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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一计接一计
在天子的授意下, 他病危的消息迅速四处散开,一时间后宫后妃还有朝中大臣纷纷求见。
天子把钟贵妃留在他的寝宫让太医诊治,自己坐到一旁看起了奏折,同时还不忘叮嘱萧北淮接管朝政之事。
因苏景清提议想等那些人谋逆, 天子就决定不管了, 下了圣旨, 让萧北淮一手安排。
天子是落得清闲了,萧北淮却还要去打发那些朝臣和后妃,最主要的是, 他还得装作很难过的样子。
实在为难人。
苏景清也为难,还跟萧北淮商量他能不能提前开溜,别说现在天子没事,天子就算真有事他都不会觉得难过,被人瞧见他毫无悲伤之意的反应肯定会怀疑的。
萧北淮就撒娇, “你舍得本王一个人面对这些豺狼虎豹吗?”
苏景清:“……别这样, 我抵抗不了。”
毕竟淮王殿下长的那般正直, 平常更是雷厉风行,杀伐果决,这猛地一从背后大鸟依人, 让人怪不习惯的。
可偏偏有他那张俊脸撑着,他就算做什么都不会引人讨厌,苏景清觉得这猛男撒娇他着实顶不住啊。
萧北淮却像找到了苏景清软肋般, 非缠着他, 十分认真地演着什么叫磨人的小妖精。
苏景清无奈, “好了, 陪你陪你, 我哪儿也不去成吧?”
然后淮王殿下就奉上了个大大的笑脸, 带着些许得逞的骄傲。
苏景清:“……”
你长得好看,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在萧北淮腰间摸了把,提出自己的要求,“现在别笑了,等回去后再笑给我看。”
“行,”萧北淮一口答应下来,瞬间表演了个变脸。
“咱们分头行动,你去应付那些后妃,我去应付大臣,不用客气,要闹事的直接让人抓起来送回她们寝宫就是。”
“对了,也不用装难过,信不信随她们。”
苏景清点头,他本也不是什么会对人客气的人,更不会为天子难过。
那群后妃被拦住不让进天子寝宫,便聚在一块儿问拦她们的太监,有人扯着嗓子哭,有人问里头什么情况,还有人嘴里骂着一边想往里面闯。
待苏景清寒着一张脸出现时,这些人倒极有默契地噤了声。
苏景清道:“皇上身边有太医,诸位娘娘无需担忧,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淮王不是善茬儿,他这位王妃同样不是,这是天子后宫女人们的共识,谁也不想招惹他。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万一天子突然驾崩,她们的命运就难说了。
下任皇帝心善,兴许能放她们出宫,或者找个地方让她们过完下半辈子。若是个心狠的,或天子有要求,她们就得陪葬。
后宫女子的命,从来不由己。
“淮王妃,我们能去看看皇上吗,只是请个安也行。”
苏景清摇头,“皇上已向淮王下旨,谁也不见,各位娘娘请回吧。”
“那钟眉呢?我们不可以,她一个罪臣之女就可以见皇上了吗,还是说其实是淮王妃你不想让我们见皇上?”
有后妃直接冲苏景清喊了起来。
苏景清看了对方一眼,好巧,这位的父亲上了张家的船。
难怪,胆子大,瞧着底气也很足的样子。
苏景清并不想解释什么,只道:“你就当这是我的意思,今儿我能拦着你们去见人,来日我还能吹淮王的枕旁风。”
“诸位娘娘,该你们知道的事自会让你们知道,不该的也用不着打听,先回吧。”
因为苏景清的话,好些人当场白了脸。
出头同苏景清叫嚣的后妃也没绷住,惧意直接摆在了脸上。
最后还是德妃出来打的圆场,“既然是皇上的吩咐,咱们听着就是,皇上洪福齐天有上苍保佑,定会没事的。”
与德妃交好的后妃也帮着说话,把人往回劝。
苏景清往旁边挪了几步,单独同德妃说了几句话,“德妃娘娘聪明,知道我家王爷是心善之人,只要各位娘娘安分守己,不论出何事,王爷自会给大家留条活路。可要是……”
话不用说完,德妃便明白了,要是不安分,淮王杀人也从不手软。
德妃道过谢,领着宫人离开。
旁的不说,就凭淮王愿意让她儿子出宫平乱,她就坚决站在淮王这边,不能让这后宫的人给淮王添乱。
苏景清提点了德妃,后妃们也各回了各宫,他就拍拍手转身去找萧北淮。
萧北淮那边可比他这儿麻烦得多,大臣不好打发,嘴皮子能说,又十分擅长给人扣帽子,萧北淮一句话没说完,那边质问他的已经说了十句。
他后头索性不说话了,就冷眼瞧着,没瞧多久他们就自觉闭了嘴,因为自说自话难起劲。
“说够了吗?”
苏景清到时,萧北淮正好问出这句话。
苏景清过来问他,“他们不听?”
这下好,一群官员都又找到切口了,立马嚷嚷道:“淮王妃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等不听,明明是淮王别有居心阻拦我等去见皇上……”
苏景清听得眼皮直跳,眉毛一竖,不悦地打断对方,“我家王爷真要有什么居心,这位大人怕是没办法再开口说话。”
“到底是谁别有居心,我们都心知肚明,不必在这儿装腔作势。当然,如果诸位非要抗旨,那王爷和本王妃也只好成全众位大人。”
萧北淮配合地举起了圣旨,问:“要打开瞧瞧吗?”
“淮王既然敢将圣旨拿出来,我等自然敢看,皇上病危,淮王殿下和王妃丝毫不见难过,反倒一心阻拦我等探望皇上,莫不是想趁机揽权不成?”
这个点抓的好,瞬间得了好些附和,甚至已经开始给萧北淮扣下毒的帽子了。
他们说的起劲儿,萧北淮和苏景清便又听了会儿,等这些人质问他们还有何话说时,萧北淮缓缓笑了,凌厉的眼神直视那个说是他下毒的官员,“本王何时说过父皇病危是因为中毒了?”
“高大人知道比本王还多啊。”
对外只说突然病危,命悬一线,可没说过是因为中毒。
这般不打自招,不骂一声蠢都对不起高大人那没用过的脑子。
“怎么可能,下官明明听到的就是中毒,”被萧北淮点名的高大人慌忙去看其他人,却见方才“并肩作战”的同僚们纷纷避开了视线。
他一颗心直往下落,仔细回想听到的话,的确没人提过天子中毒,从头到尾只有病危二字。
其他人急着同他撇清关系,他却还得想办法为自己辩驳开脱,“下官…许是下官听错了,下官只是猜测,皇上昨日早朝时还好好的,突然病危,下官便以为是有人想下毒害皇上。”
“是吗?”萧北淮接了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但有了这么个小插曲,方才言之凿凿给萧北淮扣帽子的人底气顿时降了一半。
萧北淮又继续反驳他们揽权的话,“本王想要什么父皇不肯给,你们觉得本王想揽权会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手段?”
“你们自己愚蠢,可别拉本王下水。”
一群人因为萧北淮的话脸色变得难看。
这时,张锡儒站了出来,“淮王殿下,诸位大人也是忧心皇上,还请王爷能告知下官们皇上到底如何了,还有诸多大事等着皇上定夺,满朝文武都需要皇上……”
萧北淮打断他的话,“既然事事都要父皇定夺,那要你们做什么?领了朝廷的俸禄养家,然后转头给本王扣一顶杀父的帽子?”
“做不好就别做,这大雍不是找不出能人来,朝廷更不是非你们不可!”
张锡儒刚伸出脚试探就被萧北淮给驳了回去,张锡儒脸色微变,眼中染上狠戾,这个淮王,怎们还没死!
萧北淮把圣旨扔给一同跟出来的太监,吩咐道:“念给他们听。”
太监是天子身边伺候的人,识字的,便将圣旨念了出来。
听到圣旨上称淮王为太子,还要他监国的话,这些大臣们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十分有趣。
最主要的是,事情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淮王两口子的态度,让他们分不清天子到底有没有中毒,既怕天子没中毒,又担心天子中毒了淮王当真一点都不在乎。
不管哪样,事情都很难办。
众人在心里揣摩,宣完圣旨,萧北淮也直接下了命令,“各位大人做事记得仔细些,不然出了错,本王可不会手软。”
既是命令,也是明晃晃的威胁。
一群人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萧北淮赶他们走,还不能赖着不走。
也唯有徐阁老留下,又问了萧北淮几句,“还请王爷告知,皇上情况到底如何了?”
萧北淮道:“阁老做好王妃交待的事便好。”
徐阁老什么也没问出来,最后失望的走了。
等出了宫门,那儿还有一群等着他追问情况的人。
“本官不知,淮王殿下不肯说,各位同僚做好分内之事便好。”
说完,拨开人群走了,不是一路人,也不必说太多。
这边没问出来,有人急了,往张锡儒身边凑,“阁老,现在如何是好?”
张锡儒闷着头没说话,走到这一步他也无需再隐藏,计划有变,不能再用解药换从衢州被抓往京都的人了。
往前走了许久,张锡儒才道:“杀了吧。”
“啊?”身边跟着的官员一时没听明白。
张锡儒并未回答他,转过身上了马车,回家就让人叫来儿子,“把衢州来的那些人杀了,人不能到京都。”
他儿子亦不解,“父亲,为何要这样做,那都是张家人。”
“因为棋差一招,又输了。”
他重重叹息一声,“天子没中毒。”
“可不是…”儿子本想说不是说了万无一失吗,怎么就没成呢。
张锡儒自己也没想明白,毒下得那般隐秘,还是分开下的,怎么天子就没事了。
毒分两种,一半在香,一半在汤匙上。
吸入毒香,再沾到被毒药浸泡过一天一晚的汤匙,毒会立入骨血,非解药不能解。
那是专门让人做的,一共就够用两次,他算着天子一次,淮王一次,天子这次却没成。
可惜了他安排在御膳房和天子身边伺候的人。
“这一计不成,那接下来怎么办?”儿子神色担忧。
自从淮王腾出手来对付他们后,他们就节节败退,处处不顺。
“不然儿子命人夜袭淮王府,直接一把火将淮王府烧个干净?”
张锡儒听完笑了,“你掘皇陵,淮王能挖张家祖坟,你烧淮王府,他会不动张家?”
“这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儿子也烦。
张锡儒深吸一口气,到底没骂儿子蠢,也是张家子孙不争气,否则何须他如此费心筹谋。
“淮王不是要监国吗,那就让天下百姓看看,他自己的命和满京百姓的命相比谁更重要。”
张锡儒满眼阴鹜,淮王爱民如子,该知道如何选择。
第75章 抓人
张锡儒这步棋下的并不差, 若天子真的中了毒,他们就被动得多。
只能说运气不错,尤其是中毒之人还是钟媚,萧北淮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不救。
现在局势站在了他们这边, 就剩最后一击了。
天子“安心养病”, 萧北淮监国, 逐步掌控朝政,各地的消息也纷纷传回。
什么刺杀下毒绑架自然一点没少,好在他安排的人多, 明里暗里都有,几乎都会功夫,虽说麻烦不少,但没出大事。
最先出发平乱的顾大将军和萧安澜都分别送了信来,说了情况。
他们去的林州山高路远, 荒凉偏僻, 还有许多土著, 是最难对付的。
与其说是百姓□□,不如说是在官员的教唆下了与朝廷作对,林州民风彪悍, 男女皆是能动手绝不动口的悍民,若手中有兵刃可不比朝廷的士兵差。
这样一批人杀出林州,去到哪里都是大祸, 若是潜入京都, 不血流成河, 叛乱不会止。
既然有心想让他们闹起来, 林州官员怎会不提供兵刃, 萧安澜和顾大将军二人的来信中都提到林州山民人手一把兵刃, 甚至连如何杀入京都的计划都定好了。
张锡儒的这位弟子在林州任职多年,几乎将整个州的百姓训练成了能为他所用的兵,手段厉害,张锡俗的谋划更是不差。
林州这一仗打的会很艰难,顾大将军会顾忌他们是大雍百姓,手下留情,可那些山民却是要将朝廷当仇人,恨不得碎尸万段,伤亡必定惨重。
除了边关,另两个州也有信送来,这两处是被知州逼的太狠才会乱,他们是想要知州死,朝廷愿为他们做主,倒不会太为难朝廷官员。
最需要防范的反而是张氏一族派去暗杀他们的人,但总体比林州顺利。
萧北淮看完信,转头同苏景清说话,“快十五了。”
八月十五,仲秋节。
吃饼赏灯赏月,这一晚不宵禁,届时满街都是出来玩乐的百姓。
苏景清侧目看他,“所以?”
萧北淮道:“若本王想做点什么坏事,必会选在人多,能让敌人伤亡最多的时候。”
“你怀疑张锡儒要在仲秋那天动手?”
萧北淮掏出一张单子递给苏景清,“瞧瞧。”
苏景清看了眼,见上头写着汞,硫磺一类用来炼丹的物品,“总不能是搓几颗丹药丸子给你吃。”
不过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道士炼丹炉子总炸,这些东西既然能炸炉子,自然也能炸别的东西。
他又想起京都那跟兔子窝似的密道,到处都是洞口,几个炉子若在地下炸了,这京都怕是会陷下去。
苏景清同情地看着萧北淮,“不出意外,他们要让你去换。”
萧北淮点头,“是,若不是本王不许他们离开京都,他们也许不会换,会直接将整个京都毁了。”
百姓的生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这个京都没了可以换另一个地方做京都,反正百姓又没死绝。
苏景清啧了声,真烦人。
“兔子洞口要堵严实了,不然人跑了……”苏景清看着萧北淮,告诉他,“我和我在乎的人都得活着。”
苏景清和萧北淮一样,从来都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
萧北淮大手伸过来将人揽入怀,轻笑一声,“放心,本王还要和你长命百岁。”
所以处处小心,事事谨慎,不能出任何差错。
苏景清说,他也想。
两人十指相扣,在这棋局中偷了会儿闲。
……
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月圆人团圆,还有满街花灯等着人去赏,有无数的热闹等着人去瞧,商家更是把各种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摆了出来,就等着在这日大赚一笔。
百姓们也能忙里偷闲上街走走瞧瞧,就像过年一样,人人期盼。
所以这样的好日子可不兴生什么乱子,不然会扰了百姓兴致的。
于是在前一日,城内多了许多人,身板笔挺,孔武有力,满身肃杀之气,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眼力好有见识的,立刻就看出了那是军中的人,还尽是上过战场的。
这么多人出现在京都城内,还做普通百姓打扮,还怪让人害怕的,百姓们也下意识避让,丝毫不敢招惹。
这些人满大街乱窜,像是在找什么一般,百姓虽好奇,却也不敢上前问。
这群人还在街上游走了许久,到后头府衙的叶护卫带着衙役也上了街,甚至还有人牵了狗来,动静闹的很大,让人心里难安,总觉得要出事。
街上面有人忙,地上的兔子窝同样有人忙,就连张阁老的府上都去了人。
是苏景清和萧北淮两人亲自去的。
张锡儒前脚刚收到有人在寻他们藏到密道和各处宅子里的东西,正准备吩咐人去处理,立马就有下人禀报,说淮王和淮王妃到了,时间卡的相当好。
他们不仅自己来的,还带着人把整个张府围了,里面的人插翅难逃。
张锡儒一听就知道,淮王这是算好了时辰故意在这儿等他呢。
人找上门,外头是管不到了,得先把府里的麻烦解决了。
张锡儒露出笑容,眼角皱纹格外显眼,他道一声:“来的正好!”
他就怕淮王不来,来了,就别想走。
张锡儒吩咐下人,“让他们进来。”
下人转身跑出去传话,片刻后又苦着脸跑了回来,“老爷,淮王和淮王妃不进,还,还……”
张锡儒皱眉,“还什么?”
“还命人搬了几个丹炉,和一些柴火放在大门口,说等老爷出去请他们才肯进。”
“他这莫不是要炸了我张家不成!”张锡儒一声厉喝,眼中透出幽光,“找死!”
下人不敢接话,只请示张锡儒现在要怎么办。
“张阁老,再不出去,你张家的后人可就要被放进炼丹炉炼成人丹了。”
张锡儒还未开口,头顶就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张锡儒抬头便发现屋顶的瓦片被揭开,有人正探头冲他喊话。
“怎么会?屋顶不是有咱们的人吗?”张锡儒尚未有反应,下人先慌了。
“对啊,好多你们的人,还给你们。”
随着房顶人的话音落下,外面院子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声接一声格外响亮。
下人跑出去看,就见那些本该在屋顶埋伏的人像下饺子一般被从屋顶推了下来。
他回头想告诉张锡儒,“老…老爷,咱们的人……”
到此刻,张锡儒哪有不明白的,他算计埋伏淮王不成,快叫淮王给一网打尽了。
他要败了,张锡儒如是想。
张锡儒理了理衣衫出门,到张府大门口去亲迎淮王,不过最先看到的却是那些本该见了阎王的衢州老宅之人。
张锡儒本想问问淮王,他输在何处,看到这些人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要人死,可这些人想活,想活命是要付出的,他们背叛了他。
张锡儒看着蹲在炼丹炉里的长子,苦笑,“淮王殿下聪慧过人,下官不及你。”
此刻的张家只剩张锡儒和一群企图埋伏萧北淮的人以及零星几个下人,其他人早从密道走了,由他长子领着走的。
而现在,长子在炼丹炉里,那其他人在何处也就不言而喻了。
萧北淮冷冷盯着张锡儒,凌厉的目光犹如飞刀,“是本王不及张阁老你才对,既能要自家人的性命,又能眼都不眨地想炸死全京都百姓,本王挖张家的祖坟还真是挖对了,不然本王怕你们张家祖宗会死而复生从棺材里跳出来教训你这等人面兽心的畜生!”
张锡儒被骂反应并不大,他只在遗憾自己又功亏一篑。
他十分平静的说:“下官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初没能杀了王爷你。”
他目光又落在苏景清身上,“或是杀了淮王妃也好,没了你这位王妃,淮王殿下也不会有如今这般顺利,也许在平乱一事上就焦头烂额了。又或者早在密州时就死了。”
苏景清接话,“哦,那可真是遗憾,什么都没叫你如愿。”
张锡儒闻言反倒笑了起来,“哈哈哈,二位是不是太小看下官了,你们以为擒住下官便是胜了?”
张锡儒摊开手掌,慢慢捏成拳,“这天下早在本官的掌控之中,王爷若要了本官的命,便是让天下百姓给本官陪葬,王爷不信大可试试看。”
萧北淮举起手,他身后的士兵张弓搭箭瞄准了张锡儒,“本王不喜欢被人威胁,本王知道张阁老筹谋周密,可你死在前头,就算天下百姓真给你陪葬了你也看不到,所以,阁老好走。”
手指往前一搭,箭支飞出,直直插入张锡儒的肩胛骨,穿骨而过,力道之大震的张锡儒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站在门口的一众张家人惊慌失措叫出声,没想到淮王说杀就杀。
“放心,人没死,本王哪能就这样让他死,此等罪大恶极之人,必是要先将其罪名昭告天下,而后千刀万剐,以平民愤。”
萧北淮说完,看向蹲在炼丹炉中已经吓傻了的张锡儒长子,“别急,下个就是你了。”
张家人和钟家不一样,他一个都不能留,否则他们就是下一个李淼。
更何况这些年张家做的事,便是死个千百回都不够。
张锡儒和一众张家人被带走,但事情没完,张家余孽太多,得除干净了才放心。
人来时浩浩荡荡,带人走时,便更加浩荡了。
墨言跟在萧北淮身后感叹,“还挺顺利的,弟兄们这些日子的辛苦总算没白费。”
上了街,依旧能看到好多人在街上游走搜查,不放过不遗漏任何一处,不能叫张锡儒伤害百姓的奸计得逞。
今日抓人看着格外顺利又简单,可在那之前,他们已经盯了张家很久,更是损失了好几个人才救下张家老宅的人,换得给张家护卫下药的机会,换得抓到张锡儒家人的机会,还有今日的张锡儒。
顺利也是用人命换的。
张锡儒被送去了刑部,里外层层把手,没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探望,不必请大夫,更不用送吃食。
萧北淮站在刑部大牢门口同苏景清说,“现在就看是想救他的人多还是想他死的人多了。”
张锡儒败了,张家也败了,可萧北淮还没动他在朝中的党羽,这些人前程如何,就看他们接下来的选择了。
这一晚注定不平静,响声没停过,有在城内的,有在地下的,还有在张府的,刑部的,比过年时放的炮仗还多,震的人心惊肉跳的。
苏景清和萧北淮倒睡的安稳,熬了这么些日子,抓到人,可算能踏实睡一觉了。
睡好了,接下来还有硬仗打。
待将张氏上下连根拔起,边关的战事也该胜了吧。
第76章 嗯,想你
次日, 苏景清和萧北淮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大门口观看地上那个多出来的洞以及被炸碎的石狮子。
昨夜的京都很热闹,到处都是轰响声,萧北淮把人逼成那样,对方自然不想让他好过, 所以昨晚的淮王府大门口响声不停, 若非府中护卫多, 只怕早有人冲进来杀萧北淮这个“罪魁祸首”了。
除此外,另一边还躺着几具尸体,是昨晚夜袭淮王府的人。
萧北淮看向墨言, 墨言道:“都是死士。”
萧北淮点头,并不意外,又问:“其他地方情况如何?”
各处都有人守着,今早天一亮便将消息送了回来,墨言禀报给萧北淮听, “刑部最严重, 门口和地下都被炸过, 在水牢上方的几间牢房直接被炸塌了,不过张锡儒并不在那几间牢房中,所以人没被就救走。”
“苏家宋家还有叶家顾家, 凡是与王爷亲近的人家昨晚都遭遇了刺杀,好在王爷提前让人带过话,他们都有准备, 有护卫伤亡, 主子们倒没出事。”
“剩下的就是宫里了, 原以为上次张锡儒下毒已经把底牌都给用了, 可没成想昨晚皇宫还是进了刺客, 死了一位嫔妃和几个宫人, 另外就是德妃娘娘也受了伤,瞧着情况不太好。”
“他呢?”萧北淮继续问。
墨言知道他家王爷口中的他指的是天子,他连忙道:“王爷放心,皇上那边一切平安,王爷已经安排了那么多人保护,没人能近皇上的身。”
萧北淮微微颔首,继而吩咐道:“说一声,多给些银钱,好好安葬死去的人。”
墨言领命,转过身叫人把那些尸体抬去府衙,看那位聪明能干的叶护卫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今日依旧要搜寻,不过会尽快结束,晚上百姓就能上街了。
今年仲秋注定是没往年热闹的,但也没办法,他们再是速战速决也快不了太多,毕竟对方布置时离仲秋就没多久了。
明年就会好的。
两人回房先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给萧安澜,接着换了身衣裳去刑部见张锡儒。
这位阁老是个能耐人,有一夜就能将京都毁于一旦的本事,所以得趁早处置了他。
“等回来,咱们再去苏家叶家走一趟,看看家中情况。”
虽说下面人说了没什么大事,但亲自去看他们更放心。
“好,宋家和顾家也走一趟,我们把人家里人安排出去办事,得替他们守好了后方。”
“应该的,另外本王还打算调一部分驻军驻扎到城门外,以防万一。”
敌人本事大,手段多,对普通百姓下手也丝毫不手软,指不定后面还有什么阴招。
两人边说边上了马车,都没敢骑马,就怕目标太明显防不住暗箭,马车至少有个遮挡。
受了伤又没吃没喝的张锡儒很虚弱,也很憔悴,整个人显出颓势,倒一点没了原先想要谋大业的精气神。
萧北淮他们到时,人躺着在地上,若不是胸膛还有起伏在出气,看着还真像具尸体。
萧北淮道:“张阁老这是在提前温习死后的样子?”
可能是不愿在萧北淮这个对手面前示弱,张锡儒强撑着坐了起来,冲萧北淮笑了笑,“淮王殿下可喜欢下官昨晚送您的礼物?”
“你是指那些今天一早就被送到府衙去的尸体?”
萧北淮勾唇,“那本王确实挺喜欢的。”
张锡儒浑浊的双眼中透出戾气,“这不过是你我较量的开始,萧北淮,你先熬过了今晚再说。”
“好啊,”萧北淮应和,“不过本王不想明日再看到你了,所以突然想到了个好主意。”
萧北淮蹲下身,语气轻和,“本王想着,今晚还是把你们张家人都带去城门口好了,若今晚的仲秋出一点事本王就杀一个张家人,当做是给百姓的交待。”
“你们张家人多,够你们闹好多出事的。”
“当然,还不止张家,你的那些党羽们,本王也打算抓了他们的家眷一块儿带去城门口,一个百姓换一条人命,本王也好叫百姓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世家大族一点也不比他们尊贵。”
“张阁老,你觉得本王这个提议如何?”
“萧北淮!你果真心如蛇蝎!”
“倒是我张某人看走了眼,以为你就算掌权了也会是个爱民如子的贤明天子,没想到你果真如传言那般心狠手辣。”
张锡儒面色阴沉,说明萧北淮的威胁相当有效。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你若真敢这般做,你就算登基了,这大雍也必会亡国,这满朝文武的官员有几个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你敢动他们,此生就别想再太平,你手上从此也再无人可用。”
“嗯…”萧北淮沉思片刻,“你说得有道理。”
“可本王又不会傻到把所有世家都杀了,再说,死了这一批不还有下一批嘛,就像你不也觉得改朝换代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这天底下最重要的是普通百姓,他们才是这块地上的根,世家又算什么。”
萧北淮倒不是看不起世家,也并非对世家毫无忌惮,只是在这种时候,他越表现出对世家的轻视,不在意,张锡儒才能明白他的决心,以及相信他所说的计划。
他们都在赌。
“你们张家会彻底毁在你的野心里。”一直没说话的苏景清开了口。
苏景清没有蹲下,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张锡儒,“你们张家本已是百年世家,你也位极人臣,位高权重,可你还不知足,企图做一个要掌控天下的人。成了,你们张家自然欢喜,你们可以剥削所有人,就算哀鸿遍野,尸骨无数你们也无所谓,只要人没死完就成。”
“在你们心中,百姓轻贱,有口吃的就能活,怎么也死不完,所以可以毫无顾忌,享受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畅快。”
“这样的确很好,我说着都觉得动心,但你忘了太多事,你谋划不会成,你们张家九族都会死。也或者你们运气好,事情成了,可百姓被逼到走投无路时,他们也会反抗。还有虎视眈眈的外敌,他们会打进来,彻底将你们脚下这块土地吞并,那些人一定会最先灭了你们张家。”
“只要你的野心是让张家称霸,为所欲为的话,你都必败无疑!”
萧北淮接着苏景清的话说:“原本你们张家还可以延续百年,甚至两百年三百年,但现在,你们什么都不会有了。”
“张氏一族,本王不会留一个活口。”
萧北淮眼中透着明晃晃的杀意,即便是张锡儒这个纵横朝野多年的老狐狸一时看得都心惊肉跳。
萧北淮是恨死了他们张家人。
张锡儒不想认这个输,他闭了闭眼,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全都压下。
看着萧北淮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淮王啊淮王,本官差点就让你骗了。”
“你若真不在乎那些泥腿子,你今日又何必走一遭,你来是想跟本官谈条件的吧,可本官不答应,本官就是要你今晚眼睁睁看着你的百姓死,死一大片,血流成河,本官的人要把整个京都杀成一个空城!”
张锡儒说完,觉得心中畅快许多,从来只有他威胁人的,可还没人敢这般威胁他,这样的人,都要吃教训。
只不过萧北淮和苏景清两人都神情淡然,没有一丝惊诧,这反应显然跟张锡儒预想的不同。
“今日来,的确没想跟你谈条件,只是通知一声,今晚张家死剩下的人明日会在法场行刑,满京的百姓都会来看,所以你今晚其实动静越大越好,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更恨你们张家,你们是兴旺了百年没错,但会遗臭万年。”
“所有人都记得你们张家,尤其是你张锡儒做过什么。”
“哦,对了,你们张家先祖的灵牌本王也让人带到京都来了,今晚和明日行刑时,本王会让人将你们张家牌位摆出来,让张家列祖列宗看清楚,张家是如何没的。”
萧北淮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比说要杀张家人时张锡儒反应都大。
瞪大了眼呼吸急促的指着萧北淮怒骂他不是人,心肠太毒,不给人留一丝活路。
“不,不是活路,你是连死路都不给人留,淮王殿下把事情做这么绝,将来就不怕遭报应吗?”
“张阁老都不怕,本王自然是不怕的。”
萧北淮把手递给苏景清让他拉自己起来,蹲这么久腿有点麻。
张锡儒抬头,定定看着萧北淮,眼神淬了毒,“你想要什么?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萧北淮牵着苏景清往外走,没答这话。
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只是他们不能说,说了就会让张锡儒觉得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不会甘心放弃计划的。
不说,那就看张锡儒到底有几分在乎张家名声,在乎他们祖宗泉下难安了。
从让人把衢州的张家带到京都时,萧北淮就已经想好了反击对策,他不想牵连无辜,可作恶之人谁也别想逃。
张锡儒在刑部大牢有眼线,还未到午时,他就收到了消息先,京郊大营的驻军入了城,在城内抄家抓人。
而城内还开始张贴张家这些年所犯下的罪孽,尤其是他张锡儒,斗大的名字和清晰的画像被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百姓人人都能看见。
据说因为街上有人搜查,百姓原本都是不敢上街的,可告示一张贴就引出好多百姓来瞧热闹,边上还有人大声念告示,这会儿已经有人去张家被封的宅子门口扔烂菜叶子和泥巴了。
张锡儒听完整个人怔了好半响,张着嘴想说点什么,最后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他是筹谋盘算多年,可哪比得过淮王狠,一夕就能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给他带信的人小声提醒,“阁老,那些官员里好些软骨头,经不住拷打,更经不住威胁,只怕阁老的布置淮王已经全部知道了。”
“阁老,张家不仅灵牌在淮王手中,便是棺材尸骨……”
“淮王,我要见淮王,来人,快去请淮王来,本官要见他!”张锡儒激动起来,蹭地起了身,手抓着栏杆就开始喊。
只是淮王来时他不肯低头,现在想见就难了,萧北淮可没心思搭理他。
萧北淮压根就没出刑部大牢,只转身去了审讯之处,有他坐镇,那些被抓进来的人没几个熬得住,一条条命令从刑部传出去,城内城外都是执行任务的士兵。
消息还传到了宫内,天子听的那叫一个自豪,对着旁边伺候的徐才直夸萧北淮,说他生了个好儿子,这皇位交到他手里,大雍必是繁荣昌盛,是人人称赞的盛世。
徐才自然是跟着夸,夸天子也夸淮王。
天子这满心喜气的样子又哪有一点在乎床上明显已经不行了的钟贵妃。
拿不到解药,又或者说压根就没人想过拿解药,只靠着汤药吊命,如今几日过去,吊不住了。
钟贵妃说话说不了,手脚也没力气动,就这么躺着在天子夸奖萧北淮的喜悦声中彻底没了生息。
伺候的宫女呼出声,才终于引起了天子注意。
天子瞧了人片刻,上前覆上钟贵妃双眼,开口唤人,“弄些冰来,待事情结束了送贵妃下葬。”
徐才赶紧招呼人将钟贵妃的遗体抬走,心中没想明白天子到底对钟贵妃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又或者他看中钟贵妃,只是因为钟贵妃生了二皇子?
徐才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不该自己知道的事,只盼着事情快些结束,不然这大热天的,冰也盖不住味儿,届时受难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
……
天子没想让任何人知道钟贵妃没了,就连萧北淮那边都没通知,忙了大半天,城内外搜了个遍,隐患排除,萧北淮命府衙的人去通知百姓,今晚仲秋节照常过,朝廷会增加巡视之人。
另一边,张家和其他被抓官员的家眷也如萧北淮所说被带到了城楼上,一大群人,只要有心看就都能看到。
华灯初上,大胆的百姓开门做起来了生意,满街红艳璀璨的灯笼,四处都有巡视的士兵衙役,街上逐渐热闹起来。
苏景清和萧北淮混在人群中,过他们两在一块儿的第一个仲秋节。
尚未到一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苏景清想,他可真是为自己挑了个好夫婿。
萧北淮一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提着个兔子灯,时不时侧目看他家王妃。
“清儿可知本王现在在想什么?”
苏景清偏头,“想我?”
萧北淮应的非常快,“嗯,想你。”
“想——这是本王第一个有王妃的陪伴的仲秋节。”
作者有话要说:
肩膀实在太痛了,所以休息了两天,不好意思。
第77章 平分秋色
许是萧北淮白日的威胁有效果, 又或者是他真动手杀了张家人,这天晚上只闹了两起事,一是有人当街刺杀他和苏景清;第二件事则是有人装作乞丐抢了几个孩子,想以此威胁城门守卫, 让放了张家人。
刺杀和抢孩子威胁守卫这事是同时发生的, 可能是想着城门守卫不敢擅自做主, 孩子出了事他们担待不起,特意避开了萧北淮在的时候。
只是他们不知道,城墙上除了守卫外, 还有个萧北淮的军师在,他可以全权做主。
真论起谋略手段,对人心的算计,洛灵川这位军师可比萧北淮强。
洛灵川当场下令斩杀了一个张家人,紧接着, 又让藏在暗中的弓手将那几名乞丐射死, 今日能抓小孩儿做威胁, 明日自然干的出其他事,所以丝毫不能犹豫,不能让对方觉得有机可乘。
人一杀, 见了血,后面就安宁了。
唯一不好的是,对百姓影响大, 几乎都回家了, 热闹不再, 就剩下满街的灯, 没了人, 便觉得十分空荡。
百姓跑光的时候萧北淮也刚杀完人, 身上染了血污,手上的剑也在滴血,他提着剑从光影里走出,浑身煞气犹如罗刹。
就连周围的护卫都不由后退了一步,这位爷此刻看着着实骇人。
苏景清上前,抢过他手中的剑扔到一旁,“人都死了,就别凶巴巴的了。”
萧北淮回过神看了苏景清一眼,然后猛地将人拉过揽入怀,抱得紧紧的,他暗哑的声音在苏景清耳边响起,“本王杀了他们,没人能伤你了。”
是的,那些刺客冲苏景清来的,而不是萧北淮,且险些要了苏景清的命。
若不是白术敏锐反应快喊了声,此刻躺在地上的人便是苏景清了。
这些人冲着苏景清下手,是彻底激怒了萧北淮,于是他在街上演绎了一场屠戮,来的刺客尽数死于他手。
百姓跑回家不只因为城门口的事,更因为有许多人见证了他杀人时的凶狠,被吓走的。
萧北淮身上带着浓厚的血腥味,苏景清没嫌弃,安抚的拍拍他背,“你保护了我,我好好的。”
“你对我说的话从未失言过。”
萧北淮并未说过太多承诺,只说了便都做到了。
他一身血腥味,一只手臂因为替自己挡剑还受了伤,而自己被他护的毫发无伤。
“咱们先回去包扎,等明日再报仇。”
只能说张锡儒的试探踢到了铁板,也彻底不打算给张家留后了。
苏景清牵着他家王爷回家,时不时侧目看一眼,然后就发现萧北淮一直在看着他,苏景清不由失笑,“我这么好看啊,让你这般目不转睛的。”
萧北淮回了神,身上气势消散很多,他伸出手指在苏景清脸颊上勾了勾,“你最好看。”
好话谁都爱听,苏景清谦虚地表示,“也就能与你平分秋色。”
萧北淮嘴角笑意发散,“不然怎能入王妃的眼,本王早早便知,自己最出色的也就这一身皮囊了。”
苏景清点着头给予了肯定,“其他的本事,总归都比你的美色稍逊一筹。”
两人夸着彼此美色回了家。
淮王府门口的坑已经填好了,碎了的石狮子被收走,新的则未送到,单个瞧着少了许多威风。
白术和思烟在后头商量着要让人赔,王府门口的石狮子可是值钱货。
另一边墨言已经跑进门叫了府上的军医,让给萧北淮诊治包扎。
幸好没有毒,不然……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后怕,倘若有毒,不管是伤了苏景清还是伤在淮王身上,后果都不堪设想。
伤包扎好后,忠伯过来张罗说用晚饭,今日仲秋节,得好好吃一顿。
两位主子一桌,下面伺候的人和护卫们一块儿坐了好几桌,过的还算热闹,如果没那么多糟心事就更好了。
这一夜比昨晚宁静许多,没了轰响声,哭声倒是多,只是无人听见。
他们还盼着天能亮的晚些,只不过太阳依旧早早升起,叫人绝望。
天亮没多久,府衙的衙役敲锣打鼓走在街上让百姓下午去法场围观行刑,还有贴满了京都的告示,写着今日要被处斩的人名。
张家人大概没想过自己的名字有一天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广为人知,与他们曾经所想截然不同。
张锡儒被带到法场后主动提出要见萧北淮,萧北淮应了,在张锡儒还没说话前让他看自己包着白布的手臂,提醒张锡儒,“张阁老说话可要慎重,本王今儿不太高兴。”
张锡儒面上镇定不在,此刻只有落败的悲凉,他苦笑道:“到了此刻,我已是罪臣,认输了。”
“求见王爷一是想告诉王爷,昨晚动手之人并非我的安排;二是想求求情,求王爷饶了我张家未成人的孩子;第三,则是想与王爷做个交易,罪臣被关在刑部,有些人借着罪臣之名兴风作浪,王爷不想知道是谁吗?”
萧北淮:“你想拿交易换你张家晚辈的性命?”
张锡儒摇头,“不,罪臣想换王爷手中张家祖辈的尸骨。”
“这可不够,”萧北淮提醒他,“张家在本王手上的东西不少呢。”
张锡儒开口,“是,可张家人遍布大雍,而且隐姓埋名,只靠王爷自己查是查不完的。”
萧北淮挑眉,“所以?”
张锡儒叹息一声,语气中满含无奈,“罪臣知道王爷想动张家人,他们总归是要死的,罪臣想让他们死得其所,不负我张家这个姓氏。”
“张家要没了,不能忘了宗,不能断了根。”
萧北淮听明白张锡儒的意思了,他想要自己手里张家人的棺椁,想要回张家祖辈的令牌,还想让张家留后。
“太贪心了,”萧北淮陈述。
“张家不仅对内剥削谋害百姓,对外通敌叛国,你凭什么觉得你嘴里那点秘密能打动本王?”
“况且你又怎知本王不知是谁动的手?”
在此之前萧北淮的确没想到不是张锡儒安排的人,可他一提,萧北淮心中便有了成算。
萧北淮低声在张锡儒耳边说了两个字,张锡儒眼里闪过震惊,半晌后垂下头摇了摇,“王爷才思敏捷,罪臣认输。”
萧北淮冷笑,“不是本王聪明,而是他们做得太明显。”
他家王妃仇人不多,想要他命的更少,所以昨晚那批人是谁安排的,不言而喻。
许久没出现在人前的唐家以及他那位从去了皇陵就再没消息的好弟弟。
“张阁老放心,本王会很快送你的同伙下去陪你的。”
“而你,会带着满身罪恶死去,张家毁于你手,你记得下去后好好跟你们张家列祖列宗交待,如果他们还愿意见你的话。”
他不需要做什么交易,张氏族人,不管他们怎么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只要上了张锡儒的船,只要手上沾过人命,一个都逃不掉!
萧北淮话音落下,墨言便吩咐人把张锡儒带走。
法场外,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有人开始高唱今日要被行刑这些人所犯下的罪孽,百姓口中喊着该杀,也有那些觉得终于出气了或大仇得报的,当场放声嚎啕大哭。
张家人罪不可赦,除了没被带来的孩童,全部处斩。
随着一颗接一颗人头落地,百姓叫好声阵阵。
萧北淮冷眼瞧着,丝毫不为所动。
在行刑快结束时,白术走了过来,低声同萧北淮禀报,“王爷,唐拓和逸王在人群里。”
“带人抓了,唐拓杀无赦,萧云逸若不识趣想反抗,一样杀。”
白术知道昨晚那帮想杀他家公子的是这两人安排的,自是恨不得把人抓起来砍上几刀才能泄心头之愤,他带了几个人悄悄围上去打算将人抓了。
可唐拓如今敏感的很,稍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感觉不对,唐拓立马就想带萧云逸离开。
只是白术等人动作也快,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唐拓眼中闪过冷光,知道自己落入萧北淮的手中就必死无疑,他绝不能被抓。
唐拓伸手就将站在他身旁的萧云逸往白术那边一推,自己趁机矮下身挤出人群。
他跑的极快,而且滑溜溜的,愣是让白术他们连衣服都没碰到,人就跑没影了。
当然,他的出卖,让萧云逸逃无可逃。
白术叫人,“堵住嘴,捆了带走,如果他敢挣扎逃跑,王爷说了,直接杀无赦。”
萧云逸原本还想摆自己王爷架子骂人的,可一听白术这话,当即闭了嘴,萧北淮的凶狠残暴他已经见识过了,他知道萧北淮不会对他留情的,所以格外识趣。
抓完萧云逸,白术又带着人去寻唐拓。
只是白术没想到,他找到人的时候,他家公子正把人摁着捶。
就——挺稀奇的。
公子从来只让他们动手,自己那是能动嘴皮子就绝不动手的,今儿不仅动手了,还使很大劲儿。
白术默默走上前围观了片刻,询问:“公子,手疼吗,要不要帮忙?”
苏景清手的确有些疼,于是他改为上脚踹,也很用力,看起来就是真的恨唐拓。
当然,苏景清没踹多久,他觉得脚疼,叫思烟代劳了,就思烟那个力气,两拳下去唐拓就口吐鲜血去了半条命。
白术站到苏景清旁边围观,“公子,你怎么抓到人的?”
苏景清往远处指了指,“不是我抓的,路过时有人扔到了我们面前,思烟就把人擒住了。”
白术顺着他家公子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身黑衣的叶宵。
“叶护卫,他怎么……”
“对哦,他可是姓叶啊!”疑惑尚未完全表达出来,白术就恍然大悟。
不管这位对外是什么出身,可他姓叶却是实打实的。
只是从前没人往这方面想过。
白术道:“难怪他肯帮公子的忙,原来是一家人。”
“不必挑明,这样也挺好,”苏景清叮嘱。
白术应下,然后去帮思烟的忙,就给唐拓留了一口气,然后带走交给王爷处置。
行刑结束,百姓并未完全散去,依旧指着张家人的尸首唾骂。
一代阁老,百年氏族的张家就此陨落,不过朝夕间。
人群中有人摇着头转过了身,人啊,得知足。
有人善后,萧北淮便先行离开,从人群中出来就看到站在远处同他招手的苏景清,他展颜笑了,迈着大步朝他家王妃走去。
今日除掉一个大患,只待将余孽铲尽了。
而奔着苏景清去的萧北淮没想到他家王妃还为他准备了个惊喜,看到奄奄一息的唐拓,萧北淮夸他家王妃聪慧,下手果敢。
苏景清谦虚,“还行,出气了。”
唐家人不多,除了唐拓外还剩他爹娘以及一个姊妹,唐家所作所为没比张家好哪儿去,张家是什么下场唐家便是。
“先把人关入大牢,待一家人凑整齐了本王再发落。”
萧北淮说完就牵着苏景清要走,“胳膊疼,回家了。”
苏景清下意识去看他胳膊,萧北淮趁机提要求,“等回去后给本王吹吹就不疼了。”
呵,那点小心思,苏景清看得透透的。
于是他问,“那给你亲亲,是不是立马就能好了?”
萧北淮摇头,“一个亲亲肯定是不够的,也许多点能?”
他拉着苏景清加快了脚步,“具体要亲多久不知道,咱们早些回去多试试。”
苏景清捏他手,“伤还没好,试什么试!”
萧北淮笑,“这点小伤不影响。”
两人渐行渐远,一路说说闹闹,其他人极有眼力见的离他们远了些。
就好像又回到了洞房那日,为了证明自己很行的男人,也说是小伤。
什么都没变。
第78章 苏景清的威胁算计
张家没了, 天子自然不用再装病,萧北淮也顺势知道钟贵妃已经死了的消息。
萧北淮听完也只说了声死的真快,随后就让人传话给萧云逸,甚至好心放萧云逸进宫, 让他给钟贵妃送终。
想来他那位好父皇会告诉萧云逸钟贵妃死因的, 萧北淮在等萧云逸之后的反应。
因为他知道现在杀萧云逸, 天子会阻拦,所以他得等萧云逸主动动手,最好是当着天子的面对自己动手, 那样他就能当着天子的面杀了萧云逸。
萧北淮觉得自己的心可真够硬的,他那位父皇也必然会骂他铁石心肠,萧北淮将自己的想法当玩笑说给苏景清听。
苏景清手抚上萧北淮胸膛,反驳他,“明明很暖, 再说, 你就算心软也要分对象, 他们不配。”
苏景清知道,萧北淮这是在提前安慰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等再听到天子的指责时便不会觉得难受了。
人心是肉长的,哪有多硬,不过是外面多了层壳, 外人看不见, 便觉得坚如磐石, 又冷又硬了。
天子到底是萧北淮的父皇, 哪能让他丝毫不在乎, 天子说的话总是会伤到萧北淮的。
“他交给我吧, 我和萧云逸的账也没算,反正你父皇也恨我,就让他再恨一些好了。”
萧北淮要在天子面前杀萧云逸,既是想报仇也是要气天子,这个刺激很大,天子怕是承受不住。
萧北淮并未答应,只道:“先看萧云逸的反应。”
苏景清点头,“好。”
宫里又办起了丧事,但法场的血也未干,并未引起多少人在意。
萧北淮还入宫一趟让天子下圣旨,明年开春开一次恩科,等到明年人就该清完了,新人正好接上。
天子对权利并不多留恋,直接把玉玺塞给了萧北淮,只是萧北淮没接。
他道:“现在还没到时候。”
天子就问:“要何时才叫到时候,等朕驾崩了?”
比起从前,天子现在已经没多少想早点下去见皇后的想法了,只觉得在宫里当个万事不管的皇帝也挺好。
因为不想现在死,萧北淮还没回话,天子就冷下脸斥责他冷漠无情了。
萧北淮眉头一皱,心中厌烦,干脆随了天子的意,“你说得没错,我就是盼着你死,早点死!”
天子没想到他还真说出了这种话,一时受不住,身子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你…你果然,逆子!”
萧北淮懒得理他,转身就走,只给天子留下句:“随你怎么说。”
天子气的不行要喊人来拦他,侍卫们不敢伤他,自然拦不住,萧北淮径直出了宫。
只是萧北淮不知,他走后,天子书房的屏风后面走出了一人,正是入宫为钟贵妃守灵的萧云逸。
萧云逸看着天子说:“父皇还没看清萧北淮的真面目?他连您都想杀,你却告诉我,我母妃是张家人害死的,父皇真把儿臣当傻子了吗?”
萧云逸说完,手一指门口,“父皇根本使唤不动那些侍卫,萧北淮在铲除异己,父皇觉得什么时候会轮到你?”
“父皇,你醒醒吧,你最疼爱的儿子他想杀你!”
萧云逸言语激动,满眼愤恨,咬牙切齿说出了这番话。
只是这番挑拨之语天子并未听进去,“闭嘴!你母妃就是张家人毒死的,与淮王无关。”
“朕也早提醒过你,老实留在皇陵替太后修建陵墓,擅作主张跑回来的账朕还没跟你算,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萧云逸见天子到如今这步都还在维护萧北淮,心彻底凉了。
他突然提高音量喊了声,“父皇!你眼里是不是从来就只有萧北淮一个儿子,既然如此,那当初让母妃生我做甚,怎么不直接把我掐死!”
萧云逸双眼赤红,手攥成拳死死盯着天子。
“闹够了就回去给你母妃守灵,没朕的允许,你不许再出灵堂一步。”
天子并不正面回答萧云逸的问题,而是呵斥他要将人赶走。
却不想萧云逸此刻心中激愤,恨不得杀了面前这个毫不在乎他的人。
萧云逸眼底染上戾气,行为跟上了想法,突然上前一把掐住了天子脖子,“你既然不把我当儿子,那就不要怪我这个做儿子的心狠,你去死吧!”
萧云逸嘴上喊着,同时加重了手上力道,是真的要掐死天子。
好在旁边还有人守着,徐才一边去拉扯萧云逸一边喊了人进来护驾。
萧云逸一心只想让天子死,全然不顾后背,在徐才的指挥下侍卫们动了手,长.枪斩断萧云逸手臂,另一边穿透他臂膀,让天子得了救。
天子被徐才等太监接住,被松开时他眼中还带着不可置信,没想到萧云逸也想他死,甚至还想亲手杀死他。
天子痛心疾首,一下连精气神都散了。
徐才见天子这样着实被吓着了,一边让人去请太医,一边又让人赶紧去请淮王进宫主持大局,逸王当众弑父,犯下滔天大罪,必须得有人处置他。
于是,萧北淮刚回王府没多久就又被叫进了宫,连边关送来的信都没来得及看。
苏景清跟他一起,在路上时他告诉萧北淮,自己动了点手脚。
“萧云逸?”
“是,让人给他下了点容易愤怒狂躁的药,我一开始就把你父皇算在其中了。”
苏景清并未隐瞒萧北淮,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他恨萧云逸,更恨天子。
不管是从前赐婚他和萧云逸,还是后面一次次算计他,想给萧北淮身边添人,这些账苏景清都记得。
“萧云逸杀不了他,但足够刺激他,也够让他亲口下令要萧云逸的命。”
萧北淮沉默片刻,然后才问,“怎么确定萧云逸会对他动手呢?”
苏景清解释:“不难,萧云逸如今自己无权无势,身边没有可用之人,他想杀你,想为他母妃报仇只能求助你父皇,只要你父皇表现得对你足够在意,就能激怒萧云逸,”只要萧云逸生气,药效便会发作。
之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天子身边有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天子出事,而萧云逸只要动了手,就怎么都逃不了。
“你父皇即便不杀他,把人关起来,不吃不喝地给关上几日,也就没活路了。”
待说完,苏景清与萧北淮对视,想看清他的反应。
他在乎萧北淮对他这一出算计的看法。
从踏入淮王府那一刻苏景清便知道自己再难抽身了,他有退路,只是很难违背自己的心,并不想退。
见萧北淮始终不开口,苏景清主动出击,“你不说点什么吗?”
萧北淮突然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你我果然是一路人。”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也从不手软。
“清儿是在担心吗?”
苏景清点头,“有点,因为我在意你。”
“那清儿可曾不满过本王下狠手抄家灭族的行为?本王手上染了很多血,是怎么都洗不干净的。”
“不曾,”苏景清如实说,“有罪孽,我陪你一起担着就好。”
“那清儿何需担心,我对你的爱意比之你对我,丝毫不少。”
苏景清道:“不一样,那是你父皇。”所以他会多想,会担心。
“他没死,而且他的纵容害死了母后,他也是本王的仇人!”萧北淮陈述着这个事实。
天子出事他会着急,天子死了他应该会难过,可他还是恨天子。
“很复杂,我不止一次想,若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曾对我好过,那多好,我就能干脆利落的下手报仇了。”
苏景清拍拍萧北淮圈住自己的手背,“他老了,我们等着他自己走,为他背上一个弑父恶名不值得。”
苏景清知道,天子经此一吓,往后大概都会缠绵病榻,萧北淮做几年太子,再名正言顺地登基正好。
“好,”萧北淮靠在苏景清背上,应了声。
马车走的快,没多久便入了宫。
还是天子的寝宫,这次上面躺的是天子本人。
天子闭着眼在咳嗽,整个人瞧着格外虚弱,还有些狼狈,不是表面的狼狈,而是感觉。
萧北淮上前唤了天子一声,天子没理他。
他就转头询问太医天子情况如何,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加上心中气闷,开几贴压惊的药就行。
萧北淮站在床边陪天子说了几句话,没得到天子回答,就要带着苏景清去看萧云逸。
不过苏景清没动,说他想留下来与天子说说话。
萧北淮犹豫片刻,“好,那我一会儿过来接你。”
萧北淮大步离开,徐才识趣的带着人守在门口,屋内只剩下苏景清和躺在床上的天子。
苏景清开门见山,“我知道你厌恶我,恨不得除之后快,其实我跟你一样,如果你不是天子,不是萧北淮的父皇,大概在你第一次算计我的时候,你就死了。”
“我跟他不一样,他恨你,但会对你心软,会记得你是他父亲。而我只是个外人,你死了我只会高兴。”
“你护不住萧云逸,你知道该怎么处置他。至于你自己,你想活着就再多活几年,不然你下了黄泉大概谁都没脸见,你不如好好看看萧北淮是如何治理江山的,也许有人会看在王爷的面上,理一理你。”
天子喉结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他眼神清明,与前头表现出来的虚弱截然不同。
“你很大胆,”天子直直看着苏景清。
“我知道,如果我不够大胆,也当不了这个淮王妃,更不会在此刻威胁你。”他承认得毫不犹豫。
天子并未试图讲道理,或者反过来威胁苏景清,已然到了这一步,他清楚在长子眼中,这个王妃比自己重要。
天子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笑的凄凉,“到头来,朕果真是孤家寡人,一无所有。”
他谁都护不住,从前留不住皇后,现在留不住次子。
“朕知道该怎么办,你可以放心。”
天子说完咳嗽了起来,越咳越烈,苏景清只冷眼看着,然后告诉他,“因为你活该!”
“少时少作孽,老来合家欢。”
苏景清把徐才叫进来伺候天子,自己出了门,眺望远处。
天子不会再拖后腿就好。
萧北淮见完流了好多血,废了两条手臂的萧云逸,然后来接苏景清。
他们前脚走,后脚天子就下了诛杀萧云逸的圣旨,以杀父弑君之名。
甚至还捎带了个唐家,说是唐家在背后撺掇萧云逸做的,格外体贴,连罪名都帮萧北淮安排好了。
萧北淮没问苏景清对天子说了什么,苏景清自己也没提,两人匆匆进宫又匆忙回府,接着看那封拆开的信。
第79章 吃饱
叶家沉寂没落多年后重新被启用, 不管是为了证明叶家能打仗还是不辜负萧北淮的信任,此仗叶家都只能胜不能败。
送回来的说是信,实则是捷报,萧北淮的两位舅舅领兵, 到了边关便击退了进犯的鞑靼人, 几次交锋后, 已让鞑靼军队后退边城十里。
只不过战事并未结束,既然开战,那定是有一方损失惨重, 无力还手了,这仗才能不继续打。
信里还提到,他们查到了张锡儒通敌卖国之事,战事并非突起,早在半年前便有了瞄头, 边城驻军经常看到有鞑靼人来查探什么, 城内也混入了细作, 所以鞑靼人大举入侵后,边城驻军几乎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若非援军去的快, 只怕边城已然落入鞑靼之手。
边城又唤北城,乃大雍最北边之地,紧挨着草原部族, 从未真正太平过。
鞑靼人隔三差五就来骚扰边城百姓, 又或者是与驻军起冲突, 没几年就得打一次大仗, 叫人烦不胜烦。
偏偏鞑靼人骁勇善战, 想要灭掉也不容易。
驻守边城的将领换过好些个, 他们也只能尽力守住边城,朝廷似乎也从未将鞑靼入侵当回事,只要城没丢,没打到中原腹地便都不是事儿。
当然,也跟朝廷缺钱有关,打仗费钱费粮,能不打便不打。
就连萧北淮去凉州那两年,为要钱粮同样费了不少心思。
萧北淮略过信上说张家人勾结鞑靼,要将边城拱手相让的事,与苏景清说起了让他舅舅们留守边城的事。
张家人已死,通敌叛国的罪也就了了,剩下那些张家人找到后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可以不用太在意。
“你想让叶家举家去边城?”苏景清听出他的意思。
萧北淮点头,“是,边城与京都远,舅舅他们去了边城也不知何时能回,何必徒留舅母她们在家中担忧。”
“等赶走鞑靼,边城也能好起来,有舅舅他们守住边城,本王放心,百姓也能过安宁日子。”
叶家人去了边城,边城就是他们的家,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守住边城,将其经营管理好。
苏景清点头,说出自己的想法,“可以,只要你不担心他们兵权在手,将来生反心就好。”
萧北淮摇头,“无妨,本王相信你我活着时,他们不会生反心,至于身后的事,我们就管不到了。”
自古改朝换代,不是皇帝昏庸就是无能,造反的人不傻,他们也是挑软柿子捏的,所以真守不住让别人抢去了皇位,也怪不得旁人。
萧北淮还很自信地表示,“你我教出来的人,怎么也不会差,只要皇位不是在他手里丢的就行。”
这江山一代代的,总有能人出。
苏景清觉得这话没毛病,他们管不了百年之后的事,毕竟人心易变,只要他们还活着,尽力百姓能安安稳稳过个几十年,也就够了。
这封信是个极好的消息,两人很高兴,便是夜里睡觉都比往常沉。
又过了一日,他们去法场看行刑,这日要被处斩的是萧云逸和唐家人。
日头没前头烈,要杀的人也没前头多,但嚎哭声比上回大了不少,只是临到人头落地,萧云逸也没等来天子赦他死罪的旨意。
萧北淮神色淡淡地看着,这场兄弟相争,最终是他赢了。
“走吧,”苏景清拉拉萧北淮的手,“回家了。”
萧云逸一死,接下来就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家大吃一顿庆祝下。
苏景清带萧北淮回了苏家,这样的热闹自然是要全家一块儿庆祝,还可以让萧北淮陪苏父喝喝酒,反正他手臂上的伤已经好了。
苏父记得萧云逸当初给苏景清下药害他的事,听到人没来了,当即高兴的一拍大腿,跑去给祖宗上香去了。
别的不说,祖宗是真保佑他们苏家啊,值得早一炷香晚一炷香,有喜事了再加一炷香。
苏父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酒,就是前头过年时说等萧北淮回来喝的那一坛,脸上笑容就没下去过。
孙氏和苏明砚他们不知道那事,苏父没说,怕他们担心,知道了生气,还什么都做不了,十分无力,苏父不想全家人都这样。
而现在大仇得报,他怎么不高兴。
“来,王爷,咱们再走一个!”苏父举高碗,跟萧北淮碰碗。
是的,苏父高兴到喝酒都直接上碗了,杯子太小,压根表达不了他的喜悦之情。
人高兴,喝的就多,两人晚上就直接在苏家住下了,顺便看了一次十八罗汉阵的表演。
苏景清当时沉默了片刻,心想,这事儿是过不去了,但说实话,挺有气势,看着还挺厉害。
苏景清转头就夸萧北淮教得不错。
萧北淮理所当然地表示,“那可不,为了讨好爹,我可尽心了。”
“嗯,”苏景清拍拍他,“大孝子。”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就越凑越近,萧北淮一把扣住苏景清后脑勺,倾身吻了上去。
“咱们还没在苏家…今晚试试吗?”
苏景清没挣扎开,嘴里那句试什么试也没机会说出口,萧北淮亲完就把人摁床上去了。
之后他嘴里再没说出过一句完整的话,萧北淮还坏得很,缠着苏景清问在自家滋味好,还是在王府滋味好。
还说什么他觉得哪好就在哪里多试试,如果他觉得两边都好,以后可以一家住半月,都满足他。
苏景清被弄的手软腰软,就连瞪萧北淮的眼神都带着股子娇羞味儿,实在没任何威慑力,萧北淮便自作主张,定下了一家住半月的事。
苏景清手软软的搭在萧北淮肩上,被他抱去重新沐浴,连反驳都懒得反驳了,随便他,反正只要脸皮够厚,谁也笑话不了自己。
而苏景清破罐子破摔的后果就是,夜里又叫了第二次水,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都没能起的来。
于是睁眼后,看到坐在自己床边上,苏景清眼神变得幽怨。
萧北淮勾着嘴角轻笑,“醒了,是先吃饭还是先听听好消息?”萧北淮拿着两封信在苏景清眼前晃。
随着边城的信到了后,地方上平乱的信也送回了京,依然是捷报。
苏景清伸手抓住了信。
信上说,顾大将军带兵平了乱不说,还转头去支援另两路平乱队伍了,所以永昌州的好消息也一并传了回来。
抓到不少张家人,张锡儒曾经那些弟子门生也一并查了,然后带回京都等候发落。
苏景清看完信,明白了萧北淮为何这般高兴。
张锡儒的网正在一点点被挣破撕开,他们自己的网织了起来。
苏景清把手搭萧北淮手上,让他拉自己起来,“那再等等,年前他们就该回来了。”
萧北淮拿过一旁的衣服给苏景清穿,又问他,“今日是留在这儿,还是回府?”
苏景清不想动,“你回去吧,你有事情忙,我在家里待几天。”
林州永州还有昌州三州的官员估计会被杀的没剩几个,萧北淮要安排人去接手,不然等平乱的队伍回来,只怕又会生乱子。
如今天子病着,萧北淮监国,要忙的事不少。
苏景清还说:“王爷,你要勤快点。”
萧北淮张口便问,“本王昨晚还不够勤快?”
他手搭上苏景清腹部,“清儿还没吃饱吗?”
苏景清横他,想把人推开,但萧北淮不动,非缠着苏景清要他说清楚到底吃饱没。
“如果不够,本王今晚就再勤快些,保管让清儿满意。”
苏景清一动腰就软得不行,连忙妥协,“饱了饱了,今晚不想再吃了。”
萧北淮十分遗憾,“那下次好了。”
苏景清决定在苏家多住一段时间,暂时不回去了。
男人,较真起来太可怕了,尤其是想当禽兽不做人的时候。
苏景清还默默告诫自己,这种事太费腰了,不能经常不做人。
萧北淮不知道自己王妃在想什么,但他确实有事忙,陪苏景清用过饭后就出门了,直到天黑才回来。
外头的事有萧北淮在忙,苏景清就留在苏家当起了懒虫,整日不是晒太阳就是赏花钓鱼,或是跟苏父下棋,看小妹放风筝之类的,日子那叫一个悠闲。
不枉他辛苦这一场换来了这般舒坦的日子,日子一舒坦,便飞也似的过,眨眼天便转凉入了冬。
平乱彻底结束,平乱的队伍也回了京,边关战事虽没结束,但也是屡屡传来捷报。
萧北淮用从张家抄来的银钱给边城的将士们添了冬衣,又让人买了酒肉去犒赏,往来年他们能彻底打退鞑靼。
京都这边也热闹,在宋泽成他们回来后没几日,天子就下令正式册封萧北淮为太子。
礼部准备了半年,自然什么都准备好了。
天子的精气神恢复了些,只是看萧北淮的眼神很复杂,其中夹杂的情绪叫人难以看透。
只是他不说,也没谁想去猜,父子两维持着表面平和。
萧北淮成了太子,苏景清自然而然也成了太子妃,住的地方没换,只把从前的淮王府改成了东宫,宫里不自在,萧北淮并不想这么快就被困在宫里。
苏景清就更不愿意了,那多耽误他回苏家过舒坦日子。
萧北淮当了太子,对朝堂并未产生什么影响,毕竟他早开始监国,权力也尽握于手。
天子身子好时就去上几□□,不好或者不想去时就不去,不管去还是不去,都没再过问朝政,放权于萧北淮,态度十分明确。
朝堂上没人说什么,淮王手段是强硬,可也清楚,这是天子自己愿意的,否则天子早就召见他的心腹大臣商量如何夺权回来了,他们也该正式适应太子这位下任天子了。
萧北淮当了太子后,开始也没什么大动作,甚至都没封赏去平乱的顾宋两位大人。
直到过完年,恩科考完,一众官员才发现京都突然多了一家女子书院,一家只收女子,不论是何身份,学文还是习武,成亲与否,只要是女子,都可去报名入学。
事是苏景清办的,钱依旧用的是抄家之财。
顾欣若,叶澜芝还有宋雅柔,三个小姑娘立了功,总该有奖赏的。
在书院里读上几年书,等萧北淮登基后,又会有变的。
书院是个开始,总会越来越好,女子亦不会只能被困在后宅。
可能太了解萧北淮这位太子的秉性,从女子书院挂上牌匾开始,他们就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个女子书院,将来定会有他们不愿看到的变故。
可太子不在朝堂上提这事,甚至当做全然不知。
偏偏女子书院是太子妃一手促成,他们倒想参太子妃,但实在不敢,太子护的太紧,加上那位本也不是好惹的。
就只能憋屈的忍了。
殊不知,这一忍只是开始。
第80章 完结+番外
萧北淮成为太子第一年的八月, 大雍收到了鞑靼送来的议和书。
说是议和,实则是降书。
叶家人在知道以后要驻守边城时就打得更狠了,差点直入鞑靼王城,鞑靼被吓到了, 加上转眼又是冬日, 没肉没粮, 再打下去,鞑靼必然损失惨重,好几年都恢复不了生息。
所以在一众官员商议后, 提出议和,先保住臣民要紧。
草原部族并不止鞑靼,若他们输的太惨,就算大雍不灭鞑靼,其他部族也会趁虚而入。
议和总需要付出些什么, 鞑靼王最疼爱的女儿被当成礼物送去给大雍太子。
只是他这个女儿连边城都未能进, 就被退回来了。
边城将领让人带了话, 若不想灭国就别打他们太子的主意,老实将岁贡准备好,他们要物不要人。
鞑靼这边派人去打探了一番, 才知道大雍那位太子娶了个男人做太子妃,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更不准备纳妾。
鞑靼人唏嘘不已, 然后转头鞑靼王城就流出起大雍太子惧内的传言了。
等消息传到边城, 萧北淮两位舅舅默默把传言写到信中送回了京。
没别的, 这事大外甥知道了肯定会高兴, 他们就当讨好大外甥了。
因为鞑靼投降, 边城与京都消息传递得比往常快也更加频繁, 萧北淮因着鞑靼想送公主的事,转手就提笔在岁贡上又多加了一笔,让每年送一百匹好马。
紧接着拿了另一封信去寻他家太子妃,献宝般地念给苏景清听,语气表情无不透着自豪,“果然,还是我喜欢清儿你更多,现在连鞑靼人都知道了。”
苏景清:“……”
“你是在暗示我名声不好吗?”
一句话,成功打败萧北淮的炫耀。
萧北淮:“……”
被成功拿捏住,只能改口解释没这个意思。
苏景清笑眯眯瞅着他,听得格外舒畅。
男人,攀比心不要那么重,如果非要攀比,那他一定得赢。
这封信很快失去作用,两人结束笑闹,商议起与鞑靼议和的事。
鞑靼不想打,大雍也不想打了,打仗耗费所多,将士有伤亡,百姓也不安稳,不如就先议和,收个两三年岁贡,在鞑靼休养生息的时候,大雍也可以做更多准备。
鞑靼不灭,或者不将其赶走,边城就太平不了,仗是肯定要打的,只是要让大雍以最小的损失去打这仗。
“可以不必让舅舅他们回来了,孤下旨让外祖他们去边城,带去封赏的圣旨就是。”
“至于岁贡,孤打算留三成给边城将士和百姓,其余的也分赏给各地驻军。”
萧北淮说着自己的计划,苏景清边听边点头,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再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两人商量着定下了议和之事。
隔日在朝堂上又讨论了一番,朝中如今年轻官员多,是一批经过层层选拔,怀着满腔热忱的有才有能之士,敢说能做,商量起事来比从前快了许多。
当然,老臣也有,这些人算是掌舵人,萧北淮会虚心请教这些老臣,满朝上下也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官员们俨然快忘了萧北淮还只是太子,并非天子。
而让他们回过神意识到这点,是宫内传出了天子病重的消息。
这一年来,天子不理政事,提前当起了太上皇,倒比他从前过得轻松自在。
这次突然传出的病重,在许多人意料之外,包括萧北淮和苏景清。
他们以为天子至少还能撑个三四年,没想到会这么快。
萧北淮和苏景清匆匆入宫,天子正昏睡着,只是气息很轻,让人感觉不妙。
“怎么回事?”萧北淮问在旁边候着的萧安澜。
萧安澜摇头,“我也不知,他昨日唤我过来,叮嘱我早些娶妻生子,然后将长子过继给皇兄您,我答应了,他就给我指了一门亲事,没想到今日他又说要见我,把昨儿的话重新叮嘱一遍后,人就开始不好了。”
萧安澜想不明白原因,萧北淮却大概有了猜测。
天子是心愿已了。
他原盼着萧北淮当太子,盼着他留下子嗣,如今萧北淮如他所愿成了太子,又冒出个亲儿子可以为萧家延续血脉,长子后继有人,天子觉得是没什么遗憾了。
天子想给萧北淮让位。
除此外,还有一个原因,萧北淮母后也是在这日走的,八月二十九。
萧北淮心思流转,猜到了天子的想法。
“你们先出去,孤单独与父皇说几句话,”萧北淮并未解释太多,只开口作吩咐。
苏景清深深看了萧北淮一眼,最先往外走,其他人紧随其后。
待房门关上,萧北淮坐到了床边,仔细凝视天子。
天子老了,他自己没了求生之意,没人留得住他。
萧北淮缓缓开口,“我知道你能听见,那你听我说,不要在今日,你不配与母后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同月同日死,我也不想往后每年这日祭拜你时会心生厌恶。”
“你别去打扰他们,我便也不会在你死后动你的皇陵。”
萧北淮脱出自己原先的计划,“你那么喜欢钟眉,我原想等你驾崩后,把钟眉和萧云逸葬你旁边的,你们一家三口正好团聚。”
“如果你能再撑一日,我就不这么做。”
天子没睁开眼,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紧跟着咳嗽出声像被什么呛着了般。
萧北淮一把将他拉起,然后捏着天子的嘴让他张嘴吐出藏在嘴里的东西。
天子将嘴里的东西咳了出来,是一颗药,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一颗毒药。
萧北淮觉得好笑,“你堂堂天子,到最后想死得这么窝囊,自己把自己毒死?”
天子也的确很虚弱,撩起眼皮看了萧北淮一眼,神色复杂,“你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能算到,连朕死都不肯让朕如愿。”
萧北淮给他喂了水,“你作了孽,就该受着,这是应得的报应。”
天子又要躺下,闭上眼,不想再与萧北淮说话。
他把药吐了出来,萧北淮也就不担心了,道:“只要不是今日,何时都行,你好生将养。”
萧北淮起身推门出去,让徐才等人进屋伺候,留下萧安澜同他说话,“你若想成亲就尽快成。”
“你还可以去告诉他,他现在走了会耽误你的亲事。”
萧北淮说完就带着苏景清走,他不高兴,没想到天子连死都要再算计他一回。
萧北淮的反应让苏景清都开始后悔,当时他就应该让萧云逸直接把天子掐死算了,省得后面折腾人。
萧北淮也是真的习惯了,等出宫后神色就缓和了许多,还同苏景清说:“回头同爹说声,让他与顾家商议下,尽快让弟弟和顾家姑娘完婚吧。”
萧北淮如今叫爹和弟弟是越发顺口了。
苏景清点头应下,“别生气,不值得。”
萧北淮扯了扯嘴角,“好。”
他不生气,天子活着时自己折腾他,等死后,一切就由不得他了。
萧北淮眼中闪过阴郁,他睚眦必报,还说话不算数。
天子也许是怕了萧北淮口中所说的报复,之后就消停了,什么都没闹腾,还下了几道赐婚圣旨。
将一位老臣的孙女赐婚给萧安澜,也给苏明砚和顾欣若赐了婚,更是允了萧北淮上的让叶家驻守边城的折子,从头到尾对于萧北淮的所有安排没再说一个不字。
议和之事到十月双方拉扯完,有了结果,萧北淮和苏景清送叶家人出京都,他们一路北上前去边城,虽不知何时能再见,或者能不能再见,但叶家的确更适合在边关,不愿被困在京都这小小的方圆里。
苏景清看着面前这个想上战场的小姑娘,告诉她,“女子亦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外头天地广阔,我们盼着将来边城送来的捷报里会有你的名字。”
叶澜芝鼻头发酸,重重点头,“我不会辜负表哥和表哥夫期望的,我也会为大雍守好边城,不叫敌人踏入边城一步。”
小姑娘清俊的脸上,眼中,满是坚定。
告过别,叶澜芝翻身上马,策马去了她想去建功立业的地方。
把人送走,苏景清和萧北淮牵着马溜溜达达回城,沿路看看秋日的风景,没多少花儿,但红枫黄叶一样不差。
这一年过得很快,做的事儿没去年多,但路走得更稳了。
萧安澜和苏明砚都赶在年前成了亲,而天子撑了又撑,只将将熬过元宵。
听到天子驾崩的消息,萧北淮有一瞬恍惚,意识到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了。
就如苏景清所说,他恨天子,却也在乎,心里还闷的。
萧北淮为天子守够了灵,扶棺送了他最后一程。
天子将自己皇陵的位置选在了皇后一处,萧北淮让他如了愿,让那口空棺与他同葬。
而后把钟眉和萧云逸的两口棺材移到了附近,他们依旧是离得最近的一家人,与他母后无关。
待天子七七过后,他举行了登基大典,由太子成了天子,苏景清成了他的君后。
这一年是大雍的景淮元年,帝君携手共治江山。
……
一点点番外 又一年的七月七,君后生辰。
宋泽成得了帖子,和妹妹一块儿入宫为君后贺生。
宋泽成读书实在不成,谋了个巡查的差事,一年到头有大半年都在各地巡查,专抓贪官污吏,彻查一些不平之事。
她妹妹也入衙门做了护卫,她力气大身手好,脑子灵活,又拜了个好师父,成了府衙的护卫头头,品级都跟自己一样了。
当年第一批进女子书院的女子,如今有许多人有了差事,领着朝廷俸禄。
哪怕官职小,但已比从前好了许多,至少不是满朝文武无一女子。
兄妹两对如今的日子都挺知足的,他们读书不行,可能现在这样官职也就走到头了,但他们本也不求多大的权势,能有事做,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够了。
知道如今这日子是天子和君后跟大臣们不知吵了多少架吵来的,他们就格外珍惜,便也处处盼着他们更好。
苏景清生日,宋泽成准备了厚礼不成,在入宫前还专门跑去那家只逢七卖绿豆糕的铺子给苏景清买绿豆糕。
宋泽成就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苏景清让他猜,这家店为什么只在逢七的时候卖绿豆糕。
他起初没找到机会去问,后头就忘了。
到今儿重新想起,宋泽成让下人付银钱时就多问了掌柜一句,“掌柜的,这绿豆糕做的这么好吃,缘何只在逢七才卖?”
掌柜认识宋泽成,便笑着回了句,“宋公子何不问问这家铺子是谁开的?”
宋泽成不傻,顿时明白过来,伸手往上指了指。
掌柜点头,“正是。”
苏景清生辰七月初七,铺子逢七卖绿豆糕,这代表着什么?
宋泽成心想,皇上果真长了几百个心眼儿,那会儿才刚成亲呢,自己也还在外头流浪假死,就知道哄王妃高兴了。
还有苏景清,当时让自己来打听,肯定是想跟他炫耀来着。
呵!
瞧苏清儿那得意的样子,幸好自己当时没来打听。
宋泽成决定入宫后去谴责苏景清一番。
结果一入宫,刚见到人,宋泽成还没说话呢,就先看到萧北淮端了一叠绿豆糕送到苏景清面前,说是他亲手做的。
宋泽成:“……”
你们过分了,为什么总想着虐狗!
他不就是没媳妇儿嘛,他凭什么要被这么对待?!
改明儿他也找一个,到时看谁炫得过谁!
宋泽成雄心壮志,那边甜甜蜜蜜,两个人和一个人,就是这么的截然不同。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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