魂。
那一刻,我体内有什么东西被重新点燃了。
不是爱情,不是欲望,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本能的东西——被需要的责任感。
「馨乐,你别怕。」我对着电话,用尽全身剩下的所有力气,一字一句地说,「你现在在哪里?告诉我地址。
我马上过去接你。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这句话,与其说是对她的承诺,不如说是我对自己下的命令。
陈杰,你不能倒下。
你至少,还能做点什么。
我从床上弹起来,腹部被威廉殴打的钝痛还在,但已经被一种更尖锐的紧迫感所覆盖。
我冲进浴室,用冷水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死灰的男人,我对自己说:你不是废物。
我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那辆我按揭买的国产车,见证了我跟踪的猥琐和被抛弃的狼狈,但此刻,它是我唯一的武器。
我发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驱散了出租屋里死一样的寂静。
我没有多想「公车私用」的后果,我只知道,我必须快,再快一点。
十二月的G市,天空阴沉得像是被人用脏抹布擦过,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一路狂奔,开到了G大C栋宿舍楼下。
李馨乐就站在楼门口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色卫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她没有打伞,冰冷的雨丝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也模糊了她那副黑框眼镜的镜片。
她像一座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岛,茫然,无助,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看到我,她仿佛才从噩梦中惊醒,快步向我跑来。
「陈杰……」她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镜片后的那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别说话,先上车。」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她推进车里,然后把暖气开到最大。
她浑身冰冷,像一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冰。
「去哪里?」我发动汽车,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沙哑。
「隆……隆县人民医院。」她颤抖着报出地址。
隆县是G市下辖的一个县,距离市区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我没有丝毫犹豫,一脚油门,车子便汇入了湿冷的晚高峰车流。
车厢里,最初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雨刷器在单调地刮着挡风玻璃,以及李馨乐压抑不住的、细碎的抽泣声。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任何语言在亲人病危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能做的,只是把车开得又快又稳,默默地从储物格里拿出一包纸巾,递到她手上。
她接过纸巾,低着头,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也许是车里的暖气让她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也许是我的沉默让她有了一丝安全感。
在上了高速公路之后,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事情的经过。
「我爸爸……是市规划局的。上个月,突然就被……带走了,说是涉及一个旧城改造的项目。然后,我们家就被查封了,银行卡也冻结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每一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我妈妈受不了这个打击,就回了隆县老家,住在我舅舅家……我本来想等期末考完就回去看她的。」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她有……系统性红斑狼疮。很多年了,一直靠药物控制得很好。但是这次……我爸爸的事对她打击太大了。今天下午,她突然就在舅舅家晕倒了,送去医院,医生说……说是急性发作,内脏器官都在出现衰竭迹象……情况很危险……」
说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砸在她紧紧攥着的手背上。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还沉浸在自己被戴绿帽、被当众羞辱的痛苦里,觉得天塌下来了。
可现在,听到李馨乐的遭遇,我才发现,我的那点破事,在真正的家庭倾覆、生离死别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我的痛苦,是尊严的粉碎;而她的痛苦,是整个世界的崩塌。
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同情心,压过了我内心那点自怨自艾的蛆虫。
「别怕,」我腾出一只手,笨拙地在她颤抖的肩膀上拍了拍,「有我在,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会没事的。」
我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李馨乐抬起头,透过被泪水模糊的镜片看着我,眼神里除了绝望,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依赖。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夜景。
两个半小时后,我们终于赶到了隆县人民医院。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和焦虑混合的气味。
我们一路小跑,找到了急诊抢救室。
李馨乐的舅舅和舅妈,一对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夫妇,正焦急地守在门口。
看到李馨乐,舅妈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馨乐,你可算来了!你妈她……」
没等舅妈说完,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个疲惫的医生走了出来。
「谁是病人家属?」
「医生,我们是!我妈怎么样了?」李馨乐冲了过去,死死地抓住医生的白大褂。
医生皱了皱眉,摘下口罩,神色凝重地说:「病人的情况很不好,是典型的狼疮性肾炎和心肌损害,急性发作,多个脏器功能在快速衰竭。我们已经用了常规的抢救措施,但效果不理想。现在必须立刻进行大剂量的激素冲击疗法,需要用到一种叫『甲泼尼龙』的进口药。但是……我们医院这种药刚好用完了,库存要下周才能补上。市里的大医院应该有,但现在调配过来,时间上……」
医生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李馨乐的身上。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晃了晃,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没……没有药了?」她的声音都在发抖,「那怎么办?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妈妈,求求你……」
「我们也没办法啊,小姑娘,这药不是我们想有就有的。」医生无奈地摊了摊手。
李馨乐的舅舅舅妈也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地搓着手,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绝望。
纯粹的、看得见摸得着的绝望,像浓雾一样笼罩了整个走廊。
就在李馨乐即将崩溃的瞬间,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的大伯,是我爸的亲哥哥,他是G市第一附属医院心外科的主任。
虽然专业不对口,但在医院系统里,他的人脉和资源远非我们这些普通人可比。
我立刻把李馨乐拉到一边,扶住她冰冷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馨乐,你听我说,别慌!我有办法!我大伯是市一院的主任,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我的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她死灰色的眼睛。
我立刻拨通了大伯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我用最快的语速,把病人的情况、需要的药品,以及我们所在的地点,清晰地汇报了一遍。
大伯在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果断地说道:「小杰,你别急。甲泼尼龙我们科室就有备用。你现在听我说,隆县离市区太远,等药送过去来不及。你立刻开车回市一院,我让值班护士准备好药,你直接来我办公室取。这边我也会给隆县医院ICU的主任打个电话,让他们做好接收病人后续治疗的准备。快去快回,救人如救火!」
挂掉电话,我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有救了!」我对李馨乐说,「药在市一院,我现在就开车回去拿!你在这里守着阿姨,别乱跑,等我回来!」
「我……我跟你一起去!」李馨乐下意识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你妈妈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你在这里,她醒过来第一个就能看到你。听话,在这里等我!」
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李馨乐愣住了,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或许是从未见过我如此强势果断的一面,她最终松开了手,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的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带着希望的泪水。
「陈杰……你……路上小心。」我没有再多说,转身就向医院外冲去。
那是我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
我感觉自己不像是在为一个同学帮忙,而是在为我的亲人、我的女人,去搏一个未来。
那种燃烧生命的感觉,让我在屈辱中死去的自我,仿佛有了一丝复苏的迹象。
来回四个小时的车程,我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
我闯了无数个红灯,超了无数辆车。
当我把那几盒印着外文的救命药,交到隆县医院医生手上时,我的腿都在发软。
医生看到药,又接到了我大伯的电话,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立刻安排了用药和转入ICU的事宜。
当李馨乐的母亲被推进ICU,各项生命体征在激素的作用下,开始奇迹般地趋于稳定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我和李馨乐并排坐在ICU外面冰冷的铁椅子上,两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
她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垮了下来,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整晚的恐惧、担忧和后怕,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声的泪水,彻底决堤。
我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走廊的灯光惨白而清冷,照着我们两个疲惫的影子。
我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良久,她才抬起头,那张清秀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她摘下眼镜,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
没有了镜片的遮挡,她那双大眼睛显得更加清澈,也更加脆弱,像一汪被暴雨侵袭过的、惊魂未定的湖水。
「陈杰……」她看着我,声音沙哑,「谢谢你。今天……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出手,轻轻地把她揽进了我的怀里。
她的身体一僵,但没有反抗,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把脸埋在了我的胸口,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充满了后怕和感激,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和泪水的温热。
我的胸口被她的眼泪浸湿了一大片,但我却感觉到了一股暖流,从那片湿润处,缓缓地流遍我的四肢百骸。
这具被刘佩依和威廉践踏得一文不值的身体,在这一刻,成为了另一个灵魂的庇D护D所。
这种被全然信任和依赖的感觉,比任何性爱带来的高潮,都更能抚慰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别哭,」我低声在她耳边说,「都过去了。以后,你不用一个人扛着,有我呢。」
她哭得更凶了,仿佛要把这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
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抽噎。
她才从我怀里抬起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熟透的桃子。
「陈杰,」她看着我,目光里带着一种让我心悸的认真,「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话?」
「你说……以后有你。」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张没有了眼镜遮挡的、无比真诚又脆弱的脸,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真的。馨乐,让我……让我照顾你吧。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好吗?」
说出这句话,我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一场救赎。
我不是在索取,而是在给予。
我不是在占有,而是在承担。
李馨乐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但这一次,她的嘴角却绽放出了一抹无比灿烂的、劫后余生的微笑。
她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踮起脚尖,主动地、轻轻地,吻住了我的嘴唇。
那是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吻。
带着泪水的咸涩,带着冬夜的清冷,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微甜的暖意。
它不像我和刘佩依之间那充满欲望和算计的纠缠,也不像威廉他们那充满掠夺和羞辱的暴行。
这个吻,纯粹,干净,像十二月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我心中积郁了数月的阴霾。
在那一刻,我知道,我活过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在隆县和G市之间来回奔波。
我白天上班,晚上就开车去隆县的医院陪她。
我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他给她买热乎乎的饭菜,在医院的长廊里并肩坐着,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她会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沉沉地睡去。
我会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在这些相处的点滴中,我得知了更多关于她的事,也得知了关于刘佩依的结局。
那是一个晚上,我给她带去了她最爱吃的草莓蛋糕。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难得有了一丝血色。
「这几天宿舍好安静啊。」她突然说。
「怎么了?」我问道。
「大概半个月前,佩依就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李馨乐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她跟我说,她要搬去留学生宿舍,和威廉他们一起住。」
我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刺痛了一下,但那痛感,已经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遥远而不真切。
李馨乐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和同情。
「她说……她说她找到了真正的快乐。她说她受够了平淡无味的生活,她想要刺激,想要放纵。她说……威廉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她每次从外面回来,眼神都不一样了。那种光,不是一个普通女学生该有的。那是一种……被欲望填满,又永远填不满的空洞。我劝过她,但没用。她说我不懂,说我这种循规蹈矩的人,一辈子都体会不到那种飞上云端的感觉。或许吧。」
听着李馨乐的话,我脑海里浮现出刘佩依戴着红色项圈,跪在地上的画面。
所谓的「飞上云端」,原来就是彻底抛弃尊严,沦为欲望的奴隶。
「陈杰,」李馨乐放下蛋糕,认真地看着我,「你……还恨她吗?」
我沉默了良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恨过。」我说,「恨不得杀了她,也杀了那几个黑鬼。但现在……不了。」
我握住李馨乐的手,她的手很凉,我用自己的掌心温暖着它。
「我现在只觉得她可怜。」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真诚地说,「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天堂,其实是主动跳进了地狱。而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掉进了地狱。但现在,我才发现……」
我把她的手放到我的胸口。
「你才是把我从地狱里拉出来的那个人。馨乐,谢谢你。」
李馨乐的眼睛湿润了,她反手握紧我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月份,期末考试结束,寒假开始了。
李馨乐母亲的病情已经完全稳定,转入了普通病房。
我们一起把阿姨从隆县接到了G市第一附属医院,住进了我大伯安排的干部病房,进行后续的康复治疗。
新年的钟声敲响时,我们俩正站在医院的天台上。
G市的夜空被绚烂的烟火点亮,映照着她清秀的侧脸。
「新年快乐,陈杰。」她转过头,对我笑着说。
「新年快乐,馨乐。」
我看着她,看着她镜片后那双明亮、温暖、盛满了我的倒影的眼睛,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满足。
刘佩依的背叛,曾像一场严冬的风雪,将我的世界彻底冰封。
但李馨乐的出现,却像一缕穿透风雪的微光,一泓融化坚冰的暖流。
她让我明白,爱不是占有和征服,而是守护与承担。
我失去了一个名义上的妻子,却收获了一个真正愿意与我共担风雨的伴侣。
我低头,再次吻住了她。
在漫天烟火之下,我知道,属于我的那个寒冷的、屈辱的冬天,终于过去了。
而我和李馨乐的春天,才刚刚开始。
第五章:兽笼
二月,春节的尾巴被G市连绵的阴雨彻底打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尚未散尽的硝烟味和即将发霉的陈腐气息。我和李馨乐没有回老家。她的母亲还在G市第一附属医院进行康复治疗,而我家远在X省,我以公司春节要留人值班为由,留了下来。
这或许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安宁,也最充实的一个春节。
没有了刘佩依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无能的纯真假面,也没有了威廉那群黑人带来的、如影随形的羞辱感。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李馨乐。
我们租住在医院附近的一个老旧小区里,一室一厅,房子虽小,却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白天,我去医院陪护,给她母亲读报、聊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事。晚上,我和馨乐会挤在小小的厨房里一起做饭,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鼻梁上的镜片,也模糊了我们之间的最后一丝隔阂。
下学期快开学前,馨乐突然告诉我,她接到学校通知,下学期必须去G市第六职业技术学校担任心理学选修课的教师,以换取宝贵的实践课程学分,我心中一惊。
「第六职校?」我正在给她削苹果的手停住了,刀锋在果皮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就是那个……新黎村出资办的学校?」
「嗯。」李馨乐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忧虑,「我也不想去,听说那里很乱。但是这个实践学分是硬性规定,我们专业好几个同学都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地方,我被分到了最差的一个。」
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之前听说过的各种八卦。新黎村,那个与G大一墙之隔,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法外之地。那里是本地村民、外来民工、三教九流的混居地。而由他们出资兴办的职业学校,里面的学生,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会是些什么货色。
让李馨乐这样一只纯洁温顺的羔羊,独自走进那样一个豺狼环伺的兽笼?我绝不允许。
「不行,太危险了。」我斩钉截铁地说,「我去跟你们导师说,能不能换个地方。」
「没用的,陈杰。」李馨乐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学院统一安排的,早就定下来了。而且……我爸爸的事,现在学校里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了,我不想再节外生枝,给导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看着她眼中的无奈与妥协,心里一阵刺痛。我知道,这个曾经的市领导千金,如今正小心翼翼地、如履薄冰地走在她人生的钢丝上。
「好吧,」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那至少,我陪你一起去。办理手续,包括以后每一次上课,我都陪着你。」
「啊?那怎么行,你还要上班……」
「没什么不行的。」我握住她的手,无比坚定地说,「你的安全,比任何工作都重要。大不了,我就扮成你的助教。」
看着我坚决的眼神,李馨乐最终没有再反对,只是默默地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三月初,新学期正式开始。我请了一天假,开着我那辆破国产车,载着李馨乐,驶向了那个我内心深处无比抗拒的地方。
车子一拐进通往新黎村的道路,周遭的空气仿佛都瞬间变得浑浊起来。道路两旁,是鳞次栉比、毫无规划的自建「握手楼」,楼与楼之间的缝隙被各种杂乱的电线切割得支离破碎。穿着拖鞋、叼着烟的男人蹲在路边打牌,衣着暴露的年轻女人在发廊门口暧昧地招手,空气中混杂着廉价快餐的油烟味、下水道的酸腐味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底层社会的躁动气息。
G市第六职业技术学校,就坐落在这个城中村的腹地。崭新的校门和围墙,与周围脏乱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一个穿着西装的体面人,却一脚踩进了泥潭里。
我们将车停在校门口,刚下车,我就看到校门口聚集着十几个年轻人。他们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穿着不伦不类的潮牌仿款,蹲在地上抽烟、吐痰,眼神像鬣狗一样,肆无忌惮地在我们身上,尤其是在李馨乐身上扫来扫去。
李馨乐下意识地向我身后靠了靠,抓紧了我的衣角。
我护着她,快步走进校园。他们的目光像黏腻的苍蝇,沾在我的背上,让我浑身不舒服。
我们按照通知,找到了教务处。教务处在一栋行政楼的三楼,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几个老师模样的人正翘着二郎腿在打牌。
「找谁啊?」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地问。
「您好,我们是G大心理学院的,李馨乐老师来办理入职手续。」我客气地说。
那人这才抬起眼皮,目光在李馨乐那被风衣包裹着、却依然曲线毕露的身上停顿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等着吧,刘主任在开会。」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得体西装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看到我们,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陈杰?我操,真是你小子!」
我看着他,也愣住了。眼前这个一身精英范儿的男人,和我记忆中那个穿着校服、在操场上一起打球的瘦高个,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刘英明?!」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哈哈,你小子还记得我啊!」刘英明大笑着走过来,狠狠地给了我一拳,「初中毕业后就没见过了,你怎么跑G市来了?」
「我在这边工作。你呢?你不是考上P大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我无比惊愕。
P大,那是全国顶尖的985名校,从那里毕业,怎么会来这样一所野鸡职校?
「嗨,说来话长。」刘英明摆了摆手,然后目光转向我身边的李馨乐,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很有分寸地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女朋友,李馨乐。她是G大的研究生,被学校安排来你们这儿做实践教学。」我介绍道。
「哦哦,李老师,幸会幸会!」刘英明立刻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客气模样,伸出手,「我就是这儿的教务处副主任,刘英明。以后李老师在这边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李馨乐礼貌地和他握了握手。
简单的寒暄过后,刘英明把我们让进了他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他才长叹了一口气。
「别提了,我这是家里的安排。我爸跟新黎村的村主任黎绍东是战友,这学校刚开办,缺人手,尤其缺个有高学历的年轻人来管教务。我爸就让我回来,算是帮衬一下。」他苦笑着说,「名校毕业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给这帮村里的土皇帝打工,好在这里的待遇还不差,工作压力也小。」
「这学校……到底怎么样?」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刘英明点上一根烟,吐出一个浓重的烟圈,脸色沉了下来:「怎么样?一个词,乌烟瘴气。学生60%都是新黎村的,家里拆迁分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来上学就是混日子,打架斗殴、酗酒泡妞是家常便饭。老师也管不了,也不敢管。尤其是村主任黎绍东的那个宝贝儿子,叫黎安德,整个就一土皇帝,带着两个跟班,在学校里横着走,谁都不敢惹。」
听到这里,我的心沉了下去。
刘英明看了看李馨乐,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兄弟,说句不好听的,让你女朋友来这种地方教书,就跟把一块上好的五花肉扔进狼窝里没区别。这帮小畜生,一个月不换好几个女朋友都算他肾亏。尤其是像李老师这样……又漂亮,又有气质的,他们见了,还不跟疯狗见了骨头一样?」
他的话,句句都印证了我的猜想,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恶劣。
「那怎么办?这是学校的硬性安排。」我皱着眉说。
刘英明掐灭了烟头,沉吟了片刻:「这样吧。手续我帮你们办。以后李老师上课,你就跟着。你就说是她的助教,G大那边派来一起做课题的。有你一个大男人在,他们多少会收敛一点。另外,我会跟黎安德那帮人打个招呼,让他们别太过分。不过……」他顿了顿,看着我,神色凝重,「那帮人渣,疯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们自己,千万要多加小心。」
从刘英明的办公室出来,李馨乐的脸色一片煞白。
「陈杰……要不,我还是……」
「不行。」我打断了她,握紧了她的手,「别怕,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吗?
有我在。」
我的掌心很热,很稳。李馨乐看着我,眼中的恐惧慢慢被一种依赖和信任所取代。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周后,李馨乐的第一堂课开始了。
我穿着一身借来的、略显宽大的西装,像个蹩脚的保险推销员,抱着一摞资料,跟在她身后,走进了那间被安排在教学楼顶楼的阶梯教室。
教室里只稀稀拉拉地坐了二十几个人。没有一个人带了书本,他们或者在低头玩手机,或者在交头接耳地打闹,还有几个甚至直接把脚翘在了课桌上。整个教室弥漫着一股汗臭、烟味和廉价香水混合的怪异味道。
李馨乐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高领的、宽松的米白色毛衣,下身是一条深色的阔腿长裤,将她那惊心动魄的曲线完全遮盖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像个保守的老处女。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清了清嗓子。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这学期的心理学选修课老师,我叫李馨乐。」
她的声音清脆而温和,像一股清泉,流淌进这片污浊的泥潭。
然而,这股清泉,非但没有净化泥潭,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教室后排,三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中间一个,是个身材臃肿的胖子,小眼睛里闪烁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精明与淫邪,他就是黎安德。他左边,是个瘦高个儿,长得贼眉鼠眼,是黎安伍。右边,则是个五大三粗的肌肉男,一脸横肉,是黎安邦。
在李馨乐开口的瞬间,黎安德的眼睛就亮了。他的目光像两把油腻的、生锈的解剖刀,肆无忌惮地在李馨乐的身上来回切割。即便她穿着宽松的毛衣,也无法完全掩盖那惊人的S型曲线。那被毛衣撑起的、饱满的胸部轮廓,以及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时,被阔腿裤紧紧绷住的、浑圆挺翘的臀部,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在场所有雄性的目光。
而黎安德的目光,尤其赤裸,仿佛已经透过了那层层衣物,看到了内里最诱人的春光。他掏出手机,对着李馨乐的背影,咔嚓拍了一张照片。这个动作,他做得光明正大,毫不避讳。
「我操,G大的研究生?还是个心理学老师?」黎安伍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怪声怪气地喊道,「老师,你是不是能看透我们心里在想什么啊?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是不是想把你这身破衣服扒光,看看里面到底有多骚?」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更加放肆的哄笑。
李馨乐的脸颊瞬间涨红了,她握着粉笔的手微微发抖,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说:
「这位同学,请你尊重一下课堂纪律。」
「尊重?」黎安伍夸张地叫道,「李老师,我们可太尊重你了!你长得这么漂亮,身材这么正点,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啊!就是叫声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也跟仙女一样?」
他的话越来越下流,黎安邦也在一旁用粗野的嗓音起哄:「是啊老师,你这胸,隔着毛衣都这么大,得有F罩杯吧?屁股也这么翘,现在搞得我想上生理健康课,不想上心理健康课!」
那些污言秽语,像一把把烧红的、淬了毒的、肮脏的铁钳,狠狠地夹向讲台上的李馨乐。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紧紧地抿着,身体因为愤怒和羞辱而轻微地颤抖。我注意到,她夹紧双腿的动作显得有些不自然,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那副黑框眼镜背后的眼神,除了愤怒和恐惧,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被我看作是屈辱的迷离水光。
我站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拳头在西装口袋里捏得骨节发白。我的血液在奔涌,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暴怒和无力感的岩浆,再次从我心底升起。我想起了威廉,想起了701室,想起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这些杂碎,和那群黑鬼,又有什么区别!
但我知道,我不能冲动。在这里动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我死死地盯着黎安德。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椅子上,像看戏一样,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李馨乐脸上那副惊慌失措、摇摇欲坠的表情。那是一种猎人看着猎物在陷阱中挣扎的、残忍的快感。他似乎对李馨乐的反应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当那些最下流的词汇被喊出来时,他会仔细观察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肉变化。
李馨乐试图继续讲课,但她的声音已经在发抖,完全被底下那些越来越嚣张的污言秽语所淹没。
「老师,你结婚了吗?有没有男朋友啊?」
「没有的话,考虑考虑我们德哥呗!我们德哥的家伙,可是全村出了名的大!
保证让你爽得上天!」
「对啊老师,我看你夹着腿的样子,是不是下面已经流水了?想被大鸡巴操了吧?求求我们德哥啊,他会满足你的!」
听到「流水」两个字,我看到李馨乐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她扶着讲台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颊上泛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终于,黎安德开口了。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挺着他那巨大的啤酒肚,像一头臃肿的、发情的肥猪,一步步地走向讲台。
他走到李馨乐面前,伸出那只戴着金戒指的、肥腻的手,企图去摸李馨乐的脸。
「李老师,别那么紧张嘛。」他的声音油腻而缓慢,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心理学有什么好教的。不如,今天晚上,你到我家来,我们探讨一下『人体』心理学?我让你好好研究研究,一个真正的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怎么样?」
李馨乐吓得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黑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屈辱的泪水。
「你……你别过来!」
「别害羞嘛。」黎安德笑得更加淫荡,他逼近一步,目光死死地盯着李馨乐被毛衣撑起的胸口,「G大的女研究生,我还没玩过呢。听说你们这种文化人,表面上装得正经,到了床上,比谁都骚。来,让哥哥闻闻,是不是特别香?」
他说着,竟然真的伸出鼻子,作势要去闻李馨乐的身体。
就是现在!
我再也无法忍受。我从教室后排,大步流星地走了上来。
「住手!」
我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像一声闷雷,在嘈杂的教室里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黎安德的动作停住了,他缓缓地转过头,眯起他那双小眼睛,看着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脸上写满了被打扰的不悦。
「你他妈谁啊?敢管你德哥的闲事?」黎安伍立刻跳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我没有理他,只是走到李馨乐身边,将她护在我的身后。我能感觉到她颤抖的身体正紧紧地贴着我的后背,那隔着布料传来的柔软触感和温热,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我直视着黎安德,眼神冰冷,没有一丝畏惧。
「我是李老师的助教,也是她的男朋友。」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哥。现在是上课时间,要么坐回你的位置上好好听课,要么,就给我滚出去。」
我的话,让整个教室瞬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我。他们大概从未见过,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黎安德说话。
黎安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的、被冒犯的怒意。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那一米七五的身高和瘦弱的体格在他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男朋友?就你这么个瘦得跟豆芽菜一样的四眼仔?」他冷笑道,「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信不信我让你今天横着出这个校门?」
「德哥,跟他废什么话!弄他!」黎安邦捏着拳头,骨节发出「嘎巴嘎巴」
的脆响,作势就要冲上来。
我依旧没有退缩。我冷冷地看着黎安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了刘英明的电话号码,在他面前晃了晃。
「在动手之前,我劝你想清楚。」我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你们的教务处刘主任。不过我想,他应该认识你。我刚从他办公室喝完茶过来,他说,要我代他向黎绍东村主任的公子,问声好。」
我的话,像一瓢冷水,浇在了黎安德那即将爆发的怒火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不确定。刘英明,这个P大毕业的高材生,是他爸请回来的门面,黎绍东确实交代过,不能去惹。而我,竟然直接点出了刘英明的名字,还搬出了他爹。
「你……你跟刘主任什么关系?」黎安德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忌惮。
「没什么关系。」我收起手机,云淡风轻地说,「就是关系好到,可以随时让他给黎绍东村主任打个电话,聊一聊他儿子在学校里,是怎么『尊敬』G大来的客座老师的。」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黎安德的脸色阴晴不定,像开了染坊。他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毒蛇一样的光芒。他知道,今天如果真的在这里动了我,刘英明那边绝对没法交代。他爹要是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僵持了几秒钟。
最终,黎安德朝跃跃欲试的黎安邦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我身后那个只露出一双惊恐眼睛的李馨乐。
然后,他脸上重新堆起了那种虚伪的、油腻的笑容。
「原来是刘主任的朋友,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他拍了拍手,语气轻佻地说道,「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就是跟李老师开个玩笑,活跃一下课堂气氛嘛。既然是刘主任的朋友,那这个面子,我给了。」
说完,他转身,对那群看热闹的学生吼道:「都他妈看什么看!坐好!听李老师讲课!」
然后,他带着黎安伍和黎安邦,大摇大摆地走回了后排的座位上,重新翘起了二郎腿。只是这一次,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淫欲和轻蔑,而是多了一丝怨毒和阴狠。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随时准备回头咬我一口。
我知道,梁子,已经结下了。
教室里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李馨乐在我身后,用颤抖的声音,继续着她那早已被打断的讲课。但所有人都心不在焉。
我没有回到后排,就站在讲台的侧面,像一尊门神,用我的身体,为她隔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李馨乐几乎是立刻合上了教案,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下课」。
学生们像逃离瘟疫一样,瞬间作鸟兽散。黎安德在经过我身边时,停顿了一下,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冷地说道:
「小子,你很屌。但是你给老子记住了,今天这事,没完。还有你马子……」
他舔了舔厚厚的嘴唇,目光越过我,投向正在收拾东西的李馨乐,眼神像是在舔舐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真他妈是个极品。总有一天,老子要让她跪在我的面前,哭着求我操她。」
说完,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恶意的笑声,带着他的两个跟班,扬长而去。
我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看着他肥硕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在我的心底疯狂滋生。
直到教室里所有人都走光了,李馨乐才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她摘下眼镜,将脸深深地埋在手掌里,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
我走过去,蹲下身,轻轻地抱住了她。
「没事了,馨乐,没事了。」我一遍遍地在她耳边重复着。
她抬起头,那张清秀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眼中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出双臂,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脖子,把我的头按在她的胸前。
隔着厚厚的毛衣,我能感觉到她那柔软而丰满的胸脯,以及她那颗因为惊吓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她的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像一片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叶子。
「陈杰……我好怕……」她在我耳边哽咽着,「他们……他们不是人,他们是野兽……」
「我知道。别怕,有我呢。」我抱紧了她,让她柔软的身体完全嵌入我的怀中。我闻着她头发上的清香,心中充满了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作为男人的坚定。
今天,我保护了她。我用我的智慧和勇气,击退了那些试图染指她的恶狼。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被羞辱的废物,我是一个能够为我的女人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这种认知,让我因为黎安德的威胁而冰冷的心,重新变得滚烫。
我们相拥了很久,直到她的身体不再颤抖。
我扶着她站起身,帮她收拾好东西,牵着她冰冷的手,走出了这间如同兽笼般的教室。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看着身边这个惊魂未定、却对我无比依赖的女孩,心中暗暗发誓。
黎安德,你这条地头蛇,你最好不要再来惹我。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男人,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只是,我没有注意到,在我扶着李馨乐离开时,她那条深色的阔腿裤,在双腿的内侧,有一片不甚明显的、深色的水渍,正在慢慢地晕开。
第六章:猎物
四月的G市,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南天。空气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拧不干的海绵,墙壁在流汗,地板在淌水,连人的骨头缝里都仿佛能挤出潮气来。我的业绩,就像这黏腻的天气一样,毫无起色,令人窒息。G市这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蜘蛛网,我这个外来者,就像一只一头撞上去的飞虫,无论如何挣扎,都只能被越缠越紧,动弹不得。
「小陈啊,这个月的报表,很难看啊。」电话里,分公司总经理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G市是我们南区战略的桥头堡,你作为销售经理,快两个月了,一个像样的单子都没拿下来。总部那边,我已经很难交代了。」
我挂掉电话,捏着那份零蛋的销售报表,感觉手心里的汗能把纸浸透。我不是不努力。我跑遍了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设计院和甲方单位,磨破了嘴皮,陪尽了笑脸,递出的名片和资料堆起来比我还高。但没用。那些油滑的项目经理和采购主管,收下我送的中华烟和购物卡,喝着我请客的茅台,拍着胸脯说「好说好说」,一转身,就把订单给了他们本地的七大姑八大姨。
在这个地方,「关系」两个字,比任何产品参数和技术优势都重要。而我,除了一个在医院当主任的大伯,一无所有。
夜里回到我们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李馨乐已经做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她穿着一件可爱的卡通围裙,鼻尖上沾了一点油渍,看到我回来,便笑着迎上来,接过我的公文包,像个温柔体贴的小妻子。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闻着饭菜的香气,看着她盈满笑意的脸,我一整天的疲惫和烦躁,似乎都被这小小的、温暖的灯光融化了。我从背后抱住她,把脸埋在她馨香的颈窝里,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今天又不顺利吗?」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情绪,转过身,用柔软的手指抚平我紧锁的眉头。
「没事。」我勉强笑了笑,不想把工作上的负能量带给她。自从她父亲出事后,她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我不想让她再为我担心。
但是,她那双戴着黑框眼镜的、清澈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给我盛了一碗汤,柔声说:「别太累了。就算什么都没有,也还有我呢。」
她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我的全身。但同时,一种更强烈的、属于男人的焦虑感也掐住了我的喉咙。是啊,还有她。正因为还有她,所以我才更要拼命。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躲在自卑的角落里;我必须为她,为我们的未来,撑起一片天。我不想让她跟着我住一辈子这种潮湿发霉的出租屋,不想让她再为钱的事情发愁。我想让她重新过上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我,拿什么去撑?
那晚,我失眠了。看着身边熟睡的李馨乐,她恬静的睡颜像个不谙世事的天使,我的心里却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绝望和不甘,像两只手,反复撕扯着我的神经。
第二天晚上,我终于忍不住,拨通了刘英明的电话。
「明哥,出来喝一杯?」
「怎么了,听你声音跟死了马一样。」刘英明在电话那头大大咧咧地说,「行,到黎村村口那家『兄弟连大排档』,我请客。」
震耳欲聋的摇骰子声,混杂着炒锅与铁铲碰撞的脆响,廉价啤酒的泡沫和烤生蚝的烟火气,构成了大排档永恒的交响乐。我对着一盘炒田螺,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冰镇的珠江啤酒。
「操,这帮本地佬,排外得厉害!」我把酒杯重重地墩在桌上,酒沫飞溅,「老子产品质量比他们好,价格比他们低,妈的,送礼都送到他们家门口了,还是他妈的不认!非要用他们本地那些破烂玩意儿!」
刘英明叼着一根牙签,慢悠悠地剥着一只濑尿虾,见怪不怪地笑了笑:「兄弟,欢迎来到G市。在这儿,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你以为你送的是烟是酒?你送的只是商品。人家要的,是人情,是圈子。你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你送座金山都没用。」
他的话,一针见血,刺得我体无完肤。
「那我他妈还能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混到被公司开除,然后卷铺盖滚蛋?」
我烦躁地抓着头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被威廉用脚踩着脸的那个瞬间,那种彻头彻尾的无力感,再次将我淹没。
「也不是没办法。」刘英明吐掉虾壳,又开了一瓶啤酒给我满上,「要么,你就熬,熬个三五年,慢慢融入他们的圈子。要么……你就得找到一个能把你直接带进圈子里的『贵人』。」
「贵人?」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去哪儿找贵人?」
刘英明喝了一大口酒,打了个酒嗝,也开始抱怨起来:「贵人?贵人他妈的都忙着搞政绩工程呢。就说我们学校吧,那个黎绍成,屁事不管的老校长,最近也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响应市政府的什么狗屁『工匠精神』号召,要建一个『全省最大』的电工培训基地。他妈的,图纸都没有呢,报告先打上去了,说是要引进全套东门子的Plc实训设备,预算报了小一千万。你说这不扯淡吗?这帮村里的土皇帝,除了花钱,还会干点啥!」
刘英明只是在酒后发着牢骚,但这几句话落在我耳朵里,却不亚于一道惊雷!
东门子的Plc设备!那正是我公司的主打产品线之一!预算一千万!如果能拿下这个单子,别说这个月的业绩,我今年的任务都能直接完成!我的名字甚至能上总公司的销冠光荣榜!
我体内的血液,瞬间从冰点沸腾到了燃点!所有的颓丧和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销售人员嗅到血腥味时那种极度的、野兽般的兴奋!
「明哥!」我一把抓住刘英明的手,眼睛里闪烁着饿狼一样的绿光,「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你们学校真要采购这么多设备?」
刘英明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酒醒了大半。他看着我,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是……是有这么个风声。怎么了?」
「怎么了?我的亲哥啊!这他妈就是送上门的业绩啊!」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东门子的设备,我们公司就是G省总代!价格、渠道、技术支持,我都能做到最优!明哥,你得帮我!你必须得帮我!」
刘英明看着我狂热的样子,眉头却皱了起来。他把声音压得更低,脸色也变得严肃:「陈杰,你冷静点。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了?你们校长要买,我这里有货,一拍即合啊!」
「你懂个屁!」刘英明骂道,「这个项目表面是学校的!实际钱是村委会出的!校长黎绍成只是个挂名的,他说了不算。真正管这事儿的,是学校后勤处的主任,黎绍坚。而黎绍坚,是村主任黎绍东的亲弟弟!你想拿这个单子,就得过了黎绍坚这关。说白了,你得进了他们黎家人的圈子!」
黎家人……这个称呼,像一根冰锥,瞬间扎进了我滚烫的大脑。黎安德那张肥腻而淫邪的脸,和他临走时那句「总有一天,老子要让她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操她」的恶毒诅咒,清晰地在我脑海里回响。
我的兴奋,被这盆冷水浇得瞬间冷却。让我去求黎安德那帮人?让我去跟那个觊觎我女人、羞辱过我女人的禽兽合作?
「不行……」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变成了死灰。
「你看,我就知道。」刘英明叹了口气,「他们家的水,太深了。上次你把黎安德那小子顶了回去,他表面上服软,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你呢。你现在凑上去,不等于把脸送过去让他打吗?」
我沉默了。我端起酒杯,将剩下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却压不住心里的那团火。
一边,是深不见底、潜藏着恶兽的泥潭;另一边,是能让我一飞冲天、给我和馨乐一个安稳未来的巨大机会。
我脑海里交替出现两个画面:一个,是我灰溜溜地被公司开除,带着馨乐重新回到颠沛流离的生活;另一个,是我拿着巨额的提成,在G市最好的小区买下一套大房子,馨乐在宽敞明亮的阳台上给我种的花浇水。
「不。」我抬起头,眼睛因为酒精和激动而一片血红,死死地盯着刘英明,「明哥,这个单子,我必须拿下。不管用什么方法。」
尊严?在能给馨乐一个家的未来面前,我那点可怜的尊严,算个屁!黎安德?
他是一头狼,但我现在,是更饿的狼!
看着我眼神里的决绝,刘英明愣住了。他沉默了良久,仿佛在重新认识我这个初中同学。最终,他把手里的牙签一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操!舍命陪君子了!」他咬着牙说,「我跟黎绍成校长还算说得上话。明天,我带你去见他。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不过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碰上了黎安德那帮人,你他妈可得把你的脾气给我收起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放心。」我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要能拿下这个单子,别说低头,让我给他跪下磕头都行。」
第二天下午,我换上了自己最贵的一套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提着一个装满了公司资料的公文包,跟着刘英明,再次走进了G市第六职业技术学校。
校长办公室在行政楼的顶层,一间装修得过分豪华的巨大套间。巨大的红木办公桌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墙上挂着几幅龙飞凤舞的书法,落款却是某个我不认识的所谓「名家」。一套紫砂的功夫茶具摆在桌角,正冒着袅袅的热气。
校长黎绍成,那个据说是黎家第一个重点大学生的「文化人」,正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眯着眼品着茶。他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斯文儒雅。但他那双透过镜片看过来的、精明的眼睛,却暴露了他商海沉浮多年的本色。
「刘主任啊,什么事这么急,打扰我喝茶。」他慢悠悠地放下茶杯,语气不咸不淡。
「校长,给您介绍一下。」刘英明立刻换上了一副恭敬的笑脸,「这位是X理工毕业的高材生,陈杰,陈经理。他现在是东门子在G市分公司的销售经理。我听说咱们学校准备建电工培训基地,这不,就赶紧把专业人士给您请来了嘛。」
「哦?东门子?」黎绍成这才正眼看了我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我立刻上前一步,从公文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装精美的产品图册和方案书,双手奉上。
「黎校长,您好。久仰您的大名,您可是我们G市建筑行业的老前辈。」我堆起最谦卑的笑容,用最诚恳的语气开始我的表演,「关于贵校的培训基地项目,我们公司非常重视,连夜做了一套最符合贵校需求的定制化方案,从设备选型、场地布局到后期的师资培训,我们都可以提供一站式服务……」
我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了。
一股混杂着烟草和汗臭的熟悉味道冲了进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僵硬地转过头。
黎安德,又是他!他挺着那个标志性的啤酒肚,带着黎安伍和黎安邦两个跟班,像巡视自己领地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我的身体瞬间紧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刘英明也脸色一变,对着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冷静。
黎安德显然也看到了我,他先是一愣,随即那双小眼睛里便闪过一丝阴狠和……
玩味?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哟,这不是陈经理吗?」黎安德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发飙,反而咧开他那张肥厚的嘴,露出了一个热络到近乎虚假的笑容,主动向我伸出了手,「真是巧啊,你也来找我大伯喝茶?」
我完全懵了。他叫我「陈经理」?他还跟我握手?这他妈是哪一出?
我愣在原地,忘了反应。旁边的刘英明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我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伸出手,和他那只肥腻的手握在了一起。他的手又厚又软,像一块温热的猪油,让我一阵反胃。
「德……德哥,你好。」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哎,叫什么德哥,太见外了!以后叫我安德就行!」黎安德热情地拍着我的肩膀,力气大得让我龇牙咧嘴。他转头对黎绍成说:「大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陈杰,杰哥!上次在他们G大李老师的课上,我跟他有点小误会,但是不打不相识嘛!杰哥这人,有种!够胆!我欣赏他!」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黎安德这番操作,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黎绍成也有些意外,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侄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问:「怎么,你们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黎安德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杰哥可是个人才!大伯,你们那个电工基地的破事儿,我还寻思着找谁办靠谱呢,这不巧了吗?杰哥就是东门子的!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吗?我看就让杰哥来做!自家人,信得过!」
「自家人」三个字,他说得格外重,像是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赤身裸体的傻子,被他们这群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黎安德的「热情」,比他的「敌意」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这头肥猪,绝对在憋着什么坏水。
「不过呢,」黎安德话锋一转,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在我耳边含糊不清地说,「我大伯最多只能打个招呼。真正管采购招标的,是绍坚叔。他那个人,油盐不进,外人可搞不定。」
他说着,突然我挤了挤他那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笑得像个弥勒佛,拍着我肩膀大声说道:「不过杰哥你放心,咱们是朋友嘛!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样,改天我做东,摆一桌,把绍坚叔请出来。到时候你把合同带上,我保证,酒桌上就让安权叔给你签字盖章!」
我看着他那张笑眯眯的脸,一股寒气从我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我明白了。
这是一个圈套。一个用千万大单作为诱饵,精心为我布置的鸿门宴。他不是不记仇,他是在用一种更高级、更残忍的方式来报复我。他要先给我最大的希望,给我最甜的蜜糖,然后再把我拉进他的狩猎场,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我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而我,还有选择吗?
我看着黎安德那张志在必得的脸,又想起了公司总经理冰冷的声音,想起了李馨乐那双充满依赖的眼睛。
我没有退路。
「那……就太谢谢安德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恐惧和恶心,对他露出了一个感激涕零的、谄媚的笑容,「等这事儿成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好说!好说!」黎安德笑得更开心了,他站起身,又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杰哥,够上道。我这人就喜欢跟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他凑到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冰冷而黏腻的声音,低语道:
「对了,杰哥。到时候摆酒,别忘了把你那个漂亮女朋友,李老师,也一起带上。上次在课堂上,我那两个兄弟不懂事,吓到她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给她敬酒,赔礼道歉嘛……你说对不对啊?」
那句「赔礼道歉」,被他咬得又慢又重。那不是道歉,那是宣告。那是猎人对即将到手的猎物,发出的最后通牒。
我浑身的汗毛,在这一刻,根根倒竖。
我终于明白了他真正的目的,对这头肥猪而言这个千万大单给谁做都和他没有关系,但给我做就是一个上好的鱼饵。而他真正想要的猎物,是李馨乐。
我强忍着一拳打爆他那张肥脸的冲动,脸上依旧挂着谦卑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四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刘英明走在我身边,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欲言又止。
「陈杰,你……」
「我没事。」我打断了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明哥,谢谢你。今天这事,你别管了。我自己能处理。」
我坐进车里,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我趴在方向盘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是兴奋,也是恐惧。
我拿到了通往地狱的门票。而我,别无选择,只能走进去。
我发动汽车,看着后视镜里,那栋崭新的行政楼越来越远。我知道,我为了保护我的绵羊,正主动地,一步步地,走进饿狼张开的血盆大口。而我手里唯一的筹码,就是我自己,以及,我身后那个对此一无所知的、我最想保护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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