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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藏着的肮脏
“嚯!”
周围好多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苏景清竟然这么大胆,要直接跟逸王对着干。
一个落魄户出身嫁给淮王的寡夫,跟如今权势最大的王爷硬碰硬,在许多人看来,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即便碍于苏景清身份,逸王不会直接让他死,但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萧云逸直接青了脸,偏偏苏景清像没瞧见一样,眼眸低垂,继续给萧云逸提醒,“二弟,该有的教养得有,该问的安得问,可别让人瞧了皇室的笑话。”
人多,萧云逸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滔天怒火,只眼里的怨毒怎么也藏不住,让他在苏景清面前低头,绝无可能。
萧云逸与苏景清擦身而过,未行礼未问安,只给他留下了一句话,“苏景清,本王要你好看!”
自己被父皇呵斥的事,母妃被百姓议论说恶毒,被父皇斥责的账,每一笔他都要跟苏景清算。
今儿平嘉公主府,有的是好戏瞧。
萧云逸一走,他的小跟班自然和那些想讨好萧云逸的人自然也跟着走了。
有些没血乖的,路过时还会讥讽两声,“还真以为嫁给淮王就能跟逸王殿下叫板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少说两句,人家可是淮王妃,威风的很,小心一会儿让你给他跪下磕头。”
“呵,我难不成还怕他,有逸王殿下在,他还敢再伤人不成。”
苏景清不解,公主府为什么请的尽是蠢货。
他揉了揉眉心,看向平嘉公主。
萧云逸自然是看不上一个从宫女肚皮里出来的公主的,从出现到离开,视线从未在平嘉公主身上停留,而平嘉公主也仿佛习以为常。
在苏景清看过来时,忙低声解释:“都是驸马请来的客人。”
那今儿的赏花宴可真有意思,上至皇亲国戚,下到这种货色,应有尽有。
苏景清开口,淡淡吐出一个字,“打。”
忍了许久的思烟立马冲上去逮着人就捶,“你们算什么东西,值得逸王为你们出头。”
萧云逸的确没那么掉价,听到惨叫声连看都没叫人过来看一眼。
他甚至希望苏景清将人打死,这样一来,正好让苏景清给他淮王兄陪葬,守寡多寂寞,还是死了更好。
思烟下手凶狠,拳头落得十分扎实,那些千金小姐们觉得太过凶残,又怕被伤及无辜,纷纷转身就跑,速度很是快。
平嘉公主也开口,“弟弟,我去与她们说说话,很快便回来。”
让思烟停下,苏景清道:“公主去忙吧,我自己在府中走走看看就好。”
平嘉公主带着人走后,还剩个叶澜芝,苏景清问她,“你不去跟她们一块儿赏花?”
叶澜芝摇头,“花儿不好看。”
苏景清觉得她也挺有意思,人小小一个,性子却沉稳得像个老人。
“若你不觉得跟着我没意思,那就一起逛逛这公主府。”
叶澜芝没拒绝,与苏景清等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主仆二人都不说话,让苏景清觉得自己后面多了两丫鬟似的。
平嘉公主府很大,一步一景,楼阁水榭,活泉浅池,成片的假山,池中的钓台,还有爬满拱门的藤萝,一盘盘菊花,叫人赏心悦目。
苏景清问白术,“公主没给明砚送请帖?”
白术摇头,“之前回府,未听二公子提过。”
叶澜芝往前几步,对苏景清说:“此次赏花宴,各家小姐大多出身尊贵,男子那边却未见几人能上台面。”
“为何?”苏景清问。
叶澜芝摇头,“我不知,也许是发请帖的人不同。”
所以小姐们是平嘉公主请来的,男子的请帖可能出自驸马之手。
那自己呢,苏景清有些好奇,到底是被这夫妻二人中谁惦记着。
苏景清思索着答案,转过长廊,到了一个院子,门未关,院中正在上演一出好戏。
是驸马之母也就是平嘉公主的婆婆欺负儿媳妇的好戏。
方才说要去与各家小姐们说话的平嘉公主,此刻正跪在一个妇人跟前双手给她奉茶,妇人茶没端稳,茶水洒了平嘉公主一身。
而那妇人更是愤怒地将杯子狠狠往地上一摔,张口就骂平嘉公主没用。
“连个茶都端不稳,你有什么用?!”
“还当你自个儿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呢,这两年,整整两年,除去过年,皇上宣你入过宫吗,有多看过你这个女儿一眼吗?”
“是,从前有淮王在,哪怕你是个宫女生出来的种,别人也高看你一眼,可是如今淮王死了,死得连口棺材都没有,皇上更就不可能在意你了,你不过就是个占着窝生不出儿子的母鸡!”
大约是什么话恶毒,这位驸马之母就说什么话,全往平嘉公主心尖上戳,苏景清等人看不见她的脸,但能猜到一定会很难看。
妇人骂完可能还觉得不解气,又抬脚踹了平嘉公主一脚,正好让平嘉公主摔在瓷片上。
手当场就见了血,怕还有扎进衣服里的。
妇人丝毫不觉得她可怜,反是骂道:“装那副柔弱的样子给谁看?生不出儿子还霸着我儿子不让他纳妾,我骂你几句都是轻的。你给我记住,若今儿你敢坏了我儿子的好事,我就立马让人掐死那个两个讨饭的死丫头。”
听到妇人拿两个女儿作威胁,平嘉公主反应很激烈,立马挣扎起来去抓妇人的裙角,开始哭求:“娘,孩子是无辜的,她们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别伤害她们。我生,我能生出儿子的。”
“纳妾也行,我答应让相公纳妾,只要你别伤害我的女儿。”
妇人脸上挂起得意的笑容,“你早这么听话你就好了,放心,只要今日成了事,你就还能当你的公主,要不然……”
妇人话没说完,只狠狠一脚又踹在了平嘉公主身上,“我就让人将那两个赔钱货卖到楼子里去!”
也是这时,另一边传来了喊声,“落水了,叶家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苏景清几人视线齐齐落在叶澜芝身上,似乎都在问——你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
“不是我,是另一位叶小姐。”叶澜芝解释。
然后她望向似乎正快步向花园那边走的妇人,“表哥夫不去拦人吗?”
“这么着急,脸上还带着笑,看起来像是要去见那位要进门的妾了。”
“自然是要拦的,”苏景清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平嘉公主,“不然这场戏就白看了,白术,思烟,抓人!”
两人动作飞快,白术大喊一声,妇人再回头一看是他们,跑的更快了。
苏景清没动,只问旁边的小姑娘,“想说什么?”
叶澜芝道:“上回公主邀我入府,我曾见过两位郡主,大郡主缺了半根手指。”
苏景清眼神微冷,“何时?”
“一月前,皇上赐婚表哥夫与王爷后,公主召我入府打听王爷的消息。”
那他便明白了一些事。
随便走走就能见着这府里的阴私,自然是有人故意为之,那边的水也落得巧合,唱戏的也分外费心。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哪是白术和思烟二人的对手,人很快就被抓了回来。
对方也挣扎的挺厉害,嘴里一直喊着自己是驸马的亲娘。
“放开我,你们好大的狗胆,竟连驸马爷的亲娘都抓,小心我让他要了你们的狗命。”
“你们这些下贱的狗东西要对我做什么?等我儿子来了,我要你们好看!”
喊得一声比一声高,好似她那儿子是什么天王老子一般,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思烟二人倒是听话地松了手,只不过一人给了妇人一脚,直接把人踹趴在地上了。
“呸,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不是才说公主什么都不是,现在倒嚎起自己儿子是驸马了,没有公主,你儿子就是个屁!”
妇人挣扎起来想骂,苏景清领着叶澜芝已经走过来了。
他扫了眼周围低着头的下人,又看看在哭的平嘉公主,没安慰人,只询问她,“先在这儿替你出出气还是直接去前面,一块热闹?”
哭红了眼的平嘉公主抬头,对上苏景清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双眼,目光闪了闪,“你猜到了,”她陈述这个事实。
苏景清说:“对,”一出出如此刻意的戏,他只要不傻都能猜到。
没叫人帮忙,平嘉公主自己手撑着地上的碎瓷片起了身,也全然不在意自己在流血的手,她说:“去前面,今日总该做个了结的。”
苏景清没反对,客随主便嘛。
只是他很好奇,“这是你今日请我来赴宴的原因?”想借他这个淮王妃的身份替自己和女儿谋一条活路。
平嘉公主摇头,“不,你不是我请你来的,所有男客都不是我请来的,我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苏景清表示知道了,所以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他实在好奇,那位驸马爷到底想怎么对付他。
驸马亲娘被强行押着去了花园,花园的池塘边围了很多人,他们到时那位驸马爷正搂着叶家小姐安抚。
苏景清问,“那位叶家小姐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没有,”平嘉公主否认,“她早与钱正宣那个畜生勾搭成奸,今日你们都不过是见证人而已。”
驸马不能随意纳妾,哪怕屋里塞再多人,也都是无名无分的通房。
农户出身的钱家,心比天高,哪会允许他们的长子是从一个通房肚子里出来的。
可公主不能休,钱家母子再苛待她,也不会提休妻的话,因为要休也是她把钱正宣休了,钱正宣好歹是个状元郎,哪怕是掺了水的状元郎,他没蠢到以为没了她这个公主,他还能继续逍遥享受。
“钱家想要个能生儿子的高贵妾,那位小官出身的叶家庶出小姐同样不是善茬儿,她假借了叶家的名,”平嘉公主回头,指了指叶澜芝。
这个叶家,大雍开国功臣,家里出过皇后,还有一位要被立为太子的外孙,就连她这个公主都与叶家有关。
平嘉公主讥讽道:“我不知他怎么想的,他总觉得等阿弟登基后叶家能起来,他娶了叶家女儿也能水涨船高,那时阿弟还未出事,边关大胜的消息刚传入京都,他就先选好了人。”
两边各有图谋,钱正宣本就是个好色之徒,没多久就把水灵灵的叶小姐给占了。
那位叶小姐不想给穷书生做正妻,只想要富贵日子,当然不肯放过钱正宣,于是演了一场捉奸在床。
日子很巧,萧北淮的死讯正巧传回京都,那边以要告发为由,逼着钱正宣纳妾。
天子盛怒,倘若消息传到天子耳中,只怕他被砍了也可能,所以即便知道此叶小姐非彼叶小姐,钱正宣也只能捏着鼻子妥协。
再后来,叶小姐有了身孕,惦记着要孙子的钱母催儿子尽快纳妾。
“他们为了逼我答应,用两个孩子威胁我,当着我的面断了阿娴的手指头,所以我决定不再忍。”
这次赏花宴,从天子赐苏景清为萧北淮王妃时,便开始准备了,所以哪怕延迟也要等苏景清来。
只是恰好,有人与她有同样的心思,所以很顺利。
叶小姐落水,被驸马救了,便损了清誉,驸马得负责啊。
公主正妻之位不能动摇,只要向天子求求情,再说明缘由,纳个妾而已,天子会答应的。
接着,人便能名正言顺的入府,钱家也会多个儿子。
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苏景清问,“大夫请了吗?”
“没有,”平嘉公主摇头,“他最近好似有了新目标,我担心大夫诊出叶小姐有身孕后,他会直接弃掉她。”
“那就去请,”苏景清说,“贱人天生一对,谁也拆不了,除非你还想继续做这个驸马之妻。”
“不,我不想!”平嘉公主一口否定,语气斩钉截铁。
苏景清说:“那就去告诉他们。”
第15章 令牌邀约
平嘉公主拽着驸马之母,越过人群,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直奔驸马与那位叶小姐而去。
苏景清并未上前掺和,他只需要在平嘉公主需要的时候出来做那个替他撑腰的人就够了。
随着平嘉一声“叶小姐你有身孕了吧”的质问出口,在场所有人都迅速往前凑了凑,试图占据绝佳位置听清这一出大约是当众捉奸的好戏。
苏景清周围再次没了外人,苏景清回头对思烟几人说,“想去就去,人多才热闹。”
思烟正要点头,一个公主府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过来,走到苏景清跟前悄声与他说,“王妃,王爷有请。”
苏景清问:“哪位王爷?”
小厮让苏景清低头,他靠近附耳告诉苏景清,“是淮王殿下,”最后做了个手势,“王妃请跟小人这边走。”
苏景清微微挑眉,答应下来。
他一动,身边伺候的人自然而然的要跟上,也叶澜芝也要一起,小厮眉头一皱,对苏景清说:“王爷说只见王妃一人,他现在不宜暴露行踪。”
苏景清道:“既不方便,那就都不去了吧。”
小厮显然没想到苏景清会这般不走寻常路,眉头皱的更紧了,脸也跟着垮下,“王妃,王爷如今只信你,而且他受了重伤,需马上治疗。”
提到重伤时,小厮不经意让苏景清看到了他衣袖上沾染的血迹,血迹艳红,说明是刚沾上不久的,而且可以肯定就是人血。
苏景清依旧没松口,“需要治疗就该请大夫,淮王府的马车就在门外,你去将人带来,本王妃带王爷回府。”
这位王妃的每句话都在意料之外,小厮心中有些不悦,却依旧耐着性子解释,“王妃,想刺杀王爷者就混在今日宾客中,公主正是因为知晓此事才特意闹大了动静好吸引其他人的注意,方便王妃去见王爷。”
“王妃若不信,可看公主给小人的令牌。”
小厮掏出一枚令牌,上面清晰地印着平嘉公主四个字。
苏景清看向前方,平嘉公主在与自己的驸马和婆婆激烈争辩,围观者看得专注,谁也没留意他们这边。
“你当真没骗本王妃?”苏景清语气还是充满怀疑。
小厮这回真生气了,“王爷冒着生命危险想见王妃一面,有重要事情与王妃相商,王妃既不相信,那便当小人未曾来过吧。”
小厮说完这话,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而苏景清正好瞧见了他别在腰间的凉字军令牌。
凉,雍凉二州之中的西凉州,萧北淮出征去的正是西凉,所率大军称西凉军。
西凉军的令牌一出,苏景清知道自己必须走这一趟了。
他吩咐思烟几人,“看好平嘉公主,别让她在自己家被外人欺负了。”
又让叶澜芝跟着去看热闹,“若觉得没意思,就回家去。”
穿过长廊花谢又绕过亭台楼阁,苏景清被带到了一处极为偏僻之处,小厮推开一道门,“王妃请进,王爷在屋内歇息,小人去打些水回来替王爷擦身。”
在门推开的瞬间,苏景清就闻到了股浓厚的血腥味,让苏景清很是讨厌。
再迈步进去,苏景清果然看到床上躺着一人,手搭在床沿上,血从手腕一滴滴落在地上,不知流了多久,此刻已经积成了一滩,新的血滴落时,苏景清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了水入清潭的响声。
他靠近,看清了床上那张脸,一张毫无特色,让人过目既忘的脸。
人还活着,面无血色,嘴唇干裂,一双眼平静无波,就像是在安然等死。
然而却在看到苏景清后有了剧烈的反应,眼睛使劲儿瞪大,嘴张张合合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出了两个字,“快…跑…”
“跑?怎么跑?跑到哪里去?”
有人接着话从床后绕了出来,苏景清没关的房门啪一声被风关得严严实实。
苏景清并未回头,从看到令牌时,他就知道今日是轻易走不掉的。
出来的人一身黑袍,脸上带着个凶恶的鬼面具,手中把玩着两颗滚圆的血玉,“淮王妃没蠢到以为进了这扇门还能全身而退吧。”
这人身上散发的气息让苏景清很不舒服,比萧云逸还更甚,这也让他排除了这人是萧云逸的可能。
苏景清浑身上下都透着抗拒,一言不发。
对方并不在意苏景清的态度,将两颗玉石盘得叮当作响,同时给苏景清介绍起了床上之人的身份,“此乃淮王殿下的凉州亲卫,一共五百人,加上这个还没咽气的,正好还剩一百个。”
他坐到了床边,将手中鸡蛋大的玉石往床上人的嘴里塞,“你可知本座这两颗宝贝的为何这般红?”
“因为全是这样一颗颗塞进他们嘴里,让他们咽下去,在肚子里裹上几日,等人死后再开膛破肚取出来,再抽干他们的血,一直浸泡,直到它们进入下一个人的口中。”
这个黑袍人明显是会武的,力气很大,哪怕床上躺着的凉州卫咬紧牙关,却依然叫黑袍人将玉石塞进了嘴,黑袍人生生用玉石摁断了这个凉州卫的牙齿。
血很快从他的嘴角流出,他很痛苦,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黑袍人完全以此为乐,还告诉苏景清,“别担心,最难熬的日子他都熬过去了,这宝贝一入喉他就会死。”
黑袍人说着,另一只手拍拍凉州卫的脸,“真是些忠心耿耿的小东西,可你们守着的淮王殿下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完全不知有多少人为他而死,更不知死的是谁。”
“啧啧啧,太可怜了。”
见他再一次要用力把玉石往凉州卫喉咙里摁时,苏景清开了口,“住手!”
黑袍人笑了起来,“本座还以为王妃准备当个哑巴,一直眼睁睁看着人死呢,看来是本座高估了王妃,还是不够心狠啊。”
话是这么说,手却是依言没动了。
苏景清冷脸,“拿出来!”
黑袍人还挺配合,“好,本座都听王妃的。”
苏景清直接提问,“为何要以萧北淮的名义引我过来?”
黑袍人摊手,“入乡随俗嘛,总得在外面装装样子。”
“多此一举,”苏景清评价。
黑袍人解释:“本座也是怕见面就拿令牌出来,王妃会把本座的人给扣押了。”
的确有这种可能,苏景清问出第二个问题,“为何要杀萧北淮?”
黑袍人又笑了,“好问题,王妃果真聪慧,不如王妃再用你聪明的脑瓜子想一想原因?”
“因为他会拦你们的路,”苏景清陈述道。
“不错,”黑袍人拍着手给苏景清鼓掌,“因为如今的大雍皇室,除了他,尽是一群废物,除掉萧北淮,这大雍便是本座的囊中之物,王妃你说,本座不杀他杀谁?”
苏景清面色不变,眼中却泛着冷光,在黑袍人看过来时,正好与他对上。
黑袍人那双眼与天子有些像,一样地锋利,能洞察一切,只不过这双眼更狠。
“好了,现在轮到王妃回答本座的问题了,萧北淮在哪儿?”
苏景清伸出四根手指,“这句话,你是第四个问本王妃的。”
“为何你们都觉得我会知道他的行踪?”
黑袍人:“因为这满京都,只有你是唯一一个能知道他行踪的人。”
苏景清觉得完全就是在胡说,“我若知道,还用守寡?”
黑袍人咂摸了下这话,一时觉得挺有道理。
“不过现在不知道无妨,王妃很快就会知道的,你来,我们做个交易。”黑袍人像使唤小狗一样同苏景清招了招手。
苏景清没动,黑袍人也不在意,自顾自的从怀中掏出了一粒药丸,“把这个吃下去,本座就让你完好无损地走出这间屋子怎样?”
“哦,你要是不嫌弃,还能把这个凉州卫一起带走,就当本座今日发善心,给他留个全尸了。”
苏景清看了看那药丸,把嫌弃直接摆在了脸上,“脏。”
黑袍人不赞同这话,“胡说,本座明明杀人后洗过手了。”
“你碰过,更脏。”
黑袍人并未将苏景清的嫌弃放在心上,再次同他招手,“不碍事,吃到肚里都一样。”
“时间紧,王妃还是快些,”黑袍人催促。
窗外闪过几道影子,苏景清指给黑袍人看,“我的人到了,你动不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黑袍人手一动,药丸直面苏景清而来。
也是这时,门窗颤动,似乎再等片刻,这里所有的门窗都会破碎,药丸与苏景清擦身而过。
苏景清道:“作为交换条件,我不泄露这屋内有密道的消息,毕竟你们挖一条密道也不容易。”
黑袍人笑了声,“王妃不显山不露水,倒真让人小瞧了你们苏家。”
“可一个密道……”
“你该去查查我们苏家祖上是做什么的!”苏景清打断了黑袍人的话。
手一指床上,“我,和他,都要走。”
不是商量,而是陈述。
黑袍人眼中闪过兴味,道了句有意思,然后答应了苏景清的要求。
“白术,带人走!”苏景清吩咐。
房门打开,白术从屋外进来,上前背起床上的凉州卫离开。
苏景清跟在他后面,走两步,又停下回头,询问黑袍人,“对了,最后一个问题,与你们勾结的人是萧云逸?”
黑袍人显然知道苏景清想问什么,他走到门口,指了指院子的另一头,“那倒没有,只是王妃的前未婚夫好心,替王妃在屋里准备了几个男人而已,王妃如果想要,可以去看看。”
“哦,再过一会儿,萧云逸就会带人来捉王妃的奸,接下来就看王妃的命了。”
苏景清握拳,娘的,他果然应该捶爆萧云逸那狗东西的头!
黑袍人举起手,要拍苏景清的肩,苏景清完美避过。
黑袍人笑了,这位淮王妃让他觉得十分有趣,他很想对其做点什么。
第16章 诸多算计
出了门,凉风一吹,血腥味烟消云散,苏景清被堵着呼吸勉强顺畅了几分。
思烟去关门,她往里探头看了眼,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就仿佛这个地方从头到尾都只是间空屋子而已。
用挂在门上的锁将房门锁住,里面也没传来任何动静,“就这样放我们走了?”思烟摸着自己的脑袋,实在没琢磨明白对方费劲巴拉的整这一出是图啥。
苏景清道:“他本也没想对我做什么。”
苏景清看向白术离开的方向,“不过是借我的手将那名凉州卫带走而已。”
“为何?”思烟敲敲自己不够机灵的脑瓜子,依旧茫然。
湘雨把她手拿开,“别敲了,再敲就真傻了。”
苏景清嘴角上挑,“自然是为了引王爷出现,好叫王爷知道,他还有一百个凉州亲卫活着。”
提及亲卫,思烟面露同情,“那个亲卫被弄的浑身都是血,被白术背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在吐血,下手也太狠了,连那些话本里最大的坏蛋都比不过他。”
苏景清没告诉她,黑袍人所描述的其他亲卫的死法。
思烟嘀咕着说这人可真够大胆的。
湘雨也好奇,“他既是幕后主使,为何敢在事情还没成定局的时候就暴露行踪?”
苏景清下了台阶,往前几步走到院中,回头盯着这扇毫不起眼的门,“因为王爷在查他,他也在找王爷。”
“他献身就是为了告诉王爷,他等着王爷去抓他。”
“可……”
湘雨还有疑惑,苏景清却没让她说出口,只告诉她,“如果能让一个人现在就死,为何要等到日后。”
湘雨身子一震,觉得好似明白了,若换成是她,也一定会越早杀了想杀之人,以绝后患。
这就是一场博弈,比的是谁更沉不住气。
这个黑袍人现个身算什么,就算脱光了站在他们面前,只要看不清那张脸,他们焉能知道那是谁?
见她领悟,苏景清也不再多说,手指向黑袍人告诉他的位置,吩咐思烟:“去前头屋子看看有什么。”
思烟应了声,飞快跑走,片刻工夫又跑了回来,“王妃,是一屋子的男人,全被绳子捆着,还堵了嘴。”
“去打听下,当初是谁说要剁大郡主手的,把人带来。”
人虽然是萧云逸安排的,但他现在还不能对萧云逸下手,那就只能让连孩子都不放过的畜生尝尝被满屋子男人伺候的滋味了。
过后他们会感谢逸王殿下的。
思烟拔腿就要跑,被湘雨叫住了,“我去吧,思烟你留下保护王妃,这府上危险。”
思烟看向苏景清,苏景清点头,“快去快回。”
湘雨走后,苏景清吩咐思烟,“去告诉那些人,待会儿不管进门的是谁,让他们务必都要伺候好了,否则,你看着办。”
“王妃放心!”思烟应的可干脆,她就喜欢大公子让她看着办,一般这种时候她都能放开了手脚揍人,一拳一个男人完全不是问题。
苏景清开始还听到了些许闷哼声,但等思烟出来后,屋里反而更安静了,没一个敢闹腾的。
没多久,湘雨和两个丫鬟模样打扮的人带了个老头过来,老头的手被绳子绑在背后,也被堵了嘴。
湘雨介绍说:“这是驸马的亲爹钱富顺,大郡主说就是他提的剁她手指,那根手指也是这老头亲手剁的,她们两说,老头年轻时学过杀猪。”湘雨顺手一指两个同她一起过来的丫鬟。
两个丫鬟脸上泪痕没擦干净,衣服和头发都乱糟糟的,不敢抬头看苏景清,缩着脖子似乎十分害怕。
湘雨靠近苏景清,与他低语了几句,然后提了个要求,“王妃,能把人煽了吗?”
那两个丫鬟是伺候郡主的,老东西不仅跺了亲孙女的手指,还强占了她们身边的丫鬟,湘雨去时,老东西正好在两个丫鬟上下其手。
苏景清从不把畜生当人看,他颔首,“可以,送进屋去,打个招呼。”
思烟从两个丫鬟手里接过人,扛着钱富顺直接扔进了屋,然后掏出张五十两的银票一块扔进去,“谁煽了他谁拿,你们自己定,一会儿会有人过来。”
房门关上,里面有了动静,让丫鬟回去继续照顾两位郡主,苏景清则找了个没人的亭子,领着思烟和湘雨磕起了自带的…瓜子。
磕着磕着,苏景清想起件事,“那黑袍人说屋里那些下三滥是萧云逸为我准备的,所以他计划怎么骗来这里?”
如果他不出现,捉奸的戏码可就没法上演了。
“茶!”思烟和湘雨几乎是同时喊出声。
到公主府后,苏景清入口的东西只有那一杯茶。
湘雨和思烟脸色一变,连忙就起身要拉苏景清走。
苏景清没动,解释说:“没喝。”
上回在萧云逸手里吃了那么大个亏,他哪还敢随便碰外面的东西。
“可那时逸王都还没来啊,”湘雨白着脸道。
苏景清看向屋子,“他没到,这些人却是早早到了公主府的。”
所以一杯加了东西从进门就送到他手上的茶又算什么。
“那我们呢?”思烟问,“王妃你身边有人跟着,我们不会轻易让人带走你的。”
苏景清手指轻敲桌子,“其实方才已经出现过了。”
“那两个跟在郡主身边伺候的丫鬟,不对,应该是两位郡主!”湘雨反应很快,但越明白越觉得可怕。
钱富顺那老东西强了两个丫鬟后,她们自然不可能继续守在两位郡主身边,钱富顺作为一个连亲孙女手指都能剁的畜生,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现在这乱糟糟的公主府,平嘉公主可没多少人能信,来问苏景清借两个丫鬟照顾女儿,不就顺理成章地将他身边的人支走了吗 只剩下一个白术时,就更打发了。
一旦身边没人,中了药的苏景清只能任人拿捏,别说带来这个院子让那些男人□□他,便是当众扒了他的衣服,也不无可能。
萧云逸不在乎他有多惨,只怕他不够惨。
苏景清道:“既然如此,那就替他把这出戏唱完好了。湘雨,去找人给萧云逸传话,就说我溜达到一处偏僻院子,被一群男人拖进了屋。”
“他会来看的。”
不怕话假,只要这是萧云逸心中所想就够了。
湘雨走后,苏景清问起思烟平嘉公主休夫休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事,思烟满脑袋的疑惑,“王妃,你说皇上为何要让公主下嫁这么个窝囊废呢?还有那驸马的亲娘,粗俗不堪,起先还装模作样地说自己没做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诉公主看不起她这个乡下婆母。结果等公主把他们母子做的肮脏事全倒出来,又有大夫证实那叶小姐确有身孕后,她就破口大骂,张口闭口都是公主是生不出儿子的母鸡,要绝他们钱家的后。就是街上那些撒泼打滚的泼皮都比不过她。”
“为何啊?”苏景清剥开自己手里最后一颗瓜子,“这个我还真得想想为何呢。”
“大约是因为皇上疼爱吧,”苏景清道。
思烟撇撇嘴,“哪有这样的疼爱。”
不过她又担心起来,“王妃你说,皇上不会不同意公主休夫吧?公主刚才吵架可都吵赢了的。”
思烟还起身撸起袖子比划,“公主两只胳膊上全是鞭痕和巴掌印,看着渗人的很。”
“还有还有,我们刚到时不是听到有人骂贱人嘛,那就是驸马和公主的侍女调情时公主在旁边没伺候好,驸马骂公主的,巴掌打的也是公主,只是打在手臂上,被袖子遮住了,我们当时才没注意到。”
“那什么公主罚跪下人,都是做戏给我们看的!”
比起思烟的愤愤不平,苏景清就淡然多了。
他道:“今儿是个好日子,公主会心想事成的。”
只是可怜了他这颗被算计来算计去的棋子。
要杀萧北淮的黑袍人来平嘉公主府见他,萧云逸给他准备男人第二次要坏他声誉,备受欺凌的平嘉公主在今日奋起反抗,一切真是如此的巧合。
把瓜子壳推到桌子中央,不远处正好传来有人喊淮王妃的声音。
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都在喊淮王妃,找人找得还挺着急。
苏景清念了声动作真快,然后道:“走吧,选个好位置看戏。”
他和思烟躲好,由钟楚然和唐拓领头的众人正好进了院子,萧云逸并未出现。
有人指向房门,“你们听,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好像是男人的喘息声,还有好几个。”
“这不会吧?淮王妃怎么敢?他可是堂堂王妃,就算淮王殿下不在了,也该老实守寡才对。”
“不是早有人传他不检点嘛,听说在红袖招有好些男人都是他的入幕之宾。”
“真是岂有此理,这种人岂能做淮王妃,淮王殿下的一世清名全叫他毁了。”
也有女子红着脸帮苏景清说话,“还没看到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就说是淮王妃,你们也太笃定了吧。”
“正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胡咧咧,辱没王妃的罪名你们担得起吗?”
钟楚然心中不屑,一个守寡的男人,算什么王妃。
萧北淮都死了,谁会在意一个落魄户出身的男王妃。
钟楚然朗声道:“诸位别急,是真是假进去看看就是了。”
“虽然我们不希望里面是淮王妃,可没看之前谁也说不好,只希望我们来得及时,能救下人,别让淮王妃真叫人糟…侮辱了。”
一副看着十分为苏景清着想的模样,脚却毫不犹豫的将房门给踹开了。
里面说不清是舒服还是痛苦的吟叫声顿时清晰入耳,屋里挤满了人,个个□□,甚至都没上床,在地上就搞开了。
只不过当他们看清被围在最中间的那个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口快,“不是说是淮王妃吗?这又是谁?”
前头那些信誓旦旦说苏景清的人都被打了脸,这会儿脸色难看的很。
尤其是钟楚然,几乎反手就抓住了那个来送信的下人,凶狠地瞪着眼睛质问对方,“你不是说亲眼看见人被拖进屋的吗?”
他手一指被围在最中间,表情看起来还挺享受的老头,“这又是谁?”
下人哆哆嗦嗦地开口,“是…是老爷,是驸马的爹。”
钟楚然揪着下人的衣领就要将其提起来就要揍,“狗东西,竟然敢戏弄本公子!”
唐拓开口拦他,“用不着你亲自动手,交给下头的人就是。”
钟楚然气得咬牙,“这里面的不是苏景清,是这狗东西坏了……”
“本王妃没在里面,钟公子听起来很失望啊。”
苏景清站在人群外围,开口打断了钟楚然的话。
听到声音的众人纷纷回头看,钟楚然见苏景清领着他那个两个丫鬟站在后面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顿时额头青筋暴起,苏景清,这个贱人!
思烟在旁边啧了声,“这么多男人,咱们驸马爷的老父亲真有福气。”
“钟大公子亲自为钱老爷准备的大礼,自然是福气,”苏景清与思烟唱和。
“你少诬赖人,这跟本公子有什么关系,”钟楚然皱眉头否认,即便喊得凶,但苏景清现在完好无缺地站着,没让人抓到把柄,钟楚然还是有些忌惮。
他吼完就见苏景清展颜笑了,与他们往日跟在逸王身边见到苏景清截然不同,那张与从前一模一样的脸忽然就变得好看起来,眉宇间透出几分冷厉,像一朵带刺的雪莲。
钟楚然听见他说:“既然不是钟大公子安排的人,那想必就是本王妃的二弟逸王了吧,应当与先前去王府赴王爷和本王妃喜宴的人是同样来路,对吗?”
“你们一进院子,连人都还没见着,就觉得是本王妃在里面与人胡来,为什么会如此笃定,是因为……”
“王妃!”唐拓突然开口打断苏景清的话,“我们是收到消息,说有人意图对王妃图谋不轨,赶来救人的,里面的那些人与我等并干系,更与逸王殿下无关,还请王妃不要胡乱猜测。”
推的倒是干净。
苏景清道:“是与不是,审审就知道了,还有这些个趁我家王爷不在,就肆意诋毁本王妃的人,正好一起去。”
“若衙门审不出来,那不如一块儿入宫一趟,请父皇为本王妃也为你们一个公道,如何?”
明明是平淡得如喝茶吃饭般的语气,却生生让人背脊发凉,宛如索命的厉鬼。
唐拓与苏景清视线对上,见其间寒芒,利如刀。
第17章 罪证
苏景清像一头刚长出利爪的狼,无惊无惧。
若谁敢碰他一下,他便会立马伸出爪子狠狠给对方一爪,直挠到人头破血流。
唐拓眼带深沉,觉得今日好像头一回认识这人。
心中也很震惊,嫁人当寡夫,竟能让一个人的变化如此大?
“还请王妃息怒,我等口不择言,向王妃赔罪,还望王妃不要为了这等小事惊扰皇上。”
“唐公子好大的口气,将你们诋毁污蔑淮王妃称之为小事,难道是叫你们今日的奸计得逞了才叫大事吗?”
“还是说,淮王府入不了你们唐家,钟家的眼?!”
苏景清没说话,湘雨便愤然而出,张口将钟唐两家给扯了进去。
唐拓皱眉,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钟楚然心里也憋着气,要真让他开口的话,大概只会说淮王再能耐,如今也不过是个死人,没了萧北淮的淮王府算个屁。
“你跟一群听不懂人话的东西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反正他们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浪费口水,还不如直接进宫找皇上主持公道。”思烟看了眼面带讥笑的钟楚然,抱怨湘雨做无用功。
也是这时,苏景清迈了脚,对两个丫鬟道:“走了。”
思烟朝这群人哼了声,与湘雨一起快步跟上苏景清。
见着主仆三人快要走出院子,有人不可置信地说:“就这么走了?”
两个丫鬟反应那般激烈,苏景清现在就这么轻飘飘地走了?
想也不可能,走是假,只怕出了府,入宫去告状才是真。
在场稍微有些脑子的都反应过来了,这一想明白,好些人顿时就软了腿。
唐拓一把拽住钟楚然手腕拉着他去拦人,“王妃请留步。”
苏景清脚没停。
唐拓拐了钟楚然一下,躬身拱手,“今日之事,是我们错了,不该妄议王妃,还请王妃见谅,放我们一马。”
钟楚然再是不情不愿,也开了口跟着一起认错。
苏景清挺脚,回头,“今儿你们满口粗话诋毁我一顿,说声错了,原谅你们。明儿你们又栽赃陷害毁我名声,再说声错了,本王妃还要原谅你们?”
“是你们面子太大,还是你们觉得本王妃嫁给了王爷,就能任由你们轻贱!”
一番话让好些人心头一跳,头埋得更低了,哪敢回话。
唐拓自知今日失误,让苏景清抓住把柄是他们理亏,这个时候只能妥协,他道:“王妃误会了,王妃侯府出身,身份本就尊贵,如今又嫁与淮王殿下,何人敢轻看王妃。”
“今日口不择言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唐拓知错,任凭王妃处置。”
苏景清视线落在他身上,会说话,能沉住气,比旁边恨不得跳起来打人的草包钟楚然聪明多了。
苏景清低眉一笑,“看在唐公子的面上,这个状本王妃就不告了,不过……”
他话未说完,唐拓立马抢先表态,“我回去便备礼,上淮王府登门道歉。”
钟楚然在他胳膊肘的攻击下,再次不情不愿地开口,“我也是。”
至于后面的其他人,这里压根就没他们说话的份儿。
苏景清摇头,“那倒不必,只需将两位将今日所作所为写下来,再签字画押,这事就算过去了。”
唐拓平静的脸色转为难看,签字画押,说的轻巧,一旦落笔,就成了他们留在苏景清手中的把柄。
钟楚然猛地抬头,张口就骂:“你算个什么……”
“闭嘴!”唐拓大喝一声,阻止钟楚然把话说出来。
“你还想再拱手送出去一个把柄吗?”
钟楚然浑身暴躁,压低声音同唐拓吼,“可他欺人太甚。”
唐拓冷笑,“计划若成,他也会说你欺人太甚,与其在这儿生无用的气,不如想想怎么让白纸黑字的把柄成为废物。”
警告完钟楚然,唐拓上前,“多谢王妃宽容。”
湘雨转身去取笔墨油印。
来的人多,但最终下笔的人只有唐拓和钟楚然两个,剩下的那些,还不够资格。
收好两份签字画押的“罪证”,苏景清被众人恭送着离开。
而在不远处的阁楼上,萧云逸将这里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又有人可以死了。”
像一句轻声呢喃,却把跪在他脚边的男人,也就是驸马钱正宣吓了一个哆嗦。
萧云逸突然出脚,直接将钱正宣踹出去老远,钱正宣想爬起来继续跪着,萧云逸没给他机会,走过去将脚踩在他胸口辗了辗,疼得钱正宣直喘粗气。
“连个女人都管不好的废物,今日又坏了本王的好事,你说本王还要留着你吗?”
钱正宣咳嗽两声,连忙开口求情,“王爷,王爷,我知错,小人知错了,请王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重新安排,一定会让人强了苏景清的。”
“机会?”萧云逸冷笑,“你以为过了今日你还是从前的驸马爷,没了平嘉那个女人你是个屁。”
萧云逸说着更来气了,接连又踹了钱正宣两脚,直踹得他口吐鲜血。
“你们竟然胆大包天到动皇室的血脉,还想要儿子,是想生个贱种来延续你们钱家低贱的香火吗?”
“哦,对,本来想攀叶家的高枝结果没攀上,倒叫一个小官的庶女给耍的团团转,可真是能耐。”
钱正宣脸色惨白,嘴里一直在喊错了,让萧云逸饶了他。
萧云逸在他衣服上蹭了蹭鞋底的尘,“放心,本王从不亲自动手杀人,如果你能在本王的人杀你之前做点让本王满意的事,兴许本王还能留你一条贱命。”
至于旁的,萧云逸转身,对着空荡荡的阁楼吩咐,“该杀的都杀了吧。”
……
苏景清前脚出了公主府,后脚就从影十口中得到消息,钱正宣的爹娘因欺辱平嘉公主,谋害两位郡主,畏罪自杀了。
苏景清感叹,死的可真快。
罪有应得,死得好。
淮王府的马车因白术要送人,给赶回王府了。
苏景清是蹭叶澜芝马车回府的,小姑娘话依旧很少,不过苏景清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她手中有茧,至少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好欺负。
苏景清问了句,“叶家的姑娘都会习武吗?”
叶澜芝愣了下,“你看出来了?”
她道:“都要习武,父亲说叶家本就是军户出身,现在虽不必上阵杀敌,但习武能强身健体,还能自保。”
“叶大人说得不错,”苏景清认同,接着随口问道:“皇后娘娘身手如何?”
“在叶家数一数二,连父亲都不是她的对手。”
几乎是下意识接的话,说完便反应过来不对。
“你!”
“嘘~”苏景清给她比手势,“淮王府到了,今日有事,便不留你用饭了。”
苏景清说完,便下了马车,带着思烟二人进了淮王府大门,并未回头多看叶澜芝一眼。
叶澜芝在马车上坐了好半响,直到丫鬟唤她才回神。
“小姐,你在想什么?”
叶澜芝摇头,“没什么,回府吧。”
她这位表哥夫出人意料的聪明。
……
苏景清一回府便去见了那位凉州卫,只不过他来迟一步,刚到门口白术就冲他摇头,“人已经没气了。”
白术开了门,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屋内,淮王府的军医卫褚生正在替凉州卫缝制伤口。
人走了,尸身完整,清洗干净,下辈子才能投个好胎。
苏景清问,“他叫什么名字?”
白术正要摇头,卫褚说话了,“刘善仁,二十八岁,宜州人,上有双亲,下有三个兄弟姊妹。”
苏景清看他,卫褚解释:“王爷手下的兵丁皆有名册记载,凉州一份,王府存一份。”
苏景清道:“所以他说的不对,王爷知道自己手下人姓甚名谁。”
这个他是谁,苏景清没说,卫褚也没问。
只继续替刘善仁缝伤口,同时听白术向苏景清禀报刘善仁留下的话。
“他说黑袍人将他们关在水牢之中,让他们说出王爷的下落,但他们没说,也不知道,几乎日日都有人被折磨致死。”
“他们中间出了叛徒,黑袍人给他们看过王妃的画像,黑袍人承诺叛徒,只要抓了王妃你,再利用王妃引出王爷,便会留其一条命,刘善仁并不知叛徒是谁,具体有几人。”
“这是他服了回春丸,回光返照说出来的。”
苏景清视线落在闭上眼,血还未完全凉透的刘善仁身上,“知道了。”
他吩咐白术:“去请忠伯,让他寻块墓地将人安葬了,多烧些纸钱,再把抚恤银给他家人中送去。”
“墓地要大些,多留些位置,另外记得写上名字,刘善仁,王爷的凉州亲卫。”
苏景清出了门,走出几步,血腥味便淡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今儿天色不好,阴沉沉的,衬得人心情也不好。
傍晚时,钟唐两家的管家登门,送来了歉礼。
苏景清没让收,只将那两份由唐拓和钟楚然亲手所书,并签字画押的保证给两府管家看,说事情已了。
他脾气没那么好,也记仇。
这注定是有人好眠,有人彻夜难眠的一晚。
第18章
翌日,苏景清本来在府中等着宫中来人召他入宫,结果宫里的人没等到,却先见到了被忠伯领来的管事。
管事打理着萧北淮名下铺子,也是叶家送的人,叫常荣。
常荣满头大汗,看着很是急切。
苏景清放下自己新换的话本,问常荣,“可是出什么事了?”
“死了人,”常荣喘着粗气道,“玉器铺子今儿死了两个人,不管是进门的客人,还是路过的行人全都看见了。”
“怎么死的?”苏景清问。
“一个嘴里冒火把自己给活活烧死的,另一个被什么东西割断了脑袋,流了好多血。”
“最怪异的是没有任何人碰他们,外头现在都在传,是王爷,王爷的…”
常荣不敢说,苏景清替他补充,“是王爷的鬼魂又回来杀人了。”
“这些爱嚼舌根的,又在胡说八道!”忠伯十分气愤。
苏景清丝毫不意外,萧云逸既然拿鬼魂说事,没出结果之前怎么可能让流言结束。
他问常荣,“可知道是什么身份?”
常荣摇头,“看起来穿得很富贵,但从前未曾见过,一进门指了好几块玉佩让包起来,像刚发了一笔财。”
“尸体呢?”
常荣道:“都被衙门的人抬走了,烧死的那个浑身焦黑,成了一具焦尸;另一个,衙门的人说回去让仵作验尸后将脑袋缝上去。”
“你还记得那两人长什么样吗?”
“记得,记得,”常荣连连点头,“老奴就是因为擅记人,才被老将军送到王府来的。”
记得就好,苏景清唤人,“白术,研磨。”
他坐到了书桌前,“那两个人的长相,按你记住的说。”
知道王妃这是要画像,常荣赶紧形容了起来,没过多久,两个人像便跃然纸上。
常荣连声赞叹,“像,实在太像了,简直与那两人一模一样。”
白术在旁边自豪的仰头,“那是,王妃最擅长的就是作画了。”
画像传神,思烟也一眼认出了这两人,呼道:“这不是昨日去过公主府的其中两个吗,当时抓奸时,他们可是跑得最快喊得最凶的。”
思烟对着画像呸了声,“活该,死得好!”
但同时他们都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白术道:“上回来闹洞房的人,死的一个都不剩。”
昨日去平嘉公主府赴宴的人,就算排除各家小姐和下人,也还有二三十人。
这么多人若被淮王的“鬼魂”杀死,还有谁不怕淮王,谁敢不信。
今日大概只是个开头,还有明日,后日,之后的朝堂也将会上演一出请国师卜卦算淮王生死的好戏。
萧云逸是要逼着天子承认淮王已死。
常荣请示:“王妃,王爷名下还有几间铺子,可要先关门?”
常荣怕明日的死人会出现在其他铺子里,死过人的铺子,往后想开门做生意就难了。
苏景清:“关吧,开着也不会有生意的。”
今儿萧北淮名下的铺子死了人,还是被他“鬼魂”所杀,哪还有人敢上门来买东西。
苏景清吩咐常荣,“若有人上门退货,照价退。”
“这…”常荣有些犹豫,他怕会损了王爷名声,卖的东西都是好货,实在价,几家铺子生意都不错,要是退货,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湘雨,将那叠银票取来,”苏景清吩咐。
听他这么说,湘雨自然明白王妃要的是那笔二公子送的“孝敬”了。
湘雨连盒子带银票一起递给常荣。
苏景清道:“用吧,不必心疼。”
常荣不肯接,“王妃,铺子的账上还有银子,怎能动用你的陪嫁。”
忠伯也跟着说:“王妃,王府还不缺一点赔偿的钱,您快收回去吧。”
湘雨微微一笑,解释道:“这可不是王妃的陪嫁,是财神爷送的,常管事尽管用。”
不够了,兴许财神爷还会送。
常荣和忠伯都有些懵,不过王妃都这么说了,常荣也没再推辞。
谢过苏景清后,常荣道:“请王妃放心,老奴一定会处理好铺子的事。”
苏景清点了点头,见常荣要走,起身说:“我同你一块去铺子看看。”
白术出门去备马车,苏景清让思烟跟着他,留下湘雨在府里等消息,“若宫中来人,便去铺子寻我。”
苏景清带着人出了院子,走到拱门处时,撞见了伸长脖子在向里面张望的奶嬷嬷。
思烟上前问:“嬷嬷可是有事寻王妃?”
奶嬷嬷咳嗽一声,给苏景清行礼,“见过王妃。”
不等苏景清开口,她便起了身,正色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到了外头一些传言。”
奶嬷嬷端起架子开始说苏景清,“王妃,老奴说句不该说的,你从前是男子不错,可如今却是嫁入淮王府的王妃,既然嫁了人,就该安安心心待在后院替王爷执掌中馈,不能再同从前一样随意出门,也少好传一些风言风语。王爷没回府前,王妃更应该恪守规矩,待在府上为王爷礼佛祈福,让佛祖保佑王爷早日回来。”
“老奴的话不好听,可老奴也是为了王爷和王妃好,王爷从前多好的名声,不能叫王妃给拖累了。”
奶嬷嬷扭了扭身子,模样瞧着既神气又有些不屑。
“若王妃不懂如何为人妇的规矩,尽可以请教老奴,老奴是宫里出来的,教过不少小丫头。”
思烟鼓起脸,想骂人。
被忠伯抢了先,“李嬷嬷,王妃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苏景清抬手拦住忠伯,“无妨。”
“嬷嬷,本王妃有一事好奇,还望嬷嬷解惑。”
听到苏景清说话客气,奶嬷嬷更得意了,“王妃请说,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景清:“王爷的奶嬷嬷不照顾王爷,还兼司□□小丫鬟?”
奶嬷嬷脸一僵,梗着脖子道:“不过是闲暇时替皇后娘娘分忧。”
还将已故的皇后搬出来了。
思烟嘴快,立马把话接了过去,“嬷嬷照顾王爷时还有闲暇,这是王爷身边伺候的人多嬷嬷挤不进去还是嬷嬷伺候的不尽心啊?”
思烟一脸好奇,充满求知欲。
皇子的奶嬷嬷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人,更何况萧北淮又嫡又长。
只是当年照顾他的人,有的病故,有的出宫回了家,就剩这一个姓李的跟来了王府,在府中以萧北淮奶嬷嬷的身份颐指气使,想替萧北淮管家呢。
萧北淮没空搭理她,如今又管到苏景清头上来了。
被思烟一句话怼得,奶嬷嬷脸色十分难看。
只是还不肯罢休,质问苏景清,“王妃这是觉得老奴多嘴了?”
思烟一点不客气,“知道多嘴你还说,你宫里出来的,不懂什么叫尊卑有别吗?你一个下人张口闭口的要教训王妃,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被思烟这么一通讥讽,奶嬷嬷气得脸都红了。
“老奴可是看着王爷长大的,不过是看王爷不在,让王妃为王爷名声着想劝说几句,王妃就让下人说如此难听的话,王妃这到底是对老奴不满,还是连王爷也没放在心上。”
“嘿,你这个人,”思烟撸了撸袖子,“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拿自己跟王爷比,我呸,你也配!”
“少有,少拿王爷说事,你看着王爷长大的,那看着王爷长大的人多了去了,你算个屁啊。”
“你,你一个下人,尖酸刻薄,说话粗俗不堪,真是一点教养没有。”奶嬷嬷叫思烟骂的都开始跳脚了,都不说苏景清了,直接把目标对准思烟。
思烟才不怕她,“关你屁事,吃你家米了,管好你自己的臭嘴,再看跑来王妃面前胡咧咧,我打烂你的嘴。”
思烟凌空扇了个巴掌过去,带起一阵冷风,把奶嬷嬷想吓得脖子直缩。
看完戏,该苏景清出场了,他道:“本王妃向来不服管教,从前在侯府是,如今在王府是,生来就是做主子的,不喜有人在头上跳。”
“嬷嬷若见不得本王妃行事,可以回家去。”
听到苏景清开口赶人,奶嬷嬷就开始有些慌了。
除了见下人那次,苏景清就没再管过王府的事,倒让她忘了苏景清说赶人就赶人,可不会留情。
奶嬷嬷态度一下就软了,侧身让到旁边,“老奴知错,是老奴逾越了。”
思烟嫌弃的撇嘴,这人啊,总要见棺材才落泪。
苏景清没说一定要她走的话,但也没再理她,迈开步子走了。
思烟走在最后头,走出几步又回头,“嬷嬷,我们在外头可没听到什么说王妃不好的传言,只听你说过,如果叫我在外头也听见了,那一定是嬷嬷你传出去的。”
“污蔑主子,见官可是要挨板子的。”
奶嬷嬷直接被吓得一哆嗦坐到了地上,嘴里说着与她无关,只不过无人理会就是了。
出了王府,坐上马车,在街上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出事的铺子。
虽然常荣已经吩咐关了门,但外面还是围着很多百姓指指点点。
常荣道:“老奴这就去请他们离开。”
忠伯觉得不行,提议道:“王妃不如走侧门从后院进。”
这铺子大,前头开门做生意,后院还住着店里的小二。
苏景清摇头拒绝,“不用,开门吧,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人越是偷偷摸摸越惹人怀疑。
“好,听王妃的。”
常荣去开了门,领着苏景清进门查看。
衙门的人抬尸体时搜过一遍,后头估计还要来,所以东西都在原位没动,地上的血迹也没擦。
这一开门,外头百姓说话的声音就更大了,但横竖离不开鬼魂杀人之事。
苏景清避开血迹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
他问常荣,“可还记得这两人死时其他人在做什么。”
苏景清指着地上的血迹,“主要是这个人死的时候。”
嘴里着火可以是提前中的招,但断人头这个却是现杀的。
常荣记性不错,大致描述了一遍,怕出错,还去叫了店里的小二。
苏景清又让白术取了纸笔,比着常荣和小二所说,将当时的场景画了下来。
这一画,便看出了好些问题。
苏景清叫白术把画送去衙门,京都衙门蠢人不多,有真正会查案的,一看苏景清的画就会明白什么意思。
他也没着急离开铺子,而是上了楼,二楼有专给贵客准备的雅间。
常荣带小二去烧水备茶,忠伯守在门外。
思烟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苏景清开了窗,看到街对面有家糕点铺子,他摸摸自己已经消化得差不多的肚子,“思烟,想吃绿豆糕了。”
思烟:“行叭。”
她被支使去买绿豆糕。
人前脚一走,后脚屏风后便多了个影。
苏景清看着对方道:“王爷,我实在很怀疑你是不是屏风成精。”
不然怎么每次都是从屏风后面冒出来的。
第19章 愿供你品尝
萧北淮从屏风后走出来,他一动,苏景清就闻到了血腥味,惹得他直皱眉。
“又受伤了?”
萧北淮信步朝他走来,他身材高大挺拔,腰身精瘦有力,长腿显眼,一身黑衣玄衣衬得他有些冷厉,表情不羁,带了些嗜血的味道。
唯独黑亮的双眸中有些许暖意。
“没有,不是本王的血,”他逐步靠近苏景清,同他解释。
除开两年前的一眼,苏景清今儿还是第一次在白日见他。
比夜晚明亮很多,还恢复了往日的俊俏,越发让人移不开眼了。
几日不见,苏景清惊觉自己还有些想念他。
“靠近些,”苏景清嘴上说着,手却已经摸上了萧北淮的脸。
淮王殿下除了身上的血腥味外,今儿打理的格外干净,苏景清手指划过他脸颊轮廓,再游走到眉宇,鼻尖,最后落在唇上,像在一寸寸刻画。
“瘦了,”苏景清陈述。
萧北淮抓住他手指亲了亲,“忙着追人,躲人,吃住有些简陋。”
苏景清在他脸上捏了下,表现出自己的占有欲,“这是我的,你要替我照看好。”
“好,”萧北淮格外顺从,起身而上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接着又说:“抱歉,本王前几日没能回府看你。”
苏景清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感染风寒的事,摇了摇头,“账记下了,以后还便是。”
他很好说话。
萧北淮低声笑,“好,来日本王好好补偿你。”
苏景清觉得他欠自己的有点多,账可能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他指指屏风,“何时来的?”
进门片刻他就将思烟支走了,再到看见萧北淮的身影,他中间没听到任何额外动静,只能证明这人早就在屋内了。
萧北淮道:“楼下死人时。”
苏景清又问:“你猜到我会来?”
萧北淮点头,昨日平嘉公主府发生的事,不用苏景清说,自有人转告他。
也可以说这就是黑袍人的目的,他现身,萧北淮必会现身,至于之后是他让萧北淮假死成真,还是萧北淮抓住他,就难说了。
苏景清一时不知自己该气还是该笑,“王爷,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你明知王府和我都被人监视着,竟还敢来。”
“想见你,”萧北淮突然道。
苏景清怔了下,很意外。
他眨眨眼,“你再说一遍。”
萧北淮如他所愿,“本王想你了,想见你,我的王妃。”
苏景清觉得自己耳根有些发烫,他手一勾萧北淮脖子,说:“我想尝尝你的嘴。”
萧北淮问:“怎么?”
“尝看你抹了蜜的嘴有多甜。”
嘴角不自觉上扬,萧北淮说着好,把自己送了过去。
苏景清当真吃了一口,觉得又甜又软。
与他这个人看着冷硬的人截然不同。
苏景清满意的给出评价:“味道很好。”
“王妃喜欢就好,本王愿随时供你品尝。”
苏景清眼中染了色,觉得这才是个狐狸精,一只专勾他的公狐狸。
若不是地方不对,他是真想扒了这公狐狸的外皮,然后一亲芳泽。
苏景清心下遗憾,换了话题,“你何时能回来?”
他指指楼下,“再不回,萧云逸就得让人给你挖坟了。”
“嗯,所以辛苦王妃帮本王抓住凶手,再拖延些时日,”他正色道:“已经有眉目了。”
“凶手估计抓不到,府衙的人也不敢抓,最多证明下不是王爷你这只“鬼”做的。”
这也是苏景清来铺子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自然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萧北淮。
事实证明,他运气还不错。
“那便够了,只要本王没死,萧云逸便拿本王无可奈何。”
萧北淮活着,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也是压在萧云逸头上的一块石头,轻能砸他脚,重能直接压死他。
萧云逸意识到了这点,所以迫切的想要除掉他。
“你不会死的,”苏景清肯定道:“因为我不想守寡。”
所以他也不允许萧北淮死。
“当然,本王可舍不得抛弃王妃早登黄泉,”他嘴角含笑,锋芒尽显,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姿态。
“那就好,”苏景清向来喜欢这样的人。
“昨儿我让白术从平嘉公主府带回去的那个凉州卫名叫刘善仁,他说剩下的人都被关在了一处暗牢中,暗牢中有水,你可以让人去查查,虽说里头有叛徒,但更多的是自己人,他们不能死。”
萧北淮说:“本王知道,他们随本王在凉州征战北夷,随本王一路返京,本王不会丢下他们。”
“本王也替他们多谢王妃费心。”
苏景清表示,“无妨,拿你抵债就行,”这个债主他是当定了。
“本王乐意之至。”
恰逢外面楼梯响起脚步声,萧北淮从怀中拿出一个账本递与苏景清,“先替本王收着,本王下次来取。”
苏景清问:“下次是何时?”
萧北淮道:“本王归家之时。”
萧北淮说完起身,飞快在苏景清脸上亲了下,然后藏入屏风后,不见了人影。
敲门声响起,思烟在外头说:“王妃,我糕点买回来了。”
“进来,”苏景清一边说话,一边盯着屏风瞧,还是觉得萧北淮是屏风成精。
萧北淮是不知道自己见一面自家王妃就成了两次精。
房门推开,绿豆糕的香味传入鼻,苏景清一下转过头去,面露期待。
思烟捧着绿豆糕往苏景清面前一推,若无其事的将桌上揣到身上,接着自个儿先拿一块绿豆糕啃,“还别说,王妃你眼光真不错,这绿豆糕比白术之前买的还好吃。”
“是吗?瞧着是新开的,以前没见过这家。”
思烟吃完一块,在屋里蹦跶两圈,确认没事才让苏景清伸手。
同时道:“方才我打听过了,就是新开的,以前是卖桂花糕和米团子的,今儿头一天卖绿豆糕。”
“是吗?”苏景清视线从窗户落下,看着下头排起了长队的点心铺子,“那我们运气真不错。”
思烟也这么觉得,甚至还想吃块绿豆糕。
“自己拿,等走时再买些带回去给湘雨,”自小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人,苏景清还能看不明白她那点小心思。
思烟欢快的笑起来,还说要拿点去分给在楼下守着的白术。
先抓了两个给守在门外的忠伯,又给分了些给正好来送茶水的常荣和小二,思烟便下了楼。
常荣向苏景清禀报,“王妃,衙门的人方才到了,想求见王妃。”
苏景清吃完一块绿豆糕,拍了拍手,问:“来的是什么人?”
“是衙门的叶宵叶大人。”
叶宵是乃京都府尹的护卫,又监查案,统领下面的衙役,是能在府衙说上话的人。
当然,这位叶护卫真正出名的地方在于,他是驸马钱正宣那一届的探花郎,样貌生的极好,当年差点就被人强行抓到家中当女婿了。
叶宵被点了翰林院的官职,但人还没进翰林院他就辞官了,然后转头就去了外地。
两年前,叶宵以如今京都府尹的护卫身份回京,放着好好的官员不做,跑去衙门当护卫,可让许多人津津乐道了一番。
但叶宵的确是个有才干的,来京两年,他与京都府尹一块屡破奇案,如今走到街上,百姓人人都会尊称一声叶护卫,也是个实实在在的京中名人。
“既然是他,那本王妃下楼去瞧瞧吧。”
苏景清没喝茶,只把绿豆糕捧在手里随常荣下了楼。
他下去时,叶宵正蹲在房梁上看上面留下的痕迹,其他衙役则按苏景清给的画像还原当时店中客人的站位与动作。
看到苏景清出现,这些人纷纷要行礼,苏景清抬手,“不必多礼,办案要紧。”
铺子外依旧有很多百姓在围观,一半好奇衙门的人能查出什么,一半咬死了是鬼魂作祟,衙门白费功夫,还有零星几个想法独特,在打赌淮王的鬼魂什么时候来把衙门的人也杀了。
“绳子,”叶宵喊了声。
有人将绳子抛给他,叶宵在上面绑好,扔下来,然后让一人拽着绳子另一头,一人演口中冒火的死者,一人演被割断脑袋的。
死的两人当时在铺子中并未挨的很近,冒火的死者在铺子最中间,一阵火突然从口中冒出,他同行之人大叫着快步朝他走来,脖子正好擦过绳子。
扮演冒火的衙役捂着满脸痛苦,被割断脖子那个在撞到绳子后就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绳子落地,其他假扮客人的衙役有惊叫的,也有乱跑的,还有小二帮忙扑火,拽绳子的衙役在无人主意时以最快速度将绳子收好。
叶宵从房梁上下来,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枚飞镖和一小结被留下的丝线,“是天蚕丝。”
“次等天蚕丝,锋利易断,杀人后还能消灭证据。”
天蚕丝断了后,房梁上的被飞镖钉在上面,下面的,趁着混乱收一根肉眼难见的断丝,再简单不过。
并不是多难的案子,会功夫有准头的人就能办到。
人死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一传言,百姓都会认定乃淮王鬼魂所为,就像之前的杀人事件一样,都无需衙门断案找凶手,就被以报复之名扣到了淮王鬼魂头上。
若这案子今日不破,明日再死几个人,后日死几个,说淮王鬼魂不是凶手,谁信呢。
苏景清问叶宵,“之前报案时,也是叶护卫来的?”
叶宵道:“王妃的画像送来衙门时,下官才刚抓了人回京。”
“这么说,之前叶护卫也不在京中?”
叶宵点头,“是,下官半月前出京抓人,今日才归。”
真巧,死人的时候,京都府尹正好缺了个会较真的人。
苏景清顿时又觉萧云逸似乎没他想象的那么蠢,至少他给萧北淮扣帽子的时候知道避开人。
“知道了,那就劳崔大人和叶护卫结个案,还我家王爷一个公道。”
叶宵抱拳,“王妃言重了,此乃下官职责所在。”
叶宵招呼人回衙门,出门时还同外面瞧热闹的百姓解释,“此次杀人者并非是什么鬼魂,而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诸位可到府衙听崔大人断案。”
有人不信,有人立马跟上去瞧热闹,还有人在后头连声夸赞叶护卫好俊。
苏景清视线落血迹上,吩咐常荣,“清理了吧。”
常荣满脸欢喜,连忙招呼小二干活,自己则来夸苏景清,“还是王妃聪明,这么快就让衙门的人破了案子,还了王爷清白。”
忠伯也前来躬身行礼,“多谢王妃。”
不过三四月工夫,忠伯等人已经见过了太多从前恭敬,如今翻脸不说,还要踩上淮王府一脚的人,再没几个人真正将淮王府放在心上,这大抵便是人性吧。
现在有了王妃,肯为王爷费心正名,叫他们怎么不动容。
苏景清说:“我如今是淮王府的人,这是我与王爷的家,更何况我答应过忠伯你,会守好淮王府。”
说完,苏景清转过身,湘雨正好出现在铺子门外,“王妃,宫中来人请您入宫。”
“知道了。”
……
苏景清入宫却并不是皇上召见,而是寿安宫的人,说是奉太后命令请他去寿安宫给平嘉公主做个见证。
至于做什么见证,为何是去寿安宫做见证,却是什么都不肯透露了。
于是,毫不知情的苏景清一到寿安宫便听到有人在劝平嘉公主。
“大公主,你就老实说出来吧,你是公主,就算当真是因为不满驸马的爹娘,你失手杀了他们,皇上也不会怪罪你的。”
“你说你这么耗着有什么意思呢,这不是徒惹太后伤心,让她为你受累嘛。”
苏景清没让人通报,径直进了门,跪下向太后行礼,“景清见过皇祖母。”
身边伺候的嬷嬷在太后耳边同她说:“娘娘,是淮王妃。”
“起来,快起来,”一听是苏景清来了,太后立即变了态度,看起来十分欣喜,热情。
苏景清起身,太后招呼他过去坐。
苏景清并不客气,闻言便要上前。
可此时太后两旁下首都坐了人,不,应该说,这殿内坐满了人,有天子的后妃,还有未出嫁的公主。
“哎呀,这儿坐不下了,淮王妃换个位置吧,让本宫瞧瞧,还有哪里有空位……”
钟贵妃坐在太后左下首,右手边则是这位说给苏景清寻位置的,也是前头开口劝平嘉公主认杀人罪的。
苏景清并不认识。
此时她寻了一会儿位置没寻到,又开口训斥下头的人,“一个个没眼色的,愣着做什么,没位置了还不快去给淮王妃搬凳子。”
“不必了,”苏景清拒绝搬凳子的提议。
这位娘娘笑了下,“哎呦,淮王妃这是喜欢站着啊,也是,你是年轻人,站站也好。”
“不是,”苏景清否定她的话,“皇祖母让本王妃坐她旁边,这位娘娘,劳驾你让让。”
对方瞬间脸就僵住了,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苏景清懒得听她装傻,道:“皇祖母身旁就两个位置,您或许可以跟钟贵妃商量下,谁让都行。”
苏景清说得自己很不挑,却把那位妃子气得够呛,脸都红了。
至于钟贵妃,压根当没听到苏景清的话,让是不可能让的,除了太后也没人敢叫她让。
再一看周围,那位妃子觉得好像谁都看她笑话,她气得直揪帕子,还想挣扎时,太后又冲苏景清招手,“快些过来。”
这一说,那位妃子不走也得走了。
最后她自己坐在了太监搬来的凳子上,满脸怨愤的瞪着苏景清。
太后明显有些精神不济,苏景清对她身后的嬷嬷说,“皇祖母既然累了,那便歇着了,此处有这么多娘娘在,定能为皇祖母分忧的。”
太后摇头,“不了,事情没说完,哀家不走。”
苏景清给嬷嬷递了个眼神,嬷嬷去取了大氅过来,又拿了靠枕垫在太后背后,让她盖着大氅就在这儿歇息。
等他看着太后合上眼后,苏景清转头就听到那位后妃又说话了,“瞧这威风神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寿安宫的主子呢。”
“良妃,慎言!”
苏景清还没说话,钟贵妃就出言替他先呵斥了。
苏景清也终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贤良淑德中的四妃之一,在后宫仅次于钟贵妃之下。
被钟贵妃一骂,良妃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默默闭上嘴。
寿安宫在本朝只有太后能住,说苏景清是寿安宫的主人,无异于是说他要给天子当娘。
“好了,淮王妃既然到了,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吧,”又有另一人开了口。
“那是四妃之首的贤妃娘娘。”
太后身边的嬷嬷不知何时站在了苏景清身后,给他介绍人。
钟贵妃朝这边看了眼,目露精光,冷漠一笑,“既如此,那就由本宫来问吧。”
“淮王妃,有人说亲眼见你指使人谋害驸马生父,此事可有假?”
第20章 斗法
苏景清反口就问:“有人是谁?”
她与钟贵妃的视线对上,那双眼明明白白地透着——本宫要找你麻烦的意思。
苏景清全然不惧,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后接着问:“人在这儿吗?”
人自然不可能在这儿,要不然钟贵说的就不会是有人,而是指名道姓了,毕竟这满宫,她谁得罪不得。
苏景清从进门时听到良妃往平嘉公主身上扣帽子的话后,便知道今儿可不是什么主持公道,而是兴师问罪。
请自己来,也不是什么做见证,而是打算连着自己的麻烦一块儿找。
当然,也可能自己才是主要被针对的人,毕竟昨儿他坏了萧云逸安排的好事,还拿了钟楚然的把柄,钟贵妃怎么也得替儿子和娘家侄子找回点场子。
“不如叫出来当面对峙,问清楚本王妃到底是怎么害的那钱家人。”
苏景清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钟贵妃身上,嘴角含笑。
钟贵妃透露出些许不悦,这个苏景清果然不讨喜,难怪逸儿铁了心地要退婚。
见这事拿捏不了苏景清,钟贵妃道:“本宫也不过是听人说的,既然淮王妃不认,那就当没这回事吧。”
“那可不行,”苏景清一口拒绝,“贵妃娘娘还是把人叫出来说清楚的好,不然出了这个门,只怕有的是人嚼舌根子,说本王妃敢做不敢当,我身为淮王妃可不能给我家王爷抹黑,不然皇上和王爷都要不高兴的。”
苏景清将天子这面大旗扯了出来,让钟贵妃微微变了脸。
她正想说话将这事揭过,却不想苏景清又开始了,“能与贵妃娘娘说上话,昨儿又正好去过皇姐府上的,倒也没几个。”
“贵妃娘娘出自钟家,莫非是钟二公子同贵妃娘娘说的?”
“不是!”钟贵妃矢口否认。
“那是唐公子?昨日抓奸的时候他正好也在。”
钟贵妃眸中泛起凉意。
这时那位坐在圆凳上的良妃插嘴,“王妃怎么张口闭口就提外男……”
“原来贵妃娘娘说的是昨儿去赴宴的小姐们啊,那不知是哪位小姐看到的呢?”
没给良妃说完的机会,苏景清直接抢了话,追着要答案。
良妃被苏景清一噎,眉毛拧的死紧,苏景清看她那要吃人的表情,觉得心里肯定没少骂自己。
与钱正宣故意请的一堆歪瓜裂枣不同,被平嘉公主邀去赴宴的各家小姐出身都不低,便是皇妃王妃都做得,良妃哪敢提谁人的名字。
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树敌吗。
而且在场跟钟贵妃良妃不对付也不止苏景清一人,四妃之一的德妃也笑吟吟的开了口,“是啊,良妃姐姐不如说来听听,到底是哪家小姐在贵妃娘娘面前嚼的舌根子。”
一句嚼舌根又让话变了个意思,良妃这会儿要敢说个名字出来,只怕那家小姐的爹娘得想法子从她身上生撕下一块肉来。
更有甚者,若是小姐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要削发出家或自尽,良妃就得背一条人命。
这满后宫,除了对钟贵妃宽容,其他人,天子可不会轻拿轻放。
良妃彻底黑了脸,最后一声冷哼,对苏景清道:“你就当我没说过话,”言下之意,让他还是回去问钟贵妃吧。
听麻烦又踢回了自己这边,钟贵妃脸僵住了。
她当了这么多年贵妃,在后宫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主,结果在苏景清碰了两次灰,可不就不高兴了。
她微微提高声量,“好了,是本宫听岔了,淮王妃也不用一直较着真儿。”
“嘘,”苏景清冲钟贵妃比手势,“一点小事,贵妃娘娘何必发火,吵到皇祖母睡觉了。”
钟贵妃说他为小事较真,摆明了就是说他小家子气。
苏景清一句发火吵太后睡觉就给撅了回去,反叫钟贵妃气得呼吸声都重了些。
也让屋里其他人觉得这场面十分好看有意思。
钟贵妃生气,苏景清就笑,笑得温文尔雅,瞧着就知道不是个好欺负的。
贤妃又出来打圆场,“今儿不是说大公主的事嘛,怎么又扯到淮王妃身上了。”
“钱家那是些什么腌臜人,值得淮王妃去谋害。”
“皇上吩咐本宫从旁协助太后,问清大公主与两位郡主在钱家人那里受的委屈,皇上才好处置那姓钱的,还大公主与两位郡主一个公道。这闹闹腾腾半天,一句要紧话没问。”
原来主事的人是贤妃,她若不说,苏景清还真以为是钟贵妃呢。
嬷嬷在身后小声说与苏景清听,“皇上这两日又病了,政务繁忙,便让贤妃娘娘替大公主出出气。”
这满屋主子,只有平嘉公主站着,这到底是为她撑腰出气,还是想气气她,把人当犯人审呐。
苏景清着实觉得好笑。
“那又让我来做什么见证呢?”苏景清问嬷嬷。
他对人与人,便连自称都是不同的。
嬷嬷道:“起初是问那钱家的是不是当真欺负了大公主,到后头,就提到钱家老两口自杀的事,再后来王妃便听见了。”
大概就是证实平嘉公主确实受了委屈,良妃便觉得钱富顺两口子不是自尽,而是平嘉公主下的手。
那头贤妃温温柔柔地问平嘉公主还受了什么欺负,让她多说些,这样才好找由头休夫。
苏景清主动找钟贵妃搭话,“贵妃娘娘,那个说看见我谋害钱家人的,便没跟您说说他听到的其他话,比如钱正宣想纳个妾,人没过门肚里就有了?也没跟您说钱正宣是怎么打皇姐,他娘是怎么把皇姐推到瓷片上划得满手伤的?”
“更没跟您说,钱富顺像砍猪蹄一样砍了大郡主的半根手指?!”
苏景清越问声音越厉,连那边在说话的贤妃都住了嘴。
钟贵妃抬眼望来,眼中寒芒一片,能刺得人头骨发凉。
苏景清平静地与她对视。
僵持片刻后,钟贵妃低头,转了转自己手腕上的禅珠,回答苏景清的问题,“本宫未曾听过。”
苏景清说:“那现在听到了。”
苏景清又看向平嘉公主,“皇姐这门婚事,是父皇赐的婚吗?”
有人吃惊地张大嘴,显然没想到苏景清会问这个。
平嘉公主自己倒反应快,她摇头,“不是,是贵妃娘娘做主替我赐的婚。”
如今宫中无后,太后又身子不好,是钟贵妃掌管六宫。
皇子的婚事她管不住,但公主们,只要问过天子,都是她在做主。
从平嘉公主开始,她已为三位公主定下了驸马,而现在宫内还有两位到了岁数待嫁的公主。
那两位生养的公主正适龄的后妃,顿时抓紧了自己手中帕子,整个人下意识紧绷起来。
两位待嫁的公主白了一张小脸。
没谁是傻子,都清楚这背后代表着什么。
钟贵妃倒一点不生气,“倒是皇上和本宫当初看走眼了,本以为是个可靠的,没成想这一家子这么不是东西。”
“回头给舒悦和安乐两个丫头相看驸马时,本宫可得再谨慎些。”
她不仅不气,还借此机会告诉其他人,这些公主们未来嫁给什么样的人全凭她说了算。
是跟着苏景清还有平嘉公主一块儿得罪她,还是识趣的站在她这边讨好她,由她们自己选择。
只要后宫无新后,只要这后宫只她一人是贵妃,只要逸王还在,就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苏景清一个守寡的王妃,除了嘴巴逞几句能,又能做什么?
至于平嘉,钟贵妃看着她笑,这次休了夫无妨,还要二嫁的,也可能还要三嫁?
好些人看到钟贵妃的笑容都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后老老实实缩起头,连看都不敢再往这边看一眼。
就连平嘉公主身子都抖了下,她也怕,很怕。
苏景清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手指捻了捻衣角,在心里叹气,这日子可真难过。
外头动刀动剑要杀人见血,宫里只靠嘴做软刀子,同样能杀人见血,还更痛。
“是要谨慎,连皇家血脉都敢伤,实在太没把父皇和贵妃放在眼中了。”
苏景清顺着钟贵妃的话说了句,然后把话又带到平嘉公主身上,“对了,皇姐,父皇可知大郡主被人断了半根手指的事?”
平嘉公主还是摇头,“我还未曾见过父皇,”她并不确定父皇是已经知道了却不放在心上,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私心里还是希望是后者的。
若是前者,自己就当真是彻底被父皇厌弃了,连两个女儿也一并被牵连。
“这是大事,皇姐该先向父皇说明的。”
平嘉咬着唇,显得很是无措。
贤妃反应倒是快,立马吩咐,“来人,去向皇上禀报此事,再将两位郡主带去给皇上瞧瞧。”
接着又对平嘉公主说,“大公主,你安心,钱家如此胆大包天,皇上必会惩治他们的。”
平嘉公主没说什么,苏景清倒赞同的点了点头,“贤妃娘娘说的对,必须严惩。”
“要本王妃看来,敢动皇室血脉者,必死!”
语气狠戾的话让在场许多人都心头一跳。
而清楚苏景清意有所指的钟贵妃看向他的眼神带了火光。
第21章 人面兽心
苏景清和钟贵妃斗法,谁都没吃亏,当然,也没占着便宜,因为天子在看到大郡主那少了一截的手指后,直接下了令,让将钱正宣收押到刑部大牢,三日后问斩,可以说是又快又狠。
没说让平嘉公主休夫,直接让她丧了夫。
至于钱家死的那老两口,既然说是畏罪自尽的,那就是自尽,不必再追究他们到底怎么死的。
天子身边的徐公公来传的话,发现没能趁机给平嘉公主扣帽子的良妃失望的撇嘴,暗道可惜。
待传完天子的旨意,徐公公又来请苏景清,“淮王妃,皇上召见您。”
苏景清应下,见太后是真睡着了,便没吵醒她,只交待伺候的嬷嬷多注意着些。
就这么一出,还被良妃出言挤兑了番,“瞧淮王妃这仔细的样子,是觉得太后身边伺候的人不尽心吗?”
太后身边的嬷嬷出言维护苏景清,“良妃娘娘多虑了,淮王妃这是孝顺太后呢。”
良妃哼了声,表情不满,又想说话,苏景清从旁路过,便问了她一句,“良妃娘娘是姓钟吗?”
良妃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立马否认,“当然不是。”
苏景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不是,看你这么尽心,本王妃还以为你姓钟呢。”
“你什么意思?”
苏景清说完就跟着徐公公出了门,没理会良妃追着问的话,平嘉公主紧随其后,天子也要见她。
他们一走,便有人替你苏景清解答了良妃的疑惑,德妃笑着说:“能是什么意思,误会了姐姐你是谁家被赐了姓的家生子吧。”
“结果没成想,连个姓都没混到,也是…”德妃边走边说,路过良妃身边时才把剩下的话补完,“怪可怜的。”
接着,德妃对着大门口屈膝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然后便扶着宫女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反应过来德妃这是在骂她是钟家奴婢后,良妃暴跳如雷的去追德妃,“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谁是家生子?”
德妃自然是不可能理她的,其他人见笑话看得差不多了,怕继续看下去会被迁怒,也纷纷同太后和钟贵妃行礼告退。
良妃气得连跺了好几脚,见人走后,就到钟贵妃跟前告状,“贵妃娘娘,德妃那个贱蹄子这么侮辱臣妾,你可得为臣妾做主啊。”
见良妃还要大声嚷嚷,钟贵妃低呵,“够了!”
她转过身,随意屈了屈膝,等同向太后行过礼,就出了门。
良妃自然是要跟上,出门后又开始闹着让钟贵妃替她教训德妃。
钟贵妃眼一瞪,“蠢货!连敌人是谁都记不住,本宫留你何用。”
“是白与君那个……”良妃张口便还嘴,只不过才说出德妃的名字,就被身后的大宫女打断了。
“娘娘,是淮王妃先提及的。”
良妃这才反应过来,苏景清说的含蓄她没听明白,白与君那个贱蹄子不过是把苏景清的话解释了一遍。
“小贱种,”良妃气得磨牙,“竟敢这么侮辱本宫,本宫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钟贵妃又骂了声蠢货,“连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想扒苏景清的皮,小心他将你生吞了你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良妃被骂的有些不高兴,可见钟贵妃冷着脸,没敢还嘴。
最后只呐呐道:“贵妃放心,大公主如今一个寡妇带两个女儿,要除掉她还不是简单的很。”
事情与苏景清想的并不完全一样,钟贵妃是要对付他不错,可她也想平嘉公主死。
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是吗?那本宫便等着,”钟贵妃倾身靠近良妃耳边,“别再让本宫失望啊,否则……”
良妃身子一颤,捏紧了帕子,连忙保证,“是,臣妾一定不会让贵妃失望的。”
钟贵妃笑了起来,被宫女扶着上了轿子。
这满后宫,除太后外,只有她能坐轿子,是独一份的尊贵。
良妃恭送钟贵妃离开,待人走远松下来,也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背的汗,也一阵后怕。
然后连忙吩咐自己身边的宫女去办事。
……
另一边,天子书房。
天子高坐在龙椅上,下头苏景清站着,平嘉公主和两位郡主则跪着。
天子目光深沉的看着平嘉公主。
半响后,突然怒斥一声:“混账东西!”
“你如今好大的胆子,竟连老大的王妃都敢算计,是朕太纵着你了吗?”
苏景清和平嘉公主到时,两位郡主就跪着,苏景清和平嘉公主跪下行礼,天子只叫了苏景清一人起身。
接着有了现在的呵斥。
“堂堂公主,竟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丢人现眼的东西。”
“跟你娘一样,上不得台面。”
天子一句接一句地斥责,竟越说越难听。
不过苏景清听得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平嘉公主低眉顺眼地认错,未有丝毫辩解。
等天子骂得差不多了,才道:“给朕滚出宫去,往后没朕的允许,不许再入宫。”
“是,儿臣告退,”平嘉公主磕了头,带着两个女儿退了出去,态度十分顺从。
书房内只剩下苏景清与天子两人,天子咳嗽了几声,饮过茶后才缓过来。
然后问苏景清,“想问朕为何要骂平嘉?”
苏景清其实很想摇头,他并不想知道,反正他从未信过外界所谓的天子宠爱。
但天子问了,自然是想说的,所以苏景清只能顺从道:“还请父皇解惑。”
天子沉沉道:“太医来看过,静月的手指是陈年旧伤。”
静月便是大郡主的名。
这的确是苏景清没料到的,他抬头,望向天子。
“快两年了,”
苏景清并未亲自看过大郡主的手,所以不知伤如何,但叶澜芝又为何要骗他?
许是看出了苏景清的疑惑,天子道:“那狠心的玩意儿,又划破了静月的手。”
所以叶澜芝没看错,只是她也被骗了。
苏景清不解,“大公主她为何要这样做?”
“那混账东西…”天子开了口,竟说不下去。
最后天子也没告诉苏景清,只转移了话题,问他:“可有老大的消息?”
“没有,”苏景清回道,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丝毫破绽。
天子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回去吧,往后少入宫。”
苏景清心想,若没人叫他,这地方他一辈子都不会想来的。
面上却恭敬道:“是,儿臣告退。”
退出书房,苏景清带着在外面等他的思烟二人出宫。
这宫内长了无数双眼睛,耳朵,是以主仆三人什么都没说。
然而出了宫,平嘉公主在门外等他。
眼眶微红,像被天子的话伤了心。
“弟弟,我能跟你说说话吗?”平嘉公主邀请苏景清上她的马车。
苏景清就静静看着她。
平嘉公主见他这样,干脆用手帕擦了擦眼,说:“父皇都同你说了?”
苏景清如实道:“只说了大郡主手指的事。”
平嘉公主笑了声,“这的确是我骗了人,可你也不是从未信过我吗?”
“信过一些,”至少他以为平嘉公主对两个女儿是真心的。
“呵呵,”平嘉公主笑得更厉害了,前俯后仰的,“只有一些啊,我见你处处帮着本公主说话,还以为至少信了一半呢。”
苏景清便问:“公主从前如何称呼王爷?”
提到萧北淮,平嘉公主收敛神色,“自然是唤本公主阿姐。”
苏景清从中听出了些别样的味道,像得意又像炫耀。
苏景清微微颔首,“这便是了,因为王爷唤公主一声阿姐,所以我帮你。”
只是因为萧北淮,而无关你是谁。
换条狗也一样。
后头的话苏景清没说,但平嘉公主听出来了。
这叫她很不悦,但并未表现的太明显,还趁机用这话来拿捏苏景清,“所以你也得跟着他唤本公主一声阿姐,阿姐唤你上车说话,你不打算听吗?”
苏景清还未说话,平嘉公主又补充了句:“阿淮从小就护着我,他最讨厌与我作对的人。”
“好啊,”苏景清答应了。
平嘉公主脸上笑意更深,反而是思烟和湘雨有些着急,尤其是思烟,她没想到这个平嘉公主竟也是个坏心眼的,跟昨日完全不一样。
“王妃!”思烟唤了声,想挡在苏景清面前。
苏景清摇头,“无妨,我坐公主的马车,你们跟着走就行。”
思烟不甘心的还想再劝劝,看到苏景清手指动了动,最后不情不愿的站到马车旁去了。
平嘉公主见状自己先上了马车,然后招呼苏景清,“弟弟,快些。”
马车内还坐着两个孩子,正是两位郡主,怯生生的,看着很是瘦弱,完全与她们身份不符。
平嘉公主先选好了位置,苏景清坐她对面。
马车动起来了,跑的很快,平嘉公主问苏景清:“你知道本公主为何要叫你上马车吗?”
苏景清如实说,“我不会算命,”算不到,也懒得猜。
平嘉公主灿然一笑,“倒也是,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马车渐渐行入闹市,人来人往,出入城的马车繁多。
“弟弟,告诉我,阿淮在哪儿。”
苏景清摇头,“我不知。”
“你知道!”平嘉公主这话说的非常肯定,“你知道他还活着,你见过他。”
“那又如何?”苏景清问。
平嘉公主脸上的笑容变了意思,“他不认我这个阿姐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有你。”
“让开,快让开!”
外面传来马嘶鸣和百姓叫着四散躲避的声音。
惊马了。
也是这时,平嘉公主眼中突然升起狠戾,人站起身,猛地伸出双手将苏景清往马车外推,“你说这样,他会不会出现呢?!”
第22章 愚蠢的疯子
苏景清半身被推出窗外, 耳旁是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马车中是平嘉公主偏执又有些疯魔的笑声,“他不出来你就要死。”
“我也要死,还有他一向疼爱的两个外侄女,全部都要死!”
“所以他一定会出来的。”
每一句都十分笃定, 像把萧北淮这个人摸得透透的。
苏景清只看着她, 然后平静地告诉她, “王爷不会出来。”
马车向一旁骤然偏移,苏景清甚至听到了外面百姓的惊呼声。
惊马正好行至此处,马背上的人拉着缰绳要强行拉停马, 惊马两只前蹄腾空,仿佛下一瞬就要踏在苏景清头上踏他个头破血流。
也是这时,苏景清抬脚将平嘉公主踹倒,自己则一个借力翻身轻巧跳下了马车。
惊马的双蹄也未落在苏景清头上,在马蹄快要落下时被思烟重重一拳打过去, 连人带马, 轰然倒下, 扬起一片尘。
周围百姓也下意识拉扯着身边人连连往后退出好几步。
苏景清和刚揍完马的思烟站在原处一块儿活动手腕。
苏景清视线落在平嘉公主那辆明显失控了的马车上,泛着凉意。
拉马车的马被迎面飞奔而来的惊马吓到,也跟着乱了, 带着向路中间倾斜的车厢跑的飞快。
车厢摇摇晃晃,看着随时都会摔下来。
思烟看了眼摔在地上起不来的惊马,然后请示苏景清:“王妃, 要去追吗?”
“你去接应下两位郡主, 至于剩下的那个, 不用管。”
自己找死, 何必阻拦。
思烟飞快跑着追上去。
湘雨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告诉苏景清, “套车的绳子被利器割断了,”所以那车厢才会偏。
再加上这匹正好惊了的马,都是有备而来。
苏景清没觉得多意外,他已经入了局,只要萧北淮一天没出现,自己便难以安宁。
一个连亲女儿的断指都能拿来再次利用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知道了,”苏景清也只说了这三个字。
接着,停好马车的白术急急忙忙跳下马车冲到了苏景清跟前,“王妃,你怎么样,没事吧?”
白术一直驾着淮王府的马车跟在后面,只不过没公主府的马车跑得快,方才在后面看到王妃被推出车窗外时,吓得心跳都停了。
白术围着人打量,想看苏景清有没有受伤。
苏景清揉着手腕摇头,“没事,就是太久没动,感觉有点抻着了。”
白术和湘雨便催着赶紧回府去看大夫。
苏景清依旧摇头,“走不了。”
话音刚落,就听前面传来一声巨响,公主府的马车像是撞到了什么,后头的车厢被甩了下来。
苏景清不由想起平嘉公主在马车内同他说的话,吩咐白术,“先去请大夫。”
这一摔,两个孩子怕是都要受伤。
苏景清带着湘雨与瞧热闹的百姓一块走过去,便没管那个从惊马背上摔下来的精瘦男人。
他想趁着无人注意他时悄悄离开,却不想刚起身,就被一颗石子打到了腿,一屁股又跌坐了回去。
精瘦男人顿时警惕起来,转着眼四处看,却没看到是谁下的手。
待疼痛缓和了点后,精瘦男人又试着起身,结果人刚站到一半,凌空飞来两颗石子,一颗打在他手臂上,一颗依旧打在他腿上,与先前那颗石子被打的位置一模一样。
精神男人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盯上了,浑浊的眼珠子转了几圈后,用没受伤的手吹了声口哨。
很快,一群人蜂拥而至,洒出一把把的面粉,精瘦男人也在掩护下,消失无影。
只剩下那匹马还在地上躺着,喘着粗气。
暗中,有人跟了上去,逃,是逃不掉的。
……
另一边,摔到地上的车厢旁,思烟唤了两声郡主,没收到任何回应。
有血从车厢里流出来,思烟一个着急,直接拆了车厢,然后看清了里面三人的模样。
两位郡主缩在角落里,大郡主脑袋撞到了头,此刻已经昏过去了,小郡主被她抱在怀里,倒是没受伤,只怯生生地在哭,声音像小猫儿一样,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地上的血则是从平嘉公主腿上流出来的,车厢摔落把底板给摔破了,平嘉公主的腿卡在两块板子中间,叫木刺划破了裙子,腿也被划了很长一条口子,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脑袋也磕出了血,倒没昏过去,反而像个没事人似的看着思烟笑,“你主子嘴上说着心善,处处为人着想,可到了危险关头,不还是丢下我们母子自己逃了吗?”
“若本公主的女儿出了什么事,那就全是苏景清见死不救害的,这笔账本公主记下了。”
思烟眉毛皱的死紧,很想抬脚就往平嘉公主那伤处再补上两脚。
她很想问问平嘉公主是不是跟逸王一个娘,怎么都有病!
不过思烟忍住了,当没听到她的话,先去把小郡主抱了出去。
大郡主她不敢碰,得等大夫来。
“嚯,流了好多血。”
这边人刚抱出来,苏景清他们就到了,跑在前面的百姓指着从平嘉公主腿上流下来的血议论了起来,又讨论她那被卡住的腿会不会就废了。
思烟直接将小郡主塞给湘雨抱着哄,然后对围观看热闹的百姓说:“大家站远些,受伤的是平嘉公主。”
只需表明身份,其余的不必再多说什么,百姓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自觉往后退了好些。
接着思烟指指平嘉公主,请示苏景清,“王妃,要拉她起来吗?”
苏景清还没说话呢,平嘉公主自己先冷着脸哼了声,“用不着你来假好心。”
她对苏景清说:“你猜对了,他没有出现,那看来你在他心里也没多重要。”
“苏景清,就算你成了他的王妃又如何,你依旧什么都不是!”
“与你何干?”苏景清从前方摔晕在地的车夫身上收回视线,神色平静地反问。
“说明他不在乎你,”平嘉公主反而不怎么生气了,甚至还有几分高兴,“他一点都不在乎,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出现。”
“关你屁事!”思烟说话才没她家王妃那么温和,张口就替他怼了回去。
然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问苏景清,“她这磕到脑子伤着了吗,好像病的更重了。”
“不,”苏景清摇头否认,“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苏景清从不认为世上有那么多巧合,他在公主府看到的那一幕幕全是平嘉公主想让他看到的,苏景清当时没信,也没说什么。
因为他以为平嘉公主至少对两个孩子是真心的,以为只是利用他,想把钱家人做的丑事捅出来,好休夫,让两位郡主过上不再被欺凌的日子。
那些瑟缩惊恐的反应做的如此自然,丝毫不像临时学的,更像经年习惯,让人看不出破绽,为骗他,可真是费尽了心思。
不,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破绽,只是他没往平嘉公主身上想而已。
有老鼠把自家的粮仓打了个破洞,每日进进出出的搬粮,主人家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钱正宣的主子是萧云逸和钟贵妃,黑袍人又说没跟萧云逸勾结,那是谁在替老鼠掩盖破洞,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苏景清凝视平嘉公主片刻,问她,“与虎谋皮得好处多吗?”
“不多,我只要一样,一样就够了。”
看了眼远远围观的百姓,确定他们听不清楚,苏景清压低声音说出她想要的,“萧北淮。”
是肯定的陈述。
平嘉公主听到这话突然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他说你聪明,我起初还不信,”接着表情一冷,“现在信了。”
在平嘉公主看来,苏景清从进了公主府便一直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哪里配得上聪明两个字。
可现在,被他猜中自己心思后,平嘉公主突然就愿意承认那个人说的话了。
苏景清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天子不肯告诉自己原因。
平嘉公主冲苏景清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苏景清并不想听,只问,“你想过今日算计我的后果吗?”
平嘉公主又笑了,这回带了几分妖艳,与在苏景清面前装小心害怕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看,父皇明知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除了不许我进宫,连罚都不曾罚过我,今儿你毫发无损,谁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不仅如此,”平嘉公主指了指自己的腿,“这还是你害的,哦,对,还有本公主这个命苦的女儿,又遭了一回罪,这些账通通都是要算到你头上的。”
听平嘉公主又把自己女儿拉出来说事,思烟气得不行,怒道:“大郡主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不是人的娘。”
“谁让她命不好呢,”平嘉公主直起上半身往前倾,为自己大女儿理了头发。
思烟一下上前挡在大郡主面前,像护犊子的老母鸡。
平嘉公主淡然的收回手,完全不在意思烟的行为,只道:“放心,她还有用,在她舅舅没回来之前,本公主不会动她。”
平嘉公主说:“阿淮最疼静月了。”
思烟反驳她,“那是王爷不知道你这个当娘的这么恶毒,他要是知道了,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平嘉公主只是笑,看起来有恃无恐。
苏景清观察着她的一言一行,半响,好奇发问,“他们的目的是杀了王爷,你知道的对吧,明知道有人想杀他,你为何还要引他出来?”
“嘘~”平嘉公主嘘了声,让苏景清小声点,然后才回答他的问题,“谁说一定要杀他,他们怕的只是阿淮有威胁,如果他没有了呢?”
苏景清瞬时沉下脸,眉间透出凌厉,“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让他永远都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人,心里眼里都只有我这一个阿姐。”她答的毫不犹豫,甚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还露出了甜蜜的表情。
而后抬眼,瞭了苏景清一眼,“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同苏景清招手,让苏景清蹲下,“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
“我怎么会做出这么罔顾人伦的事呢,我啊,只是想要他而已。”
不是喜欢,是占有欲。
但又有什么差别。
一样的畜生行为。
“痴心妄想!”苏景清送了她四个字。
平嘉公主正要反驳,白术到了,他领着个大夫着急忙慌地挤开人群,“王妃,大夫来了。”
思烟立马把自己身后的大郡主让出来,“大夫快,快来看看大郡主怎么样了。”
一听身份是郡主,大夫手便有些抖,一块跟来的徒弟,甚至转身就想走。
怎地在大街上给人看个病,还碰上郡主了呢,好好的郡主,怎么不去宫里找太医。
徒弟在心里诽谤着,那边他师傅被思烟抓着,手已经在给大郡主把脉了。
人都来了,走是走不成的,只能先救人。
大夫前脚到,后脚叶宵就领着府衙的衙役们来了。
在叶宵等人同他行礼的时候,苏景清无奈一笑,“叶护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叶宵同样意外,他看了眼平嘉公主,问道:“大公主这是出什么事了?”
叶宵自然是认识大公主的,在京都衙门当差,那些身份尊贵的主子们,他们都得在心里记着长相身份。
苏景清回答说:“公主带着两位郡主要出城寻短见,没成想碰上惊马,车厢在街上就摔了下来,伤了腿。”
这个说法,叶宵显然是不信的,他让自己带来的衙役去边上找百姓问情况,自己则去检查车厢和马。
叶宵眼尖,办案经验丰富,很快便发现了马车不对劲的地方,再加上从百姓口中问到的线索,他大概判断出了事情的过程。
又回来问苏景清,“王妃可要报官?”
百姓中,有人说看见了大公主推淮王妃下马车,有人说没看到,只看到淮王妃先从马车上掉了下来,但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淮王妃掉下时险些被惊马踩破脑袋。
与苏景清所说的大公主寻短见,完全不同。
叶宵有自己的判断,更何况套车的绳子上有整整齐齐的割痕,若非有意,可做不到这样。
“报官啊,”苏景清低笑一声,明媚的双眼中似乎带了些嘲讽,“不必了,劳叶护卫将公主送回平嘉公主府就行。”
这京都府衙哪能审得了公主,最后依旧还是要落到天子案头上。
而天子会动平嘉公主吗?尤其是她对自己下手的目的还是为了引萧北淮出现。
如果自己出点事就真引得萧北淮献身了,苏景清觉得天子兴许头一个会这么干。
他和平嘉公主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萧北淮。
叶宵应下了护送平嘉公主回府的事,然后问及两位郡主,苏景清道:“现在公主受了伤,不便照顾两位郡主,本王妃会让人将两位小郡主送入宫,由宫人照看。”
苏景清又让白术回去请忠伯。
苏景清自己不打算再跑这一趟,忠伯身为王府管家,送人是最合适的。
很快,大夫给大郡主看了伤,包扎好了脑袋。
平嘉公主的腿也从被劈开的板子中伸了出来,不过她的腿大夫却不敢看,一是伤的位置不便,二是身份尊贵,也不可能当街给她包扎腿。
只能先回府,到时看她自己的安排。
毕竟如今的公主府,驸马一家死的死,关的关,可以由她完全掌控公主府了。
思烟把包扎好伤的大郡主抱了过来,向苏景清转述大夫说的话,“大郡主身子弱,头磕的重,什么时候醒来不好说。”
“王妃……”思烟张张嘴,表情有些难过。
苏景清伸手探了探大郡主的呼吸,虽然有进有出很正常,却比寻常人要弱。
苏景清道:“待会儿你和忠伯一起送两位郡主入宫吧。”
思烟连忙摇头,“让湘雨去,我守着王妃。”
她不放心,大公主都能当街害她家王妃了,指不定暗中就有什么人蹲着再来个刺杀什么的。
苏景清依她的意思,走去问平嘉公主话,“你是何时知道王爷还活着的?”
平嘉公主看着苏景清笑,“阿淮怎么可能死,几个蠢货怎么杀得了他。”
是对萧北淮无比信任。
所以,信的只有局外人。
“苏景清,你不该来抢本公主的人。”在苏景清沉思的时候,平嘉公主突然在他耳边说了句。
待苏景清回神,正巧看到了她眼中的狠戾,以及脸上的笑容,只笑里藏着刀。
说完,她便扭身上了衙役们为她准备的马车,从头到尾没看过自己两个女儿一眼。
苏景清在她离去后,抬手看了看自己被掐红的掌心,比昨日深了许多。
她身上有黑袍人的气息,苏景清很好奇,黑袍人做了什么,会让平嘉公主把自己定为能引出萧北淮的目标。
“儿子!儿子你没事吧,”背后有喊声传来,苏景清回头,看见他爹气喘吁吁地挤过人群朝自己跑来,旁边还跟着苏明砚。
“大哥!”苏明砚比苏父先到苏景清身边,一来拉着苏景清左看右看,“大哥,听说你从马车上摔下来了,有没有摔到哪儿,受伤没?”
苏父也跑过来了,想说话,结果气喘不及,张口就是齁声。
苏景清忙看老父亲和弟弟的心,“我没事,没伤着。”
苏明砚刚好把哥哥看完,脑袋也垫着脚摸了,确认是真没伤,才松口气。
“你们怎么来了?”苏景清问。
他一问,苏明砚就气鼓鼓的,“大哥你都被人当街欺负,都想要你命了,我们能不来吗?”
“那个公主怎么这么坏啊,你又没得罪她,凭什么对你动手。”
“她是不是脑子不好,宫里那么多太医还不够给她看的,有病就该关着,放出来祸害人算什么。”
傻弟弟一通抱怨,嘴撅的老高。
有人看着,苏景清不好伸手摸他头,只得口头安抚,“放心,我没事,反而是她自己受了伤,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出来祸害人了。”
那也不行,苏明砚搅着手指思索要怎么给大哥报仇。
苏父的气终于喘匀了,他问大儿子,“你怎么招惹上她了?”
苏景清解释:“没招惹,是她想利用我寻人。”
苏父左右张望几眼,小声问,“寻淮王殿下?”
“嗯,”苏景清道:“她脑子不好,觉得我出点事,王爷就会出来。”
“那这也太看得起你了,你跟王爷面儿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你出事就把他招出来了。”
“而且这大白天的,王爷鬼魂也不方便现身啊。”
苏景清:“……”
一时也不知是该埋怨他爹埋汰他还是说他爹脑子真不好使。
但苏景清还是顺着苏父的话说了,“所以王爷没现身,平嘉公主偷鸡不成蚀把米。”
“该!”苏父说的毫不犹豫,“最好腿给她摔断!”
反正欺负儿子的人,管他是谁,出了事一律骂活该。
苏景清说,他也这么觉得。
父子三人说完话,忠伯和白术来了,苏景清过去交待事。
苏景清对忠伯说:“入宫后先请皇上传太医为大郡主诊治,大夫说伤得重,怕会醒不过来。”
忠伯心头一跳,连忙看向被思烟抱着的大郡主。
苏景清又再次嘱咐,“皇上若问起出了什么事,便说平嘉公主想带两位郡主出城寻短见。”
苏景清要把这个帽子扣死在了平嘉公主头上。
忠伯长叹一声,“好好的,怎么就想不开呢。”
“老奴知道了,王妃放心,老奴这就送两位郡主入宫。”
忠伯接过思烟手中的大郡主,与湘雨一块上了马车,驾车往皇宫方向去。
天渐渐暗了下来,没得热闹看,百姓也相继散去。
苏景清让父亲和弟弟回家,他也要回王府了,估计还有事等着他。
苏父拍拍儿子肩膀,“要实在不行这王妃咱不当了,大不了你爹我豁出去不要这侯府的爵位把你赎回家,离了京都咱们一家人去乡下种地都成,离这些要命的事儿远点。”
“好,”苏景清展颜,“过不下去了,就听爹的。”
一出接一出的事是麻烦,但他并非解决不了。
更何况他还有亲人,有退路。
将二人送走,白术将马车驾到苏景清跟前,“王妃,回吧。”
铺子两边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像是在为他们着照亮回家的路。
苏景清在车厢内闭目养神,外头思烟气愤的开始骂平嘉公主,“我昨儿还可怜她呢,觉得她被欺负好可怜,为她吵架吵赢了高兴,没想到她竟是这种人,呸!”
“还有王妃,你在寿安宫的时候一直帮她说话,同钟贵妃和良妃吵架,她竟然丝毫不感恩,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害,老虎还不吃自己儿子呢,她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没有外人,思烟说话便没了顾忌。
但苏景清并未开口责备她,别的不说,平嘉公主拿自己女儿命做赌注和对萧北淮强烈的占有欲,在苏景清看来,的确畜生不如。
至于寿安宫的那出戏,起初是针对平嘉公主的,但从他到了后,明显重心成了自己。
钟贵妃要的不是一个,她是要一网打尽。
不过也让苏景清得到了一些信息,后宫不太平,钟贵妃和四妃斗法斗得风生水起。
他该多寻几个盟友,至少让钟贵妃没空来找自己麻烦。
德妃就不错。
苏景清记得她就有个适龄未嫁的公主。
马车很快回了王府,思烟和白术去为他准备晚膳,苏景清则被暗一叫去了王府一处空着的院子。
其中一间屋子正跪着一个精瘦男人,正是白日骑着惊马背上的。
苏景清坐下,暗一先行解释道:“王妃去看大公主时,这人就想逃跑,被属下阻拦后还叫了一群同党掩护他,后被属下在一处巷子擒住。”
苏景清问:“谁家的?”
暗一道:“那巷子只住了两户人家,刑部郎中王府,和宣威将军甄府。”
苏景清又瞟了眼跪着的精瘦男人,“问出来了吗?” 暗一:“属下无能。”
暗一还是用了手段的,精瘦男人伤的很重,鼻子都被打断了。
但这样都挺着不说,那就是真不想说了,苏景清便道:“杀了吧,回头提着人头去问他那些同伙,上家里问问也成。”
苏景清说完就要走,他饿了。
这一天天找茬儿的太多,从早到晚才吃一顿饭。
也不知苏景清哪句话刺激到了精瘦男人,他扭动着身子嘴里呜呜呜的,显然有话想说。
暗一上前拿开堵他嘴的抹布,精瘦男人呸出两口血水后,立马道:“我说,你们别找我家里人。”
苏景清想了片刻,答应了,“可以,说实话。”
“我是甄家的人,早上管家吩咐我骑马出城一趟,到下午再回来,那匹马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早上去时还好好的,一进城就跟疯了似的,当时我也吓着了……”
苏景清不想听这些没用的,打断他,“早上出城去了哪儿?”
“城外的一座寺庙,叫金蝉寺,去上了柱香。”
“保佑什么?父母,妻女,未出世的孩子?”
苏景清一直注意着他的变化,当他说到未出世的孩子时,精瘦男人眼睛明显瞪大了些。
暗一上前直接踢了他一脚,“说实话!”
“是王家,”苏景清道,“明日把人送去府衙,再给王家送个信儿让去领人。”
苏景清这回说完真走了,下头这些明显是推出来送死的人,问不出更多的。
精瘦男人一直在后头喊他是甄家的人,没说假话。
一个巷子,一文一武被牵扯了进来。
也不知这京都还有多少这样的存在,不过有些事开始渐渐浮出水面,苏景清想,他这独守房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
平嘉公主府 萧心锦刚喝了汤药,正准备歇下,烛光忽然闪了闪,屋内霎时多了个人。
一身黑袍,带着鬼面具,正是苏景清那日在公主府见过的黑袍人。
“你输了,”黑袍人开口,对萧心锦说。
萧心锦,也就是平嘉公主脸上瞬间升起愤怒,“你说苏景清一定能引出阿淮的!”
“本座是说过,可也没想到你会蠢到直接在街上就敢动手。”
黑袍人眼中闪过冷光,手指一动,一道指风打在萧心锦腿伤处,痛得萧心锦惊呼一声,怒道:“你想做什么?”
“本座是在提醒你的愚蠢,苏景清毫发无伤,你却要没一条腿,你生的那两个筹码如今也不在身边,现在你就是没用的废物。”
萧心锦皱眉,“你想甩开本公主?”
“是你没价值了,整个公主府都没价值了。”
“不,我还是公主,你也说了我没伤到苏景清,父皇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再过些时日……”
黑袍人一挥袖,冷哼,“本座等不了那么久。”
萧心锦摇头,“不,不行,你答应过我,要将他送到我手上,他只能是我的,从小就是!”
她脸上透出几丝疯狂,她什么都不要,只要阿淮属于她。
阿淮从不嫌弃她的出生,一直当她是亲姐姐,在母妃和皇后死后,一直护着她,如果没有阿淮,她早死在中钟媚那个贱女人手下了。
黑袍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明日便会有圣旨下来,你出不了公主府,不能再利用苏景清引出萧北淮。但是……”
“但是怎么样?”萧心锦迫不及待地开口,“你要亲手去杀苏景清?”
黑袍人骂她果然是蠢货,除了萧北淮,没有谁值得他亲自动手。
“你不是说,萧北淮最在乎的人是你吗,苏景清引不出他来,但你也许可以。”
黑袍人的话像施加了魅术,传到萧心锦耳边,充满诱惑。
“不是也许,本公主一定可以,阿淮从小最在乎的就是我这个阿姐了,”她眼中燃起坚定,不允许自己,也不允许任何人质疑这点。
黑袍人道:“只要你肯,就还有最后一次引萧北淮出来的机会。”
“什么?”萧心锦死死地盯着他。
黑袍人袖子一动,烛台上的蜡烛被他卷了过来,“死。”
“一场熊熊大火,能照亮半个京都,不论萧北淮藏在哪儿他都能看见,他若在乎你,就一定会来救你的。”
萧北淮自己不来,只要他的人来也好,这样就能揪出他,然后斩草除根。
萧心锦心动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一些担忧,万一阿淮不来呢?
黑袍人像是看出她的动摇,告诉她,“没有万一,你要相信萧北淮一定会来救你的!”
良久,萧心锦才点下头,握紧了手,“好,我愿意。”
她要赌一把。
黑袍人藏在面具下的脸笑了,虽然是个疯女人,但他喜欢。
再来几个这样的疯子,萧北淮何愁不死。
淮王府 忠伯和湘雨是赶在宫里落匙前出的宫,又一路快赶着马车回府,只比宵禁时间早一点。
一回来,忠伯便来向苏景清禀报宫里的事,说天子大发雷霆,狠狠骂了平嘉公主几句,又让人请了太医为两位郡主诊治,最后说会把两位郡主暂时交给德妃抚养,让忠伯回来转告苏景清,说他费心了。
全然没提要如何处置平嘉公主的话,让知道了事情真相的忠伯为王妃不平。
更为王爷不平,从前把平嘉公主当亲姐姐一样敬着,竟是比蛇蝎还毒的女人。
忠伯在心里想着,等王爷回来了他一定要告状,让王爷替王妃去讨个公道。
苏景清依旧没觉得意外,只要两位郡主有人管着就行。
让忠伯和湘雨他们下去休息,自个儿去沐浴。
等他沐浴完,正准备睡下,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王妃,出事了!”
苏景清解带子的手一抖,都没重新系回去,套了件外衣就去开门。
门一开,不用人说,苏景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熊熊烈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远处近处都有人在喊走水了救火的声音。
来喊苏景清的不是白术等人,而是暗一,暗一告诉苏景清,“王妃,那是平嘉公主府。”
苏景清生气了,“真是个疯子,没脑子的疯子!”
“叫忠伯安排人去帮忙救火,另外,王爷呢,他在哪儿?”
暗一道:“王爷今日与王妃分开后便出了京都,此刻不在城中。”
苏景清想,那就好。
这场大火如黑袍人所说,半个京都的人都见了,但始作俑者却没等来相见的人。
被烈火焚烧的平嘉公主府,各种救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萧心锦坐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房门,她在等阿淮破开房门来救她出去。
从最开始的小火苗等到大火烧近,屋内越来越热,到现在大火快要将整个公主府吞噬,依旧没有等到她想见的人。
听到门外有什么东西被烧塌砸落,萧心锦终于坐不住了,拖着受伤的腿走到门口拍门,“阿淮,阿姐在屋里啊,你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阿淮,你最在乎的人不是阿姐吗,你怎么还不来?”
为什么还不来,她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
火烧开了窗户,进了屋,萧心锦终于怕了,双眼赤红,不再喊萧北淮而是喊黑袍人来救她。
挥退来禀报萧北淮并未出现的手下,黑袍人飞到一处房顶,远远瞧着这透天的大火,摇头叹息,“可惜,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颗棋子,下成了烂棋。”
无用的烂棋,自然该被毁得干干净净。
第23章 接他回家
天子是在次日早上才知道昨夜平嘉公主府走水的事。
天子白日精神不济, 夜里也要服过药才能入睡,一睡下便很难叫醒,尤其钟贵妃还吩咐过,夜里出任何事都不许打扰天子歇息, 所以天子知道这件事时, 平嘉公主府早已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府中上下所有人无一生还。
天子自然是勃然大怒,要惩治身边侍候的人。
好在钟贵妃前来解了围,一边替天子穿戴衣衫, 一边说道:“昨夜那火起得太突然,被发现时整个公主府已经被包在火中了,逸儿一早便入宫同臣妾说了这件事,他说看见公主府走水就派了王府的人去帮忙救火,结果都去晚了。”
“皇宫离平嘉公主府更远, 便是皇上醒来派人也来不及, 何必吵醒皇上徒惹你担忧。”
钟贵妃这话说的, 仿佛那火烧的只是个宅子而已,里面没人,更没有天子的女儿, 天子看不看都一样。
这淡漠的反应使得天子不悦,一把甩开钟贵妃的手,“人呢?既然入了宫怎么不来见朕?”
钟贵妃丝毫不在意天子的态度, 依旧温和的笑道:“来了, 这不是在门外候着等皇上您召见嘛, 他那么守规矩的人, 怎会没有通禀就随便闯入皇上您的寝宫。”
“让他滚进来!”天子心里有气, 说的话也不好听。
萧云逸几步进来, “儿臣给父皇,给母妃请安。”
天子哼了声,“起来,跟朕说说平嘉府上到底是什么情况,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平嘉人呢?”
萧云逸跪着没起,反而磕了个头,“父皇,儿臣有罪,二臣去晚了一步,没…没能救下皇姐,请父皇责罚。”
天子听到这话,身子颤了下,“你是说平嘉没了?”
萧云逸低着头,语气沉重,“是,皇姐……”
“不可能!朕不信,”天子重重一挥衣袖,脸带着怒气,“昨儿白日还好好的,朕还见过她。”
“父皇,儿臣也不想,实在是昨晚去救火的巡防营众人都看见了,说一个都没出来,他们听到皇姐的呼救声冲进去救人,巡防营还烧死了两个人也没能将人救出来。”
天子像再也承受不住,脚连着往后退出好几步,还是钟贵妃伸手扶住了他。
“皇上,坐下再说,事情已经到了这步,得查清楚火是怎么起的,怎么会无缘无故起火呢。幸好昨日淮王妃让人把两位郡主送进了宫,才让她们逃过一劫,不然……”
天子脸上露出脆弱的表情,让钟贵妃看的心烦。
她知道这又是在惦记他那短命的皇后,前头死了亲儿子,后头又死了个养在叶凤薇膝下的女儿,不知道以后死了下去怎么跟叶凤薇交待呢。
钟贵妃有些冷漠的给儿子使眼色,让他说话。
萧云逸领悟,忙道:“还请父皇保重身体,起火的真相还需父皇下令彻查,如此才能还皇姐一个公道,不然怕是她泉下难安。”
天子缓和片刻后,又振作起来,“你们说的对,是要彻查,朕到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谋害公主!”
“徐才,去传刑部……”
见天子要让刑部的人接手此事,钟贵妃立马开口,“皇上,不如先召淮王妃入宫问问,他白日命人将两位郡主送入宫,夜里公主府就走了水,臣妾听说白日他与平嘉似乎还起了争执,兴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这话就差直说平嘉公主府起火跟苏景清有关系了。
天子想到昨日淮王府管家说平嘉要带着两个女儿寻短见的事,眼中闪过利光,“去,把大郡主叫来。”
徐才忙上前回话,“皇上,大郡主撞到了头,现在还没醒呢。”
“那就传淮王妃,”天子改了口。
钟贵妃闻言,勾了勾嘴角,萧心锦死了,死的真好。
下一个就是苏景清这个拦路鬼了,只要他死了,淮王府才好烧。
没了淮王府,萧北淮就是变成鬼也不可能再回来。
虽然不知道这把火是谁放的,但钟贵妃格外满意。
……
淮王府 苏景清早早换好了衣服,等着宫中来人。
昨晚他没去平嘉公主府,只让白术带了人去帮忙救火,但白术去太晚,那火已经没得救了。
白术回来说在他在附近没看到什么可疑之人,但前头去救火的巡防营并不尽心,水连脚下的地都没打湿,而且逸王府的人也在。
苏景清便猜到,这事还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谁让自己坏了萧云逸鬼魂杀人的计划,又在为平嘉公主与钟贵妃呛声后跟平嘉公主闹翻呢。
他前脚送两位郡主入宫,说平嘉公主要寻短见,后脚一把火就把人烧死了,钟贵妃母子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把自己拉下水的好机会。
思烟他们都有些担心,“王妃,皇上不会真觉得那火跟你有关系吧?”
苏景清宽慰他们:“放心吧,皇上看在王爷的面上也不会太难为我的。”
天子真要怪自己,那他一直替萧心锦隐藏的秘密可就要藏不住了。
或许在天子眼中萧心锦不重要,但萧北淮重要,他不会容许萧北淮有个杀长姐的王妃,更不允许人知道萧北淮有个将他视为所有物的长姐。
总之,为了萧北淮的名声,天子不会轻易往自己头上扣帽子。
钟贵妃和萧云逸是肯定会扣的,不过得有证据,不然……
苏景清看到跟随忠伯进门的徐公公,起了身,他也不是吃素的。
徐公公见到苏景清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先愣了下,然后才道:“王妃,皇上召您入宫。”
苏景清道:“走吧。”
丝毫没耽误,说走就走,连马车都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
徐才见过这位淮王妃在收到赐婚圣旨时的反应,有心卖个好,便主动提起天子召见他的原因。
苏景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问道:“钟贵妃可在?”
徐才顿了下才道:“在,逸王殿下也早早入了宫。”
“多谢,”苏景清道谢,湘雨往徐才手里塞了锭银子。
等到了,苏景清才发现太后也来了,瞧着也是刚知道消息,眼看不见,泪却一直在流。
嘴里念着凤薇这个名字,大约也是觉得没法向叶凤薇交待,引得天子亦是神情难过。
苏景清行了礼,天子还没说什么,太后就连连冲苏景清招手,“孩子来,到哀家跟前来,哀家要谢谢你把静月两姐妹送入了宫,不然哀家……”
太后哽咽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天子连忙来劝,让太后先回去,事情他来处理。
还给苏景清使眼色,苏景清便跟着劝,“皇祖母先回去歇着吧,两位郡主还等着您费心呢,您可千万不能倒下。”
“你说的对,哀家不能倒下,哀家得照看静月两姐妹,还得等着北淮回来,哀家这就回去歇着。”
太后被宫人搀扶着离开,而听到她提起萧北淮时,在场众人反应不一,钟贵妃母子脸色如出一辙的难看,掩都掩饰不住。
天子就显得更悲伤了,看苏景清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天子开门见山,“你可知平嘉府上起火是怎么回事?”
苏景清:“父皇,儿臣不知。”
他在天子面前,始终是恭敬,沉默冷静,不会泄露任何情绪,多余的话一句也不会说。
“贵妃说你昨日在街上与平嘉起了争执又是怎么回事?”
苏景清解释:“昨日出宫后,公主邀儿臣上马车说几句话,结果走到一半,公主便将儿臣推下马车,之后公主府的马车跑远,套车的绳子被割断,车厢摔下马,公主和大郡主都受了伤。儿臣见大郡主伤的重,这才命人将两位郡主送入宫中。”
钟贵妃开口接了话,“有什么事直接说不成,非得上马车,你与平嘉孤男寡女的,影响也不太好啊。”
“平嘉与你说了什么?”天子几乎同时开口询问。
苏景清道:“公主说她不喜欢驸马,在家里被人欺负,入宫还要被人怀疑是杀人凶手,觉得日子太苦了,所以想寻个地方了断。”苏景清说话cutexx的时候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钟贵妃,暗示的不要太明显。
钟贵妃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收敛,反问苏景清,“淮王妃这是在质疑皇上给平嘉指婚有错吗?”
人是她选的,可指婚是天子指的,所以可推不到她头上。
苏景清说:“指婚没错,只是人错了。不过钱正宣已被关押等候斩首,事已了结。公主只是委屈,她回宫本该是回家,却被贵妃娘娘指责她杀了自己公婆,贵妃娘娘,这样的事放在你身上,你会如何想?”
苏景清把良妃说的话直接套在钟贵妃身上,引得钟贵妃忍不住出言呵斥,“放肆,淮王妃,说话要过脑子,本宫的公婆可乃是先帝和太后,本宫绝不会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贵妃何须反应这般激烈,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而后他转移视线,继续对天子说:“父皇,公主是不忍儿臣与她一起殒命,所以才会在半路将儿臣推下马车,只是昨日不巧,正好碰上了一匹迎面而来的惊马,儿臣险些命丧马蹄之下,想来公主府的马车在城内就出事,或许也是受了惊马的影响。”
“那惊马是谁家的?”天子凝视着苏景清,像在探究他话里的真假。
苏景清如实道:“纵马者被抓的那条巷子住着两户人家,刑部郎中王大人和宣威将军甄将军。”
“那都是白天的事了,跟昨晚皇姐府上着火有什么关系……”
萧云逸听了会儿,忍不住说话了,要把苏景清往纵火之事上扯。
苏景清直接打断他的话,“那纵火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二弟莫不是怀疑那火是我放的?”
他一声二弟,就让萧云逸沉下了脸。
苏景清才不管他,直接跪到天子跟前,“父皇,放火之事与儿臣绝无干系,请父皇明察。”
萧云逸抢在天子前面说道:“你说没干系就没干系?你明知皇姐要寻短见,你却见死不救,你这等心肠歹毒之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苏景清还口,“我既要放火杀人,又为何要将两位郡主送入宫?”
“那是你看她们岁数小,还有点良知,所以不想杀她们。”
“我既心肠歹毒,又何来良知?”苏景清定定地看着萧云逸,就要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够了!”天子因苏景清和萧云逸的争执,生气了。
“朕不是让你们来互相指责的,朕只想知道,平嘉府上起火到底跟你们有没有关系,你们又知道多少?!”天子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带着冷厉。
钟贵妃忙道:“皇上,臣妾不知。”
萧云逸也跟着说:“父皇,儿臣不知,此事与儿臣无关。”
天子视线扫过钟贵妃母子二人,身上威压释放,“现在不知了,刚才不还一个个说得挺起劲,说跟老大王妃有关,这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钟贵妃讪笑,“皇上,臣妾和逸儿哪里说过这话,臣妾只是想着淮王妃与平嘉关系亲近,昨日又在街上说过话,以为他会知道些内情。”
“既然淮王妃说无关那便是无关吧,这事便当臣妾没提过,皇上先下旨让人彻查纵火一事吧。”
“还有平嘉的身后事,臣妾也要着人去准备了。”
钟贵妃的好手段,诬陷不成就撤,嘴上几句话,她和萧云逸毫发无伤。
若自己是个好拿捏的,天子又不站在自己这边,结果指不定怎么样呢。
又跟昨日一样,叫他说无关就无关。
苏景清低头,眼中闪过阴郁,对天子说:“皇上,贵妃说的对,还是先彻查纵火之事吧。既然贵妃和二弟说火不是他们放的,那火应该就不是他们放的,现在抓住凶手要紧。”
话谁不会说呢,只要出了这道门,有一点关于自己纵火谋害萧心锦的传言,那这两人谁都别想跑。
钟贵妃眼神幽冷,如毒蛇般凝视着苏景清。
又一次交锋,没有胜负。
钟贵妃要去忙着平嘉公主的身后事,萧云逸自行出宫。
而苏景清在出宫之前,被天子留下。
天子那双仿佛能透视人心的双眼一直盯着苏景清看了良久,才问他,“你就没什么话想告诉朕的?”
苏景清想了想道:“父皇,儿臣昨晚做梦梦到了王爷。”
天子有些急切,“他说什么?”
苏景清道:“王爷说他想家了,不日便要归家。”
“只是夜里鬼魅良多,回家路难行。”
天子沉默片刻才道:“朕知道了,朕会派人接他回家。”
第24章 打过胜仗的人
寒风肆意, 院中的枝丫被吹得簌簌作响。
苏景清站在檐下举目远眺,他在等人。
忽然,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传入耳,“清儿, 你猜得没错, 那刑部里头果然有一座水牢, 就在刑部大牢的下面!”
宋泽成人未到声先至,跟以前一样急吼吼,习惯没改, 连对苏景清的称呼也没改。
苏景清视线落在院中的白术等人身上,轻声道:“去吧。”
宋泽成进门,正好与他们擦身而过,看着一群杀气腾腾的人,宋泽成满脑子疑惑, 人往苏景清跟前凑, “他们这是干什么去?”
苏景清边转身进屋边道:“去救人。”
宋泽成还是闹不明白, 跟上他,“救什么人?”
“关门,冷, ”苏景清催他,然后在桌前坐下,给自个儿倒了杯热茶喝。
宋泽成将门关上, 坐到苏景清对面, 用下巴对着他, 手敲桌子发表自己的不满, “我的呢, 苏清儿, 本少爷顶着那么大的风来给你送信,就不值得你倒杯热茶感谢下吗?”
苏景清把自己的茶喝完,给他倒了一杯,推到手边,“宋狗儿请。”
宋泽成头发一竖,又要开始炸毛,苏景清一眼横过来,宋泽成刚蓄的气瞬间消散,变成了嘀咕,“果然守寡使人寂寞,你这才成亲多久,人是越来越冷漠了。”
苏景清不理他,去给自己拿绿豆糕吃。
宋泽成伸手抢了块,继续问回先前的话题,“你让白术去救什么人?”
“唉,这绿豆糕不错,哪家买的,回头我也让人去买些。”
苏景清:“我家玉器铺对面那家卖糕点的,平常卖桂花糕和米团子,逢七卖绿豆糕。”
宋泽成迷茫,“你家铺子对面哪有卖糕点的,不对,你家哪有玉器铺?”
苏景清指了指桌子,又指指自己,“这儿,淮王府,我家,懂了吗?”
宋泽成:“……”不知怎地,这绿豆糕就有点噎。
他哼一声,“嫁了人多个家了不起啊。”
苏景清微笑,“当然,反正你没有。”
“你可以回头去打听下那家糕点铺的主人是谁,再问问为什么只逢七卖绿豆糕。”
宋泽成继续冷哼,他没事去打听这玩意儿做什么,有病吗?
将手里的绿豆糕一口塞嘴里,就着茶喝下去,宋泽成果断换话题催苏景清告诉他白术要去救什么人。
苏景清慢吞吞吃着绿豆糕,每次一咬一小口,看起来十分节俭,不节俭也没办法,十天才卖一次,今儿才初十,距离下次买还早着呢。
现在就剩几块了。
还给宋泽成这暴殄天物地糟蹋了一块。
“自然是救被藏在刑部水牢里的人。”
糕点吃完,苏景清眼神逐渐变得冷厉。
宋泽成感觉自己像个啥也不知道傻子,“不是,你给我说清楚,那刑部水牢里怎么会有人,我爹可是说了,那水牢在先祖时就被封了不让用,以前关在里头的人死绝后,门再也没开过。”
苏景清嘴角挂着冷笑,“因为不止一个门,刑部的门没开过,不代表别的门没开过。”
宋泽成听得一愣愣的,然后就听苏景清问他,“你知道平嘉公主府为什么会起火吗?”
“外头不是说,是她自己寻短见放的火吗?”大概是公主自尽不好听,对外都是三缄其口,连他爹都不肯说,宋泽成也就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苏景清说:“算不上自尽,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蠢货想用一把火引出来一个人,再顺便帮人销毁一些痕迹,也是给我指引线索。”
这是苏景清那日从皇宫出来后才想明白的,为什么会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火,又为什么那么巧,是在那天晚上。
因为要弃车保帅。
萧北淮出城就意味着离他光明正大回来的日子不远了,与黑袍人周旋这么久,萧北淮突然改变行动,只能说明他掌握了足够重要的证据或线索,能在回来后给黑袍人的势力致命一击。
那场火对萧心锦来说是最后一搏,对黑袍人同样是,萧北淮不出现,没办法提前将他除掉,他就只能等着萧北淮还击。
黑袍人赌不起也不敢赌,所以抛弃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喽啰,然后自己成功隐匿,待日后重找机会出来。
被他抛弃的有——刑部郎中王崇,平嘉公主萧心锦,以及那个藏在刑部大牢下的水牢。
“什么线索啊?”宋泽成迷迷瞪瞪,“清儿,你怎么来王府还变聪明了呢,是我的错觉吗?”
苏景清黑脸,“不是,蠢的一直只有你一个。”
“你胡说,”宋泽成才不肯认,“明明还有苏明砚。”
苏景清:“……”
行吧,这个他反驳不了。
“你别老打岔,问你正事呢,”宋泽成十分不满自己被说蠢。
苏景清心想,也不知老打岔的人是谁。
不过他还是说回了正题,“线索就是,藏在平嘉公主府里的密道可以通往刑部大牢下面的水牢。”
所以黑袍人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平嘉公主府,还能带着刘善仁一起,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个密道就是黑袍人留给他的线索,就看他能否猜到,又在猜到后敢不敢去救人。
留在水牢中的人,既是黑袍人的示好,也是他的威胁和警告。
因为谁也不知一场大火过去,加上几日冷寒饥饿,里面还有多少活着的人。
从刘善仁口中得知有暗牢后,苏景清就一直在猜这暗牢藏在哪儿,直到那个帮萧心锦的精瘦男人出现在刑部郎中家附近,再结合公主府那场把密道入口烧没了的大火,苏景清便猜到密道和水牢和刑部有关系。
于是他找到宋泽成,让他请宋父帮忙打听刑部水牢的事,今儿得了消息,苏景清才敢让白术去救人。
宋泽成听得直呼好家伙。
然后又好奇,“你们要救什么人?”
“我家王爷的凉州卫。”
宋泽成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不是说凉州卫在保护王爷时全军覆没吗?要不然也不会让王爷出事啊。”
苏景清笑的意味不明,“都说凉州卫全军覆没王爷才会身亡,那如果没有呢?”
“也就是说王爷还活着?”宋泽成觉得自己脑子更不够用了。
苏景清点头,“是啊,他还活着,”这句话说出口,苏景清感觉到了自己心头涌出的喜悦。
然后问宋泽成,“你不跟我说点什么?”
宋泽成反应了下,拱手祝贺,“恭喜,你不用再守寡了。”
虽然他没守过,但这话听着也让人高兴。
苏景清表示:“看在你帮了忙的份儿上,中午留下来吃饭。”
呵,宋泽成冷笑,是看在自己恭喜了他不用守寡的份儿上吧。
在不想正事的时候,宋泽成脑子一向转得很快。
这边说着吃午饭的事,那边刑部大牢却不太平。
王崇乃刑部郎中,主管刑部牢房,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几年了,没换过,也没想过要换,因为在这儿要什么便能有什么。
金银珠宝,玉器美人,田产地契,只要他想,就有人给。
根本不用付出什么,只需让下头人给几顿好饭,或帮忙传个消息,他想要的东西轻而易举便能到手。
唯一不好的是,他得到的那些东西,要拿出一半去孝敬上面的人,好让不挪他的位置。
两年前,王崇儿子失手杀了两个人,被衙门的人抓到,接着被判了斩首。正好他得知自己兄长的儿子去参军,要随淮王出征北夷,于是生了心思,来了出偷在逃小香猪梁换柱。
堂侄在牢中代儿子斩头,亲子远走凉州。
王崇想的很好,只要儿子能活着,就算一辈子待在凉州也成,有他在,儿子在凉州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没成想,这一出偷梁换柱成了别人拿捏他的把柄,虽然做的还是传信,打掩护的事,可王崇心里清楚,事情一旦败露,就不是什么罢官免职,而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那人有他把柄在手,王崇只能乖乖听话。
起初一切顺利,王崇也以为就像黑袍人说的那样,只要事情过去,就平安无事了,没人会再威胁他,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儿子还活着。
但平嘉公主府起的那场大火,却让王崇开始不安,总觉得要出事,于是每日来大牢来的格外勤,就差住在这儿了。
今日他也跟往常一样,先假装在大牢里巡视了一番,接着就去了水牢上空暗门的位置,沉寂了好几日的水牢今儿又有了声音,王崇听着像是在松绑救人,铁链子在石壁上拖动,声音格外响。
王崇意识到不对,他不知道下头关的是什么人,也不清楚来救人的又是什么人,但他知道,如果下头的人出去了,他就要死!
王崇眼中升起杀意,叫来了几个心腹狱卒,每人准备了好几管的迷烟,“快,快点吹,全部吹下去,一个都不能放跑了。”
王崇很急切,催促的同时还来回走动望风,只不过望着望着就不对劲,前头来了一群人,刑部刑部尚书,刑部侍郎都在,而为首者竟是天子身边的徐才徐公公。
徐才一句多的话都没有,只拂尘一挥,“来呀,全绑了。”
显然,天子要接萧北淮回家,第一件事就得除王崇,救凉州卫。
接着,徐才拿出天子令牌,“将门打开。”
随着沉重的开门声响起,一股巨大的恶臭袭来,有屎尿味,有尸臭味,还有血腥味混着的各种腐味。
白术带着淮王府的侍卫将人一个个带出来。
五十五人,活着的还有二十九个。
白术最后走到徐才身边,“徐公公,王妃劳您帮他带句话,奸佞不除,英魂难安。”
这么多条人命,只死一个王崇是不够还的。
话带给谁,徐才清楚,他躬身道:“奴才一定替王妃将话带到。”
当爹的想要儿子回家,自己手下人害了儿子手底下那么多条人命,不给个交待,儿子怕是不愿归。
更别提,还有人想拦着萧北淮不让他归。
……
被带走出来的凉州卫,不论生死全被送回了淮王府。
苏景清正好在撵宋泽成走。
人未到味儿先至,宋泽成本还想抱怨几句臭,但在看到一块块木板上抬回来的人身上半数盖了白布,他便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苏景清对宋泽成说:“回吧,替我向伯父道声谢。”
“好,那我走了,你小心点,有事就遣人来寻我。”
宋泽成爬上马车,让书童赶着马车快些走,别挡路。
路上,书童问宋泽成,“公子,方才那些是什么人啊?”
宋泽成想了想说:“是在边关为大雍打过胜仗的人。”
第25章 淮王归家
近来的京都堪称是多事之秋, 先闹出了什么淮王鬼魂杀人,死了好些个人;接着又是平嘉公主府走水,偌大的宅子烧成了灰,府上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再接着, 就是天子下旨抄家杀头处死了一批官员, 有刑部的郎中, 有守城的武将,官职最高的竟是三品大员,而杀这些人的理由竟是里通外敌, 谋害淮王。
百姓骂着这些人胆大包天,死的好。
当知道那所谓的淮王鬼魂杀人是有人栽赃陷害淮王,又有说书人整日在酒楼茶馆中说着淮王殿下率军大败北夷的英勇事迹,百姓便对淮王没了先前的惧怕,更多是敬佩和惋惜。
多好一个王爷啊, 年纪轻轻的, 就这么没了。
还可怜淮王妃, 年纪轻轻的,就得守一辈子寡。
这日,街上又突然出现了好些官兵来驱赶百姓开路, 被拦在两旁的百姓抬眼看去,就看到几个骑着马的年轻人在前面走,后头跟了好些穿着官服的人, 老的年轻的都有。
有人问旁边人, “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 就听一声锣响, “铛!”
有官兵高喊:“淮王妃和逸王殿下携文武百官出城迎淮王殿下归京, 闲人避让。”
“淮王妃和逸王殿下……”
同样的话喊了三遍, 这头喊完中间接上,中间喊完最尾巴的再接上,长长的队伍走过,满街围观的百姓皆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听完,他们便与左右议论开了,“接淮王殿下回京,不是说淮王殿下早死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吗?”
“就是,当时尸身都装棺材里抬回来了,怎么又说要去接人,莫不是淮王殿下诈尸了?”
“去,少胡说,皇上当时可没认那具尸体,皇上不认,可不证明淮王殿下没死。”
“也对,要真死了,皇上也不会给淮王赐王妃了。”
“既然人没死,怎么现在才回来?”
自然是到了现在才能回来。
萧北淮要活着以王爷身份重现人前,不是偷偷摸摸回来,不是自己让人喊着他回来了,而是要朝廷大张旗鼓的去接他。
京都能在朝堂列位的文武百官,还有所有有官职在身的皇亲国戚,一个都不能少!
天子答应说要接他回家,说到做到。
百官不去,便是天子亲临,二选其一,不管是盼萧北淮回来的,还是就想他死在外面的,都知道怎么选。
队伍由苏景清这个王妃打头,连逸王都只能跟皇室宗亲一起跟在他身后,是天子的重视,也是天子的警告。
萧北淮是嫡长子,他在,能压所有人一头。
他不在,他的王妃亦能居首位。
苏景清接到让他领人去接萧北淮的圣旨后,也挺意外,不过想到萧云逸费尽心思没能坐实萧北淮已死的事,还得憋屈地跟在自己身后出城去接人,苏景清便爽到饭都多吃了一碗。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城,不是在门口就能接到人,还要再走出五里地。
嗯,原本是十里的,主要怕那些上了年纪的文官走太远出点什么事,苏景清贴心的建议天子改成了五里。
出了北城门,是一望无际的砂石地,只城墙根下长着些许杂草,冷风呼啸而来,毫无遮挡。
路不平,脚下都是石子,走惯了青石板路的官员们半里不到便开始减慢速度喊疼了。
苏景清策马走在最前方,听着后面传来的各种抱怨喊疼声,拽停马回了头。
他坐在马背上本就高出众人一大截,转身时逆着光,便是神情平淡一语未发,也叫众人看得心头一跳,抱怨之话尽数吞回肚里不敢再说,不为别的,只因这样的苏景清像极了淮王。
两年前,百官送淮王出征,淮王回头看他们时,也是这般,一言不发,却不怒自威,叫人生寒。
他们不知那时是否就已经有人在算计着不让淮王回来的事,也不知淮王是不是早已看透一切,但他们现在知道了,淮王不死得彻彻底底,他们中便有人要死。
菜市场的血尚未干透。
没有人蠢到这时跳出来喊命太长。
而后,除了偶尔一声的喊疼,再无其他抱怨。
不过萧云逸依旧顽强,势要用眼神将苏景清盯出两个洞来。
苏景清是很理解的,毕竟自以为精心策划了一切,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半路杀出个自己坏了他的计划不说,萧北淮还要光明正大的回来了,没气吐血大概也是因为年轻,身体还成。
而不管怎么瞪,他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萧云逸,毕竟除了瞪眼无能狂怒外,萧云逸又还能做什么呢?
苏景清骑着马,时不时挑眉,心情颇好。
五里地并不远,但队伍也差不多走半个时辰才见到人。
萧北淮和他的凉州卫一字排开,高头大马穿着盔甲的凉州卫一个个挺直背脊,周身满是肃杀之气。
萧北淮骑着一匹黑马立在正中,依旧是苏景清两年前见到的那身铁衣金甲,黑色的披风在身后迎风飞扬,他浴血而归,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威压叫人不敢直视。
冷峻的面容看向来人,竟有睥睨天下之势。
绣着雍字的黑金色战旗竖在他身旁,被风吹得噗噗作响,像是在为他助威。
苏景清一眼看去,然后将画面刻入了脑海,他心想,不愧是他看中的男人。
苏景清下了马,一步步行至他跟前,而后双手奉上圣旨,弯膝跪下,“淮王妃苏景清奉皇命迎王爷回家!”
不管地上有多少石头,是不是坑坑洼洼,苏景清身后的群臣在他跪下后皆撩衣摆跪了,齐声道:“臣等恭贺王爷凯旋归家!”
萧云逸也在其中,哪怕一双眼里满是恨意。
萧北淮看去,群臣俯首。
却是用人命换来的。
萧北淮抬手拔了战旗,□□黑马打了个响鼻,萧北淮冷厉的面容上勾出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他问:“诸位可知本王的凉州卫一共有多少人吗?”
无人答话。
苏景清开了口:“五百人。”
萧北淮再问,“那你们可知现在活着的还有多少人?!”
这回没用苏景清说话,萧北淮自己答了,“五十四人。”
包括苏景清让白术从刑部水牢救出的二十九人。
“所以,那四百四十六条命,我萧北淮一定会让杀人者以血肉偿还。”
“诸位大人,这里面有你们吗?”
放低声音的问话,如同索命之语。
人群中,有人跪不稳栽了跟头,带倒周围一片。
“呵,”萧北淮冷呵一声,说不出的讽刺。
除了风声呼啸,现场再无第二种声音。
良久,萧北淮下了马,先接过苏景清手中的圣旨,把自家王妃拉了起来,然后才看向其他人,“诸位大人请起,本王接旨,归家。”
马背上的凉州卫齐声喝:“归家!”
气势磅礴,哪怕只剩五十四人。
上了年纪的几位老大人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起身,无声拜向萧北淮。
武将们心中亦说不出的寂寥,如这寒风般凄凉。
四百四十六人,不是死于敌手,而是死于自己人的算计,听着可真是讽刺,好笑。
倒也有人嗤之以鼻,例如萧云逸,他觉得萧北淮这就是在装模作样,装腔作势,就嘴上喊得好听,说得跟这些人不是为保护他死的似的。
既然这么爱惜手下,怎么不自己老实点早早死了,可不就不用连累其他人了吗。
他低着头,叫旁人看不到他眼中的阴鹜。
萧北淮在这儿给了这些人一出下马威,待回了京,谁敢跟他作对,不小心就要被扣上个里通外敌,谋害皇子,诛杀自己人的罪名,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萧北淮轻飘飘地瞥了萧云逸一眼,然后看向自家王妃,问他,“还有旨要宣吗?”
苏景清摇头,“没了。”
“那就回家。”
苏景清心跳得快了些,他等这句话等了有些时日了。
后头跟着步行的文武百官,他们骑着马跟来时一样慢吞吞的走。
不过不同的是,来时打头的只有苏景清一人,回去时,他身旁多了个人与他并肩。
走过五里地入城,走过长街,两旁是百姓各种惊讶意外的声音,中间也夹杂着恭贺凯旋和恭喜他娶了王妃的声音。
不多,但萧北淮都听见了。
苏景清转头看他,笑了下,“你看,你人都没出现,就多了个王妃。”
萧北淮便回他,“嗯,是本王的不是,去晚了些,只赶上了洞房。”
苏景清心想,洞完就跑,第二天早上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到现在思烟还以为自己那晚是被鬼魂给糟蹋了。
圣旨下来让他去接人的时候思烟依旧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鬼魂变成了活人。
苏景清预计,萧北淮回了家大概要喝上一阵子的羊肉汤了。
萧北淮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问道:“在想什么?”
队伍到了宫门口,萧北淮要带人入宫面见天子,其他人可以各回各家。
苏景清说:“在想,我们这对名正言顺过了明路的鸳鸯,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萧北淮纠正,“不是鸳鸯,是鸳鸳。”
苏景清睨他,洞房夜鸳鸯浴的时候怎么不说是鸳鸳。
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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